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说,老鸡吗,你的水桶哩?
老鸡说,水桶?一听三爷的话老鸡就有些害怕,三爷果然生气了。说不准他已经对他的三儿子说了,王洪涛那货肯定也不会放过我,我只有等着扣工分了。老鸡这样想着又说,三爷,我正给您说哩,水桶掉到水井里啦。
三爷说:这两天你都在捞水桶吗?
老鸡说,是哩,这两天我都在捞水桶,三爷;老鸡小心翼翼地问道,夜里您听见街上有动静吗?
夜里?三爷说,夜里有啥动静?
您真的没听见夜里有动静?
王洪涛说,没有,你能骗得了我吗?
秧子说,老鸡,你这货真傻,你参加“二七公社”有啥好?我们参加“八—”天天都有工分,“二七公社”能给你工分吗?老鸡一听说参加“八一”还有工分,就后悔得要命。他就朝王洪涛央求道,王司令,你就叫我也参加“八一”吧。
王洪涛朝老鸡的ρi股上又踢了一脚说,你想的倒美,你想参加就参加了?你是“二七公社”派来的探子,你滚回去吧!你告诉他们,他们要打倒我,我还要打倒他们!我们革命者就那么容易被别人打倒了?你让他们等着;看我们怎样有力的回击他们吧!看看我王洪涛是怎样力义灭亲的吧!看看我王洪涛是真革命还是假革命!
汪麻子说,还不走吗?、再不走就把你当成牛鬼蛇神拉街上去游斗了。
老鸡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老鸡像一条癞皮狍在众人的叫喊声中夹着尾巴逃走了。老鸡走在大街上,突然感到头昏脑涨,天色在他的感觉里也灰蒙蒙的。老鸡想,我日他奶奶,这是咋啦?老鸩圃到家里,推开屋门,看到他老婆仍然像—头猪躺在当门的破席上睡觉,就上去用脚踢了她一下说,妈那个X,起来!他老婆翻身坐起来,迷糊着眼睛说,尿泡吗?
老鸡骂道,尿你妈那个X,起来做饭去。说着他自己脱鞋上席,他感到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老鸡想,管你妈啥家伙“八一”还是“二七”,我先好好地锤一觉再讲;我瞌睡死了!老鸡这样想着,倒头便睡,清晨从街道里传来的震天的锣鼓声和口号声也没能把他从睡梦里惊醒。但最终老鸡还是被那些锣鼓声和口号声弄醒了,老鸡从苇席上坐起来,他看到西天里灰红色的霞光从门口里涌进来,他叫一声老婆,婆不在。老鸡想,是哪里响起的喧闹声呢,那个猪一样的女人一定是去看热闹去了,他感到肚子里叽叽岵咕地乱叫,站起来从馍筐里抓了两个馍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他伸长脖子把那些干馍咽下去,又到水缸边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地蝎下去,然后有些迫不及待地走出屋子,抬头看看,面前的千切都被西天里那片红色的晚霞所笼罩。他看到有一群人从灰红色的光亮里正由公社门口走过来,老鸡就急忙跑出去,跟在那些人的后面。老鸡看到汪麻子、新民、涂二和秧子他们正押着头上戴着高帽子的汪老万、谭万祥,还有许仙和刘嘉生他们游街,他的骨头缝里都开始发痒。他小跑着追上正在敲锣的涂二,他说。涂二。
涂二用耳朵看他一眼说,老鸡,你拉我弄啥?
老鸡说,我来替你敲吧。
涂二一下子把老鸡的胳膊打开了,涂二说,我都快敲一天了,二十个工分眼看就要到手了,你替我敲算老几?要让王司令看见了,我工分还要不要?。
老鸡说,你们押人游街还有工分?
涂二说,那当然,闹革命也得吃饭哪。涂二一边走一边说,你真的参加“二七”了?老鸡,我看你是能过头了。“二七公社”能给你工分吗?涂二说完不再理他,慌里慌张去追赶前面游街的队伍了。老鸡站在那里,仿佛突然才从梦中醒来,他想,我真的参加“二七公社”了吗?这几天我咋就像做梦的一样?他望着渐渐涂染着空间的暮色,突然感到恐慌。老鸡想,人家都在挣着工分闹革命,可我却在家里睡大觉,我已经有三天没有去挑水了,要不是去学校里给他们剪袖章,说不定我也是“八一”的人了,我也能押着人去游街,我也能得到工分,这都怨王洪涛个龟孙,好像“八一”就是他的一样,说不要谁就不要谁!王洪涛你也真够狠的,无论怎样说刘嘉生也是你姐夫呀,你咋把你姐夫都拉出来游街了?老鸡看着那群人在暮色里往前走,看着他们胳膊上戴着的红袖章,他就想,这些龟孙都戴上红袖章了,可是我老鸡剪了两天三夜的袖章还没有戴上呢?他看着自己的胳膊,就在心里骂道,妈那个X,真有点亏。可是人家不要我,说我是“二七”的人,妈那个X,我啥时候参加“二 七”了?我不就是给他们于了两天活吗?老鸡正这样想着,又看到一支*的队伍从公社门口那儿拐向北街来,他看到那群队伍的前面亮着呻面旗子,那是“二七公社”的人。“二七公社”的人也在*哩,老鸡想’,妈那个X,不让我跟恁去*,我就跟着“二七公社”的人*,你们说我是“二七公社”的人,我就是“二七公社”的人,“二七公社”也是造反派!他这样想着就加入到那群人里去了,他对扛旗的文玉说,文玉,我来替你扛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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