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西宫的二月,寒意比往年更胜几分,饶是如此,暮西宫的桃花却比往年提早开了。
刚自大兴城返回的萧岿站在上书房的窗橼负手而立,深锁眉头看着刚刚绽放的桃花,脸上却丝毫不见喜气。两日前,于杨坚在大兴城的登基大典之上,萧岿亲见天现祥瑞,百姓在神光之下山呼万岁,自己亦在神光之中不能自抑,暗叹:隋自此将号令天下矣。
因此,刚一回到暮西宫,萧岿便在上书房内传召丞相前来议事,北周亡了,萧岿有种兔死狐悲的感慨,不知天下大势将带给西梁怎样的冲击。
年逾不惑的萧岿自幼饱读诗书,一身儒雅之气,只是眉间若有一股疲虑和身为王者的深沉,使人不会误以为他只是个儒懦的文人。
若是平日,萧岿见桃花初开必定会传召几位臣子,做些诗词文章,而今日一脸心事的萧岿却无如此雅兴。
丞相一到上书房。看到国君望着早开的桃花面色郁郁,知道国君定是为大兴城杨坚登基一事心有隐忧,躬身上前行了大礼,站在萧岿身后道:“陛下,今年桃花开得甚早。”
萧岿一听老丞相如是说,也未转身,长叹一声:“隋果真如百姓所言,天下定数矣?”
丞相垂眸不语,知道说什么也不会缓解国君心中的忧虑,索性做个听众,看国君打算跟自己商谈些什么。
就在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听到门外一阵喧闹之声,略可听出是皇后所居凤仪殿的宫女。
萧岿挥了下手,守在门口的内侍立刻会意,让刚才情急之下忘了礼数的宫女进入上书房内。
身着桃色宫衣的宫女一见到皇上就开始后怕起来,连忙伏身跪倒,结结巴巴地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萧岿本来被扰了与丞相的谈话有几分不悦,可一看到小宫女的桃色宫衣和战战兢兢的模样,也不忍苛责,沉声道:“何事惊慌?”
小宫女偷瞄了一下国君的脸,急促地道:“皇后难产,御医说皇后凶险,奴婢……”
还没等小宫女说完,萧岿便扭头对老丞相道:“卿家,今日之事稍后再议,我去看看皇后。”
丞相知国君与张皇后感情甚笃,正打算行礼恭送国君,刚俯下身,已不见了国君的踪影。
萧岿匆匆赶到皇后的凤仪殿,就感觉到了一股沉重的气氛,寝宫内不断地端出热汤火盆等物事,激得孝明帝心中七上八下。
见国君亲临,众人连忙施礼,萧岿急道:“皇后如何?”
一名御医连忙躬身上前,“陛下,皇后此番极为凶险,可是陛下也莫太过忧心,皇后素来坚忍,再加臣等佐以药石,相信皇后和小主子自会吉人天相。”
萧岿一听御医如此说,稍稍定了心神,这时,皇后的房内传出一声痛极的叫喊,萧岿不由得皱紧眉头又往门口踱了一步,与此同时,几名宫女连忙跪下道:“陛下,切莫入内。”
萧岿皱了一下眉头,往后退了几步,踱至花厅坐了下来,心里暗自纳闷此番皇后生产自己怎么也失了心神,像个没做过父亲的稚子一般。
想到这里萧岿端起茶碗,刚想喝一口茶定定神,哪知里面却传来了产婆欣喜的叫喊:“头出来了,皇后,用力啊!”
萧岿的心也跟着又悬了起来,端着茶碗又站了起来,望着皇后的内室,却是强压着心里那种七上八下的感觉,站着呆立片刻复又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嘴里却是一阵发苦。
放下茶碗之后,目光突然瞥到了庭院里盛放的桃花,心想这凤仪殿的桃花竟然比上书房的更要艳上几分。
就在萧岿看着娇艳的桃花想象着张皇后此胎会平安产下一个聪慧无比的小儿子的时候,迷茫之间也不知是产生了幻觉还是怎地,萧岿好似感觉几道红光闪入内室,萧岿眯了一下眼睛,再一扭头看着外面的桃花,自嘲地笑了一下,怎地自己这个一国之主开始恍惚起来了,紧接着,内室忽然传出一阵如释重负的高呼。
“恭喜陛下,是位公主!”
随着产婆的报喜声,小婴儿的啼哭边响彻在暮西宫的凤仪殿内。
萧岿得知张皇后和孩子无碍,也着实舒了一口气,旋即回过神来,低声道:“公主?”
这事,萧岿身边的亲信宫人立刻躬身道:“陛下,是公主!”
那宫人似乎话说了一半又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又收了回去,犹疑不定地垂首在一旁。
萧岿似乎知道那宫人要说什么,深锁眉头叹声道:“二月生女子不吉呵,张总管,你且……”
就在这时,就闻内室传来了张皇后虚弱的声音:“陛下,可否容我母女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