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街上,三爷看到了一群汉一群的人往河道里走。由于人们忍受不住天气的闷热,他们要到颍河里去洗澡。在公社东边的—条小胡同里;苎爷拐向了河道。在小胡同里,三爷看到有两个女人走在他的前面,那两个女人一边行走一边高声地谈论着什么事儿,他听出来那其中就有他的二儿媳妇尹素梅,这使三爷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三爷极力地回忆着今天的晚饭她是不是在家吃的,他知道这个女人常常不回家吃饭。由于工作的需要,或者是一种借口,她很少回家,就是在夜间,她也常常在酱菜厂里度过。在三爷的感觉里,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酱的气息。她现在要到哪儿去呢?三爷想,她去河里洗澡吗?这个不懂规矩的女人,这个不要脸的戏子!你以为你每月能为家里挣300个工分就不是你了?你竟敢连家也不进了!不要脸的东西,你以为你唱了几天戏你就可以用那么高的嗓门去说话吗?或许是和她同行的另一个女人的柔声柔气怂恿了她,她的嗓门变得像一只发情的*那样放肆。那个柔声柔气的女人一边从兜里摸出几骨朵醋蒜瓣吃着一边随和着她的话题。三爷知道这个媳妇常常用队里的醋蒜瓣去贿赂那些顺着她的意思说话的男人和女人。现在这个柔声柔气的女人正是应用了这一点从她的手里得到了生产队里的醋蒜瓣的。妈那个X,连恁爹我也吃不上醋蒜瓣呢!三爷一边气恼地跟在她们的身后,看荐她们一边吃着生产队里的醋蒜瓣一边在闷热的空气里往河道里走,三爷听到她们谈话的内容慢慢地转向了他们老王家,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她竟敢当着别人谈论起家庭的私事儿来了!
尹素梅说,俺那个家呀,真是没法儿说。
你还没法说?那俺还咋说?谁不知道你们家日子好过,一家人下去挣工分,分的粮食吃不完,要公家人有公家人,要干部有干部,有打里的有打外的,家里又有三爷撑着。别提那个死老头子啦!尹素梅说,都是他把着不让分家,你不知道,我早就想分家。
那个女人说,看你自在哩,说风凉话的吧?
唉,你不知道,那个死老头子偏心眼,你看俺老大家成年累月不去地里干活,都是俺两口子挣工分养活他一家。就说俺大哥吧,明里是个校长哩,一月几十块,问问谁见过他的钱?问问他给俺春玲添过一丝半寸没有?看看他那大燕穿哩!就那个死老头子还向着她,我成天不在家,谁知道他天天都给她买啥好吃的。你不知道,那个死老头子特别喜欢俺大嫂,俺大哥整天学校里忙,说不定……尹素梅把话说了个半截就哈哈地笑了起来。
那个女人也一惊一乍地说,是吗,会有那样的事吗?
尹素梅说,那可说不准。
哎呀呀,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哩。
这不说,尹素梅说,还有他闺女,俺家的东西他都是偷着往他闺女家送。
是吗?那个女人说,我和文宝家是邻居,我咋就没有见过呢?
能会让你见吗?他白天敢去吗?他不敢去,看看给他闺女找了个多好的婆家。她自从进了刘家的门,享过福吗?一个开烧饼铺子的人家整天舍不得吃喝,挣俩儿钱就买地,结果打成了地主,现在地主成分能在人前说得话吗?你不知道,俺老三恨得就不让刘嘉生一家进俺家的门,你说那个死老头子还敢明打明里去给他闺女家送东西吗?
三爷咬牙切齿地跟在那两个女人的后面,他恨不得赶上去抓住那个狐狸精撕烂她的嘴,骚X,你就这样在外边编排我吗?你就这样在别人面前糟踏我吗?你就这样在外边糟踏这个家吗?有一股子火从他苍老的躯体里喷出来,他觉得再不叫住她过去抽她的睑他就会恼得用头撞墙!可就这个时候他看到那两个女人在前边的胡同里解开腰带,褪下裤子蹲下来解溲,在月光下三爷看到了那两个女人蹲着的姿势,他不得不在一棵树后躲起来,在寂静的夜空里,她们说话的声音消失了,三爷躲在树后听到了哗哗的尿水击打路面的声音,感到他的老脸一阵燥热。他用手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耳朵,闭上眼睛。可是那尿水击打土地的声音却像一把锥子锥进,了他的脑袋里,他似乎闻到了那些顺风飘来的臊尿气,那臊尿气里还夹杂着一些死蒜的气味。这种混合的臊尿气使得三爷感到眩晕,他不得不把头靠在树干上,他看到自己的女儿在一场连绵不断的细雨里朝他走过来,她走得是那样的吃力,细雨打湿了她的衣报,细雨打湿了她的头发,她冻得嘴唇发紫、浑身发抖。他看到她手中红色的油纸伞已经被风雨吹打得千疮百孔。三爷忍不住就泪流满面,三爷说,英儿,爹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爹不会叫你受苦,走,英儿,跟爹一块儿进镇吧,你知道镇里的刘老顺家吗?’就是那家打烧饼的。刘老顺可是个过日子的好手,他已经给他儿子治下了几亩肥田了,买的是谭家的地,谭家不正干,整天吃大烟;把家产都吃干了,没办法,就把地卖了,卖给刘老顺家了。刘老顺这样的人家上哪儿找呢?刘老顺的儿子正在许仙那里读书哩,我见过,一看就是个有出息的孩子,走吧,英儿,跟爹一块儿进镇里去看看吧,闺女,找个这样的人家起码一辈子不少你的热烧饼吃。书包 网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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