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良说，你们不是要砸烂旧世界吗?

老­鸡­在一旁搓着双手说，砸呀，你们咋不去砸呀!

文玉看到了大舅鼓励的目光，他就带头朝那架子冲过去，接着许多学生也都跟着冲过去，他们用他们的愤怒很快就把那顶花花绿绿的棺材罩子给砸烂了。许仙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变弄得不知所措，他说，疯了，你们疯了?可是学生们谁也不听他的，他们用脚踹，又用木杠砸。许仙急得没办法就忙跑到三爷的身边，他说，三哥，你看，你看，他们砸架子啦! 三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三爷闭着眼睛。

许仙说，三哥，他们把架子砸了!

三爷睁开眼，三爷说，毛主席说了，那就该砸，砸吧，我的儿呀……

许仙急花了眼，他又转回去，他还没有走到架子跟前就被几个学生拦住了。不知是谁在那堆被砸烂的东西上点着了火，那火就哔哗剥剥地在阳光下燃烧起来，那火势越来越旺，后来那些学生把抬架子的木栏和短粱也都扔进火堆里，最后抬进火堆里去的是那两根大梁。一些焚烧的流苏片刻就化成了黑灰～那些燃尽的布片在火苗热浪的冲击下飞向了天空，像一群黑­色­的苍蝇在人们的头顶上盘旋，许仙像一条失去家园的狗坐在那儿嚎哭；架子，我的架子——

正在灵棚里守灵韵事收和小明听到外边的喧闹声也跑了出来，三爷对他们说，砸吧，去砸吧。。丰收和小明立刻从悲伤里解脱出来，他们真的化悲痛为力量，他们穿着白­色­的孝衣也加入了学生们的队伍，他俩过去把那只装东西的箱子也扔进火里，学生们发出了无比快乐的狂欢声。

王洪良说，趁势吧，你们趁势把街上的那些四旧也都去砸砸吧!那群激奋的学生在文玉和丰收的带领下高呼着口号走出了酒厂的大门，许多镇上的人都被突来的变故弄得很兴奋。老­鸡­说，人家外边早就砸了，走呀，跟着看去呀!人们都跟在那群学生的后面涌到大街上去，把正要进门的木匠挤得半天没有进得厂里来。等那群人*了之后，他才看到那堆正在燃烧的火，那火渐渐地弱下去，他走到坐在地上哭叫着的许仙身边说，咋啦，你这是昨啦?

许仙说，烧了，他们把架子烧了。

木匠说，那你还不赶紧担水来救火。

木匠的话提醒了许仙，许仙从地上爬起来，他走到灵棚东边的作坊里找了一副水桶，他费了很大的劲才从水池里弄了一担水，他担过来把水浇在渐渐弱下去的火苗上，可是那些细小的东西都已经烧完了，只有那两根粗大的长梁还在冒着黑烟。三爷走过来拉住了许仙的手说，算了。

许仙说，我的架子……

三爷说，我的儿……

木匠远远地看着两个老朽的人，转身回到做棺材的地方，他的徒弟仍在那儿打盹，木匠没有理他，他独自把漆桶打开，他在那口白茬棺材前蹲下来，开始了他的工作。他将很认真地把这口白茬棺材漆成红­色­。在他以往的经验里，他所漆过的棺材都是黑­色­的，他不知道一副棺材要是漆成红­色­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把一个人装进红­色­的棺材里去，然后再把他埋进土里去。木匠想，一口红­色­的棺材。木匠想了又想，哎，一口红­色­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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