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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客官不可以36

Part1

“叮”的一声,电梯就这样在两方的无言以对中抵达一层。

眼看电梯门开启,眼看他毫不迟疑地迈出一步,胡一下整个慌了,他这样离开太多次,她脑中都几乎形成了反­射­弧,下意识地要冲上去抓住他胳膊,死皮赖脸求他。

可这次,胡一下生生忍住求饶的冲动,怄气地盯着他:“许方舟!如果你现在走了,我们就再也不是朋友!”

许方舟闻言,脚步有一秒的停顿,那一秒胡一下心跳都停止了似的,哪怕他只是回头看她一眼,她就什么也不顾,就……

“朋友?”许方舟慢慢咀嚼这两个字,竟然笑了,“我有什么资格跟你胡大小姐做朋友?”

许方舟终究是走了,留给她的是前所未有的冷嘲热讽,胡一下那仿佛看见了一丝希望的表情,彻底僵在脸上。

电梯平稳上行,这个双手掩面缩在角落的女人成了极怪异的一景,在一层搭电梯的两位乘客耐不住惊诧,频频回望,不料这女人突然仰起头飙出一句怒喝:“看什么看?没看过女人哭啊?”

她边说边抬起胳膊,鼻涕眼泪一阵乱擦,惊得另两人赶紧偏头,不再直视。

胡一下吸吸鼻子,掏出手机,把手机镜面当做镜子用,看到自己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妆也花了,整个人惨不忍睹。

一切都搞砸了……

为了最后一点颜面,绝不能把自己在周女士面前的形象也砸了,可她的声音一听就像哭过,胡一下不敢打电话,索­性­发短信:“周女士,我突然接到通知,得去办事处一趟,可能没法陪您了。”

“那你忙吧,可要注意身体哦!周末我让大杨杨把你的时间空出来,两口子一起回家吃顿饭好不好?”

老人家一般都没法熟练掌握3C产品,哪料不出几十秒她就接到这条回信,胡一下突然悲戚地意识到,所有人里其实只有她这么没出息。

胡一下回了个笑脸,收了电话躲天台吹风。

为什么每次先妥协的都是她?每次拉下脸来求和的也都是她?女人不都是可以无理取闹,等男人来哄的?怎么就她做女人做的这么憋屈?

人真的不能独自待着,独自待着就会这样满头问号,更有甚者,还会像胡一下现在这样做蠢事——坐在天台一角数栏杆,嘴上念念有词:“说,不说,说,不说,说……”

到底要不要把事情告诉许方舟?思考这问题已经够她死伤无数脑细胞,更悲剧的是她数栏杆数到四十几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低头看屏幕,詹某人私人号码嚣张地闪烁着——恨!

胡一下按下拒接键,刚才数到哪儿了早已忘光光,只好重新开始,这回,磕磕巴巴数到六十几,该死的电话又响了!

胡一下恨不得尖叫,恶狠狠关机。数得眼睛都累了,咬牙决定:不数了!睡觉!

这天台的风刮得真是**,却刮不倒她这个自体发热机,裹着风衣缩成一团十分暖和,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她还在想,曾经各大论坛疯传一个叫《手凉的女生你伤不起》的贴,敢情她体质好,她手热,就“各种伤得起”了?

再睁开眼睛时,胡一下的第一反应:自己瞎了??

搓搓眼睛再看,周围真的是一片漆黑!

胡一下蹭地站起,看见对面的广告灯箱,这才松了口气。这一觉睡得真是昏天暗地,以为自己只是打了个盹,哪料一看表,已经快9点!

冷风那个吹,一阵接一阵,她的风衣和手机都不知所踪,在天台找了一轮都没找到,难道被风吹走了?胡一下鼻子一痒,顿时连打好几个喷嚏,无语凝噎:她终于也“伤不起”了……

胡一下搓着鼻子去开门,试了几次都拉不开——

她最后几乎整个人都吊在门把手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大门依旧纹丝不动。后知后觉的胡一下脑中悄然飘进一个声音:今天,好像是周五……

周五,好像要提前锁天台大门……

瞬间,胡一下石化了。

急救小贴士:被困天台怎么办?

尽快和外界取得联络。

可事实证明,理论与实践永远不统一。天台被她翻了个底朝天,手机依旧不见踪影;对着大门又拍又踢,外边一点动静没有;仰头找天台监视器,脖子都酸了,也没找着。

比屋漏偏逢连夜雨更悲惨的是什么?是夜­色­越来越深,风势越来越猛,她的喷嚏越打越欢……

镜头若从背面投来,只见天台与夜­色­相连,空旷中自带一份神秘,迎风而立的女子长发飘飘,衣角飞扬,风景画般美妙。可镜头如果从正面投来,就只能看见——

眼泪与鼻涕齐飞的女人对着天空某处,声音沙哑地祈祷:老天,来个人帮我开门吧!老天,让我的电话响一声吧!一声就好,我再也不讨厌它的铃声了!

老天如何回答?“嚯嚯嚯”的风声听来就像“呵呵呵”的嘲笑。

也不知道被困了多久,胡一下被吹得脑袋僵化,手表上的指针都看不清了,扒拉着栏杆躲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可不说话又真怕嘴巴都冻在一起:

“如果你下一秒就救我出去,我会考虑做修女的。不是说修女是嫁给上帝做新娘的吗?你就救救你未来新娘吧……”

风卷着她的声音慢慢飘散,快要散尽时,胡一下耳边突然响起“喀啦”一声。第一下她还没仔细听,可紧接着第二声动静响起——

难道,是开门声?

难道,她的祈祷灵验了?

胡一下四肢都没力气动了,只有眼睛依旧贼溜溜,果然,下一秒就看见大门豁然拉开。

逆着光走来的上帝,不,是逆着光走来的詹亦杨!

*******

天台太暗,詹亦杨焦急地扫视天台四周,仍没看见她,胡一下差点“呜呜”地哭出来,忍住那点悲戚,奋力扬起胳膊,挥挥手:“我在这儿……”

声音轻似蚊子叫,詹亦杨却听见了,拔足奔来,拽起她就骂:“你搞什么鬼?”

他语气再凶胡一下也不管了,原本都冻僵了的手这回别提多利索,三下五除二解开他风衣腰带和扣子,整个人偎进去,默默叹一句:真暖和……

十几分钟之后——

披着他的风衣坐在副驾驶位上,吃着刚从路边小摊上买来的热汤面,胡一下将之前的一切轻描淡写、一语带过:“我本来只想到天台吹吹风,尝试下啥叫文艺的伤感。哪想到我一点都没文艺着,反而弄得自己一身狼狈。”

旁边的詹亦杨冷脸开车,除了手,其他部位一动不动像座瘟神。

吃饱了就有力气,暖气吹着也分外舒服,胡一下看看他坚毅得能削死人的侧脸,自知理亏,又不知道是该道歉还是道谢,只好使出往常伎俩,凑到他鼻子下赔笑脸:“喂!­干­嘛不说话?”

詹亦杨呼吸有些重,忍着的怒意散在眉梢眼角:“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扔下车。”

虽说胡一下最能耐的就是在老虎头上搔痒,可面对­阴­险毒辣,老­奸­巨猾,狡诈成­性­的某人,还是免不了心生忌惮。

她默默挪到副驾驶位最边缘,搂着安全带小声回道:“说起来真的很奇怪,当时大门拉开,两条人影站在门边,可我立马就分辨出哪个保安,哪个是你。”

他的郁结顷刻间融化一半。

胡一下搓搓鼻子,再接再厉:“冷静前几天才买了一罐上好蓝山,等会儿我求冷静给你泡一大杯,怎么样?”

“蓝山?”

詹亦杨微扬的尾音听来分明是对此感兴趣,胡一下忙不迭点头。不料这一点头,就又有一挂鼻涕流了下来,无奈找不着纸巾,她只好偏头向窗外,接着看风景的当口,用他的风衣袖口擦鼻涕,神不知鬼不觉。

待她看清车子最后停在了哪里,胡一下才明白自己会错了意。回忆他当时微扬的语气,哪是对咖啡感兴趣?分明是不屑一顾……

地下停车场的氛围已经足够­阴­森了,再面对这张­阴­森的脸,不怪胡一下胆寒:“你……带我来你家­干­嘛?”

“冷静今晚加班。”詹亦杨说着便下车,绕到她这边为她拉开车门,摆出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架势。

“这跟你带我来你家有毛关系?”胡一下都佩服自己这时候还敢和他呛声了。

詹亦杨上下打量两手空空的她:“你有你家的钥匙吗?”

啊!钥匙还在她包里,她的包还在办公桌里!胡一下的惊诧还卡在喉咙眼里,詹亦杨已欺身进车厢,帮她解安全带。

胡一下搂着安全带誓死不从,动作间穿堂的风迎面刮来,胡一下想要捂住嘴巴,可为时已晚,一个大大的喷嚏就这样直接喷在詹亦杨的俊脸上——

詹亦杨脸部表情、动作,统统僵住。

“我不是故意的!”胡一下赶紧竖起两只手指头,“我发誓!”

她自己都觉得越解释越像掩饰,詹亦杨淡淡抬眸看她一眼,眼里流转着胡一下看不懂的情绪,胡一下只好乖乖收声,可她的乖顺样还没坚持到两秒,就被詹亦杨接下来的举动惊得再度炸毛——

詹亦杨拽过她的手,扣住她的肩,作势要把她扛上肩头。胡一下连忙往后车里挪,身形高大的他严严堵着车门:“你是要自己走,还是要我代劳?”

胡一下那个恨啊!想到他好歹算她半个救命恩人,又生生吞下这股怨气:“我自己走……”

她期期艾艾地下车,顺手把风衣还给他,他却不接:“我看见你用它擦鼻涕了。”

o_O!!!

胡一下脸红了,脸绿了,脸有红又绿了。

事实证明,她还不是那么了解他,不是那么了解什么是真正的­阴­险毒辣,老­奸­巨猾,狡诈成­性­——

进了詹亦杨的公寓,沙发还没坐热,詹亦杨从卧室里折出来,递给她浴衣。

胡一下愣了愣,看看他晦暗的脸­色­,慢慢慢慢抬起双手交叉在胸前,身体往后靠,脸上一副遭遇恶霸的良家­妇­女表情:“你想­干­嘛?”

“进去洗个热水澡,免得感冒发烧。”

某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能把一件很不靠谱的事说得十分有道理,十分有说服力,在他的映衬下,胡一下总觉得自己很没品、很没有女人该有的高姿态,这回她可不能再丢人,自认为优雅地起身接过浴衣,自认优雅地走过詹亦杨面前,走出了他的视线范围,立马撤掉一切仪态,撒丫狂奔进浴室。

泡了澡真的舒服很多,胡一下真想睡在浴缸里,可某人跟掐准了时间似的,她刚洗好,他就在浴室外敲门,一分钟不差。

胡一下恋恋不舍出了­干­湿分离区,他的浴衣他的尺寸,她穿上它,跟穿了件上爆`|­乳­、下开叉的曳地长裙似的,胡一下只好把腰带扎紧再扎紧,拢紧领口去开门。

她这活生生的美人出浴图怎么着也能看得他一愣不是?哪料他只瞥了她一眼就领她进厨房,边端给她一杯热腾腾的,边说:“如果你以后再闹失踪,我就天天把你栓裤腰带上,让你再也没别的地方去。”

他的警告听起来怎么这么滑稽?胡一下忍不住笑出声,看见他认真至极的表情,才正正脸­色­:“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没搭理。

“这什么药?怎么跟洗脚水味道一样?”

他也没搭理,把她一人留在厨房,自个儿一人出去了。胡一下再闻闻这药,还是不能接受,索­性­把药倒了,磨蹭了一会儿也跟着出去。

他坐沙发上看电视,看起来挺闲,没什么正事要做,胡一下一ρi股坐茶几上,直接拦住他视线:“喂!我又没欠你钱,你对我态度好点行不行?”

詹亦杨原本倚着沙发,如今慢慢坐直身体,倾身而来:“我态度不好?”

“我问十句你一句都不答,这叫态度好?”

“我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什么意思?”

“要我回答你的问题,可以,不过你得先回答我的。”

“没问题。”

一来一回像在玩益智游戏,胡一下大胆放话,哪料他突然话锋一转:“你为什么突然想要文艺的伤感一回?”

第一回合胡一下就被问住了,没等她吱声,他又问:“因为许方舟?”

胡一下一时语塞,见他一瞬不瞬盯着自己,挠了半天头,没想到任何托词,只能两手一摊,和盘托出:“许方舟以为我怀孕了,我们彻底闹崩了。”

詹亦杨分明皱了皱眉,可他的表情很快恢复一片平顺,甚至重新倚回沙发上,看起来格外优哉游哉:“你打算怎么办?”

胡一下觉得自己脑子都有点犯晕了,彼此明明应该一个问题交换一个问题,怎么他光顾着问了,她只能乖乖回答?

可惜她晕的真就只能顺着他的提问继续下去:“周女士让我们周末回去吃饭,我到时候告诉她真相,搞定一切之后我再去找许方舟。反正我在他面前低声下气惯了,多这一次也不多。”

詹亦杨抚了抚额,视线偏向了另一边,好半晌没说话,胡一下等了等:“那换我问咯……”

话到这里却被他打断:“他到底有什么好?”

胡一下讨厌这样的氛围,自己就像个被逼问的囚犯,可一般的审问官也不会像他一样,语露无奈——

斟酌了半天,胡一下叹口气:“我只知道他骑自行车载别人的时候,我很希望他载的是我。他和别人看电影坐情侣座的时候,我很希望坐在他旁边的是我。”

詹亦杨像是笑了下。

这男人历来笑比冷脸还教人害怕,胡一下自然开心不到哪去,只觉得自己被他鄙视了,以为他要说些冷嘲热讽的话,果然,他真就这么说了:“你们在看电影的时候,我和方舟在华尔街拉风险投资;你们慢悠悠地骑着自行车的时候,我们在各大投行间奔波,恨不得脚上装火箭。”

“切!你这是赤`­祼­­祼­的炫耀!”今晚是轮不到自己发问了,胡一下起身,调头就走,“主卧归我睡。副总就委屈你做一晚厅长吧。”

******

今晚之前,胡一下还真不知道自己有认床的毛病,可惜在这张隐约充满某人气息的床上,她反反复复“煎鱼”,就是睡不着,不知道是暖气太足还是被子太厚,翻来覆去到最后,她出了一头的汗,热得嗓子都开始冒烟。

实在挨不住了,她披着被单,一路拖到厨房,准备给自己倒杯水。路过客厅时看到墙上的钟——将近午夜。

不料厨房竟然亮着灯,灶台上的食物飘来阵阵香气。

胡一下人生头一遭见背影这么英挺这么帅气的厨师,估计热昏了头才思维慢半拍,直到厨师回过头来,她才想起:自己身处詹某人的家,这厨师,自然也只能是詹某人!

“你没吃晚饭?”

“光顾着找你了。”

真是赤`­祼­­祼­的邀功啊!胡一下琢磨了一会儿接下来该说些什么,然后……

没有然后。

身体的热一瞬间全涌进了她眼睛里似的,胡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两眼一黑,两腿一软……

Part2

晕过去的最后一幕,是某人焦急的脸。醒过来的第一幕,是某人闭眼沉睡的脸——胡一下眨眨眼睛,眼皮还是沉的。

醒来那一刻胡一下还有点晕,一时不知何时何日,只能痴痴看着自己头顶上方的他的脸。

詹亦杨上半身斜倚着床头架,睡得比她沉多了、也安稳多了,而她,枕着他的腹部,两个人睡得就像一个十字架。

胡一下低头看看自己,还好,衣服还在……再看看这张说熟悉不算熟悉、说陌生又不算陌生的床,胡一下想要起身,结果身体比眼皮还沉,动都不能动。

看来自己不喝那杯“洗脚水”所以遭报应病倒了……反正是周六,他又还没醒,胡一下索­性­老神在在观察起他来。

他还是昨晚那副办公室打扮,不过衬衣扣子只扣了一颗,胡一下眼皮底下就是他的腹肌,一块,两块……她数到第六块的时候,某人突然动了!

胡一下惊得赶忙闭眼,不出两秒就有慵懒男声传来:“别装了,我看见你醒了。”

她自然要死扛到底,尽力调整呼吸死活不睁眼。

原本脑袋下枕着的是他腹部,如今他抽身坐起,她脑袋就砸在床铺上,可就算这样她还是一声不吭,继续装睡,直到——

慢慢的有男人的气息凑近她的­唇­,再拉近一些些距离就要吻上,胡一下只觉神经末梢正贪婪地感受着那一星一点的温热气息,她霍地睁眼:“我没刷牙!”

詹亦杨定住。

她赶紧一骨碌滚到一旁。因为力气不够,滚得不够远,詹亦杨紧随其后贴来,眼看他手绕到她前边,胡一下顿时死的心都有了:“我是病人,你不能欺负我……”

以为他要袭胸,岂知他不过是要摸她额头,语气还带点责备:“还有点烧。”

“……”

他帮她拉好被子,起身扣衣服:“想吃点什么?”

“­干­嘛突然对我这么好?”胡一下用被子蒙住头,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边,警惕地看着他,声音却带着浓浓鼻音,一点威吓力都不存,“说!你有什么企图?”

他没听见似的,自顾自问:“粥?”

“我不饿。”

“你确定?已经快下午两点了。”

他的声音真是该死的温柔,一点都不像他,胡一下的肚子都咕咕叫着抗议她对他的抗拒了,咽口口水暂时压一压辘辘饥肠:“还要配­肉­松……”

詹某人走了之后她继续迷迷糊糊地睡,他端着吃的回来,都不需要开口叫她,被粥香勾出的馋虫已经把她勾醒了。

胡一下捧起碗就开始狼吞虎咽,发烧一晚,粥再烫她都不觉得,转眼就解决掉一碗,豪迈地把手一伸,一旁的詹亦杨真就乖乖接过碗,替她又盛了一碗。

这回,胡一下却忘了接回碗。只因她看见了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

看了半晌,她终于抬起头来看他。

詹亦杨还是那副让人要死不死的模样,胡一下越看越觉得惊悚,发烧感冒本就讲话不利索,现在更是磕磕巴巴:“你,你……替我戴上的?”

詹亦杨慢悠悠坐到床侧,把碗搁在床头,转而执起她的手,慢条斯理地摩挲她的指尖:“你不记得你昨晚对我说了些什么?”

她昨晚烧得迷迷糊糊,哪能记得?

胡一下忘了抽回手,只顾仔细窥看他的脸,突然觉得他此时的表情似曾相识——有点不真实,还带点幽怨的表情……

似乎曾经在酒吧,他就是顶着这张暧昧的脸问她:“你难道真忘了第一次带你赴局你喝醉,都对我做了些什么?”

当时她差点从高脚椅上跌下去,此刻,她几乎从床上跌下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子,也稳住凌乱的心,笃定了不信他的鬼话:“你又想诓我。”

不知不觉间他已把彼此的距离缩得极短,之前那些温柔的表象顷刻间化为乌有,他的眼里,现出一贯的志在必得:

“你说你当时在天台发誓,如果上帝让你出去,你就嫁给上帝做修女。可是没想到,救你出来的是我。”

胡一下乱了。这话应该是她说的没错,可……她不敢再往下想,唯唯诺诺的心思全系在他一张嘴上:“然后?”

“然后你让我帮你戴上戒指。”

“不可能!”

詹亦杨缓缓倾过身来,近到胡一下都能看到他瞳孔里那个小小的局促不堪的自己,他像是有点可惜,又有点痴迷:“小狐狸清醒的时候总爱口是心非,还是喝醉或者生病时可爱些。”

“不可能,我已经有许方舟了……”她还喃喃自语着,不肯相信。

曾经一提到这名字他脸­色­就会微微一沉,此刻他的表情却丝毫不变,反倒像看着个执迷不悔的小孩子似地看着她,细心地教导、指正:“你从不曾拥有他。”

胡一下闻言,一度愣怔,听他继续道:“甚至可以说你从没爱过他,你爱的只是那种得不到的感觉。”

显然,她不是个教学相长的好学生,半天没绕懂他的话,詹亦杨怕拍她后脑勺:“小姑娘EQ太低,不过还有救,我就吃亏点,接收了你吧。”

胡一下思考不出个所以然,索­性­放弃,转而不屑地看着这个纯粹找骂的男人:“用我这种低EQ生物去对付你好哥们和你前女友,难道你这就叫高EQ的行为?”

她有­精­神吵架了,詹亦杨反倒退避三舍,重新换上一副谦恭,侧身取过她的衣物,甚至还有没拆标牌的大衣外套:“快换衣服吧,去医院打一针,然后回老宅,周女士正等着我们。”

胡一下原本还想乘胜追击,打一场漂亮的嘴仗,可他这么一说,胡一下又不禁有点偃旗息鼓。一来她实在没什么力气吵架,二来转念想想,还是尽快和周女士解释清楚比较重要,和詹某人一争高下这事儿,来日方长。

胡一下晕晕乎乎地出门,晕晕乎乎到了医院,又晕晕乎乎到了老宅,可待詹亦杨领着她进门,待她看清眼前这一幕,她不晕了,彻底不晕了——

因为她看见了一屋子的人!

胡一下看着一屋子的人发愣,一屋子的人却统统看着她发笑,还没反应过来,周女士已经直奔胡一下而来。

接下来的半小时,胡一下被迫跟着花蝴蝶般满场飞的周女士来到一位又一位长辈面前:“这位是大伯。”

“这位是二叔。”

“这位是小姨。”

“这位是……”

甚至还有小妹妹从大人们中间杀出一条血路来到她跟前,抬起小手摸她肚子:“阿姨的小宝宝也是从胳肢窝里塞进去的?”

胡一下脸“刷”地一白,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对着那么多张笑脸大吼:我没怀孕!

那么多人,一人一口口水都能淹死她……

悲催间,又有一双手贴到她腰上,胡一下顿时悲从中来,又是哪家的孩子?该不会问她:阿姨肚子里的小宝宝是不是从脚底板塞进去的?

不对!这是大人的手!男人的手——

胡一下刚醒悟过来,腰上那只手已经轻轻一揽,将她揽进某人胸膛,同时,耳畔响起某人的声音:“她有点不舒服,我先带她上楼。”

周女士的脸­色­立即晴转多云,特别留心看了胡一下的表情,詹亦杨都还没来得及动,周女士已经慌张地催促起来:“这孩子脸­色­确实不好,快快快,快带她上楼。”转头又对胡一下说:“我也是太开心了才把大家都请来,客厅人多,空气不流通,你们晚饭前就别下来了,厨房里煨着血燕,好了我叫人端上去给你。”

到了楼上房间,胡一下彻底装不住了,像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地来回踱步。詹亦杨自在多了,从更衣室抱出一大摞母婴专用衣物:“都是周女士买的。地下室里还有尿布、­奶­粉什么的。”

见他一脸坦然,胡一下彻底无力,把自己丢进小沙发里:“你就没罪恶感么?”

詹亦杨无谓地耸耸肩,把衣物往床上一丢,转头也坐进小沙发里。一八几的个头和她挤一张小沙发,胡一下看看对面的长沙发,几乎气绝。

真想踢他下去,可转念想了想,胡一下脸上的凶恶相顿时没了踪影,反而还用肩膀亲昵地撞撞他:“要不……派你做代表向他们坦白?”

詹亦杨皮笑­肉­不笑地瞅瞅她,摇头。

白白陪了笑脸却没捞到好处,胡一下立马抬起无影脚踹去,无奈某人眼疾手快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她没踹着他,反而被他轻巧一抬,转眼成了她软软地窝在她怀里。

她像一只哼哧哼哧发着怒的猫儿,却只能任由他抱着,摸着她的脑袋:“嫁给我不好么?”

“不好。”胡一下自顾自低头拔戒指。一整个下午她已经试过无数次,如今还是没能取下它,令她不禁思考一个可能­性­:难道自己发烧烧到身体都肿了?

“我哪点比不上许方舟?”

胡一下的神智就这样被他轻巧勾回,他问得很戏谑,胡一下缓了缓,也没打算真的回答:“你会骑自行车吗?”

“不会。”

“你也没陪女孩子看过电影吧?”

他不回答了。胡一下就当他是默认,挽起一副同情脸孔看她:“你看,光这两项你就比不过他,你还有什么……唔!”

电光火石,噼里啪啦,火辣深入,­唇­舌揉腻——胡一下又晕了。许久他才重新抬起头,啄一下她嘴角的津液,看着她的眼睛微笑:“你的眼神告诉我,他这个绝对比不过我。”

说着又要不管不顾地吻下来,胡一下刚才一时不备,这回绝对不再让他得逞,急忙把脸一偏。

自己烧得神志不清的时候到底对他说了什么,让他对一切都变得万分笃定?

******

一顿家宴,胡一下除了吃了无数味道奇差、难以入口的补品,除了笑纳无数恭贺的礼物,除了收到无数育儿经,除了假笑到发僵的嘴角——其他什么也成果都没有,最关键的话也始终没能对周女士说出口。

最后当周女士拍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公公的一些战友和朋友也想见见你,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等你公公回京让他自己张罗。”胡一下的内心沟壑,瞬间淌满泪水。

詹亦杨驾车,一声不吭,但看着分明是愉悦,胡一下瘫在副驾驶位上,跳车的心都有了:“我们该怎么办?”

“老办法。”

“什么老办法?”

“事情败露之前,赶紧生一个。”

胡一下真想一个毛栗子敲过去,可惜她早就没力气了,最后一点­精­气神也只能挂在嘴上说说:“我才不跟一个连自行车都不会骑的男人生孩子!”

詹亦杨没再接腔,胡一下自讨没趣,搂着安全带睡觉。直到把她送到冷静公寓楼下,他也只是摸摸她额头,确认她不再烧,才放她下车。

胡一下却远没有他那么随遇而安,眼看他要驾车离去,胡一下咬咬牙,最后一搏:“我们真的不去向周女士坦白?”

詹亦杨手肘撑在窗棱上看她,他眼光一向很准,帮她买的大衣外套十分衬她,看得他不禁眯了眯眼。

他对她的问题其实不太上心,只随口答道:“如果我们坦白了,你还能活的很好,而你再见到我那天,将会在我的葬礼上。”

葬——礼?

“明天见。”

“明天见。”

胡一下如今只剩下满脑子的惊悚,再顾不上听他说什么,更顾不上看他升起车窗玻璃之前,嘴角那抹促狭的笑。

胡一下就这样“飘”回了公寓楼,门卫大爷叫了她几遍她才听见,一脸惊悚的表情迎向门卫大爷,吓得对方一时都忘了说什么,好半晌才继续道:“冷二妞今早出差了,让我把钥匙留给你!”

“谢谢啊……”她那表情哪像是在道谢?脸上分明只写着两个字——葬礼!

冷静出差,给她留了字条:

冰箱里存了一个星期的­干­粮,不会饿死你的。还有,要和你男人温存就去他家温存,不准把男人带回我的家!

如果冷静在,一定能帮她抉择,到底是真的嫁了,还是任由詹某人被周女士砍死……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胡一下,害她一夜没睡好,第二天醒来时窗外还是昏暗的,她也不知道到底几点,而在这时,家里的座机已经欢快地响了很久。

扰人清梦无异于犯罪,更何况是吵醒这个凌晨才好不容易睡着的胡一下,更是罪加一等,面对罪犯她自然要足够凶神恶煞,劈手接起电话就运足了怒气:“谁?”

这一声断喝威力惊人,胡一下自认起码要唬得对方愣上好几秒,哪料几乎下一秒对方就回道:“下来。我在你家楼下。”

“詹——亦——杨?”

“一起吃早餐。”

胡一下“啪”地就把电话挂了,窝回被子里时,嘴里还念念有词:“我产生幻觉了,产生幻觉了……”

她不是不敢相信,而是不愿相信——只因她被吵醒之前,正梦到自己出席詹某人的葬礼。

无奈不足片刻,外头竟然响起门铃声,胡一下赖床半天,死命捂着耳朵,手放下来之后,门铃声竟然还没停!

她彻底败了,顶着一脸睡眠不足的模样和一头杂草似的头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精­神抖擞的、不是詹亦杨是谁?

詹某人这个不速之客出现,胡一下彻底没觉睡了,被詹某人一双鹰眼注视着,刷牙洗脸换衣等等,一切都在10分钟之内完成,胡一下就这样顶着一张怨念至极的脸被他带到楼下,被他带到——

一辆崭新的自行车面前。

胡一下彻底愣了,看着他跨上自行车,她楞得无以复加,詹亦杨却只是竖起大拇指,指指车后座:“上车……”

作者有话要说:章更一万+的作者大家怎么伤的起啊!

为了某人一句戏言连夜学习自行车的某人,大家怎么伤的起啊!

伤不起的作者+伤不起的詹大人……这样的组合大家怎么舍得不留言,怎么舍得伤害啊!{-_-}

客官不可以37

这世上能把“上车”二字说得这么拉风、好似上的是辆顶级跑车而不是自行车的,或许只有面前这男人了。

胡一下一脸狐疑,仔仔细细打量这车,再打量他气定神闲的脸:“你确定你不会骑着骑着就连车带我一起翻到臭水沟里?”

詹某人显然不打算和她周旋,笑一下,虚伪至极:“我现在以上司身份命令你,上车。”

“这么说,摔伤了算工伤?”

“嗯哼。”

胡一下无奈了,一ρi股坐下,双手往前一抄,抱劳他的腰,一点也不客气。詹亦杨却是背脊一僵,愣了两秒才一踩踏板,扬长而去。

詹某人骑得不算快,但很稳,表面上依旧是身形修颀,气场­精­­干­,可有些僵硬的背脊出卖了这个初学者。

他小心翼翼的模样胡一下见所未见,知道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她开始不老实了,两条腿晃来晃去,在他背上又抓又挠,还不忘调侃:“上司大人,您骑个小破车是要去忙啥公事呀?”

詹亦杨任她在后面胡闹,语气与任何恋爱中的大男人一样堂而皇之,“今天唯一的工作:约会。”

胡一下晃了半天得不到回应,也累了,一来自知无趣,二来这风确实大,吹得她恨不得­肉­贴­肉­地从詹某人那儿偷点体温来。

可碍于个人形象问题,不好意思真往一个大男人风衣里钻,只好老老实实贴着他背脊避风。

半小时后。

他越骑越顺,胡一下却越来越撑不住,鼻子下挂着鼻涕、浑身哆嗦,终于,投降了:“我们还是打车去吧!”

她的声音被狂风卷到他耳中,引出他一声轻笑:“你不是说这样很浪漫么?”

“浪漫个鬼!”她怒道,怒气转瞬就被风声瓦解得一丝不剩,只留下最后那点欲哭无泪。

如果他这么做是为了毁掉那些与许方舟有关的一切,那这­奸­商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样的“浪漫”,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要……

胡一下被自己这么狡诈的揣测震慑到了,这难道就是跟­奸­商厮混太久、耳濡目染的结果?暗自汗颜:“我现在只想吹暖气……”

她搓搓鼻子,吸吸鼻涕,没等詹亦杨停稳,就已经猫一样跳下,顺手就招了辆出租,詹亦杨只来得及把自行车往路边一搁,就被她连拉带拽的弄上出租。

司机师傅投来钦佩的一瞥:“大冷天的还骑车啊?现在年轻人很少这么有运动­精­神了。”

胡一下的满腔怅然化作一挂鼻涕,悄然滑下……

方才一路大风吹,吹得她内分泌都紊乱了,出租车到了目的地她还没缓过来,赖在暖气足足的车里不愿下来。

最后还是詹亦杨抄着她的腰把她架下出租车,手牵手把她领进餐厅。

到了餐厅,胡一下从门镜上看到自己,好端端的埃及艳后头俨然被吹成了犀利哥发型,实在让人不忍再看第二眼。

边拨头发边斜睨一眼詹某人,胡一下只能叹气,她怎么觉得他这小脸蛋被狂风吹得越发紧致了?甚至连他的发型都一丝不乱……

怎一个衣冠楚楚——不!——怎一个衣冠禽兽!

胡一下真想伸手到他头顶摸两把,试试他到底用了什么强效定型水,好在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食物吸引了去,要了张菜单就直奔自助餐台,再顾不上其他。

詹亦杨看一眼那两眼冒着饿狼般的绿光、端着盘子满场窜的小人儿,无奈地笑,边脱风衣外套边入座。

很快胡一下就盛了满满一盘端上桌,闷头狂吃。

某人一时兴起就害她吹了这么久的风,现在早过了早餐时间,她都快饿厥过去了,好不容易坐下来享受美食,对面这男人却直接拿着餐叉从她盘里掠夺,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胡一下心中恨恨,叼着一整块羊小排抬起头,狠狠瞪他一眼:“你要吃不会自己去拿啊?”

“你这盘看起来比较好吃。”

詹亦杨一手支着下巴,一瞬不瞬看着她,这番举动颇有些温柔架势,胡一下那点小心思又开始作怪,只好生生咽下这口气,低头继续与食物战斗。

风云残卷一番,她终于饱足。

这才想起还有“形象”这回事,自认优雅地拿起餐巾一角,拭拭嘴角:“上司大人,我这可是冒着再度发烧的危险陪您出来吃饭的,这顿您请?”

詹亦杨未置可否,顺手就把一样东西摆在桌上,胡一下无意一瞥,愣了下——那是她的手机。

“保安在天台找到的,摔坏了,待会儿我们去看电影,顺便修手机。”

终于可以摆脱他的夺命铃声了……“不用了,我到时候买过一台。”

她边说边翻开背板取sim卡,却被他按住手腕:“我可不想再录一次铃声。”

自己那点小心思又被洞穿,胡一下心有戚戚,默默把手机揣回包里:“看什么电影?”

詹亦杨皱了皱眉,不可思议似的:“这么配合?”

胡一下耸耸肩,叉起盘里最后一颗小番茄塞进嘴里,心想自己已经准备向所有人坦白,在他惨死在周女士手里之前,满足他最后一次吧……

手机送到3C店,被告知半小时后就能来取,接着直奔影院,往售票区一看,哟呵!热闹!

成双成对买票的小年轻特多,胡一下装­嫩­的心思一上来,止都止不住,学着排在前边的那小姑娘,一手拉住詹亦杨袖子轻晃,一手指向电子屏上某部搞笑片,声音尖尖细细:“我要看这部!”

显然她旁边这位男士比那姑娘旁边的男孩子难搞定得多:“没营养。”

“那我们看那部!”

詹亦杨依旧目露嫌弃。

新上映的大片挺多,国内外的都有,詹亦杨给她买的爆米花都快吃完了,两人还没有统一意见。

偏偏这男人­阴­险狡诈的­性­子摆在那儿,和他吵架也吵不起来,要她来一番温柔攻势、软磨硬泡逼他迁就,她又拉不下脸,无奈她只有生闷气的份,气鼓鼓地移驾休息区。

咬着可乐吸管,望着那成双成对大排长龙的景象不满地哼哼:“你看他们都知道让着女朋友!”

“看那部没营养的也行——”

詹亦杨凑在她耳畔轻言,胡一下顿时眼睛一亮,身怕他反悔,“噌”地站起来,瞅准售票区泥鳅般钻去,可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他拉回。

“怎么?这么快就反悔……”

胡一下边抱怨边回眸,愣住。

面前是他一张过分严肃的脸,该男子不笑的时候挺骇人的,给人无形的压迫感,压迫得她心跳开始加速,扑通……扑通……

“——做我女朋友。”

扑通扑通扑通……

胡一下担心自己就要心肌梗塞而死了,条件反­射­抽回手,“到时间了,我去拿手机,你随便选一部啦!”

她声音越拉越远,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了,詹亦杨伫立原地,看着空落的手心,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胡一下逃窜一样从影院直奔3C店,一看表,竟只用了5分钟不到。

上气不接下气地把票据往桌上一拍,店员原本还想多聊几句、多欣赏一会儿美`­色­的,瞬间就被这架势唬住,立马毕恭毕敬地把手机递回。

见这凶恶女拿了手机还不走,店员就差举手发誓了:“只是接线问题而已,真的!已经修好了,真的!”

从3C店窗口都能看见影院的招牌,可突然之间她却步了,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纠结个什么劲,索­性­赖在店里检查手机。

开机没问题,未接电话和短信也是毫无阻滞地涌来,店员着实松了口气。

反观这凶恶女,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一页又一页,看着满屏都是“资本家”三字,面­色­越来越差。

被困天台那一晚,他到底给她打了多少电话?

多到胡一下不忍再看,也不敢点开留言信箱,只能匆忙往下划拉,翻到后面看到冷静的来电,终于松口气,可还没彻底放松,心又是猛地一提——

两通留言,来自,许方舟。

“是我,许方舟,我……那时候不该对你说重话的,对不起。我后天中午的航班飞伦敦履职,如果你方便的话,我们能不能……”

他没说完。

第二通留言,语调没那么紧绷了,却仍是那样欲言又止:“还是我。其实我想说……我尽量赶回国过春节,到时候我们再约,怎样?对了,祝你幸福,还有……再见。”

后天?不就是今天?

等胡一下反应过来,她已经冲到路边拦下了辆出租车,这时抬头,正看见对面影院的大招牌。

她拉门把的手僵了足有5秒,最终还是收回视线,闷头拉开车门坐上去,声音紧绷如弦:“机场!”

车子一路行去,她一路拨许方舟的手机,始终不通,胡一下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打了多少通,直到她手机电池用尽,直到出租车把她送到机场。

一路狂奔进机场大厅,这么冷的天她竟跑出一身汗,“中午……飞伦敦……”

她问得七零八落,地勤人员耐心地听,给出的答案却直把人往十八层地狱推:“抱歉小姐,班机大概半小时前就已经起飞了。”

“不可能吧,还没到12点呢!你再帮我查查吧,一个叫许方舟的……”

地勤员微笑摇头。

看着这张职业化的笑脸,胡一下鼻子突然一酸。

当年许方舟瞒着她出国念书,她也是这样赶到机场,无理取闹外加撒泼耍赖,被保安扣下了,她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哭到看热闹的人都不忍心,哭到已经过了安检的许方舟都冲回来。

犹记得当时两个人面对面坐在保安室里,许方舟用手帮她擦眼,无奈中似乎还有那么一丝欣喜:“你怎么就这么让人不省心?”

怕自己要情不自禁落泪了,哪晓得落下的只不过是一挂鼻涕。胡一下吸吸鼻子,慢吞吞转身,一步一步原路返回,任由脑袋里两个小人儿打得正欢。

A:你说你跑这儿来­干­嘛!

B:……

A:以为自己能如法炮制当年的惊天地泣鬼神?你连飞机的影子都没看到!

B:……

A:为了一个完全不把你当回事的男人放弃香喷喷的爆米花,放弃一部新鲜出炉的电影,放弃另一个秀­色­可餐的男人,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A嘲弄地笑。

B被打死了……

那秀­色­可餐的男人估计还在影院痴痴等候——这么想感觉还不赖,起码还能给她点自信,胡一下找到公用电话,凭记忆拨詹亦杨的手机,不一会儿就接通了。

自己竟记得他的号码,胡一下不是不惊奇,那端一点起伏都没有的声音,更是令她诧异:“胡一下?”

一直被叫小狐狸,突然从他口中听到真名,她不由一愣,“啊,是,是我。”

“在哪?”

一上来就问这问题,语气还这么冷硬,胡一下一时吱唔不知要怎么回答,詹亦杨也没打算等她开口,径自反问:“机场?”

o_O!!!

胡一下不得不咽口口水压住满腔震惊,眼珠一转,应变能力瞬间就被激发出来:“我现在有点事,要不我们看下午场的吧!”

“不用了。”

胡一下一怔。

“永远不用了。”詹亦杨冷冷补充道。

***

胡一下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初入助理职位时的水深火热,或许,现在的状况比水深火热还要糟糕——

茶水?不用她送了。

加班?没她的份了。

行程?不归她负责了。

文件?不需她过手了。

谈判桌,会议桌,拍卖会,壁球室,健身房,高尔夫球场?不必她陪同了。

胡一下彻底沦落为办公室闲人的某一天,同事旁敲侧击地来问:“我刚听说销售9部的部长想要你回去,这消息是不是真的呀?”

她千方百计想要回到销售9部那段日子,确实撺掇过眼镜爷,眼镜爷几个月前就向副总开过口,可这消息直到现在才宣扬开来,胡一下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是­阴­险狡诈的某人借悠悠众口向她宣布:爷怒了,要跟小妞你彻底拜了。

很显然,同事和她有着些许类似、却又不尽相同的理解:

“小胡啊,听姐一句,以后别跟许副走这么近,估计就是这风声飘到了詹副总耳朵里,你才混得越来越惨。艾世瑞在亚太的半壁江山都是靠姓詹的打下的,实权全部在他手里,谁也不敢说二话,执行副总、常务副总这些……那都是浮云,总部担心这蛋糕做得太大才破格提拔了许副,利益分歧摆在那儿,你和许副的关系继续这么不明不白下去,詹副总让你回销售9部是小,直接踢你出艾世瑞的话,那就糟了!”

看看同事那张写着复杂情绪的脸,胡一下­干­笑着站起来:“我去泡杯咖啡。”

在茶水间里,她的小勺子把杯中的咖啡搅拌地飞转起来,配合着她嘴里的念念有词:“不就一场电影嘛,至于么?小气鬼!记仇鬼!别扭鬼!幼稚鬼!”

挥舞小勺子还不够她消气的,胡一下仰头就把咖啡往嘴里灌,结果却是——“啊!!!”——气没消掉,却是狠狠被烫到了。

胡一下终于有活­干­了——跑医院。

舌头被烫到冒出俩小水泡,遵医嘱吃了两天稀粥,吃到她都变快成一锅粥。

冷静人在香港,她连佐粥的小菜都吃不上,冷静怕她把哈士奇养死,一直把它寄放在邻居家,她也就连个聊天的对象都没了,物质食粮和­精­神食粮双重缺失的状况下,挨到第三天,胡一下彻底歇菜。

胡一下却觉得自己不是歇菜了,而是疯了——

否则她怎么会总忍不住在停车场、电梯、员工餐厅等等地方期待各种狗血的偶遇?

第四天,彻底被烙上“办公室闲人”标签的胡一下没能成功偶遇詹某人,却碰上了多日未见的行政助理。

她当时正在员工餐厅吃白粥,旁坐的QQ女则埋首在猪扒饭中大快朵颐。

“你不是说要保持身材嘛,怎么还吃得这么油腻?咱们一起喝粥吧!”胡一下笑眯眯地诱哄,献宝似地把碗捧到QQ女面前。

QQ女嫌弃地看一眼她碗里的粥,修剪得十分漂亮的手指继续野蛮作业:“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儿的猪扒饭是咱艾世瑞一宝,一周七天只有今天限量供应。我天天朝那派餐小弟抛媚眼他才肯给我留两份,我容易嘛我,不吃对不起自己啊……”

说着不忘意犹未尽地嘬嘬油光发亮的手指头,两相对比,胡一下越发食之无味,就在这时,抬头看见行政助理从外头进来。

顿时,胡一下­精­神了!

装模作样地端着粥来到行政助理那桌:“真巧哦!”

行政助理似乎没平常那么忙碌,和她聊得挺欢,也不急着走,胡一下万分忐忑地旁敲侧击,打探到最后,竟然被告知:“副总请了三天假,你不知道么?”

“呵,呵呵,”胡一下脸上虚虚地浮着笑,“难怪你现在这么清闲……”

“是啊,跟在副总这个工作狂身边太久,突然闲下来,我还真不适应。”

行政助理的声音从她左耳进,右耳出,她的心思早已飘远,脑海里只荡漾着这么一句:请假三天?生病了?

***

香港时装周结束,冷静拖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回家,开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在茶几边席地而坐、捧着泡面碗感激涕零的胡一下。

冷静被逗得都忘了进来,拎着一手的东西在门边笑开:“一碗方便面而已,又不是满汉全席,你至于这样嘛?”

塑料叉子上卷满了面条,被胡一下一口包下,津津有味地嚼着,还要顾着说话,只能是一嘴的含糊不清:“我舌头今天才彻底消肿,我好不容易能吃咸的辣的了,能不激动嘛?”

“小样儿,我不在这几天你真的过这么惨?”

胡一下嘬着面条狂点头。

冷静又是摇头又是叹气,都不忍心整理战利品了,大衣一脱就直接进厨房做菜,火速搞定两盘小炒端到她面前。

冷静去邻居那儿抱回哈士奇,花了不超过5分钟,回来竟发现两盘小炒已经被席卷一空,胡同志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巴,捧回碗,准备­干­掉最后一点方便面汤。

“我还以为你和你男人正享受二人世界呢!”

冷静这话比这麻辣口味的面汤还呛辣,胡一下被呛的连连咳嗽,好不容易缓过来,就差拍案而起了:“丫丫个呸!我N天没看见那资本家了,今后一辈子也不想再看见他!”

小哈被吓得呜呜直叫,冷静给小哈顺毛,沉默了一会儿,像在考量什么,看着她有点试探­性­地问:“哟呵,你竟然承认他是你男人?可喜可贺呀!”

胡一下被瞬间打回原形,期期艾艾地低头挑碎面条吃,声音里一点喜悦都没有:“我爸给我的楼已经交房了,正准备等你回来咱们就搬家,我订的车前几天就运到新家车库了,从今以后咱俩就这么相依为命吧。”

“你爸妈送你新房是想让你结婚,不是给你做单身贵族用的。”

这话胡一下权当耳边风,自顾自继续道:“我还给咱们找了个室友,是我原来在销售9部的同事,她人特好特有趣,手里帅哥资源也特多,就这么着吧,纸醉金迷也是个不错的活法。”

听到有帅哥,小哈兴奋地呜呜叫,胡一下伸手逗逗它耳朵:“你不用急,等你长大了­干­妈一定给你找一伙年轻小伙。”

小哈窝在冷静怀里,满意地笑了……

胡一下却笑不出来,冷静更笑不出来,咬咬牙,顿时变得沉重:“狐狸,我跟你说件事,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啥?”她百无聊赖地逗着小哈的耳朵。

“我好像在香港看到资本家了。”

“哦……”

“你说你几天没见他,会不会因为他去香港了?”

“他去火星都不关我事。”

见胡一下表情没什么起伏,冷静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继续:“这趟时装周胡设计师也去了,她有场大秀,我们就一路跟着她采访,就前几天路上出了点状况,我们坐的车没啥事,她自己开车有点小意外,我去医院探病的时候看到——有个男人,背影很像他。”

胡一下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替她回答的,是小哈有些吃痛的“嗯嗯”声——­干­妈不知不觉手劲一重,弄疼它耳朵了。

小哈的不满传进耳朵,胡一下顿时有些慌,赶紧揉揉它的肚皮安抚:“切!我才不在乎呢!”

洗碗洗到一半,神思渐渐飘忽,胡一下猛地警醒:切!我才不在乎呢!

面膜敷到一半,看着化妆台上端端放着的那枚钻戒再度走神,胡一下赶紧晃晃脑袋:我才不在乎呢!明天就把钻戒卖掉折现!

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半夜,胡一下猛地睁眼坐起,狠狠抓抓头发,看一眼闹钟,还没到12点。她立马披上睡袍,三拐两拐闯进冷静房间。

悠悠长夜,冷静正在电脑前给设计稿填­色­,只有写字台这一盏台灯亮着,周围一片昏暗中,突然正前方飘来一声鬼魅:“妞……”

冷静下意识抬头,显示器上方仿佛悬着张惨白的人脸——

冷静怔了半秒,顿时一蹦三尺高,椅子“哐当“一声被碰倒在地,伴随冷静一声尖叫:“哇靠!你要吓死我啊!”

胡一下揉一揉布着血丝的眼,慢慢昏暗处挪到亮光的地方:“我决定了,咱们今晚就搬家。”

***

新房家具一应俱全,胡、冷二人拖着俩18寸行李箱就算完成了搬家第一步。

泳池里还没来得及蓄水,冷静在泳池里走来走去,早已睡意全消:“你同事什么时候到啊?等着她挑房间呢!”

胡一下坐在泳池边,两条腿悬在那儿晃啊晃:“我打给她的时候她还在richy喝酒钓帅哥呢,再等会儿吧。”

果然不能闷在原来那个小家里,在这儿她可没有胡思乱想,果然是树挪死、人挪活……

正这么感叹着,胡一下手机响了,QQ女在那端笑嘻嘻地:“姐马上就到了,小狐狸,快来给姐开门!”

胡一下立马招呼冷静一道去见识见识,果然,在大门边侯了不到几分钟,就远远看见出租车上走下来一道窈窕身影。

冷静噗地笑了:“啧啧,尤物。还是个大晚上戴墨镜的尤物。”

QQ女踩着香艳的高跟一路走来,进了大门才撤下墨镜,被烟熏妆晕得大得吓人的眼睛四处瞅瞅。

“小狐狸,你真有这么大一房子啊,我还以为你骗姐呢!”再瞅瞅胡一□旁这位,“冷静是吧?来,给姐抱抱!”

冷静大方地给予一个拥抱,只苦了她怀里的小哈,被一股子香水味呛得睡梦中也打喷嚏,冷静赶紧把小哈放到一边:“狐狸老叫你QQ女,我还不知道你真名呢。”

“甄琪娥。”

甄琪娥……真企鹅?

冷静抿­唇­忍笑,QQ女见状只是无谓地把手一挥,毫不在意:“你就笑吧,姐都被笑惯了。因为这名字,我从不用MSN,腾讯跟360掐架那会儿,我也是坚定地站在本家这边的少数派啊……”

QQ女和冷静越聊越欢,胡一下只有瞪大眼睛­干­看的份,这俩人好得太快了吧。胡一下看看表,顿时有了大家长的自觉,赶紧拍手示意:“美女们,挑好房间就睡吧,咱们明天都得上班哪!”

***

胡一下终于睡了个好觉。

没做梦,更没梦见某人的脸,第二天开新车上班,QQ女坐副驾,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无意聊到她调职的传闻,她就学QQ女昨晚的样子,毫不在意地把手一挥,杂念统统挥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就想调回咱9部了。”

QQ女却破天荒严肃起来:“我觉着吧,还是你现在的职位有前途。”

车子就这样驶进停车场,停好车,胡一下拿了包准备开门:“可我做的不开心,一点也不……”

胡一下不觉噤声——

只因某人的车正经过她面前,朝对面停车格驶去。

“怎么了?”QQ女疑惑地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刚看见对面车上下来一人,就被胡一下拉着一矮身,躲到仪表盘下。

QQ女那叫一个急切,拼了命要坐起来看个究竟,哪料旁边这小姑娘比她还急迫,拼了小命不让她如愿。

直到确定外头已经没了动静,胡一下才放开手,QQ女终于见识了这小姑娘恐怖的力气,但这根本不足以打消她与生俱来的八卦­精­神——

揉一揉快要被拽脱臼的胳膊,狐疑地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阴­森森地打量胡一下一脸的不自然:“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刚才那个是詹副总。”

胡一下没听见似的,作势拨一拨头发,这就要开门下车了,却被QQ女拎着领子扯回来。

QQ女一派语重心长:“小狐狸,咱昨晚起开始了‘同居’生涯,那就意味着彼此之间再也不能有秘密,懂?”

胡一下叹了一口气。

又一口气:“那我长话短说……”

QQ女眼里闪着无穷尽的求知**,闻言立马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胡一下的一句“长话短说”足足花了半小时才说完,QQ女听得意犹未尽,就差扑到胡一□上狼吻:“小狐狸我好爱你!你身上竟然有这么多八卦可以挖!”

胡一下耸耸肩。

“话说我看过那节目哎,那女的设计师就是你情敌?啧啧,还真是对手强劲啊!不过你放心,姐挺你到底!我最讨厌那种说话一句、中文一句英文的调调。”

“等等,纠正下,我跟某人又不是男女朋友,跟那假洋妞自然也不是什么情敌关系。”

“切……你骗骗自己就好,姐可是火眼金睛,”QQ女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继续说教,“小狐狸,你知道你现在脸上写了哪三个字吗?”

“哪三个?”

“我!嫉!妒!”

以为肚子里的存货全说出来了能舒坦些,哪料她却越说越忐忑,最后只能拉着QQ女的手千叮万嘱:“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QQ女深谙此理,在嘴上比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可哑忍不过两秒,QQ女终究没忍不住,迅速拉开拉链,飙出自己最感兴趣的问题:“冷静只看见他的背影,说不定她认错了呢?如果真那样,误会就大了!”

搬新家、开新车的好处如今已经显现,二人可以藏在车里海聊而不担心会迟到,见时间还早,胡一下索­性­一次­性­全说开:“我总不能跑去质问他吧。我又不是他什么人。”

她是失落而不自知,QQ女却将她的情绪尽收眼底,沉思片刻,渐渐计上心头,笑着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来,小狐狸,姐姐教你一招……”

***

一整天,胡一下坐立不安。

中午和QQ女在员工餐厅碰头,她焦躁地如温水中的青蛙,QQ女安抚地拍拍她的肩:“晚上我会去酒吧陪你,有我这军师在,你还担心个什么劲,就放胆去做吧!”

“你确定……我真的……”

“放心啦,信姐得永生!”

一切都在QQ女的掌控下有条不紊的进行,下班回家洗澡、换衣、打扮,QQ女帮她画了个“红ρi股”妆,还美名其曰这是她独创的酒后微醺妆。

胡一下来不及做任何考量,就顶着两颊酡红被QQ女带进了相熟的酒吧。

两个女人坐在吧台,一晚滴酒不沾,胡一下一直绞着手指头,QQ女尽管一直在和酒保眉来眼去,但还算尽责,仍时不时关照一下胡同志。10点半一到,开工!

QQ女朝着酒保甜丝丝唤一声:“帅哥,帮个忙吧!”就这么一句话搞定。

眼见酒保执起听筒开始拨号,胡一下突然间退却,“等等!”边说边滑下高教椅,“姐,咱还是算了吧,他那么聪明,我装醉他一定立马识破。”

“女人装醉很容易的,你就把自己想象成一个麻布袋,闭着眼睛赖在他身上,怕被拆穿就别说话,直接往他耳朵里吹气,顺便上下其手,男人那种时候都是下半身动物,没有多余脑容量来明辨是非的。”

QQ女抬抬下巴,示意酒保继续。

自己最后一丝退路都被断了,胡一下只能趴在吧台上,把脸埋在双手中自欺欺人。随后响起的酒保的声音,却是切切实实地提醒她,自己在做什么。

“您好,请问认识胡一下吗?她喝醉了……

她是一个人来的,我们没有找到她的手机,问了半天也只问到她的名字和您的号码,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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