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首男子嘿嘿笑道:“帝君御前那四名女官若能赏赐于我,才叫功德呢。”
南首这人啐了一口,道:“做你的清秋梦,那女官乃是玉帝下旨亲封,哪个敢动?”
北首男子不以为然道:“广寒宫主亦为玉帝亲封,不也被人动了?”
西首男子惊道:“竟有此事?”
北首男子一脸怪异笑容,道:“此事还能有错,我亲眼见到天蓬自广寒宫出来,二人分别时,那嫦娥依依不舍泪眼涟涟,真叫人好生心疼。”
西首男子沉吟道:“此事万万不可说了,当心祸从口出!”
北首男子一脸傲慢道:“天蓬本事稀松平常,哪里管得到我东面来。”
第卅〇章风雷翅
南首这人骂道:“你这不知好歹的,天庭水深难测,谁没有几个耳目,当心些总没坏处。”
西首男子道:“且说些正题,我等日夜赶工,也不知炼了多少造化,不知这法子有没用处。”
东首男子微怒道:“这炼造化的法子天上地下独一无二,乃是我用一粒老君仙丹自南极老儿处得来,你敢不信?”
西首男子解释道:“并非不信,只是这造化看不见摸不着,便有些犹疑了。”
东首男子道:“闲话少叙罢,且趁早练就这几十万造化,我等好献礼去了。”
四人顿时噤声不语,各施法力,依旧撑起那气旋来收这些白丝。
悟空暗呼侥幸,他若迟来一会,怕是听不到这许多秘辛。听这四人谈话,他们积攒起这许多白丝,是为了送给某个帝君,而这些白丝,竟然就是造化!凡人身上,能提炼出造化来,一条人命便是一丝,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另有一点稀奇的是,这四人摆下偌大一个阵势,竟然看不见这些造化?为何自己却能清楚看见这一道道白丝?
悟空心道,若这便是造化,都说这造化于修行好处多多,自己为何不收一些?他只心意一动,只见漫天白丝蜂拥而至,如同|乳燕投林一般争先恐后,自七窍九孔钻入体内,这速度与那四人撑起的气旋相比,何止快了千倍。
悟空未觉丝毫不适,便任由这些白丝进入,只些许功夫,他便觉体内金丹流转,真元充沛,本来自己施展隐身术的时限将到,吸取了这许多造化之后,他能清晰感觉到,至少还可支撑一个时辰。
约有半个时辰,这帷幕内的造化尽被悟空吸光。悟空不知,这数十万造化若寻常修士修炼,起码也要数载之功。
见这四人还在那里煞有介事地炼造化入炉,悟空反觉滑稽得很,没想到皇帝的新装一幕,竟在会在天庭重演。
吸完造化,悟空道行更深,他本欲奋起千钧棒,与这四个滥杀无辜的天将大斗一场,但转念一想,斗未必占了便宜,而不斗,却留了个现成的圈套。
这数十万造化已被自己吸得干干净净,这四人既然看不见造化,自然不知炉内造化数变化,而此造化是为献礼而用,他们自然亦不敢试探吸取。
待那未知名的帝君收了这造化路,发现这炉中造化数量与四人所说差异甚大,定会龙颜大怒。听这四人语气,似是对帝君甚有畏惧,到时,还愁没有好果子吃?悟空想通了这节,不由得对自己的阴险暗暗得意。
但转瞬间,他心中便怒意滔天。
修道求长生,本是无可厚非,但无辜的凡人身上抢夺微不足道的一点造化,这做法实在为人不齿。听那人说,细究始作俑者竟是那南极老儿。南极老儿是何人?除了那大头人南极仙翁还能是谁!没想到这号称仙翁的神仙道貌岸然,其实竟欠下了无数血债,他的道行造化,尽都是在无数枯骨之上炼成的,这个账,迟早要与他算上一算。
悟空离去之时,又恨恨看了这四人一眼,将他们容貌气息记在心中,暗暗发狠道:今日且留你四个狗贼性命,尔等若能活到下次相见,我再杀不迟。
他循着原路返回,下界之时,仍有那九道天雷轰顶,但悟空浑不在意,这天雷想来是阻人上天的,不过威力也恁小了些。
落到凡世,仍是那座矮峰,昨日战场已灰飞烟灭,悟空近前查看,数千尸首竟尽变成了枯骨,秋风萧瑟,夜幕降临,原来一片风景宜人之地竟成了乱葬岗。
悟空大吃一惊,这才几个时辰功夫,怎么竟是如此,难不成这尸体血肉亦被妖鬼一流携去,炼什么害人之术不成?
这时一片落叶随风吹来,落在他面前,他才记起,这两千人交战时乃是春天,此时却已是深秋时节。悟空叹了一口气,心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果然不虚。
这时,他忽地想起,自己邀牛魔王携罗刹女到花果山来住,眼下已过了半年,岂不是自己失信。
他匆匆忙忙一个纵身,招来云彩,回山而去。
须臾,只见花果山顶旌旗招展,喧闹声此起彼伏,悟空不知发生了何事,一见胡玉也在人群中仰天观看,他仔细相询,才知牛魔王当日即携罗刹女返回花果山,因悟空迟迟未归,便一直在此等候,那罗刹女的洞府与胡玉住地相距不远,二女倒是经常来往。
悟空道:“众人为何在此喧闹?
胡玉道:“昨日来了一人,素闻花果山威名,特地来此造访,谁知与牛大哥几句言语不合便打斗起来,牛大嫂有些担心,便上去观看了。”
竟然叫起牛哥牛嫂了,悟空稍有些诧异,胡玉腼腆道:“是牛大嫂让我这么叫的。”
悟空笑笑不语,这罗刹女颇有些手段,还懂得迂回之术。
他飞纵上天,心里亦在琢磨,何人如此大的神通,竟能与牛魔王斗上一天一夜?
他跃上重霄,使出筋斗云功夫兜了一个大圈,也没寻到二人,远远望到一位女子,英姿飒爽亦在天空盘桓,他近前低首抱拳道:“小弟孙悟空,请问这位可是大嫂?”
这女子一听“大嫂”二字,顿时笑颜如花,但也难掩内心焦急神色,道:“孙叔叔,我家大牛与那人不知打到哪里去了,方才还在呢。”
悟空道:“嫂嫂莫急,凭哥哥的本事,天下哪里不可去得?我且将嫂嫂送回花果山,再去寻他。”
“如此有劳叔叔了。”罗刹女道。
悟空将罗刹女送回山中,自己又上来寻牛魔王。
良久,见远处风雷滚滚两道人影呼啸而来,前面那人鹰鼻小耳,长身短发,一脸孤傲神色。身后牛魔王哇哇大叫道:“是爷们的别跑!”
悟空正站在必经之路,手中金箍棒一晃,喝道:“哪里走!”
这人见悟空拦在路中,滴溜溜一个转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悟空大为惊奇,这人身法快得不可思议,适才风驰电掣,却旋即停身施展遁术,这点悟空自问难以做到。
且看牛魔王自后面匆匆忙忙驾云而来,口中不停骂道:“好个畜生,跑的恁快!”
悟空急忙询问,这一日夜倒去了哪里。
牛魔王满腹愤懑,将经过讲了一遍。这人亦是妖族,久闻东胜神洲花果山人杰地灵,乃是洞天福地,特来拜访。
谁知悟空不在家,牛魔王身为结拜兄弟,便做得主,二人叙了几句话,这人道了句:“花果山无非如此而已,倒也省了我力气抢夺。”牛魔王自然不干,三言两语便打了起来。
这人武艺非凡,陆上功夫却也不是牛魔王对手,牛魔王现出真身,将他打得落荒而逃。
本以为此事就此罢了,哪知这人死死纠缠不放,牛魔王退,他便进,牛魔王追,他便跑。牛魔王又偏偏追他不上,二人将天下四大洲逛了一个遍,也算不分胜负了。
悟空哈哈大笑,听牛魔王这么一说,他知道这人是谁了。
“他天生一对风雷翅,一动便是九万里之遥,你如何追得上他?”悟空笑道。
牛魔王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他必是西牛贺洲那只大鹏,我踏平狮驼国时,曾听过他的名号。”说完垂头丧气道,“早知是他,我何必去追。”
然后又摇了摇头:“呸,我不追他,他反来骚扰,死缠烂打,哪有高手风范?”
第卅一章欲捕蝉
却说那金翅大鹏于下方云层中隐身,心中抑郁至极。他来历非凡,乃是西天孔雀大明王菩萨的亲弟弟,天生一对风雷翅,化为真身时,左翅挟风、右翅裹雷,端的厉害无比,每扇一翅,便是九万里远近。
他自出生之后,除了那西天如来佛祖之外尚未逢敌手,今番一时好奇,来至东胜神洲游玩,偶听花果山之名,便慕名前来。
在他眼中,花果山景致虽奇,却仍难比西天之妙,金翅大鹏性情孤傲不羁,心有所想口中便说了出来,哪知惹怒了那只蛮牛,和他一番狠斗。
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凭借自己的本事,竟然难以占得上风,只有游走而斗,这一番折了面子,当真是千年来的耻辱。
眼见上方那猴子亦非庸手,看来自己此番难讨公道了。
悟空与牛魔王敷衍着对话,心里却暗暗提防,他自后世而来,知道那金翅大鹏乃是谋略深远的狠人,绝不会吃了亏便善罢甘休的。
果然,两人没说几句话,悟空便觉下方冷气森森,自那云层中露出一只巨大的尖喙,带着冲天之势直向二人刺来,悟空挥棒便砸。
这时牛魔王高叫一声:“让我老牛来!”牛魔王在这金翅大鹏身上也憋了一肚子气,他低头俯冲下去,两只牛角闪闪发光,迎向那大鹏的尖喙。
悟空大惊失色,头部乃是要害,这若是失了准头,岂不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果然那金翅大鹏见牛魔王落下,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匆忙扭头闪开,这下去得匆忙,牛魔王一只右角正挂在了金翅大鹏的右翅上。
“咔嚓”一声巨雷震天响,二人同时哇哇大叫,牛魔王右半边脸被雷翅击得焦黑,那金翅大鹏更惨了些,半边翅膀耷拉下来,眼见是不能再飞了。
“好蛮牛!今日不将你挫骨扬灰,我不返西天!”金翅大鹏恨恨道。
牛魔王暗运玄功疗伤,呵呵笑道:“折了膀子,你这鸟人还往哪里逃?”
悟空见这等交战威势,确是惊心动魄,反观自己,只是Сhā科打诨,从未在恶战中熬炼,而牛魔王是天生的以战入道,对手越厉害,他受益便越多,不由得暗叫了一声惭愧。
金翅大鹏受了重创,却浑不在意,似这等伤势,只稍费些功夫便可痊愈,只是这老牛身体强横,自己委实没有办法伤他。金翅大鹏漠然不语,其实内心在盘算着如何讨些便宜,果然,他灵机一动,不能强攻,只有智取,想起年前那场遭遇,金翅大鹏暗道,如今就用个分崩离析的计策,教他二人不能相顾,自己才有机会下手。
却不知,此时悟空见这金翅大鹏真身,也是暗暗吃惊。
这一偌大身躯,足有五百丈长短,双翅展开便逾千丈,尖喙利爪黝黑发亮,不亚于生铁造就,头顶一颗宝珠闪闪发光,一双金色圆眼,左目映朝日光辉,右目闪月华颜色,片片翎毛如同金色利刃,令人惊魂丧胆。
金翅大鹏张开巨口道:“算你是个对手,今日我便与你二人赌斗一场,你可敢接下?”
牛魔王哈哈道:“有何不敢?”
金翅大鹏道:“离此不远处有一处庄园,称作五庄观,观后有一人参果树,上有人参果若干枚,我三人同去取此果,如何?”
牛魔王刚要说话,悟空抢道:“且住!”
金翅大鹏道:“难道你怕了不成?”
悟空嘿嘿一笑,心里盘算道,好个金翅大鹏,当真坏透了腔,那五庄观别人不知,我却知道那乃是地仙之祖镇元子的住地,他若没有本事,怎护得住此树,想是金翅大鹏在那里受了挫,使出个这个借刀杀人的法子。
这时牛魔王传音道:“弟弟莫答应,那五庄观主人颇为厉害,我也奈何不得他。”悟空回道:“无妨,一切有我。”
悟空对金翅大鹏道:“你只说取果,却语焉不详,不知要取几颗,先取的又怎样,那输了的又要怎样?”
金翅大鹏见悟空似是答应了下来,便道:“先取的便赢,你若输了,将这花果山给我,虽不太称心,亦可建座行宫。”
牛魔王道:“大话少说,你若输了又当如何?”
金翅大鹏傲然道:“我若输了,任杀任剐,如何?”
悟空道:“果然好大口气,依你所说,倒要取几百颗?”
牛魔王尴尬道:“老弟你有所不知,那人参果乃天地之灵根,树上最多只有三十颗,哪里去弄几百颗?”
金翅大鹏道:“你这老牛却有些见识。”
牛魔王道:“我老牛修道也有几千年,这些许小事,岂能不知?”
金翅大鹏斜睨道:“几千年亦来卖弄,我成道亦有万年之久。”
悟空笑道:“据此推论,牛大哥天赋倒要强似你许多了。”一句话呛得金翅大鹏再不说话。
悟空接着道:“无论谁先得,便取四颗人参果,我三人与我嫂嫂各自一颗,如何?”
金翅大鹏道:“一言为定!”
悟空又道:“这赌注虽事关重大,我却也不占你便宜,待你疗好伤后,再去哪五庄观,如何?”
金翅大鹏微微诧异,便恢复人身,坐下疗伤。
悟空与牛魔王传音道:“哥哥,这大鹏必要你我为前阵,他好从中取利,你看此事如何为好?”
牛魔王思索一阵,道:“此事容易,我们跟在他后面不就行了。”
悟空道:“那岂不是有怯战之嫌,损了大哥的威名?”
牛魔王道:“那倒怎样是好?”
悟空嘿嘿笑道:“你且静观其变,便宜行事便好。”
不过半个时辰,金翅大鹏疗伤完毕,羽翼挺拔,仍是原来金灿灿模样。他站起身来,对悟空道:“走罢!”
悟空道:“慢着!”
金翅大鹏诧异道:“怎么,怕了?”
悟空笑道:“那五庄观在何方向,距此多远,你若不说,岂不是占了便宜?”
金翅大鹏道:“便在此西北六千里处,我只慢慢腾云,绝不占你便宜。”
悟空道:“好,头前带路罢!”
金翅大鹏驾云慢慢前行,悟空与牛魔王在后跟随,牛魔王不知悟空是何心思,一路追问,悟空亦不答,只教他莫要出手便是。
一路上,悟空瞧见这金翅大鹏脚下所踏祥云被他弄做一条蛟龙模样,煞是威武。他不由记起一个传说,古老相传,大鹏自幼便以龙为食,到不知是真是假。但见他脚下蛟龙变幻莫测,忽而昂首向天,忽而云雨化形,玩得不亦乐乎。
而牛魔王脚下永远是一只大牛模样,这老牛不知怎么想,自己骑自己有何意思。悟空坏笑,然后心意一动,将自己脚下这片云朵变作一只大鹏模样,然后赶在金翅大鹏前面。
他刚刚超过,金翅大鹏道:“到了,下去吧!”看都不看悟空一眼。
悟空白白表情,慢慢降下云头。
只见脚下这座,真是好山:高山峻极,大势峥嵘。日映晴林,迭迭千条红雾绕;风生阴壑,飘飘万道彩云飞。涧水有情,曲曲弯弯多绕顾;峰峦不断,重重叠叠自周回。又见些花开花谢山头景,云去云来岭上峰。乃是仙山真福地,蓬莱阆苑只如然。
三人在山中行走,不一时,便见见那松篁一簇,楼阁数层。到了门首观看,见那松坡冷淡,竹径清幽。往来白鹤送浮云,上下猿猴时献果。看不尽那巍巍道德之风,果然漠漠神仙之宅。又见山门左边有一通碑,碑上有十个大字,乃是“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
悟空心中有些莫名的激动,镇元大仙,这可是高手中的高手,《西游记》中的孙悟空在他面前丝毫本领也使不出来,只能仗着皮粗肉厚禁打而已。
第卅二章镇元子
但见金翅大鹏彬彬有礼上前叩门,门环一响,出来两个道童,左首这道童朗声道:“有客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金翅大鹏道:“无他,找你家镇元子要几颗人参果。”
悟空偷笑,这金翅大鹏倒是够直接,似这般又与强取有何区别。
果然,两道童脸色大变,道:“此事我等难以做主,待我问过家师,再来定夺。”说完匆匆就往门里走。
金翅大鹏道:“也不请我三人入内,可是待客的手段?”说完大踏步走进观中,悟空与牛魔王自然跟随。
这是只听一个晴朗的声音道:“好个无礼之客,这五庄观岂是你说来便来的。”三人只觉一股无形之力自面前袭来,阻得三人竟走不动路。悟空内心惊讶,还未见人影,便有如此神通,这倒如何是好?
他偷眼看了看牛魔王与金翅大鹏,那二人脸上亦露出些许尴尬。牛魔王苦笑道:“还是这招。”似是之前尝过滋味。
金翅大鹏腾空而起,大叫道:“你二人抵挡住这老儿,我去后院摘果!”
悟空幡然醒悟,大叫一声:“哥哥快走!”哪知这时已来不及了,一个席卷天地的袍袖落下,将牛魔王与悟空罩在当中,那金翅大鹏已腾云而起,却早早地逃了,唯余天际间一阵怪笑。悟空落在袍袖当中,心道,没想到今世仍是尝到了镇元子这袖里乾坤,不同的是,此番连人参果的面目还未见到,真是冤枉得紧。
好个金翅大鹏,当真好算计,他带悟空与牛魔王齐至五庄观,镇元子定认为他三人便是一伙,岂有不出手制住的道理,悟空本待金翅大鹏与那镇元大仙争斗时从中得利,哪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我叫镇元子,生年两万零贰佰六十七岁,现居西牛贺洲万寿山五庄观。
茫茫四大部洲,纵观亿万修道之人,没有一个比我更幸运了,同样,恐怕也没有人比我郁闷。
彼时不知天地间真有神仙,浑浑噩噩苟活半百,直到那一日,自天上落下一颗奇异的种子,正好落在我怀里。便是这颗种子,造就了我超凡入圣的修道之路。
怀揣着这颗令我身轻体健的种子,我就算再笨,也知道这必定是一件了不得的宝贝,居于市井之间,实在危险至极。于是我带着干粮,偷偷离开了家,就连我的妻儿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我尽挑着偏僻无人的地方行走,这种子给了我无穷的力量,一路上,狼虫虎豹难近我身,便遇到一群山精野怪,也被我捡几块石头赶走了。
但是,我却越走越害怕,要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越宝贝的东西越有人抢,价值越大,对手也就越强,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终于,我走到了万寿山,这座传说中的山峰离我家足有万里之遥,这里风景秀丽,山势险峻,正是我理想中的安家之所。
虽然已经过去了贰万两百多年,我仍清清楚楚记得那天的情景:
精挑细选了一方土地,我挖了一个深坑,便将这粒种子投了进去。它刚一入地,便生出翠绿的嫩芽,不过一个时辰,一株参天大树便长了起来。
我不喜反忧,天空艳阳高照,我却冷汗淋淋。这棵大树枝如翡翠棒,叶似玉芭蕉,在阳光照耀下更显夺目。
自我得了这种子,我便隐约能猜测到仙人的本事,实在是大得超乎于想像。这颗宝树如此夺目,迟早会被人发现的,我若仍留在此地,极有可能因宝而亡。但若要我放弃这颗宝树,那还真不如杀了我。
于是我横下一条心,便在此地建屋造舍,守候此树。冥冥中我能感觉得到,如无变故,这棵树将会给我带来更大的好处。
大树每一天都有变化,它慢慢的生长,我也渐渐变得年轻起来。没错,就是年轻,没过几天,我便恢复到了三十多岁的模样。我留起了三绺长髯,扎起一个发髻,打扮成道士模样,无他,只觉这样才似仙风道骨。
我在这里守了足足两百多年,心知家里的亲人早已入了下一轮回。甚么亲人,甚么骨肉,都只是过眼浮云,和追求长生之道比起来,甚么都不值一提。
我经常坐在山顶向下俯瞰,这个世界上,不知有多少人和我一样,也在这条追求长生的道路上跋涉。有的半途而废,有的半路横死,有的初窥门径……不管怎样,只要心中存有希望,就是好的。这股力量,便是道。道不能使人永生,但却是修行的根基,能使人明悟,催人上进,最终使人脱去俗世之气,跨入神仙之流。
是的,在思考了五百多年的时候,我明悟了,我的体内多了一股强横的力量。但我知道,凡人寿命至多百年,他们也有明悟的机会,但他们活不到那么久,我则不同,我得了一件能延寿的宝贝,这便是天赐的幸运。
从此后,我便把自己当作上天的宠儿,自认为命该如此,心中也得意起来,直到那一天,那个人的出现……
那天,和风丽日,万里无云,我的心却遍布阴霾。
我如往日一样,坐在山顶的大石上闭目思道,闭目是为了让心更静,其实,我早已通了天眼,方圆几里内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的心。
突然,我的心一紧,一种难以道明的危机感涌上心头,我用神识仔细探查,一无所获。但当我回过头时,我看见,一个和尚便站在我的宝树下,仔细打量着。
这个和尚长得俊秀无比,面目和善,唇角带笑,但是,我从他的目光中看见一种特殊的表情。这种表情,在我得到那粒种子时也曾有过,那便是——贪婪。
这和尚根本当我不存在一样,他的眼中只有那棵树,仿佛这树天生便是属于他的,他便是这树天经地义的主人,我很不喜欢。
我冲了过去,使出我刚刚学会的飞石术打他,他连躲都不躲,指头都不动一下,只一个眼神,这世界便停了。
我瞠目结舌站在那里,看着漫天静止不动的飞石,心里恐惧到了极点。他是拥有大神通的仙人啊,他一个念头,便可以让我灰飞烟灭。
这和尚仍然是那伪善的表情,他说了一句话,我知道自己可以继续活下去了,这句话是:“放在你这里,倒比放在我那里更妥当。”
和尚收了神通,详细问了我这棵树的来历,我不敢撒谎,都据实以告。和尚微微点头,说我还算老实。
他于是帮我修屋建瓴,造了好大一座庄院,我说这庄院好大,他说这不是庄院,是道观。你以后仍做道士吧,帮我在此地看着这棵树。我心里极不舒服,明明是我的树,转瞬便成了他的。他说:你和此树有缘,我自然不会抢夺,但树上的果子,是我的!
他的语气坚定,不容更改,仿佛天地间根本没有他瞧得起之人。
后来,他又布下了许多阵法,将这道观护得严严实实。他留下了许多修道的书籍,教我快点学会,我的本事越大,他就少一份担心。
我欲哭无泪,我觉得自己成了一条看门狗。
和尚又给我取了名字:镇元子。
镇,是镇守的意思,元子便是指这棵树的种子了,我不知道元子二字的来历,和尚说不知道是你的造化,你若早知道,恐怕早就死了。我给你的书中便有答案,自己去找吧。
做完这一切,和尚走了,后来,我知道了他的名字。
如来。
第卅三章人参果
和尚走了,又只剩下我和这棵宝树,但我的心里空落落的,因为,与我朝夕相处的宝树不再属于我了。
和尚的本事大得出奇,他留下的阵法只有我自己能平安出入,我虽心里委屈,但先前那日日思危的念头却没有了,在这观内,我可以心无旁骛的修炼。
和尚留下的那些书,让我如获至宝。这些古藏典籍,似乎专为我量身定制,我像疯了一样投入到修炼当中,不为别的,只为有一天能打败这和尚,夺回属于我的东西,虽然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从这些书中,我得知这棵树原来叫做人参果树,乃是开天辟地时的一颗灵根,内蕴造化无穷。这灵根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又三千年才得成熟,其上之果,闻上一闻,便增三百六十岁,吃上一颗,能活四万七千年。
四万七千年,我的天,怪不得那和尚要这果子,只是,我终其一生守候这颗人参果树,到头来却要将果子拱手献与他人,我心如何能甘?
得知人参果的好处之后,我花了足足一千年,才将这股恨意压了下去。我不能恨,恨会有碍我的道心,面对这一切,我选择了遗忘。
果然,三千年时,人参果树开花了。这花开只是一瞬,我漫步在树下,见一场落英缤纷以凄美的姿态飘飘坠地,白色花瓣铺在树下,层层叠叠。我还没来得及看见他的盛放,他们已经开始衰败。不过这样也好,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归自然,便是下一轮回。
这花瓣落到泥里土里,这土地形质便发生了变化,原本松软的地面坚硬如铁,我从那书中得知,这是人参果树“缘我而生,补我之根”的成长方式。从中,我悟出了抱元守一养气存真的道理,我不知道自己的修行属于那一种,但我觉得,自己现在真的像个道士了。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转眼间花开叶落,春去秋来,万寿山的色彩深深浅浅,淡浓相宜。那山间的轻瀑浅溪,在云起处,在雾霭下潺潺流淌,流去了岁月,洗尽了铅华,山高水长,一晃又是三千年岁月。
人参果树结果了,看着那三十个宛若孩童的果子,我压抑了五千年的恨又从心中升腾了起来,其实我再清楚不过,我想要遗忘的一切,其实只是自欺欺人。这三十个果子,便如同我的亲生孩儿,我守候了足足六千年,为何他们不属于我?
面对着这棵人参果树,我甚至有一种想把他毁去的冲动。令我恐惧的是,我这念头刚刚一生出来,那和尚又来了。
和尚依旧那副模样,恬静淡泊,浅笑静谧,在我看来,这其实是将冷漠掩藏在内心深处的表现。
这次,和尚不是一个人,他带来了一个道童,名叫阿难,和尚说见我一人在此寂寞,今后便教这道童来服侍我。
我冷笑不语,明明是监视,偏要安上个服侍的名堂,但我无话可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活得越久,我越不想死。
阿难在此住下,他一言不发,但我能看得出来,他的本事比我厉害得多。我俩个一个前院,一个后院,三千年无话。阿难虽是道士模样,手中却经常捻着一串佛珠,据我猜测,他也是个和尚,只不过为了避嫌,才做这样打扮。
一边修炼,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我能活得这么久?和尚没有告诉过我,我猜测一定是这棵人参果树的功劳。
人参果一年年长大,颜色亦从先前的青绿逐渐变成粉红,眼望着逐渐成熟的人参果,我的心一天天受着煎熬,终有一日,这些宛若亲生骨肉的宝贝就将随人而去,入人之腹。
终于,三千年到了,我也修成了太乙散仙。从那书中得知,太乙散仙与太乙金仙之间,唯隔着一层天地感悟,这天地感悟,我又去哪里寻呢?
这一日,人参果树熠熠放光,宝光直冲上天,我知道,人参果成熟了。
果然,那和尚又来了,他与阿难二人携金击子,白玉盘,将三十颗果子收入囊中,然后才与我说:“你能看守这人参果树,才是莫大造化,近了天地灵根,天地不灭,你便不死,还有何求?”
我顿时愕然,原来长生如此容易,只因了运气得了一粒种子,便可得到无数修道求仙之人梦寐以求的结果了,只是,为何我丝毫不觉得快乐呢?
和尚又道:“这人参果,我只取这一次,只为验证那混元道果。漫山阵法我与你留下,此阵威力无边,你若不允,即便太乙金仙亦难入内。我取你人参果,还你个地仙之祖的威名,亦是缘分。”
果然,那和尚从此后再没来过,而地仙之祖镇元大仙的名号渐渐传扬天下。
又过了九千年,我终于等到了自己的人参果,我迫不及待摘了一颗吃下,我明白了,这人参果中便有天地感悟,我花费了一万八千年,终于成就太乙金仙之身,从此有资格闯荡天下了。
原本认为,凭借我太乙金仙的修为与地仙之祖的名号,天地之大,何处不可去得。但是,现实将我打击得头破血流,原来,这天地如此之大,势力如此之多,其错综复杂令人望而生畏。
天上有天庭,西方有世界,地中有地府,神仙无数、佛祖无数、菩萨无数,他们见我彬彬有礼却又敬而远之,初时我不明原因,后来才渐渐明白,无论我是否修炼到了太乙金仙,我都和他们有着本质的不同,那就是——我只是一介散仙。
天下仙佛,强于我者委实不多,以我太乙金仙的身份,坐拥天地灵根的福分,玉帝自然降旨加封,然区区一个看门守殿的灵官,叫我如何降下身份?
可恨玉帝有眼无珠,身边又有小人谗言,既如此,我便宁肯逍遥自在,也不做什么劳什子仙官了。
无论天上地下,任你什么仙丹妙药,怎能胜过我的人参果?拥此宝树,便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一座宝库,一颗果子能活四万七千年,我此生与天地长存,不必为那三灾担忧,不必费心思求什么仙丹,拜什么蟠桃。
不过这几年颇为不清净,总有那鸡鸣狗盗之徒来此骚扰。那只蛮牛端的身体强横,我诸多法术竟然奈何不得他,还有那金翅大鹏,双翅一展,快若雷电,袖里乾坤竟也拿不住他。
这两个贼人竟串通一气,又多了一只贼眼睛滴溜溜乱转的猢狲,如今被我神通拿住,少不得惩戒一番。
悟空与牛魔王被笼在袍袖当中,一时无法脱身,悟空倒早知道这袍袖厉害,只优哉游哉等候处置,那牛魔王却不知道,那厢使起了三味真火,他却不知这“袖里乾坤”非是真用袍袖装人,其实乃是一种类似于芥纳须弥的神通。莫说用三味真火,便是将老君炉搬来也是无奈。
进了院中,镇元子袍袖一抖,将悟空与牛魔王扔在地上,二人知道镇元子捉他二人易如反掌。也不挣扎逃走。
镇元子道:“尔等屡次三番扰我道观,该当何罪?”
悟空冷笑道:“好个不讲理的道人,我初次拜访,料想此仙山中必有得道之士,想来论道一番,没想到一言未发,便被你捉了,哪来屡次三番之说?”
镇元子笑道:“你是初次,这蛮牛可不是初次了吧?”
牛魔王脖子一梗,道:“上次是要找你切磋,这次却是受了别人撺掇,即被捉住,自然无话说,任凭处置。”
镇元子道:“也算你敢作敢当,既如此,你且走吧,我再与这猴子算账。”
第卅四章韩非子
牛魔王一怔,这便让自己走了,这镇元子也忒好说话。其实镇元子上次与牛魔王动手时便知,这牛魔王武艺精湛,道术非凡,显然受了名师指点,他未受任何损失,怎敢轻易为难于他?
岂知牛魔王却不领情,道:“若放我走,也须放我兄弟走。”
镇元子摇头道:“你这兄弟一脸狡黠,一见便知非良善之辈,放了便是祸害。”
悟空道:“那你还能怎样?”
镇元子道:“封了你的法力,叫你为我做上百年杂役,如何?”
二人面不变色,悟空哈哈大笑道:“吹得好大牛皮,你纵有这个本事,恐怕你也没这个胆量。”悟空缘何出此狂言,只因他知道,在《西游记》中,他将那人参果树断了根,镇元子亦未出杀手,反而曲意逢迎,刻意结交。
虽不知是何缘故,但此人性情淡泊,最不喜争斗,他与牛魔王神通不小,镇元子必定考虑后事,哪个修道之人没有后台?所以悟空故意张扬声势,吓吓这镇元子。
镇元子嘿嘿一声道:“你这猢狲还有什么来历不成?”
悟空心道,果然他心虚,且看我吓他一下。于是悟空道:“西天佛老、三清四帝都是我老友,五方五老、诸天星宿皆与我兄弟相称,你到如何?”
镇元子叱了一声道:“好大口气,今日我便试上一试,看看孰能奈我何?”
说完镇元子两手捻决,悟空见镇元子这手法颇为奇怪,倒似是前世见过的一副佛家大手印图,心中颇为奇怪。
这手印使出,一朵虚空莲花轻飘飘向悟空飘了过来,悟空凝神看去,这朵莲花虽似无形,但内中玄机无限,孕育无限法力。
他不敢硬接,只使了个移形换影并胎化易形,这朵莲花自他虚影中穿过,悟空早已闪出战圈,立在墙头之上。
镇元子暗暗吃了一惊,他这莲花乃是封人法力的绝招,看似速度不快,其实早已锁定对方元神,一经发出,极难脱身。他怎知悟空的天罡三十六变乃是最正统的变化之术,他这法术虽厉害,却不知转了几手,早已失了本源神通,空具其形而已。若是对上法力低微的神仙还可奏效,却丝毫奈何不得悟空。
镇元子暗自思忖,自己这一身法力雄厚,却唯有一个“袖里乾坤”是最厉害的神通,这神通只能困人,却不能伤人。那和尚留下的那些古籍当中,增添法力道行的方法不少,打斗制人的神通却极少,不由得暗恨自己没有修炼之法。
悟空见镇元子愣愣站在当地,不知在思虑些什么。
稍停,镇元子微怒道:“你们都走!快走!”
牛魔王见悟空站在墙头上不动,赶紧过去拉着悟空出了院子,牛魔王道:“这老道今儿怎么了,上次我来时,他用那阵法将我困了许久,今日却如此好说话。”
悟空笑道:“想是被我吓住了吧。”
二人出了五庄观,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镇元子将自己关进房间,心中郁闷之极。他本是太乙金仙的修为,施展起法术来却只有那么干巴巴的几式神通,如同茶壶煮饺子——有货倒不出来。
镇元子回想起他见过的诸多天将罗汉与菩萨,哪个不是战法万千,神通多变。难道自己真的要依附于人?
传说中,三十个人参果便可炼成一颗混元道果,可恨如来当日不说清楚,否则自己岂会糟蹋了两颗?此番又得再等上九千年方有机会了。
那蛮牛与那猢狲本领均不小,我若无“袖里乾坤”这神通和这漫山阵法,还真不是他们对手,若与他们攀些交情……哼,我堂堂太乙金仙,怎能自损身份与妖为伍!
镇元子在屋子里左思右想,寻不到出路,便恨恨来到后园,看他那一树人参果去了。
悟空与牛魔王离了五庄观,悟空暗道,总有一日我必再回来,摘你两颗人参果吃。
腾云中,牛魔王道:“此番被那金翅大鹏摆了一道,此仇不报,难消我心中之气。”
悟空道:“哥哥莫急,嫂嫂始终担心,还是先回花果山报个平安,再寻仇不迟。”二人一路径往花果山而来。
不一时到了山中,果然罗刹女满脸焦急,站在山顶遥望,见牛魔王与悟空平安无恙,立现欢颜。
牛魔王落在地上,罗刹女上前牵住牛魔王双手,只顾着嘘寒问暖,弄得牛魔王一脸尴尬之色。悟空笑道:“嫂嫂当真体贴大哥,真不知几生修来的福分。”牛魔王道:“女人家婆妈絮叨,倒教兄弟见笑。”
悟空道:“哪里哪里,唯有见羡而已。”
兄弟二人回到水帘洞中,又是一番欢饮不提。当夜,牛魔王回自己洞府歇息,悟空独自在这水帘洞中闲坐,忽然,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道者、万物之始,是非之纪也……”
悟空心里一阵激动,这不是自己刚刚入水帘洞时的那位神秘传道之人吗?悟空凝神听这篇文章,自己竟不知为何文,且听道“道在不可见,用在不可知。虚静无事,以闇见疵。见而不见,闻而不闻,知而不知。知其言以往,勿变勿更,以参合阅焉。”
悟空恍然大悟,原来这便是《韩非子》中的一段文字,别的他没有印象,唯独这一句“道在不可见,用在不可知”自己有所耳闻。
悟空不明所以,为何这神秘人物一再向自己传道,他仔细听去,自己冥冥中觉得,这人绝非是须菩提祖师!没有什么理由,只是一种内心的感觉。
这一篇《韩非子》与往常不同,念得极慢,足足讲了六个时辰才完,最后,这神秘人留下一句话:“一卷《韩非子》,平添造化三万六千,可叹,可怜,可悲!”说完再无音信。
悟空犹自沉浸在道中,听到这句话猛地一下从中惊醒,心中大为诧异,为何要“可叹,可怜,可悲”呢?这句话究竟意指何处?
这人每次都是给自己送造化的,应该非有恶意,他琢磨良久,终不得其解。
这一次,悟空真实地感觉到了造化入心的感觉。这造化与他上次入天庭取得的数十万造化大为不同,乃是由内至外的熨帖滋补,内心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与丰盈。相比之下,自外人身上夺来的造化便如同渣滓一般。
得了这三万六千造化,悟空能清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造化分成了几个阵营,这一边是《道德经》的造化,这一边是《逍遥游》的造化,这一边是《过现因果经》的造化,这一边是《韩非子》的造化,还有两块,一边是自己修行以来积累的全部造化,其内驳杂不齐,良莠混杂,另一边……奇怪,这一团混混沌沌,自己却也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如同一颗鸡子,散发着初萌的气息。
悟空隐隐觉得,这些造化亦有高低之分,传道人传给自己的造化都是至真至纯,凌驾于其他之上,唯有那一团混沌,自己看不透。
他试着将这些造化合而为一,却终不得其法,无从下手,只得放弃。
静坐在石床上呆了一会,听得洞外牛魔王的声音传来:“弟弟,快出来!”悟空不知何事,出洞一看,只见牛魔王灰头土脸一脸沮丧,不知受了什么委屈。
悟空笑问道:“哥哥在哪里吃了灰,怎的还未洗净?”
牛魔王道:“兄弟勿要取笑,你我还是遨游四海,这清静日子,我一天也做不下去了。”
悟空一听便知,自然是与罗刹女有了芥蒂,他怎好再问。只听牛魔王又道:“我修的是以战养道,若纠结于儿女情长,煞气都被那温柔乡熬得一干二净,如何还能潜心修炼?”
悟空问道:“既如此,哥哥当初又为何成亲?”
牛魔王涨红了脸,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悟空也不再追问。
第卅五章你未醒
牛魔王道:“年前我去那南瞻部洲临海地界,遇见一奇异妖魔,行踪飘忽,神通怪异,我与他缠斗半年,最后不了了之,如今你我闲暇,再去会会他如何?”
悟空道:“甚好甚好,反正闲得无事。”
牛魔王大喜:“事不宜迟,说走便走!”
二人也不与山中一众道别,驾云万里如闲庭信步,便来在了南瞻部洲。
牛魔王仔细辨认,走走停停,只寻当初那地界。悟空笑问道:“哥哥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如何不记路了?”
牛魔王道:“贤弟有所不知,那怪物极善变化,每每移山填海,将住地湮灭无形,我与他争斗,大半时间都用来找他。”
这时来到一座乱石峰前,牛魔王眼睛一亮,道:“便是这里!”于是大喝一声:“呔!”双脚一震,面前千峰土崩瓦解,不一时夷为平地。
只见自那乱石中跃起一个身影,悟空一见,大吃一惊!
悟空缘何大吃一惊,只因对面这妖怪与他生得一模一样,除了这一身衣服与手中的金箍棒,没有半点分别。
那怪物看见悟空,嘿嘿一笑,便又消失不见。悟空耳边传来一个似乎从远古而来的声音:“随我来!”然后,自内心深处便传来一种召唤与指引,令悟空有极大的冲动要随他而去。
牛魔王见悟空失神,喝了一声:“弟弟且静心,这妖怪蛊惑人心,厉害得紧!”悟空醒过神来,暗叫一声惭愧,他修为虽高,但修行时间极短,对敌经验与牛魔王相比有着天壤之别,一颗道心亦不够沉稳。
这时只听那妖怪神秘的声音又道:“你不知我是谁,我却知你便是灵明神猿,且瞒过那老牛,你我同族怎能自戕?”
悟空心中一震,他既然提到灵明神猿,又说与自己同族,难不成他是那七大神猿中的一个?无论真假,自己总要试上一试,自从见了无支祁,悟空无时无刻不在念着这七大神猿的事情,如今好不容易见了一个,他怎能错过良机?
他自信一身艺业不俗,便是遇到强敌,亦有脱身之策,只是该如何瞒过那牛魔王呢?
且看悟空对牛魔王道:“多谢哥哥提醒,此地身为辽阔,你我分头行事,若寻到那妖怪,便示警求援,你看可好?”
牛魔王沉思一阵,道:“也好,只是弟弟你要一切小心!”
悟空道:“哥哥放心便是,纵使打不过,那妖怪一时三刻也拿不下我。”
牛魔王点点头,便纵身远去,寻那妖怪去了。
这时那声音又道:“西北五百里有一山坳,内有一幻阵,你且如此如此行走,我在里面等你。”说完再无音信。
悟空依言而行,果然见五百里外森谷幽然,巨木横生,烟雾缭绕,透着一股诡秘的气息。他进了山坳,按那妖怪指点,只走坤地艮山方位,转了几个弯,便见眼前通亮,翠柏苍松,小桥流水,美不胜收。
那妖怪便坐在小桥之上,微笑着与悟空对视。
悟空心中谨慎,尚不敢近前。那妖怪抖了抖身子,换做另一番模样,只见其身长四尺左右,额上长有一撮白毛,身无寸缕,却一副凝重庄严本相。
只见他道:“我名通风,你可知道?”
悟空心中自有揣测,但一听通风四字,心中也是惊异万分。果然如此,之前听那牛魔王描述,此妖行踪飘忽,难寻其形,便与无支祁所说的通风神猿有几分相似。只是,为何自己没有见到无支祁时那种神秘的亲近感觉?
悟空沉吟良久,缓缓道:“口说无凭。”
通风重重叹了口气道:“你灵智未开,我自然怪不得你。七大神猿分崩离析,每每阴阳相隔,其错,在我!”
悟空虽听无支祁详解过七大神猿,但终究不知几万年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想了想,问道:“你若不错,又能如何?”
通风一怔,思绪万千回转,目光深邃飘忽,似是又忆起了当年种种,而后,他以头望天,恸哭流涕,叫道:“我若不错,又能如何?又能如何!”
悟空见他真情流露,心中已信了八九分,他走过去,手抚其背,道:“白驹过隙,一梦千年,你我既为不灭之体,又何必沉溺过往,何不放眼现下,共谋一个出路?”
通风立时止住哭声,站起身大惊失色道:“你……你还记得此语?”
悟空也颇为诧异:“还记得……记得什么?”
通风道:“当年七大神猿被漫天仙妖围剿,或擒或杀,唯余你我二人,你说的便是这句话,一字也不差的,你记得了,你居然醒了!哈哈,天可怜见,我族复兴有望啊!”
悟空心道,我只随口一说,怎的便成了前世的言语?他一字一句解释道:“适才乃是应景而说,并非记起了什么,你我既为手足,我又怎能骗你?”
通风愕然,但又不得不信,只口中喃喃道:“原来,你仍未醒……仍未醒……”
悟空问道:“何为醒?”
通风道:“造化够了,自然便醒。”
悟空道:“醒了又如何?”
通风道:“醒了便是我现在模样,什么都知晓了。”
悟空笑道:“便整日悔当初,恨过往,堕心志,消魂形,若如此,不如不醒。仍可活个骄阳似我,豪气干云天!”
这番言语自然流露,一旦说出,悟空竟觉体内那一团混沌造化涌动起来,似是转了一个圈,便又不见动静。
通风陷入沉思,悟空也不扰他,两人便这么久久坐着。
或许是几个时辰,或许是几个月,甚至几年,悟空忽觉一股暖流自心中流过,便是那日与无支祁相处时的情景,此番在这里重现。到了这一刻,悟空才踏踏实实地知道,身边这位,的确便是通风神猿了。这种感觉超越灵肉,凌驾于万物众生,是绝对不能作伪的。
通风神猿道:“你不知道我,我却知道你,皆因我未睡,你未醒。适才这感觉,便是造化相通了。”
悟空点点头,道:“我已见过兴水神猿了,只是此刻才知,原来这叫做造化相通。”
通风神猿腾地一下跳起数十丈高,便在空中就喜悦大叫道:“无支祁!他居然没死!哈哈,哈哈哈哈……”
想起无支祁,悟空内心忧伤莫名升腾起来,见那通风神猿在空中打了几个滚,欣喜异常,悟空冷冷道:“他虽没死,却困于牢笼之中,终日不得自由,如此倒是生不如死。”
通风神猿的动作戛然而止,恶狠狠道:“竟有此事?我族神通生于天地之前,杀之容易,若想困住却是难上加难!”
悟空道:“我遇见他时,尚未修道,无法救他出来。只知锁住他的那条锁链,乃是大禹所制。若要救他,一次成功便罢,若不成功,必被提防,想再施救却难了。”
通风神猿镇静了下来,喃喃道:“大禹锁链,大禹锁链……他死便死了,如何又留下一条锁链?”
忽然,他猛地抬起头,道:“我想起来了,确有这么一条锁链,称为‘如意锁妖练’,如意变化,能大能小,专能封人神通法力,不过此事却也不难,只要寻到大禹后人,以其精血为引,便可将其熔断。”
悟空听说有法解开,亦大喜,不过转念又道:“那大圣国师王菩萨即是大禹后人,难道要取他的精血?”
通风神猿嘿嘿笑道:“管他是谁,不取他的,还取你的不成?你说得不错,想必那无支祁也曾对你说过,‘如意锁妖练’唯有大禹后人方能驾驭,囚禁无支祁的,自然便是大禹后人了。”
第卅六章分神术
悟空“啊”了一声,通风神猿道:“怎么,怕了不成?”
悟空道:“怕倒不怕,只是要杀菩萨,心里有些忐忑。”
通风神猿“呸”了一口道:“菩萨也是人,仙佛亦有妖。天道公义,凡生灵皆可得道,彼等却反来看低天下妖魔精怪,乃是世间最无耻的勾当!”
悟空道:“凭你我本事,击败那大圣国师王菩萨绰绰有余,何不趁早动身?”
通风神猿道:“这倒不急,几万年岁月已俱成云烟,又何必急在一时。倒是外面那蛮牛,你倒想想如何帮我瞒个身份。”
悟空笑道:“我当何事,那牛魔王乃是我结义兄弟,又有何须要欺瞒。”
通风神猿凝重道:“且住!此事关系我族存亡,切莫半点大意,天下间,唯有七神猿间毫无芥蒂,无需提防,其余众生,哪有一个可信。须知天下熙熙,皆为名利而往。为何不防?”
悟空将此话记在心里,他虽与通风神猿接触时间尚短,但彼此的信任感竟远胜他人,并非做作,此乃天性使然。况且自无支祁口中,虽未直说此意,但内心愤懑不必言表,亦将天下众生看作仇敌了。
悟空想了想道:“便说你我缠斗多时,未分胜负,不觉同落入此迷阵中,你我惺惺相惜,同力破阵,化敌为友,如何?”
通风神猿道:“尚可,虽略有牵强,但也说得通顺。那牛魔王于阵法之道只懂皮毛,确是看不透我这布置。”
悟空与通风神猿出了阵,通风将此阵法毁去,便去寻那牛魔王。正如所料,牛魔王本性豁达,半点疑心未起,三人欢喜回花果山去了。
到了花果山,牛魔王神秘兮兮道:“我且寻一处修炼去,莫要被你嫂嫂知道我回来。”悟空忍着笑连连称是。
送了牛魔王,悟空与通风进水帘洞叙话,通风将前尘过往一并到来,听得悟空唏嘘不已。
通风所言与无支祁与悟空所讲大同小异,但最令通风痛心疾首的便是:当初出谋划策、劝七大神猿放弃天下基业的,便是通风自己。
从某种角度来说,说是通风将七大神猿陷入如今这等生不生、死不死的境地也不为过。
通风道:“可恨我听信小人谗言,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悟空安慰道:“非也,彼等若有图谋,一计不成,必再出一计。神猿不懂机谋诡谲,又无防人之心,如何算计过他们。又与你何干?”
通风道:“那时我有两个下属,伶俐聪明,极善揣摩人心意,我对这两人也是信任倍加。他二人并不明说,只每日与我道那天高海阔,万里逍遥,我亦是鬼迷心窍,再加上野性难除,久而久之,便与六兄弟提议,重归自在世界去了。”
悟空随口问道:“那两人是谁?”
通风恨恨道:“一直无名,只是两个独角鬼王。他二人修行低微,早已被我杀了,如今不知渡了多少个轮回,是人是畜。”
悟空心中一惊,独角鬼王!这个名字亦在西游记中出现过。
悟空辞了弼马温一职回花果山之后,便是这两个独角鬼王献上一件赭黄袍,又建言悟空自封“齐天大圣”称号的。
这两个独角鬼王,与通风所说究竟有何关系,此事甚是蹊跷,自己留意下便是了。悟空暗道:这两个独角鬼王,难不成是谗鬼转世,专门坑害七神猿的?
悟空划出一隅安静偏僻之地,留下通风在花果山一隅居住,通风在住地周围布下阵法,寻常人等难以入内,悟空无事便来与他叙话,倒也懂得了许多历代仙妖轶闻。
通风于万年前转世复活,于四千年前忆起前事,始终潜心修炼,又逢名师指点,反而炼成了一身怪异神通,隐匿之术登峰造极。
悟空亦向通风演练自己的天罡变化之数,通风凝神观看,不由得大为赞叹:“此天罡变数委实难得,倒有半数是我不会的。”
悟空问道:“你的变化数却是谁教的?”
通风道:“须知这些相比神猿的天赋神通,都是粗浅本领,不过我天赋神通尚未记起,你也一样,待到造化来时,自然功成。天下道法神通,皆以造化为基,七神猿拥有的是天地间最本源的造化,无论修炼任何神通,成就功业都远胜他人。”
悟空道:“怪不得我仅一年半载,便炼成太乙散仙的修为。”
通风道:“也不知你得了何方高人眷顾,如今你已是太乙金仙,确实造化不浅。”
悟空问道:“散仙与金仙,有何不同?”
通风道:“道也者,至精也,不可为形,不可为名,强为之名,谓之太一,即太乙也。必本于太乙者,谓天地未分混沌之元气也,修炼至此,已渐窥得万物之本源。若跨不出自散仙到金仙这一步,终当功亏一篑,为三灾所伤。”
悟空“唔”了一声,原来成了太乙金仙,便可避免三灾了。他又问道:“我便连自己如何成仙都一片混沌模糊,自散仙至金仙这一步,该当如何迈出?”
通风道:“亦可修行,此举甚是耗时,且未必成功;亦可服天地之灵物,然这等宝贝甚是稀少,机缘造化未逮又当如何;亦可服用造化灵丹,虽后天炼制,却功比先天。我也不知你是哪种?”
悟空忆起须菩提祖师给他服过的那颗金丹,料想定是那丹药之功了。
通风又道:“我族与天地同生,这天地间的三灾利害,却不妨事,怕只怕遇到那造界之主,入了他的天地,便任人宰割了。”
悟空又问:“何为造界之主?”
通风道:“自创一界,自定规则,便是他的本事了。”
悟空暗道:那须菩提老祖便算一个了。于是便道:“传我神通的师父,或许便是造界之主。”他将在斜月三星洞的经历简略说了一遍。
通风点头道:“你所言不差,这的确是造界的本领。”
悟空忽地想起自己与如来的赌斗,问道:“若遇这等对手,该当如何?”
通风道:“若遇到那初学的,需谨小慎微,不入他世界;但若遇到强者……”他苦笑一声道,“唯有束手就擒而已。”
悟空追问:“莫非一点办法也无?”
通风想了许久,道:“我是无能为力,当初七神猿被追杀时,我亦曾入过他人之界。造界之术到得登峰造极时,将彼之世界与此片天地融为一体,不知不觉便入了牢笼,便逃跑也来不及。”
悟空暗暗思忖,不知那如来炼到何种地步,如果只是单独成界,达不到两界相融的地步,自己小心些,不入他那掌心便是。料想如来循循善诱,费尽心机与自己赌斗,看似轻描淡写,其实步步为营丝丝入扣,应是没有达到至高的境界,悟空于是放心了许多。不过此时他又想起须菩提老祖,心中为之一惊。
自己当日自山中不知不觉便寻到了斜月三星洞,这岂不是两界相融的本事,若真如此,没想到须菩提老祖比那如来还要更胜一筹,西游中会有如此人物,他到底是谁呢?
只听通风道:“你那导出元神的本领,确是非常了得,若与那胎化易形一起使用,胜似普通隐匿化形术甚多,纵使太乙金仙亦可瞒过,可要勤加练习了。”
悟空初学天罡三十六变时,须菩提祖师便曾详解过导出元神这一神通,悟空也颇为上心,只是如通风这般说法,却还未试过。
第卅七章喜讯传
他依言而行,使了个“导出元神”,一个目不可见的小悟空便腾在空中,看着地上的悟空傻愣愣站着不动。他暗念口诀,又使个“胎化易形”,地上那悟空变作通风模样,只是不能行走言语,仍是呆立在那厢。
通风道:“不是这样,你元神尽皆遁出,这肉身无了主心骨,如何能动?你须用分神术,再试一次!”
悟空愕然:“何为分神术?”
通天亦愣住:“你不会分神术?”
悟空摇摇头:“师父从未教过。”
通天哈哈大笑:“你这师父当真有趣,传了你这许多高深手段,这最浅显的分神术竟不教你。”
悟空羞赧道:“想是太过简单了,师父不屑于教授。”
通天将分神术口诀传于悟空,道:“天下神通,十之有九乃是以口诀驱使,这口诀究竟源自何处,由何人始创,还未可知,不过应用于天下生灵,皆无往不利,你且试试。”
悟空再试一次,果然那悟空能言能行,能使神通,便与自己一般无二,只是神通本领稍逊而已。
通天又道:“你若将此三者应用纯熟,再辅以法力,这分身亦可代你修行去了。”
悟空试了几次,这神通果然有趣,一个自己看着另一个自己,二者面面相觑,这种怪异的感觉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这时,悟空心思一动,捻了一把毫毛,呼一声“变”,一口气吹出,只见百十只小猴跃至地上,上蹿下跳,活灵活现。
通风眼睛一亮,赞道:“好一个融会贯通法。”
悟空心道,你没读过西游自然不知,这乃是美猴王的看家本领。忽地他便想起,《西游记》中悟空大闹天宫时便会撒出毫毛,变出群猴,他那时和谁学的分神术呢?再仔细想想,或许这分神术七十二变中有,三十六变中却没有也未可知。
悟空欣喜道:“有了这本领,现下去救那无支祁倒是可行了。”
哪知通风立即摇头,道:“不急不急。”
悟空心怀疑窦,通风听见无支祁尚活着时颇为欢喜,为何又不去救他?
通风看了看悟空,道:“你当我真的不急,须知要毁了那‘如意锁妖练’,单有大禹后人精血却不行,还须有熔炼那铁链的手段才行。我这几日苦苦思索,也无头绪。”
悟空问道:“天下万金皆以火炼制,这又有何难?”他手掌伸出,一团蓝色火焰腾地蹿起,“三味真火难道还炼不断那条破链?”
通风摇摇头道:“你尚未解‘如意’二字涵义,这三味真火虽厉害,恐怕亦仅能将这如意练烧细烧软,但有一丝相连,它瞬时便恢复原状,此乃如意也。”
悟空搔搔脑袋:“这大禹也忒坑人,怎么偏造了条如意——”悟空忽地警醒,自己这条金箍棒亦为大禹所造,也称作如意金箍棒,难道这二者竟是同一手段制成?
他旋即取出如意金箍棒,迎风一晃便过丈长短,通风一见这金箍棒,立时挪不动眼球,他手指着金箍棒,问悟空道:“这是……这是大禹那探海神针,又作如意金箍棒的,可是真的?”
悟空道:“那日你不是见过了,怎的还问?”
通风道:“那日没看真切,想来只是一条普通棒子,这金箍棒你自何处得来?”
悟空将前因后果述说清楚,通风唏嘘道:“也不知你何处修来的福分,你当四海龙王真是怕了你吗?龙王统管四海,手下能兵强将数不胜数,他若真的不愿,莫说是你,便是你我与牛魔王联手,恐怕也抢不来这棒子。”
悟空颇为惊奇,咦了一声道:“龙王家底如此之厚,为何行事低调懦弱,是何缘故?”
通风道:“内中缘由我却不知了,只是休要小觑了他们。”
悟空道:“那是那是,你看这金箍棒,和那如意锁妖练可是同一材质。”
通风道:“是便是了,但亦只是一奇珍而已,没有那熔炼的法子,仍是化不开那锁妖练,你若有这金箍棒的锻炼之法,才算成功。”
悟空哈哈大笑:“谁说我没有锻炼之法?”
他自怀中取出那《齐天棍法》,道:“你若认得字,且看看这书如何?”
通风接过这书一看,大喜过望,道:“此字虽古,自然难不住我,这第一篇讲的便是如意铁的熔炼之法,真是天助你我,无支祁有救了!”
悟空亦喜道:“既然如此,你我速速前往,如何?”
通风道:“那是自然,不过若只二人,唯恐那菩萨有甚么杀招,只是此事隐秘,万万不可讲与他人,却如何是好?”
悟空问道:“却要几人方可稳妥?”
通风道:“若你我这般修为,再有一人足矣。”
悟空微微一笑,道:“人选倒是有一个,只不过此刻不行,再等个六七年方可。”
通风不解道:“这人倒是蹊跷,可是你的亲信?”
悟空笑道:“那倒不是,他乃是我族金线猴一科,料想应比那牛魔王亲近些,你可曾听过禺狨王?”
通风一听“禺狨王”三字,激动得浑身抖了起来,口齿也不甚伶俐,便连额上那撮白毛亦立了起来:“你……你说什么?禺狨,禺狨王!”
悟空亦觉蹊跷,禺狨王乃是七大圣中人物,这通风怎的如此模样。忽地,他心如明镜,有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猜想。
“便是禺狨王,怎了?”
通风问道:“你可知禺狨王号称万年难遇?”悟空点了点头。
通风又道:“其实何止万年,实则三万年前,才有了第一只禺狨王,自此之后,天下只有禺狨,并无禺狨王。”
悟空问道:“这是为何,难不成是绝种了?”
通风终于恢复了常态,道:“三万年前那只禺狨王,便是——驱神圣猿!”
悟空大惊失色:“驱神圣猿?”
通风点点头:“不错,当年驱神圣猿以禺狨之身现世,创禺狨一科,后来在大战中被打得形神俱散,再无音信。没想到今世仍以禺狨王之身再现,真是可敬。”
悟空道:“据说驱神圣猿本领超凡,究竟缘何被称为驱神圣猿?”
通风道:“他天赋神通便是收人法宝,练到极致,便连本命法宝亦难逃他手,你说厉害不厉害?”
悟空吐了吐舌头道:“这乃是逆天的神通,当真厉害!”
通风道:“他若真是驱神圣猿,此次势必成功。哈哈,我神猿一族复兴有望了。”
悟空疑道:“有一事不解,若我族势力壮大,岂不又引来仙妖围剿,这却奈何?”
通风道:“我观此际仙界势力众多,同床异梦,且我七神猿已今非昔比,他日单打独斗,此际各有势力依附,想要再如之前那般剿杀,恐怕天下便乱了。”
悟空不解道:“各有势力依附,此言何意?”
通风看了看悟空道:“不说别人,单说你那师父,岂是寻常神仙,他传你武艺,你若有难,他岂会袖手旁观?”
悟空嘿嘿一笑不语,心道:还真叫你说对了,当年我压在五行山下,也不见他出来救我。我这师父与旁人不同,只教我武艺,任我闯祸,却是管杀不管埋的主。
悟空揶揄了自己师父一阵,只觉这通风话里有话,什么叫“我七神猿此际各有势力依附”?难道他自己也有了不得的靠山吗?
悟空试探问了一句:“你怎知七神猿皆有靠山,难道这许多年,未断了音信?”
通风道:“旁的不知,只知聪明神猿尚未出师,而阴阳神猿与通臂神猿,据我师所言,他二人各有际遇,究竟内里如何,我却不知了。”
悟空大为惊异,通风师父为何等神人,居然能对四大神猿的行踪去向了如指掌,如若这人对神猿不利,岂不是心腹大敌?
第卅八章荡层云
通风似是知道悟空心中所想,笑道:“我师乃是仙界顶尖的人物,他亦觉神猿一族既为造化所生,不生不灭,强行灭之必遭天谴。那聪明神猿,亦为我师搭救,然后引荐与另一高人。凭我师修为与威名,自道成未逢敌手,更无一句虚言。”
悟空点点头,道:“仙界有如此开明之人,真乃众生幸事。”
通风提起师尊时甚为恭敬,又道:“若无我师,恐怕今日我仍未醒,还不知在何处颠沛流离,苟且偷生呢。”
悟空道:“如你所言为实,我等行事却可少些顾忌。”
通风点点头,道:“但即便如此,解救无支祁一事事关重大,切不可掉以轻心。”他伸手取过桌上碟中一颗鲜桃,塞入口中,道:“那禺狨王有何事情耽搁,要等他六七年才行。”
悟空道:“他便在花果山底,借那地火炼制法宝,需要六七年光景便好。”悟空见那通风饕餮吃相,心里禁不住暗笑。
通风不以为然,道:“六七年倒也不长。”他甩手将桃核扔出老远,又道,“试想,这禺狨王若无高人指点,怎能知道炼制法宝的办法,以我等太乙金仙的修为辅以我族强悍肉身,寻常法宝根本不值得炼制,这一法宝若炼成,必将惊天地泣鬼神。哈哈,我族复兴指日可待。”
悟空道:“既然如此,那便等候禺狨王法宝炼成,你我兄弟三人一齐去救无支祁,这一天,我可是期盼已久了。”
通风哈哈笑道:“万年时光只如白云苍狗,转眼即逝,你才生几年,便称得上期盼已久?”
悟空细细算来,自己到这世界仅有几年而已,因转生灵明神猿的缘故,竟混了个太乙金仙的身份,真是称得上空前绝后了。
通风道:“既然闲来无事,我且闭关修炼了,须知变化之术深不可测,多学一种,没准便是多了条性命。”
悟空暗想,自己修道以来,还从未潜心修炼,前段时间与牛魔王历经多场打斗,亦积累了不少心得,此际无事,正好总结心得举一反三,今后将有大用。
他回到水帘洞中,吩咐手下人等自己将闭关修炼,且看顾好山门,不得轻易打扰。
所谓闭关,乃是修道过程中必不可少的精进修持之法。
人于大千世界行走,每每生无常心,灵台染污而有损修为。闭关便是要摒弃散乱昏深之心,出离出世,将精气神凝聚于修道正途,方能成就长生功业。
悟空也不知闭关有诸多法门,如风喘气息四大关口、如白关、红关、黑关这些借助光线的辅助手段,如挑选护持、请人护法等必备条件等等。
他只道闭关便是一个人静静修炼,将自身神通提高到更高的境界,哪知却误打误撞,以其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应了道法自然的天道法则。
悟空与通风一席话,解开心中疑惑众多,之前自己使用起天罡三十六变时总是单调粗糙,失却了内中精微细致的奥妙。自己满以为将口诀记牢便大功告成,须知这三十六变本为同源,其环环相扣奥妙无穷,若能应用得当,实在是对敌妙法。
他将三十六变中自己能使出来的变化逐个探究,一时间痴迷其中,竟忘了岁月几何。
原来,这花开顷刻竟是时光流转的仙术,只是威力不够,所控范围极小。若控制范围大些,岂不是能颠倒岁月,追溯前尘了?
原来,这点石成金乃是改变物质内在的一种本领,能将石化为金,能将木化为铁。这不是幻术,乃是实实在在的改变。如此一来,五行之间任由变化,应用得当,用处极大。只是耗费法力甚多,若非如此,天地万物尽岂不归我所用?
这胎化易形,是改变容貌法术的不二之选,这法术应用起来,在乎心意之间。若教我变作一只普通猴子,那是任你谁来甄别都辨不出真假,若是变作石头树木,也可糊弄一阵,但若变作陌生人物,恐怕瞒不过许多人。施用此法术,还得仔细留意那人物的衣着打扮、言语举止,种种细枝末节才是关键。
这回风返火,岂止能控风火,各类有形无质的法术皆可用它反噬对手,不过法力仍是关键,若是法力低于对手,却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
悟空将各类法术细细钻研,当真有洞开一扇真知之门的感觉,他能隐隐感觉到,这天罡三十六变的神通,其实仍不止于此,自己若法力雄厚,许多神通真有逆天的作为。
法力,法力,如何提高自己的法力呢?
造化即道行,道行化修为,修为奠法力,归根结底,还要在造化上下功夫。
悟空停止了对天罡变数的探究,将一颗心用在造化之上。自己体内那几处造化,他自然了解的清清楚楚,但造化便如一团看不清的迷雾,只如浮云一般静静悬浮于丹田中,便是元神在其中游走,亦查不出究竟。
悟空想了又想,此事还须再问通风,毕竟他较自己渊博广知。
他出了水帘洞,来至通风的洞府,也不管是不是扰了通风修行,跨足便入。
进了洞来,通风正坐在石椅上细细品嘬那山间清泉,旁边石桌上各类山珍美果一应俱全,见悟空来到,笑道:“熬不住性子了,只五年便出来了?”
悟空一惊,怎么稍一闭关,便是五年光景。他却忘记了,自己在水帘洞中,将那三十六般变化依次各施展了不下上万遍,法力将尽时便静坐思索,如此埋头苦学,时间过得飞快亦心中不觉。
悟空道:“非是熬不住,只是关于造化一事有诸多不明,特来求教。”
通风一听“造化”二字,立时正襟危坐,丢了手中石盏,抛了狼藉鲜桃,正色道:“若论起造化,若揭日月而行千载,其博大精深之旨,非吾辈所能及,你但问无妨,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悟空张口便问:“我欲提高法力,该当如何?”
通风道:“凡修道之人,皆有此问。若法力浅薄,纵有大神通亦如空手驾巨舟,难以御使;若法力雄厚,即便只一招‘五雷术’,亦可纵横往来,无人能敌,这其中道理,你可知晓?”
悟空回想起镇元子,只一招“袖里乾坤”,自己便无法破解,于是点点头。
通风又道:“法力之积累,不难,难在道行的提高。你若有一碗钵的道行,便只能容一碗钵的水,你若有一湖一海的道行,便能容一湖一海的水,因此,你问如何提高法力,其实还是如何提高道行,才为根本。”
悟空点了点头,道:“这其中道理,我也知晓。”
通风又道:“错,你不知晓。”
悟空看了看通风,却不解他何出此言。
通风道:“寻常修行之士修道时,得了造化,欣喜异常,必战战兢兢打坐熬磨,呼吸吐纳施会元功法,引造化入丹田,方可化为己用。即便再好的功法,再高的修为,中间亦有损耗。但我神猿一族,本身即为造化中生,在修炼一途上,却占了天大的便宜。”
悟空急问:“什么便宜?”
通风道:“造化入我身,即为道行,你说这便宜大不大?”
悟空仔细琢磨,天哪,这真是天大的便宜。若真如此,不仅少了许多损耗,最重要的是免去了打坐之功,如此一来,修炼速度势必强人许多。
通风道:“此乃我族最大的秘密,切要谨记。”
悟空点头,他想了想又问道:“不对,按你所说,造化入体便为道行,那无支祁被大圣国师王菩萨拘禁起来,每隔数年便自他体内索取造化,却是何缘故。”
通风诧异道:“竟有此事?这我却不知了,想必是那如意锁妖练之功,能阻造化入体也未可知。”
悟空“嗯”了一声,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了。
通风又道:“还有一个神通,亦为我族独享。那便是,能看得见造化!”
原来如此,悟空想起那日自尸体上溢出的白丝,天庭那四员天将视若无睹,自己心中纳闷,原来他们却看不见。
通风道:“天地之间,造化无穷,这山间的一草一木,凡有生命气息之处,皆有造化存在,你若细细留意,自然可见。”
通风拉悟空出洞,伸手拔起一根细草,对悟空道:“你仔细看。”
只见通风不知使了个什么法术,这根嫩绿的细草转瞬枯干,然后,自那草根处旋即游走出一缕极细的白丝,既细又短,几不可见。
通风伸手一招,那白丝便飘了过来,他道:“你可看清楚,这便是造化。”他又将手一挥,这白丝渐渐飘远,不见踪影,已融于天地间去了。
悟空惊得瞠目结舌,如此一来,积累造化如此简单,那七神猿的修为岂不突飞猛进?
通风罕见地脸上露出了一丝哀伤神色,道:“我本造化,这草芥亦为造化,然我却伤他,他又何错之有?”
这忧伤的情绪立刻感染到了悟空,果不其然,万物生于天地间,怎有高低贵贱。然力强者以强欺人,力弱者以弱受欺,如若这便是天道,那么,天地,不仁!
不仁之天,非天,我既为造化所授神猿,便是要荡去这层阴霾乌云,还一个清亮亮的天。
第卅九章法宝成
读《道经》,造化生,悟空心里颇为欢喜,这《道德经》的造化精纯有序,生得越多,用处越大,既然读经能使造化生,那自己无事便读这经文,又有何妨?
将读下卷《德经》时,悟空忽然想起,若用分身来齐诵这经文,不知效果如何,他神通一展,左右各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悟空,元神一分为三,一齐诵这三十八篇《德经》。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不一时,三十八篇德经读完,悟空查探三个分身体内造化,汇总起来,仍是多了六百。原来这《道德经》上下两卷造化相同,三个分身亦不能带来更多造化。
悟空想了想,不由得暗自发笑,无论是丹田还是元神,都不会因为分身出去而变得更加强大,不过是分作几份罢了,读经获取造化这个手段,完全是通过元神获得,自己一分为三,仍是一般模样。自己这样做,与那朝三暮四的猴子一般无二,真是幼稚得可笑了。
通风所说用分身代替修行的手段,应是自己强大到一定程度,使用一半力量战斗亦无危险时,方可分身出去,静心修炼,眼下正值多事之秋,七大圣尚未完全露面,自己很可能随时面临危险与考验,暂时是不行了。
但此时禺狨王尚未出关,自己总得做点什么才好。悟空灵机一动,使那三个分身,一个专诵经文,第二个仍旧修炼三十六变神通,第三个却只演练齐天棍法,如此虽差强人意,但也算齐头并进了。
又是三年过去,那《道德经》不知被悟空的分身念诵了多少个来回,天罡变数与那齐天棍法亦更上一层楼,自身修为大有长进,悟空颇为欣慰。
这一日,悟空心中似有感应一般,喜道:“禺狨王终于再现,想是那法宝炼成了。”他跃出水帘洞,到白犀牛的山底来寻禺狨王。
果然,禺狨王便在山间站着,目光中透着喜悦之色,手中擎着那白色的圈子。悟空暗暗咋舌,在这西游中,凡是圈子类的法宝都不容小视,从头上金箍到老君的金刚琢,哪一个不是厉害到无人能解?想必这禺狨王的圈子亦非凡品。
悟空上前道:“恭喜兄弟,竟将这宝贝炼成了。”
禺狨王道:“这花果山脉果然胜过傲来峰许多,此宝品质卓绝,竟高出我期望许多。”他将手中圈子拿起,此圈似是亮银制就,伸缩吐焰,大小自如。“此圈名为斩神圈,家师赠予器胚并教我炼制之法。功能斩断对手与法宝间的神识关联,而后将法宝收为己用,你看如何?”
悟空道:“那一日你与牛大哥对阵时,已收了他的铁棒,如今又炼制了八年,又有何进境?”禺狨王嘿嘿笑道:“无甚更大用处。”
悟空诧异道:“既无用处,为何还要炼制?”
禺狨王道:“此次炼制仅为初铸,还需刻符与画阵两次精雕细磨,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斩神圈’!到那时,只怕太乙金仙亦望风而逃了。”
悟空骇然,这圈子居然如此厉害,怪不得名字如此霸道。禺狨王毫不隐瞒,竟将法宝功效细解给悟空听,也令他颇为欢喜。
此时,远远的一座峰上,通风立在峰顶感受着禺狨王的气息,心中激动之情难以言表,没想到时隔万年,居然能与两兄弟在此相逢,再过几日,救出无支祁后,七神猿竟到了大半,这岂不是天大的喜事。
禺狨王此时亦觉出异常,他眉头一皱,问悟空道:“那山顶立着的,可是自己人?”
悟空笑道:“自然是自己人,乃是再亲密不过的至交,来来,我为你引荐一番。”
二人来到峰顶,通风看了禺狨王一眼,淡淡道:“禺狨王,你将醒了。”
禺狨王王禺身躯一震,自然是感受到了通风带给他的奇异感觉,而后,他双目呆滞,盘膝坐地,似是受了天大的打击一般。
悟空颇有些担心,通风道:“无妨,他只是醒了而已,一时间许多前尘往事涌上心头,自然要呆上一阵子。”
三只猴子在这山峰之上,身躯单薄弱小,仿佛一阵大风便能吹走,但他们如同雕塑一般或坐或立,便如天地初生以来他们便存在一般,无人可以改变。
三天之后,禺狨王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对悟空与通风微微一笑,道:“我回来了!”
悟空与通风相视一笑,禺狨王回来了,那个仙佛皆惧的驱神圣猿回来了。他与通风不同,他得知自己神猿的身份后信心仍在,且淡然处之,强大的自信支撑着他,有这份信心存在,他就仍是那个顶天立地的仙佛克星。
悟空见通风似是有话要与王禺说,自己便悄悄退下了山顶,坐在山下享用白犀王献上的珍馐美味。两个时辰之后,通风与王禺携手飘落下来,通风早将悟空的谋划讲给王禺听,王禺望向悟空的眼神中亦多了一丝尊重。三人回到水帘洞,自是痛饮一番,席间,三人笑语盈盈,尽捡些趣事乐事来说,均知前路坎坷,多劫多难是无可避免,谈笑间直有风萧萧易水寒的韵味。
三人商议一番,决定明日便启程,去救无支祁。
第二日清晨,三人自花果山腾云而起,欲往北俱芦洲而去,刚行出十数里路,悟空偶然回望一眼,忽见六朵祥云,上载数百盔甲鲜明之士,便停在花果山的上空。
悟空笑道:“此番走不成了。”三人于是拨转云头,又返了回来。
三人还未到地,远远便听见一人喝道:“天兵到此,妖猴妖牛快出来束手就擒,饶尔等不死!”六朵祥云上站立六员天将,各携一百天兵,听这语调,自然是前来捉拿悟空与牛魔王的了。悟空到了近前一看,前面两朵云上,果然是二十八星宿中的毕月乌与胃土雉。而后面那四个云朵上,赫然立着自己于天庭吸取造化的那四员天将。
悟空暗“嘿”了一声,来得好!我不去寻你,你倒来寻我了。
悟空此时却是想错了,那毕月乌与胃土雉是西方七宿中的人物,而这四人却是东方七宿中的人物。这四人耗尽心机,害了数十万凡人性命,大多数造化却被悟空平白无故吸纳干净,他四个献空壶于帝君,反惹来雷霆大怒,至今不知内情。
此番毕月乌与胃土雉率众寻悟空与牛魔王,帝君见他四个碍眼,便遣下界来,教他们将功赎罪。
其中白面红眼,耳轮垂肩者为房心兔;细眼尖嘴,一副媚态者为心月狐;威风凛凛,王者之风者为尾火虎;细腰巨首,身形修长,脖颈微微前探者乃是箕火豹。这四人好端端地天庭逍遥日子难过,已是一腹恼火。
且看花果山下,已是乱作一团,群猴纷纷挠挠,七十二洞妖怪狼奔豕突。悟空暗自摇了摇头,妖终究是妖,虽有体制却无章法,见了天兵先自乱了阵脚,回头定要好生整顿一番。
这时,自老远处的一座荒山蹿起一个偌大身影,哈哈大笑道:“好啊,来试试我老牛新练成的神通。”
山下群妖见有了主心骨,遂安顿下来,定睛观看上空争斗。
悟空与通风和王禺暗暗说了几句话,教他们隐在远处云层中,专搜捕些漏网之鱼便可。悟空此举谨慎,通风与王禺修为不俗,旁人一眼便可看出与其他小妖不同,若走漏了风声,唯恐惹来大人物,还是教他们先莫要在人前张扬为好。
只见牛魔王以七丈之身,手持径尺粗的铁棍,一个横扫千军,砸向毕月乌。毕月乌见来势凶猛,哪敢硬接,只变换身法躲开,只是苦了身后的一百天兵。有那机灵的早有防备,先自闪开了,至少也有三四十人,被这一棍扫中,只见七零八落的断肢残臂漫天飞扬,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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