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马车在我们的交谈中慢慢地走远了,那群人仍像一些影子跟在马车的后面。姥爷拍拍我的头说,走吧,乖乖,我们走。我就跟着姥爷在混沌不清的光线里沿着那条狭窄的街道往前走,在快走出镇子妁时候我们终于赶上丁那辆缓缓而行的马车。现在那辆马车走在田野甜土路上,土路的两侧全是一些成熟的庄稼,那些焦躁的气息灌进了我们妁肺腑最后那辆马车在一块谷地边停住了。那群跟在马车后面的人也停了下来,他们把那口红色的棺材从马车上卸下来。起初他们试图把那口棺材抬进谷地,可是由于棺材沉重他们不得不放弃了那种方式。他们又在棺材的下面放上了圆木,一根又一根,最后他们推动棺材,那口红色的棺材就在圆木上滚动了,棺材在圆木上发出了隆隆的声响,沉闷的如同远方滚过的雷声。那群人把棺材推过了谷地,接着又碾过了一片豆地。在那口棺材被推过豆地的时候,地里的豆荚就发出扑扑的声响。最后他们把那口棺材推到了一块高粱地边,在高梁地里我和姥爷同时看到有几个人正在挖墓坑,他们用铁锹把黄土甩出来,他们个个挥汗如雨。当那口棺材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就从墓坑里爬了上来,他们对那几个推棺材的人说,好啦,挖好了。然后,那两帮人合起来就把那口棺材送进墓坑里去,那些挖墓的人又开始往棺材上封土。一会儿那红色的棺材就不见了,那些人在我们的面前隆起一个土堆就走了。我对姥爷说,姥爷,他们都走了。
姥爷说,走吧,叫他们都走吧。那群人沿着他们刚才的来路跟着那辆空空的马车慢慢地走远了,在广阔的田野里就剩下我和姥爷了,我们的四周到处都是成熟的庄稼。姥爷在那堆黄土上坐下来。我说,姥爷,你累了吗?
姥爷说,我累了,可我还不想睡。
我就指着面前的那堆黄土说,这土里的人,他睡着了吗?
姥爷说,他睡着了。
他要睡很长时间吗?
是呀。姥爷说,他要睡很长很长的时间。
可是,谁叫醒他呢?
姥爷望着我,姥爷对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姥爷的目光混沌不堪。
我说,是鸟吗?是鸟来叫醒他吗?
姥爷说,鸟儿不能。
是风吗?风来叫醒他吗?
姥爷说,风也不能,他被埋进土里了,他听不到风声和鸟的叫声了。
那你说只有春天才能叫醒他了?
春天?。姥爷对我点点头说,是的,春天。
他是一粒种子吗?姥爷?
姥爷从地上站起来,他拍了拍ρi股上的黄土说,走吧,我们回去。我跟在姥爷的身后,一边走一边回头去看那堆黄土,我说,到春天他真的能发芽吗?
姥爷说,能……姥爷说着就哽咽起来,姥爷一边走一边哭,他哭得像一个孩子。我们就这样一直在田野上行走,我们的四周都是成熟的庄稼,那天无论怎样我们也找不到了回家的路,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庄稼。
我说,姥爷,我们迷路了,我们这是往哪儿走呢?到了春天我们还能回到这里来吗?我们还能看到那棵从黄土里长出来的小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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