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雨说,没有。雷震雨拉了他一下说,走,换换地方。他们又来到了东边的窗子前。在东边的窗子前小明最初看到了公社的大门,而后看到了从公社门口往北去的那条大街,接着他就看到了酱菜厂。使他认出酱菜厂的是那些一排又一排的大缸和盖在缸上的铁锅,酱菜厂的格局在这天早晨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那些工棚和作坊、那条他刚刚走过的小路和他刚剐敲过的门,他母亲住着的那排房子从这个高度看过去变得低矮和,窄小,就这个时候他看到他刚才去敲过的那扇门打开了,他看到他妈从屋里走了出来,这使他感到奇怪。她不是不在那儿吗?小明想,刚才我去叫门的时候她就不在屋里呀,可她咋又从那屋里出来了?他一直站在那儿看着母亲走到大门边,然后走进大门边的厕所里,小明这时才看到厕所里还坐着一个人。那个老女人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正在屙屎。他看见他母亲脱下裤子蹲下去,脸就红了。他偷偷地看了雷震雨一眼;就他的目光所注视的位置,小明知道他没有看到他母亲和那个老女人蹲着屙屎的厕所,他就把目光移开了,他去重新注视那片酱缸后面的那排小房子。这时有千个男人从他妈刚才打开的房门里走出来进入了他的视线里,最初他想着那是他爹,但那个人不是他爹。他在清晨的阳光里清清楚楚地看清了那个人是他三叔。三叔?小明在心里这样叫了一句,咋会是他?他在那儿干啥?是我离开之后妈和三叔才进去的吗?他们去那儿一定有事儿要办。他看着他三叔匆匆地走过酱菜厂的大门,走到街上混入人群里消失了。由于小明沉浸在对事物的新感觉里,他暂时忘记了他出来的目的,他胡乱地应付着雷震雨的问话,他没有想到时隔不久,他就被一场大火困在了这高高的酒楼上,在最后的时刻里他突然又一次想到了这个早晨,这个早晨的经历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就像那些被雷震雨打飞的麻雀哄的一下飞起来,而后又落到别处去了。这会儿他似乎有些茫然地望着这片灰色的屋顶和撒在空中的阳光,头脑里被一些别的东西所困扰,因此他没有听到从西街里传来的锣鼓声。雷震雨在他身后拉了他一下说,小明,你听,敲鼓呢。
小明说,敲鼓哩?他回到现实里,他显然听到了锣鼓声,他和雷震雨一块儿来到西边的窗子前,他们站在高高的酒楼上,看到了一溜长长的队伍从西街里游过来,他们看到有一个人被抬起来,那个被抬起来的人的身上一闪一闪地映着太阳的光,他身上仿佛穿了一件镶满了珠宝的彩衣。
雷震雨说,那弄啥?
小明说,*吧。
哪里*,咱学校里吗?
小明说,是哩;你看那个人。小明朝那个一闪一闪的放着光亮的人指了一下说;那个人是文玉。
文玉?文玉在哪儿?
小明说,你没看到他身上一闪一闪的放光吗?那是像章,他的衣裳上到处都是毛主席像章。
雷震雨说,是吗,在哪儿?
小明说,你没看到吗?就在那锣鼓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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