我细想了一会儿便有了主意:“去大少爷那儿吧!”
马蹄哒哒,踩着青石板,一路奔去。
宝儿掀开了帘子,扶我下了马车。
“林氏成衣坊”几个字高高挂起,龙飞凤舞的镏金大字格外显眼,好一个气派的店铺,奇怪的是,为何是个出售成衣的店铺而非是服装加工坊呢?
小宝找地方去停马车,于是宝儿扶我进了店铺。
店内摆放着许多木制人儿,都穿着各式衣裳,煞是吸引人。
有店员过来为我们介绍服装,我含笑听他讲解,只是注意力没有放在他说话的内容上,环视一下四周,并未见旭南的影子。
数个更衣室,人进人出,再往里有个通道。
我正想拉宝儿往那边走去,不料有个五十来岁的老人家从左侧过来,店员立刻退了下去,那老人家很是仔细地打量我身上的旗袍。
今日所穿的,是件月牙白的旗袍,镶着浅粉色的滚边,裙摆上绣的是粉色牡丹。
宝儿见这老人家盯着我不放,便凶巴巴地挡在了我的前头。
老人掠了下胡子笑得眯起眼睛,说道:“姑娘这件旗袍很眼熟啊!”
“你这老人家,我们家小姐的旗袍你又怎么会眼熟了?”宝儿双手叉腰,语气不善。
我拉拉她的手,她立即噤了声,转过身来看我。
我对这老人欠了欠腰,笑道:“不瞒老人家,这件衣裳正是在林氏成衣坊买的。”
“哦?”他看看我,表情异常惊讶。
我挑挑眉,问:“老人家觉得有何不妥么?”
他摇摇头,似是百思不得其解。
“宝儿!”这时小宝已经停好马车进来了,他叫了声宝儿,便往我们走来,然后恭恭敬敬朝眼前的老人鞠了个躬,叫道,“张师傅好!”
这个张师傅指指我,又指向小宝,疑惑地吐出一个字:“这……”
宝儿挥挥手,凶悍地转过头:“这什么这!”
小宝慌忙拉住了她,斥道:“宝儿休得对张师傅无理!”
语毕又朝张师傅呵呵一笑说:“师傅,这是我们家大少奶奶呢!”
张师傅圆目一睁,拍拍小宝的脑袋说:“你这小鬼也不早说!”
我扑哧一笑,这张师傅真是可爱极了。
他见我在笑,讪讪地说:“大少奶奶见笑了!”
我拼命摇头:“哪里的话,张师傅是长辈,清秋才是失礼让张师傅见笑了!”
宝儿这下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低下头,谦卑地叫了声:“张师傅,宝儿才是真的失礼了!”
师傅笑出声,说:“你这小丫头护主心切,师傅又岂会放在心上?”
于是四人均带着笑,所有误解尽都消失。
小宝从一旁探出头,对我说:“大少奶奶,您的这些衣裳都是出自张师傅之手呢!”
我抬头看他,没想到一个老师傅竟有如此好的手艺,对他更是充满敬仰。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得极憨厚。
“对了,怎么不见你家大少爷?”我转过头问小宝。
小宝将视线转到张师傅身上,师傅指指那条通道说:“今早刚进了一批布料,少爷正忙着在验货。”
过了通道往右边拐便是个仓库,远远便看到旭南带着数个人对着布匹在比划着,神态专注,表情清冽,异常冷峻。
我自觉一个妇道人家出现在这场合不太适宜,于是问张师傅:“不好打扰到他,不如找个地方坐坐吧。”
张师傅领我进了旭南的休息室便带着小宝跟宝儿离开,隐约还可以听到他的说话声。
“……大少奶奶……大少爷有福气啊!”
我笑笑,在椅子上坐下。是皮制的椅子,异常柔软。
抬起头,开始扫视旭南的休息室。
墙壁刷得雪白,墙上挂着一幅万马奔腾图,墙角摆着张红木长椅和一个红木茶几,眼前的桌子亦是红木所制,桌子左上角摆着一盏台灯和一叠书卷,正中放着一本厚厚的簿,我随手翻开第一页,旭南的字写得甚是飞扬,上面是《雨霖铃》里的其中一句: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清秋二字写得犹为醒目,最底下写着八月十六。我暗自思忖,莫不是去年的八月十六?
颇为心虚地将这簿放回原处,我暗自吐了吐舌头,心中窃喜。
我将头靠在椅背上,很是安逸,不觉神思开始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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