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大家都很开心,在路上还一边走一边说笑,他们走到一家理发店门口的时候沈艺萌不禁赞叹道:“哇!生意这么好,全都是理发的!”
邵龙又钻起了牛角尖:“什么叫全都是理发的?在理发店里边,你说出两种人之后,我至少还能说出五种人,信不?”邵龙总是以为自己的智商是最高的,说话一直很狂妄,而大家也从来没服过他,这次依然不例外。
不等沈艺萌说话,许小凡就接着道:“我替她说行不?”
“随便!”
“第一种是理发的,第二种不是理发的。”
邵龙愕然……
成功即撞狗屎运
玩儿了一天之后,晚上一回到家,沈福林就告诉他们说许小凡老家有喜事了,许铁石的儿子也就是许小凡的堂弟要结婚了,吉日择在腊月二十四,也就是明天,沈福林让许小凡回去一趟,当然沈艺萌也去。
一大早沈艺萌就高高兴兴地收拾好了东西,匆匆吃了两口早饭他们就出发了,这次他们开着自己的私家车,迎着早晨冉冉上升的太阳,沈艺萌快乐得就像一只小鸟儿,靠在许小凡的肩膀上,而许小凡却略感到一丝丝的伤感。
多少年了,在多少年前那也是一个腊月二十四的早晨,那个早晨大雪纷飞,冰天雪地,也就在那个早晨他失去了家,失去了父亲……而今天同样的日子却是艳阳高照,云淡天高……想到这儿,许小凡不自主地苦笑起来。
他们俩开着轿车一进村就引起许多人的注意,毕竟在村子里轿车仍然是罕见的,尽管只是一辆普通的北京现代,值不了几个钱,可他们接新娘才用了一辆昌河耶!他们两个一下车就受到大家热烈的欢迎,不少人一眼辨认出了那比新郎还新郎的就是许小凡,那为比新娘还新娘的自然就是传说中的沈艺萌了,村里的人也早听说现在的许小凡今非昔比了。
当沈艺萌从后备箱里取出一样样珍贵的东西时,大家的眼睛都瞪得圆圆的,她还把许多好吃分给在场的孩子们,孩子们可高兴了。然后许小凡又拿出一万块钱递给许铁石:“叔,我也不知道该给您弄点啥,这个拿着吧。”许铁石双手颤抖地接过钱,眼睛已经湿润了,沈艺萌连忙去帮他擦拭:“叔,这些年我们问候不周,没少让您受累,还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了。”许铁石还是一个劲儿地掉泪。
整个喜宴的焦点已经从新娘子身上转到了沈艺萌两个人身上,许多小孩子都说那个神仙一样的姐姐比新娘子还好看。他们两个见了见新娘子之后又往许小凡以前那个破旧的老宅子走去,仿佛那里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每次回来那老宅子都吸引着他想去看看。
院子里更加荒凉,从那许多枯草中可以想象夏天的时候院子里的杂草一定很茂盛吧,墙角处有两个老得不得了的老太太在晒太阳,她们的视力几乎已经完全丧失,听到有人走过来就对他们说:“这是谁家的孩子啊?咋不看新媳妇去?听说小凡也回来了,开着车,还带着一个漂亮的姑娘,还给了许铁石好多钱呢,唉!小凡这孩子真好,当年他爹死的时候,许铁石害怕小凡赖在他家里不走,就找人写了一封信,假装是小凡他爹留下的遗书,信上说让小凡去市里沈家吃饭。哼!他爹一天学都没上过,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怎么会写信?这我还不知道?可是……”
许小凡实在听不下去了,拉起沈艺萌就走,他以为以前在村子没人看得起他的时候,只有叔叔还把他当做亲人,可是……他拉着萌萌一直快步走到车上,然后飞快地驶出了村庄。
喜宴依然在进行,大家喝得可开心了,只是很少有人注意到有两个人已经离开,即使有人看见了,也是诧异了两秒之后继续吃喝,都没太在意……
沈艺萌也很愤怒,在车上还愤愤道:“真是可惜,我给他们买的衣服可都是不打折的名牌儿啊,以纯的上衣,美邦的裤子,安踏的休闲鞋……一件好几百呢?食物也都是一等一的补品,唉!全当是我们被劫了,哥,别生气,少一家亲戚没什么,你不还有我嘛,还有夏寒、吴双等一帮好兄弟嘛,怕什么?只要有你,让我离开谁都没问题!”
“不是生气,我只是感到一种亲情的悲哀,人性的悲哀!”许小凡又笑了起来。
新年过后,又有出版社找许小凡签约,这次的要求是不少于二十万字的青春言情小说,许小凡决定就把萌萌和夏寒写进去,写自己的真实经历,她们两个听了之后都很高兴,也很期待。
高中已经开学,市一高邀请许小凡去做演讲,沈福林父女和夏寒也都被邀为嘉宾。在演讲中,一次又一次热烈的掌声响彻整个校园。
“……”
“首先,做人要做一个善良的人,做一个对得其自己良心的人……”
“…………”
“在非典的时候,北京一家研究所的几个年轻人经研究发现,致病因子是一种冠状病毒,但因为更有权威的一位大牌专家说致病因子是一种衣原体,所以那些年轻人就怀疑了自己,因而并没有把自己的研究结果发表出去。到后来国外科学家发现那确实是冠状病毒并且得到世界卫生组织认可的时候,那几个年轻人才后悔莫及……所以同学们,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尽信师则不如无师,尽信权威则不如没有权威,要敢于质疑,敢于创新!”
……
“同学们,在学校不要跟别人比穿的,但要跟别人比吃的,因为穿什么无所谓,整齐干净就行了,但吃不好革命的本钱就没了保障,又怎能取得最终的胜利?一个人要能吃、能玩儿,然后才能干……”
“我们要向马加爵学习,当然不是学习他杀人。首先学习他吃苦耐贫的精神,他家里很穷,在他上大学的时候因为没有鞋子穿才逃课,当他最终穿上囚衣的时候说‘这是我一生中穿过的最好的衣服’,可是人家依然刻苦学习,获得过全国奥林匹克物理竞赛的二等奖,当年高考分数超过广西省重点线五十多分……再者学习他的孝顺,他妈妈曾经丢了一百元钱,那是妈妈给人熨二百件衣服才能挣来的,他就做苦工再把挣来的一百元放在妈妈必经的地方,故意让妈妈捡到……”
“同学们,做人要有一种抗压的能力。不管别人怎么看待我们,我们自己要敢于勇敢地说,至少在心底勇敢地说‘其实我是一个读书人!’我们还要学习灰太狼的精神,无论受到多大的打击,都可以倔强地说‘我一定会回来的!’”
“还有要学会爱,学会感恩……”
……
不久,邵龙就兴高采烈地把大家聚到一起。他神神秘秘地也不说怎么了,只是让大家在金爵大酒店集合。吴双先耐不住了:“怎么了邵龙?你把台湾给收复了?还是得诺贝尔奖了?还是……”
邵龙伸出三个手指头:“三十万!我一个小小的发明获得专利三十万啊!”大家把他围起来猛揍了一顿。
“行啊,你小子!来,干杯!”
“来,今天不把邵龙这小子喝穷了,谁也别想走!”
邵龙委屈道:“唉,不行啊,还比不上小凡啊,就算喝穷,也得先把他喝穷啊!他比我富裕多了!”仿佛真害怕大伙儿把他喝穷的样子。
大家说着喝着,很快桌子上的红酒已经下去了一大半,他们似乎有些微醉了,按说不会醉的啊,也许都是装醉吧,但许小凡和夏寒是从来没醉过的,这次也依然不例外。
吴双可能真的醉了:“当年我们三个在高中的时候就数我的成绩最差,想不到现在的我还是最差,而且更加龌龊,我吴双付出的不比你们俩少啊!哈哈,老天就是不公平,我也不曾奢望赶上你们两个,可这差距也不能这么大嘛……我已经毕业了,可是我一无所有啊!吴双,无双,白瞎我这个名字了……”吴双低着头捶着桌子。
欧阳玉柱看着他也眼泪汪汪的,什么也不说,大家不得不承认,吴双埋怨的都是事实,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许小凡先开口了:“什么你呀我呀的?我们混好不就等于你也混好了吗?你说需要什么钱,啊?想买房?想结婚?我要是攥着钱犹豫一个字儿,我许小凡不是人!”
“小凡,你说的这些,兄弟我都知道,你给我的我这辈子已经还不完了,可我做人不能总是这样啊!”
邵龙把手打在吴双的肩膀上,也不听地安慰他。欧阳玉珠不愧是欧阳玉珠,擦了擦眼泪又倔强地笑起来:“看你小样那龌龊样,怎么了到底?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哎,邵龙就是带着三十万嫁给我我还不要呢?”
“呸,我还不嫁呢?!”大家又都笑起来,在高中的时候就在一块儿开玩笑也都习惯了。
“你们说成功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呢?到底怎么样才能成功呢?”欧阳玉珠又问道。
吴双刚擦干眼泪就又恢复了往日的风格:“叫我说,成功就是不停地撞狗屎运!”
沈艺萌不满了:“切,你撞一次给我看看?给你说吴双,成功就是认准自己的天分然后在你有天分的那方面稍加努力,然后那狗屎运直从天上掉!砸得你落花流水。”
夏寒也点头道:“有道理,其实高手做事往往都是凭直觉,但那种直觉往往是对的,谁是高手?世上没有绝对的高手,只能说谁在哪一方面是高手,也就是他的天分所在,举个例子说吧,袁隆平聪明不?跨栏肯定不如刘翔,刘翔厉害不?下象棋肯定不如小凡,找准你的天分才是关键!”
吴双听的津津有味,又问道:“那我的天分在哪儿呢?”
邵龙又开始调侃了:“你的天分就是追小珠,看把她迷惑成什么样儿了,哈哈——吴双,他们说了一大堆,你还是听听我这真正的成功者的高见吧,其实成功啊,就是不停地思考,一直思考,思考得天翻地覆,思考得死去活来,思考得多了,成功自然就会垂青于你的,别看我每天走神,我的大脑都在飞速地运转呢!”
“哈哈哈……”
“可是最成功的是小凡哪,小凡你说说。”吴双把头转向许小凡。
“其实吧,我觉得成功者就是在无数个已经具备了成功者素质的人中一个或者几个,在一个偶然的机遇面前巧妙地抓住了那个机遇,然后他就成了所谓的成功者,撞狗屎运是必须的。”
除了吴双,大伙对他猛加批判:“原来你就是撞的狗屎运啊,为什么撞的就是你呢?你属狗吗?……”
许小凡又补充道:“其实我觉得成功的关键在于两个字——悟性,一般来说在某些方面悟性高的人在那些领域里简直就是奇才,很小的付出就能获得百倍于人的成果,而其他方面就不好说了。就像邵龙,没怎么学数学可是数学贼好,但语文却差得像像中国的足球,我们都知道的音乐天才——舟舟,除了音乐之外在其他方面简直就是个孩子,甚至生活都不能自理。”
吴双听得认真:“那你们说我在那方面的悟性比较高呢?”
“那只有你自己最清楚啊!”
在回去的路上,吴双和欧阳玉珠边走边聊。
“小珠,你这辈子要是真的跟了我,弄不好可真要穷一辈子啊?”
“小样儿,我愿意,怎么了?将来即使我们街头要饭,一天只要来一包方便面,我们也要分着吃!”
“那要是连一包方便面也弄不到呢?”
“那就一起饿着,怎么,你还想把我给卖了,然后买饭吃?”
“怎么敢呢?老婆大人!”
“傻瓜,我怎么舍得让你去要饭呢,有我在,我们怎么会穷呢?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婚外情隐二十年
又是阳光灿烂的一天,世间万物正慢慢地从沉睡中苏醒,有的在期盼着即将到来的春姑娘,有的正沉浸在对冬天的回忆之中,整个世界就像是一曲婉转柔美的音乐,又像是一篇恬静和谐的散文……
沈艺萌躺在妈妈锐芳的怀抱里,就像小时候向妈妈撒娇一样,玩弄着妈妈的衣角:“妈,你感觉幸福吗?”
“当然幸福了,看着你们幸福,妈就幸福,呵呵。”许小凡也凑过来,坐在她们身边,帮婶婶整理整理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凌乱的头发,原来婶婶头上的白发竟也已经这么多了,比自己头上的还要多。
沈艺萌又抓住许小凡的手,拉过来,并说道:“哥,要不,你也改口吧?叫妈算了,别叫婶婶了,外人听起来还以为你是客人呢,先适应适应嘛,不然等我们结婚以后,你一时半会儿要是改不过来还叫婶婶,那可就闹出大笑话了!”
“其实,我早就把二老当做父母了,在我心里面,叔婶和我的亲生父母一样重要。如果……”
锐芳Сhā嘴道:“我看着你们长大,心里想什么我还不清楚?你们俩都是好孩子,至于称呼嘛,怎样都无所谓,都习惯了,猛然间改口,大家都觉得怪别扭的——对了,你们两个小鬼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许小凡嘿嘿一笑:“听萌萌的吧,她喜欢什么时候结就什么时候结。”
“那就明天?”
“好!”
“好你个头哇,明天来得及吗?最起码得后天。”
“哈哈哈——”
“哎对了,妈,今天中午我们俩做饭吧,拿出我们的生平绝学,让你们二老尝尝我们小两口儿的手艺,哥,现在就开始!”
锐芳看了看表,才八点多,她拉着他去了厨房。以前在高中的时候,夏寒他们三个也经常一有空就在厨房里忙活,做出一些奇怪的食物,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悟性真的很高,做出的东西千奇百怪,但很多情况下做出的东西也很好吃,有时候也会出现一些奇怪的无法下口的味道。
他们首先要做的第一道菜便是很普通但他们都爱吃的番茄炒蛋,他们两个商量着,如果先把鸡蛋炒熟,再将其和番茄混合烹炒,那样看起来好看,但番茄的那种自然的酸味不能很好地渗透到鸡蛋里面去,二者的味道不能真正混合在一起,吃起来口感不是很好。而如果把二者直接混合烹炒,那样看起来要么成大块,要么比较碎,口感还行但看起来不美。
商量了好久之后他们终于达成了共识,先把两个番茄熬成汁,加水量、火力和熬煮的时间要恰到好处,然后把适量的新鲜番茄汁加入已经混匀的蛋清蛋黄液中,加少许盐和作料,再次混匀。热锅里不要放太多的油,等油热了以后,减小火力,把刚才制作好的原料加入锅里之后在鸡蛋凝固之前再放入少许的番茄汁,增加火力,等鸡蛋八成熟的时候加入切好的番茄,片刻之后,一道特殊的番茄炒蛋便做好了。
在这道菜中,除了一些必需的调味料之外没有加其他更多的调料,这样做出的菜才真正有“菜”的味道,那是一种自然的原味儿。
接下来他们又做糖醋鱼,一开始他们商量着用果汁、可乐、苹果醋加少许啤酒把鱼煮五成熟,然后再按传统的方法做,可是后来想到那些饮料一加热就变质了,就又改变了主意。于是他们在网上找了一篇济南传统风味的糖醋鱼做法,按照那上面说的做,倒也没出什么花样。
后来他们又在网上查阅了不少菜谱,结合自己的直觉做出了很多古怪的菜——麻辣牛肉丝、红烧茄子、冰糖蜜桃、松子仁烧香菇、红烧栗子鸡、糖醋排骨、红枣百合汤。
做好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两个人很有成就感。“妈,我们做好了,吃过之后你们要是不满意,我倒立!”
“婶儿,叔还没回来吗?”
“对了,刚才他打电话说今天局里事儿比较多,中午不回来吃饭了,要不……”
“不行,哥,咱俩一块儿把爸接回来。”沈艺萌说走就走,临走有留下一句话:“妈,面对这色香味俱佳的食物,你要是实在忍不住想吃的话,就偷偷吃点吧,嘻嘻。”
……
到教育局,很少见到人,并不像什么任务很多的样子,大概都已经下班回家了吧。走到沈福林办公室外的时候,他们隐约听到一个女人的哭声,两个人对望了一眼都感到有些诧异,在许小凡就要敲门时,沈艺萌阻止了他,再仔细听听,仍然只有一个女人低微的啜泣声和一个熟悉的男人的叹息声,一种不祥的预感立马将他们包围。
门窗都紧紧地关着,只有门上边的窗户开着,沈艺萌示意许小凡抱起她,让她从门上的窗户里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许小凡把她抱了起来,那一幕确实让沈艺萌惊呆了:一个陌生的女人躺在沈福林的怀里不停地哭泣,而沈福林也抱着她,脸上是一种难以名状的表情,好像在抱着失散已久的初恋情人。
沈艺萌呆着,就那么呆着,许小凡胳膊实在是酸得忍不住了,不得不把沈艺萌放下来,他这才看见萌萌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沈福林听到动静,也赶紧安顿一下怀里的人,出来开门。门开了,沈福林一脸惊愕,沈艺萌擦了擦眼泪痛苦地说道:“爸,刚才我都看见了……这些年来,我一直都认为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最好的男人,可是……你对得起妈吗?”
那女人也走了出来,擦干眼泪,用依然颤抖的声音说道:“福林,对不起!”
许小凡也基本知道个大概了,看着沈福林痛苦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叔,想说什么,你就说吧。”沈福林沉默了好久之后,拨通了妻子锐芳的号码:“锐芳啊,你过来吧,在办公室。”
其实痛苦的何止沈福林?沈艺萌的眼泪早就浸湿了两只袖子。其实痛苦的又何止沈艺萌?许小凡看着这一切,心里像刀绞一般疼痛。其实痛苦的又岂止他们三个?那个女人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不一会儿,锐芳也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来了,一看到那个女人,锐芳走过去一下子抱住了她,仿佛见到了多年不见的老友:“雪姐,你还好吗?”
这下沈艺萌和许小凡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那个被锐芳称作“雪姐”的女人还是很羞愧的样子:“锐芳,对不起!”
“还说这些干嘛?走,回家吃饭去,两个孩子忙活了整整一个上午呢,刚才我偷偷品尝了一下,除了那个糖醋鱼做得有些欠佳以外,其他的真的很好吃呢,有些东西我还真没吃过……”
沈艺萌看不下去了:“妈,刚才这个女人和爸抱在一起呢?!”
“小孩子懂什么?这么没礼貌,你们两个叫雪姨知道吗,走,回家。”
沈艺萌很不情愿地跟着他们回到家里,想想这些年来,爸爸和妈妈从来没有吵过一次架,一直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他们也从来没提起过什么,只是知道爸爸妈妈在上高中的时候就彼此倾心,一直到最后,共结连理,走进婚姻的殿堂,这些年来一直过着温馨甜蜜的生活。可是若不是今天这情况,他们这一代还真不知道,在这个二十年来一直都甜蜜幸福的家庭里,原来还蕴藏着某些隐秘的故事。
沈艺萌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女人,穿着很朴素,但很干净,秀气的脸上虽有了一丝丝皱纹,却依然掩盖不住她的美丽,可以想象在他年轻的时候也一定像夏寒那样漂亮脱俗吧。到他们家之后那个被锐芳称作“雪姐”的女人仍然很羞怯,一直不敢抬头看沈艺萌的眼睛。
锐芳从保温箱里端出饭菜,大家开始用餐,锐芳不停地给那个女人夹菜,并一边吃一边给两个孩子讲述了二十年前当他们还年轻的时候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一段爱情故事:“其实,那个时候的爱情哪有你们现在这么开放,这么大胆,这么浪漫,那时候两个人之间有了好感顶多也就是多看两眼,互相借本书,仅此而己。别说什么牵手拥抱了,就连肩并着肩在校园里走走的勇气都没有。
你雪姨名字叫余雪,那时候你雪姨、你爸、我们三个在同一个班级,他们两个都是全校出了名的好学生,而我只能说是中上等。你雪姨既聪明又漂亮,而且还开朗能干,简直综合了夏寒你们两个的优点。福林也是很多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那时候的他就像小凡,虽然很优秀却不喜欢出风头,可是金子总会发光,他还是无意间已经在很多场合里出尽了风头。
你雪姨和你爸自然就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也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上课的时候福林的目光总会不经意地落在你雪姨身上,你雪姨也经常装作看窗外风景,偷偷瞟福林两眼,总之他们会抓住每一个有借口的转头的瞬间看彼此一眼。而当时的我只是在另一个角落里,偷偷地看着福林,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醋……
可是后来学校提倡消除封建思想,做新时代的新人,提倡男女生正常交往,主动交往。只要是学校提倡的,你雪姨总能事事走在别人的前面,她主动承担起了新思想带头人的责任,她开始主动大胆地和男生交往,其实也就死聊聊天握握手之类的,和很多男生关系很好。当然在这期间她对福林的好也丝毫没有减弱。
倡新总是需要代价的,你雪姨当时就听到了许多流言蜚语,但她并没有在意,坚信自己是正确的。可是福林渐渐地受不住了,也许爱情永远都是自私的吧,他已经开始吃醋,虽然心里也明白那是正常交往,但还是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吃醋,他也曾暗示雪姐改一改,可雪姐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也坚持自己的做法,也许那时候都年轻气盛吧,他们都不愿意让步。时间长了,关系也就越来越淡了。或许感情就像公园里的花草吧,是需要经常浇灌的。
后来,福林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但他沉默并优秀着,只有我明白那是失去余雪之后的哀伤,于是我每天给他写匿名信鼓励他,开导他,希望他能够快乐起来,雪姐我发誓,我在信里面绝对没说你一句坏话,只是鼓励他,想办法让他开心,因为那个时候我依然相信你们是天生的一双,总有一天你们会重归于好的,而那个时候也就是我从你们中间消失的时候,这也是匿名的其中一个原因。
可是后来,福林拿着全班的作业对字迹,找到了我,而你们却最终也没有重归于好……这些年来,一想起你我就觉得愧疚,你各方面都比我强,可是……唉!”两个孩子听锐芳说着,也都沉浸在故事里面。
这时候余雪说话了:“锐芳妹妹,首先我很惭愧,我一出现就把你们一家搅和成这样,其实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我清楚地记得,那时候好多人都对我说三道四,有的话简直不堪入耳,可是只有你给我的永远都是微笑,那微笑就像冬日里的一把火焰,很可人,很温暖……
后来听说你们两个真的走到了一起,我在难过的同时也算是放心了,我相信你们两个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现在看到你们这一家,看到两个优秀的孩子,我真的好羡慕。还有看你刚才说的,把我夸成什么样了,也把自己贬成什么样了,那时候在学习上我们都不相上下,只有福林的成绩比我们稍高一些。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向你学习。那时候,我也知道福林一定会觉得我处处留情,顶多只是在他那里多留了一点,可是我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不管别人怎么想,也不管福林怎么想,到最后大家一定会明白我是忠贞的,我是对的。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了,福林也一天天走远了,以前在一起关系不错的人也都渐渐失去了联系,所有的东西我都错过了……”余雪说着又不禁流下了泪水。
皱了一中午眉头的沈福林终于开口了:“都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呢,我们都一把年纪了,未来是孩子们的啦!活了一辈子也没弄明白爱情到底有多神秘,就让孩子们去慢慢体会吧!其实那个时候啊,我心里怎么想的你们谁都不知道,我也不再说了。这些年和锐芳在一起过得很好,只是偶尔想起余雪的时候心里还是会伤感一阵,但再想想也许现在她过得比我更幸福吧……可是今天当我看到余雪在大街上帮人擦皮鞋的时候,我心里那难受的滋味儿,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雪姐,福林说的是怎么回事?什么帮人擦皮鞋的?你就是拿出百分之一的智慧也不至于帮人擦皮鞋呀!”
余雪脸上又流露出一种世事沧桑的表情:“毕业后我去了大西北,在那里苦拼了两年后很成功地带着大把的钞票回来了,可是回来以后打听到福林你们两个已经结婚了,我当时很绝望,对生活几乎失去了兴趣,也丧失了以前所有的信念,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全是骗人的鬼话。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开始吃喝玩乐,放荡人生,那时候我就想着其实一个人过一辈子也挺好的,为了胡适,韦连司不就终生未嫁嘛,为了林徽因,金岳霖不也终生未娶嘛,我为什么就不可以?
后来我收养了一个别人遗弃的女婴,并给她取名余忆林,现在已经上大学了。在她五岁那年我遇到了一个十分优秀并爱我的男人,他从小是个孤儿,在少林寺长大,有一身好功夫,而且酷爱读书,喜欢吟诗作对,于是和我一见钟情,相见恨晚。他真的很优秀,用文武双全、德才兼备来形容他一点都不夸张。可是也不知道是天意难测还是造化弄人,一场可怕的意外发生在了我们身上。
那年我们准备国庆节就结婚,可就在国庆节三天前的一个晚上,他说带我回一趟少林寺,拜见当年的恩师和同门师兄弟们。我们手牵着手很浪漫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突然听到村子里有疯狂的叫喊声,走过去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村子里招贼了,偷牛的两个贼被发现后打伤看牛的老头然后逃走,后边一群人追着,喊着,但却越追越远。
他真的很有正义感,身手也确实不错,了解情况之后,他几个箭步追上去三两下便制服了那两个偷牛贼,教训了他们一顿之后,他把他们两个绑在了村边的树干上,然后我们走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做的已经做完了,而且自以为做了一件好事。
可是后来当警察将我们包围的时候我们才明白,原来那天晚上他将那两个贼绑在树上后,村民们并没有报警,一直到第二天那两个贼还被绑着,可是其中一个却已经死了,而他——那个我最爱的人,也就成了杀人凶手,他被执行了枪决……
当我安葬他的时候真的很痛苦,为什么好人没好报?为什么老天非要把我生命中仅有的两个优秀的男人全部夺走,留下我一个人在世上踽踽独行?
从此我的生命中真的完全失去了爱情,我也从此失去了斗志……
我和忆林相依为命,她很聪明、很懂事,考上了中央美术学院,可是却花掉了家里的全部积蓄,我想凑下班的时间多挣点钱,于是就……想不到竟碰上福林了。”
……
大家聊了整整一个下午,傍晚的时候余雪要走了,谁也留不住她,而且她拒绝留下任何联系方式,还说以后大家见面只会增加多余的伤感,相见不如不见。可是锐芳分明看见在她出门的一刹那,她的眼角流下了晶莹的东西……
余雪走了以后,沈艺萌一直精神恍惚的,做什么事情都走神,就连吃饭也不例外,最后她终于开口了,第一句话是说给神福林的:“爸,这些年来,你真的时常想起雪姨吗?每次想起她的时候你真的很伤心吗?”
沈福林沉重地点头:“是啊,每次想起她我真的很难受,可是我更爱你妈妈。”
沈艺萌似乎很失望的样子。
佳人失踪藏国外
沈福林办公室事件发生以后,虽没什么严重的后果,但沈艺萌看起来跟中了邪似的,整天精神恍惚的,可谁也问不出来她到底是怎么了,也许这就是成长吧。
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四年的大学生活就要宣告结束了,很奇怪,他们几个都没打算考研,看来这次是真的要结束了。校园里别离满眼,愁绪满怀,似乎每个人都在忙着说再见,朋友、同窗、舍友、情侣,仿佛都在进行最后的告别仪式,别离成了不可避免的伤感,校园里充斥着别离的味道。
接下来便是找工作,夏寒很快也很顺利地联系到重庆一家大公司,待遇很好,即将办理签约手续。邵龙也在北京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再加上以前有过光荣的历史,他的待遇足以让很多毕业生羡慕得想跳楼了。而且他们都坚信在以后的工作中,自己绝对可以脱颖而出,得到更好的待遇。
最不可思议的要数许小凡了,本来他临床医学学制五年,沈福林也说毕业以后他可以通过自己的人脉让许小凡进市医院,可是许小凡却坚持要做一名职业作家,剩下这一年他也不想再读了,他说尽管做一个文人挣的钱不多,但是他喜欢这种生活,晨有清逸,暮有闲悠,梦随心动,心随梦游,不必每天重复同样的节奏,不必时时在乎上司的脸色,可以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尽情地驰骋,听金庸讲故事,与张爱玲谈心得,和海子分享愁绪,哪怕会一世清贫,可是在肮脏的世界里守住了心灵的净土,在繁杂的尘世中坚守了真正的自我,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遗憾呢?这样的生活怎能不令人心驰神往呢?
欧阳玉珠几经周折也没联系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吴双在这将近一年里也没挣多少钱,做网管,做超市收银员,做建筑工人,他真的已经很疲惫了,欧阳玉珠也真的很心疼了,可是生命还在继续,日子还得过,而两个大学毕业生却迟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该怎么办呢?做一个人真的好难啊!在华尔街风暴引起的经济危机的影响下,也许毕业找不到工作的大有人在吧。
当许小凡问沈艺萌的工作情况是,沈艺萌说:“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办,等我想好了就告诉你们。”
“萌萌啊,你别找工作了,我足以养活咱们一家了。”
“不行!”
“你要是真想找工作的话,回来在咱们自己的城市找一份算了,一家人在咱们自己的老窝儿悠闲舒适地过一辈子不好吗?虽然他们几个在别的城市,但一放假就让他们回来,或者隔几天咱们就去找他们,怎么样?”
“等我想好了再联系你!”沈艺萌的话语中似乎没有任何语气。
其实夏寒选择重庆的公司和她当年把志愿改成西安交大的原因是一样的,她不想和小凡萌萌他们在一起,尽管这两个都是她非常喜欢的人,可是看见他们两个,她就快乐,快乐并痛苦着,倒不如来个天各一方。
一次夏寒问许小凡道:“小凡,萌萌咱们三个的故事写完了吗?我可是急着想看了。”
“还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结尾。”许小凡说得很无奈。
“傻瓜,连这都不会,你可以说那个第三者出车祸了,或者得了什么绝症之类的,然后金童和玉女就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多完美的结局呀!”
“别说了,那样的话,活着的两个人如果还能活着的话,也一定会痛苦一辈子的。”
……
这一天,吴双和欧阳玉珠个在低沉了几天之后决定找沈福林请教请教,也许面对现实他们真的服了吧,他俩带了好多礼物来到沈福林家里,福林和锐芳也很热情地招待他们两个,大家也都不陌生,说明来意之后便直奔主题。
吴双先说道:“福林叔,我很迷茫,也真的很无奈,难道我真的就是回农村修地球的命运吗?”
“哈哈哈哈,你如果真是那种命运的话,命中也就注定你不会来找我了。”
吴双和欧阳玉珠都立刻精神起来:“福林舒的意思是你有办法让我们脱离困境?”
“我?我哪有那个本事,路是你们自己走出来的,现在的关键是你们想走什么路?刚才你们所谓的‘困境’指的又是什么?”
“坦诚地说吧,我们没那么高尚,说白了我们的困境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挣不到钱,已经快到饿肚子的地步了,至于想走什么路嘛,我们夫妻俩没有更高的要求,只要是正道,能挣钱就行。”
“这就不对了,找不到工作和挣不到钱分明是两码事嘛,到底是想挣钱,还是想找工作?”
吴双刚想说什么,欧阳玉珠抢先说道:“福林叔的意思是……”
沈福林意味深长地说道:“其实啊,你们这些孩子无论是报志愿还是找工作,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自己真正的兴趣,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你们,社会就这个形态,还是给你们讲讲发生在我身边的一些故事吧。
这些年来我做为教育局局长,要说严格奉公有些夸张,但我从来没做过贪污受贿之类的昧良心事,可是我拥有的这么多钱都是靠工资吗?那是远远不够的,其实以前,我一直在炒股,在股市确实没少赚钱哪!不过为了不让萌萌小凡你们看到这种少劳多获的赚钱途径以后不好好学习,我一直在秘密进行着。后来连续两次预测错误,赔了一点钱,我就感觉到事情的不妙,于是赶紧从股市撤出,转到其他的行业,这些年股市的片片惨绿可是丝毫没有伤害到我呀!
我还有一个同学做职高副校长,几年前他妻子下岗以后就在他们的学校里开了一个小卖部,他们职业高中学生比较少,全校也就那么几百人,可是半个月前我们几个老同学在一起聚餐,喝得有些麻的时候他曾这么对我说‘老沈哪,活了这么多年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无商不富,这几年你嫂子开小卖部赚的钱比我这几十年的工资都多呀!哈哈,早知道做生意赚钱,孙子在学校里窝几十年……’”
吴双和欧阳玉珠回去以后都精神百倍,虽然还是没有找到实实在在的赚钱门路,但总觉得有了奋斗的方向,心里踏实多了。后来又经过反复的考察、讨论和请教他们两个决定从小生意做起,就在他们市一高的对面租了一间小房子,卖馋嘴饼。在这个城市里以前没有人做这种生意,所以一开业生意就很好,许小凡也经常到那里给他们帮忙,同时也给这个小店吸引了不少顾客。
有一天,沈艺萌打电话到家里,是妈妈锐芳接的:“萌萌啊,赶紧回来吧,就业的事情回来以后咱们一家人商量好吗?”
“妈,其实我一直没找工作,自从见过雪姨以来的这几个月里,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现在我想通了。妈,我真的很爱我哥的,哥也很爱我,我承认他对我真的很好,帮我学习,给我讲故事,在我即将摔倒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身子垫在我的身下,在我想吃甜瓜的时候,从不偷窃的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到田地里为我偷回来,为了保护我,他会毫无退缩地跟四个持刀歹徒拼命……总之,只要是能让我高兴的,他都会竭尽全力地去做;只要是为了我安全的,他甘愿赴汤蹈火。我也一直以为我是天下最幸福的女孩儿,可是——我不是。哥一直觉得他欠咱们很多,所以只要我说一句喜欢他,他绝对不会说半句的不喜欢我,只要我说一句想嫁给他,他也绝对不会说半句的不娶我。可是他对我的这种爱很大成分上是哥哥对妹妹的爱,夏寒他们两个之间的爱才是真正的纯粹的最美好最浪漫的爱,夏寒对我哥的爱丝毫不比我少一点,而在内心深处哥也是很爱夏寒的,只不过他一直把那份爱压抑着,封印在心底,夏寒也一直让着我,装作不在乎的样子。
我们三个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里,我不得不承认哥和夏寒之间总是有数不尽的不可思议的默契,他们两个的想法总是能出奇不约而同,夏寒总是能猜到哥第二天穿什么衣服,可我总是猜错,他们才是真正天生的一对儿金童玉女。从小到大,夏寒什么事情都让着我,这次她也承诺这辈子她不跟我争小凡,我也曾无数次地在心底发誓,下辈子让哥变成王子,夏寒就是美丽的公主,而我就做他们家里的一名丫鬟,服侍他们一辈子。
可是现在我明白了,是我太自私了,感情是勉强不得的,如果把他们本该有的幸福寄托在下辈子的话,哥就会压抑一辈子,夏寒就会痛苦一辈子,而我也会内疚一辈子。人生没有几份爱情是十全十美的,梁山伯、祝英台、白娘子、孟姜女……结局不都充满了遗憾吗?但即使是有缺陷的,只要曾经完美过,我就不应该再有更高的奢望了,这些年来,哥一直宠着我,哄着我,惯着我,我已经感到很幸福了,尽管我不知足,但我知道我的确应该知足了。
所以,妈,我决定离开,为了让他们真正走到一起,也为了我们不会因看见彼此而伤心流泪,我决定出国,去遥远的美国,而且这辈子我不会再回来了,我就当自己已经死了一次,现在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一切从头再来。妈,我是个不孝的女儿,而您和爸都是天下最好的父母,如果让我重新选择的话,我还会做您的女儿,可是造化弄人,我对不起你们,下辈子让我做牛做马那是我罪有应得。
我相信哥一定会很孝顺你们的,你们在家里安度晚年,偶尔想起我的时候,不要伤心,我在外面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会过得很好的,不要来找我,因为你们找不到的,我会在世界的另一个地方每天为你们祈祷,给你们送去最真挚的祝福。妈,我永远爱你们……”
锐芳早已泪流满面,哭着喊道:“萌萌——萌萌——你听妈说……”可是那边早已挂断。再拨,依然没有反应,因为坐在车上的沈艺萌已经流着泪把手机卡扔出了窗外,车正开往机场,之前她给许小凡和夏寒各发了一封电子邮件之后也申请删除了邮箱,以前的QQ她也决定不再登陆。
锐芳赶紧把沈福林和许小凡叫回来,他们两个又拨了几遍号码之后,许小凡打开电脑登陆邮箱和QQ,只看到邮箱里沈艺萌发来的一封邮件:圣旨到!许小凡,这辈子我放过你,命你好好爱夏寒,和她共结连理,走进婚姻的殿堂,并照顾好我们的父母,下辈子你必须继续爱我,不得有误,钦赐!呵呵,哥,当你接到圣旨的时候,我已经坐上了出国的飞机,而且这辈子不再回来了,其实也不为什么,只是突然间长大了,想过另一种别样的生活,和你在一起的这些年里,我真的很幸福,我会在内心深处永远珍藏那一段美好的时光,同时我也会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里默默地祝福你们,好好照顾夏寒,下辈子我们再一起闯江湖,在一座没人知道的山上盖一座天宇阁,平日里我们出去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受伤了就回到我们的天宇阁慢慢养伤,谁也不许耍赖,奈何桥上,咱们谁都不许喝孟婆汤,死也不喝,否则就会忘记我们的约定。一定要记得噢!
给她回复,可总是失败,QQ上她的头像也总是灰色的,就像一片秋天的落叶,虽然还保存着原来的形状,但却永远失去了曾经的鲜活。许小凡和沈福林想尽了所有的办法,也还是联系不上她,最后许小凡无奈地说:“看来我只有去美国找她了。”
锐芳还是不停地流泪,沈福林和许小凡也像被抽空了一样有气无力的。
夏寒收到沈艺萌的邮件之后也马上想办法联系她,可是总也联系不上,于是她就拨通了许小凡的号:“小凡,萌萌她……是真的吗?”
“是真的,她所有的联系都断了。”
“我愿意和你一块儿去找她,无论到哪里。”
“听婶婶说,她去了美国,我们知道的也就这些。”
“好,我马上回去,你等着我。”
夏寒也不管什么工作了,收拾了一下行李便坐上了回家的列车。回来以后他们商量着先去上海复旦向她的同学们打听一下,萌萌在国外总得联系个熟人吧,他们希望能从她在美国留学的同学那里找到些线索。
无端人祸加天灾
沈艺萌从纽约机场出来以后,忽然间不知道该向哪个方向走去,以前在国内的时候,要么从学校回家,要么从家去学校,上车前心中就有了明确的目的地,每次去找许小凡他也都早早地在车站等着。可是如今自己该到哪里去呢?眼前是各式繁华的建筑和熙熙嚷嚷的行人,他们大多一对一对的,说着自己半懂半不懂的英语,一个本就伤心欲绝的人身处此情此景,真可谓是:有家难归游孤魂,喧哗闹市若无人。
一步两难向何处?雨打浮萍谁问津。
冷风懦弱藏冬寒,骄阳似火灼我心。
山河未破居疆外,此生储蓄来世姻。
人生最大的伤痛莫过于身处闹市却仍然是孤孤单单,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沈艺萌忽然有一种感觉:好像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本来就是多余的。要不,找一座最高的建筑爬上去,再跳下来吧,其实自杀也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呢,不行,如果现在死了的话,在哪儿等小凡呢?如果直接投胎转世,那下辈子岂不是要比许小凡大好多岁?才不要呢,再说了,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国家。还是先租间房子住下再说吧。
毕竟是英语过了六级的名牌高校毕业生,跟美国人交流起来虽然有些困难,但还是可以比较流利地交流的,租了房子并买了些简单的日用品之后就安顿了下来。在这里她真的是举目无亲,除了买些必须的东西之外,她也懒得出去走走,整天丢了魂儿似的呆在屋子里,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回忆以前的事情。
是啊,认识许小凡已经十年有余了呢,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跟他说了那么多,由他的家事引出我做侠女走江湖的梦想,然后他说出了洗髓经的心法,于是我们便彼此敞开心扉,这一开就是十年,有时候想想其实自己也蛮幸福的,在这十年中自己尝到了世间多少人不能尝到的东西,人的一生能有十年的真爱已经很不错了,下半辈子的幸福就让给夏寒吧。
除了在床上发呆之外,他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写日记,繁杂苦闷的情绪无处倾诉便只好倾诸笔端,沈艺萌又开始写日记了。
九年前许小凡回老家的时候她开始写日记,可是后来逐渐停止了,只是偶尔有感触的时候记上一半次,现在重新翻开的那发黄的日记本,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人们说文人或艺术家的创作灵感往往是在失恋或失败的人生低潮中产生的,此刻沈艺萌的日记也的确感人至深:人生如梦,疲惫的我似乎已分不清何时是梦境,何时又是梦醒,在灵魂深处似乎总有一条斩不断的铁链,铁链的一头是我那一颗生锈的心,另一头我却不知道连在哪里,我只知道那铁链透骨,冰凉……
有时候沈艺萌实在闷了也会出去买些零食,在这里除了自助服务之外几乎干什么都要给消费,尤其是理发的时候,要是没给或者给的少了,那你理发的效果还不如在家自己对着镜子剪几下呢。小费就小费吧,沈艺萌慢慢也习惯了,可是有一次她吃过晚饭的时候想出去走走,刚走没多远她就回去了,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害怕袭上心头,美国公民是可以带枪的,万一……虽然这种万一来得很荒谬,可她还是又折回去了。
许小凡和夏寒两个人在复旦大学费了好大劲才打听到沈艺萌的一个同学,又通过她联系了其他的同学,尤其是那些要去美国留学的,可是所有的人都说不知道沈艺萌在哪儿,也失去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
看来只有去美国了,事不宜迟,他们两个接着开始办理出国手续,萌萌出国不是留学,而是流浪啊!一天找不到她,大家的心就像油量不足在空中做最后挣扎的的飞机一样,摇摇欲坠。以前萌萌就像是一个快乐的天使,不仅自己快乐,她还总能把自己的快乐带给身边的每一个人,现在她失踪了,大家的生活中好像忽然丢失了好多东西。
许小凡和夏寒直接去了美国旧金山的唐人街,在这里要是再找不到她,他们可真的没辙了。在唐人街比在美国别的地方好混多了,一到那儿他们就受到当地华人的热情招待,好多人围着他们,就像过节一样。
可是,大家问候之类的话还没说完,夏寒就直接说明了来意,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说没见,他们略感到一丝的失望,然后这里的华人又主动向自己的熟人打听,可是到天黑的时候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
警察抓贼还可以根据某个贼的一贯作案手段和习惯活动地点进行追查,可是像他们这样没有任何线索地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呢?
夜色里充斥着不祥的空气,美国的月亮似乎和自己祖国的不太一样,可是又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很晚了许小凡也没有睡意,便走出了房间,却发现夏寒也在外面。
“还没睡呀,夏寒?”
“我不想睡,你也睡不着吗?”
“嗯,你说萌萌会在那儿呢?她会不会根本就没来美国,只是在国内的某个地方藏了起来了呢?”
“以她的性格来看,有这个可能,不过我觉得不会,我有一种直觉她就在美国,要不明天我们找媒体帮忙吧?”
“她故意躲着我们,媒体是没有用的,自从林叔和雪姨……之后,萌萌就变得很反常,我原以为过一段她想开了就没事了,可谁知道……”
“放心吧,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我们早晚会见到她的。”
夏寒说得很肯定,看着她憔悴的脸庞,许小凡心里突然很难受,他欠她的太多了,是啊,如果十年前的那个早晨没有下雪,那群人会把他的家毁掉吗?如果自己没有晕倒在雪地里,会被福林叔带到市里吗?如果……如果假设成立的话,那么萌萌和夏寒将会在高中毕业以后一起考入复旦,然后在复旦一起享受快乐的大学生活,他们可以随意地挑选自己的男朋友,毕业后找到优越的工作,然后走入幸福的婚姻殿堂……
而自己初中毕业以后就得出去打工,挣几个钱回来盖房子,娶媳妇,生孩子,种着十几亩田地,甚至再养两头牛,喂几头猪,平平淡淡地度过自己的一生。可是假设不成立,一切都是空想。
“发什么呆呢?”夏寒把他拉回现实。
“夏寒,认识我,你后悔吗?”
“那你先告诉我如果失踪的人不是萌萌,而是我,你会像找她一样满世界找我吗?”
“我会的,其实在我心里,我也说不清哪些是亲情的成分,哪些是爱情的成分,但我清楚地知道如果失踪的人是你,我也一定会天涯海角找你的。”
“那我还有什么后悔的呢?这就足够了。”
“我欠你们的太多了……”
“别说这些了,找萌萌要紧,要不明天我们去溜冰场找她吧,她很喜欢滑旱冰,高兴的时候去,不高兴的时候也用它来发泄情绪?”
“美国这么多溜冰场,我们去哪儿找?”
“要说也是,我糊涂了,这唐人街要是没有的话,估计我们是很难找到她了,看来只有想办法让他找我们了。”
“嗯,是个好主意,具体的方案明天再商议吧,时候不早了,我们都睡吧。”
“哦。”然后他们各自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还没吃过早饭,沈福林就发来邮件说锐芳病得很厉害,让许小凡和夏寒赶紧回去,继续在美国待下去也很难有结果,说不定哪天萌萌想家想得很了,就自己回去了。
于是许小凡和夏寒又匆忙地飞回祖国,这并不是说锐芳比沈艺萌更重要,而是在国外毫无线索地找一个人无疑于大海捞针,可是锐芳的病情却实实在在地摆在眼前。
回到家里,锐芳正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面色非常憔悴,沈福林在这些日子里仿佛也皱纹加深了,白发增多了,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这一切许小凡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夏寒的胸口也像灌了铅一样沉痛难忍。
“叔,婶,我们回来了,怎么了这是?”
“你们两个回来了,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锐芳有气无力地说道,想坐起来却没有力气。夏寒和许小凡赶紧扶她躺下,每人握住她的一只手,沈福林把病情向他们慢慢说来。
原来许小凡和夏寒他们两个走了以后,锐芳才说出这些天以来她就感觉小腹疼痛,一开始没在意,可是一直疼痛,于是便去医院检查,这一查让沈福林他们两个惊呆了,检查结果显示是左侧卵巢囊肿,需要手术切除,面对这样的天灾人祸,他们没有任何的办法,只好按照医生所说的把左边的卵巢切除了。
可是没几天,锐芳感觉右侧的小腹也不舒服,一检查结果显示右侧卵巢囊肿,医生说也必须切除,这次他们不再那么相信医生了,这分明就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说不定右侧卵巢切除之后肾脏还会病变呢。再说也有点舍不得,虽说他们不需要再生育了,但总是感觉精神上接受不了。可是如果不摘除,病情会继续恶化,最终也会蔓延全身的,沈福林是实在没办法了,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些天吴双和欧阳玉珠也一有空就往沈福林家里跑,每次来都带着好多补品,现在他们真的赚了不少钱。夏寒回去看了一下父母之后也每天待在这里,甚至晚上也不回去,对锐芳的照料真可谓是比亲生女儿还亲生女儿。
他们几个经过再三的商量,最终决定把希望寄托在中医的身上,经过请教、询问、查阅各种资料,他们发现如果能有人治好锐芳的话,那人一定是北京一位已经退休的老中医——善问天,他被人们誉为“神医”,[奇+书+网]只是退休之后他就回到山西老家过安闲隐逸的生活,谢绝给任何人看病,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儿子小神医,虽然小神医的医术也堪称高明,但善问天绝对是近代无人超越的。
虽然他已经谢绝给人看病,可是许小凡说无论如何也要让他破一次例,接着他就开始查阅有关善问天的各种详细资料。
妙访神医见婚照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可是如果只凭着这种信念一味地苦苦追求,知其不可而为之,也许到头来只会在南墙上撞得头破血流,有人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在人与天的较量中,到底谁能掌握遥控器呢?也许狭路相逢勇者胜吧。
许小凡经过一番精心的准备之后,便和叔叔婶婶一起前往山西善问天的老家。去一个偏僻的地方找一个陌生的人,是很不容易的,再加上锐芳随时需要照顾,定时需要用药,这确实是一场艰难的旅途。
他们从山西运城下车之后,一路打听,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善问天所在的村子。向村民们询问了他家的具体位置,村民们还告诉他们说如果看病的话最好到省城找小神医,老神医好多年以来从未给人看过病,很多人都来找过他,有钱的、有权的、有势的,什么样的人都有,但都被他拒绝了。
看着那些村民们诚恳的表情,锐芳本来就不踏实的心里更加没底了:“要不咱们回去吧?悟性高的人往往都比较古怪,看来老神医真的谢绝病人了。”
“放心吧婶儿,怪癖的人自有怪癖人的可爱之处,我相信人的本性是善良的,既然来了,说什么也要试试啊,你们先在阴凉处歇会儿,我过去看看。”许小凡在大树下的石板上铺了两张报纸,让叔叔婶婶坐下,自己一个人去敲开了那家的大门。
出来开门的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她梳着两条小辫,两只大大的眼睛镶嵌在她天真无邪的脸上,有一种古朴的美丽,看起来非常可人。可说起话来却没有丝毫的礼貌:“你是谁?来干什么的?”那高傲的语气就像在质问失去了主子的汉奸。
“小妹妹,我是来找善问天善老伯的,能否麻烦你去通报一声?”
“我很小吗?我已经九岁了!来找我爷爷干什么的?告诉你就算是联合国主席来找我爷爷看病,我爷爷也不会答应的。”
“妹妹误会了,我是来找善老伯下棋的,听说他棋艺高明,我想和他一决高下,不知道……”
许小凡没说下去,只是诡异地笑了笑,那女孩儿打量了他一会儿之后,什么也没说把门关上,向屋子里跑去。
许小凡就在外边等着,许久之后,门开了,“爷爷请你进去。”许小凡便跟着她走进了院子。院子里的树荫下坐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如果让他去扮演西游记里的太上老君,绝对不用化妆,只需换换衣服就可以了,想必那人就是传说中的老神医——善问天了。院子并不大,但是却种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那花草有的正在盛开,有的已经凋零,还有的正含苞待放,而花草的名字许小凡却一个叫不出来。院子里还有几颗古老的大树,杂乱无章地排列着,每棵树的树荫下都放着做工极其精美的石桌石椅。许小凡敢打赌,如果让陈水扁在这里住上两年,他绝对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许小凡毕恭毕敬地向善问天行了一个礼:“我叫许小凡,慕名前来与善老伯切磋棋艺,希望善老伯看在我一片诚心的份上,不要吝惜一盘棋的时间。”
“什么棋?你任选一种吧。”
“多谢老伯,那就象棋吧。”
很快摆好了棋局,善问天一直很严肃,许小凡也口不多言,举止恭敬,他们都全神贯注地走着每一步棋。
树荫下的沈福林和锐芳一边等待,一边聊天,但不管他们说什么自娱的话,语气中似乎都少了原先的那种自豪的底气。等了一二十分钟以后,许小凡还没回来,锐芳有些着急了,而沈福林却说道:“放心吧,既然小凡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说明有戏,也许小凡真能说服他呢。”
“福林哪,凡是与‘癌’字有关的人没几个长寿的,我能活这么长时间已经是老天格外开恩了。”
“不,锐芳,我们发现得早,早就有希望。”
“你不用安慰我,人生如梦,无论梦长梦短,总会有梦醒的时候,其实这辈子我也应该知足了,只是我要是这么走了,真有点放不下萌萌……福林,我走了以后你再找一个伴儿吧,好好过完剩余的日子。还有就是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要忘了留心萌萌的下落,虽然她不愿回家,其实她想家着呢。”
堂堂沈福林眼睛红了,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锐芳,你不要这么狠心,虽然以前我对你照顾欠佳,但你也绝不能丢下我不管,绝对不能!如果……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也不想活了……”
……
大概半个小时以后,许小凡只剩下一车、一马、一卒、两士,善问天还有一车、两马、一相、一士,善问天跳了一步马之后,许小凡把卒往中间移动了一步,看似走到了对方的马蹄上,可善问天却是一愣,举在手中的棋子怎么也放不下去。
“要不,悔一步棋吧,刚才一定是没看清楚?”许小凡小心翼翼地问道。
善问天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老了,不行了。”显然他是认输了,他这一笑把刚才的严肃全部轰到了九霄云外,现在倒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呵呵,小伙子,行啊!现在的年轻人能有这个兴趣的不多了,你来找我不只是为了下棋吧,不过既然你赢了,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除了看病以外,什么事情我都答应你。”
许小凡没有立即回答,从包袱里取出一卷精美的纸张,慢慢地展开,双手送给善问天:“善老伯,小凡还有一份礼物相赠,不值钱,但却是我亲手做的。”
善问天接过一看,的确是一副超凡脱俗的作品,镶着红边的优质纸张上是刚劲有力的毛笔字,字体放荡不羁却又不失工整,排列洒脱随意却又行行对应,而内容更是美妙绝伦:赠善神医天降神医济世人,还魂无数终得隐。
曲高和寡惹仙怒,琴棋书画谁知音?
闲田村落本仙居,无知小辈妄携尘。
知恩反哺寻常里,赤胆孝心求医神。
许小凡拙笔善问天看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拍着许小凡的肩膀道:“踏破铁鞋觅知己,今朝无意偶得之,哈哈哈哈,别叫我老伯了,叫我一声大哥就行,你父母病了?”
“是我婶婶,但和亲生父母一样,还请善老……善大哥高抬贵手。”
“父母就是父母,婶婶就是婶婶,怎么可能一样呢?请她来吧。”
“多谢善大哥!”许小凡非常高兴地把叔叔婶婶叫来,他们两个也异常兴奋。
从锐芳进门开始,善问天就一直留意着她,留意着她的神态、气色、语言、动作甚至呼吸,短暂的寒暄之后,善问天要求给她把脉,不用说锐芳肯定是赶紧把胳膊递过去。许小凡正要给他介绍病情,善问天止住了他:“什么都让你给说清楚了,还叫神医?”许小凡赶紧打住,心里那叫一个佩服啊!
他一边把脉,一边思考,一边询问情况:“以前是不是做过什么手术啊?”
“是,前一段把左侧的卵巢切除了,可是接着右边的就又囊肿了,西医医生说……”
“停,我知道了,不管西医上怎么说,我只能用中医的理论给你们解释,中医讲究天人合一,就拿你身上囊肿的肿瘤来说吧,为什么那么多人身上没有肿瘤,而偏偏就你身上有呢?简单地说,这是因为你身上具备了长肿瘤的条件,举个小小的例子,木头在一定的条件下可以长出蘑菇,如果只是把蘑菇摘除了,因为这块木头仍然具备长蘑菇的条件,所以你摘了第一个,它就还会长出第二个,摘了第二个它就还会长出第三个……直到木头不再是木头了,它也就不再长了。要想在木头还是木头的前提下不让它长蘑菇,最好的办法就是改变木头所处的环境,让它不再具备长蘑菇的条件,比如把它放在干燥的环境中,行医的道理其实也就这么简单。”
他们三个听得心悦诚服,许小凡不禁问道:“善大哥,光从这脉象上你能看出这么多?我觉得人的脉搏没什么区别呀?”许小凡说着把自己的左手按在自己右臂的脉搏处。
“你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了啊,就咱们两个在的时候你可以叫我‘大哥’有别人在的时候你还得叫我‘老伯’,哈哈,不过说起这脉象啊,学问可深着呢,看你,弄错了,反过来,食指靠近腕部,无名指靠近肘部,就算是装也得装像点啊!脉象是很难表达的,比方说吧,如果一个人的脉象感觉像是一个玻璃球放在盘子里滚动,用专业术语说就叫‘如盘走珠’,那么这个人准是怀孕了,如果一个人的脉象就像用刀子刮竹子,中医上称之为‘涩脉’,那么……给你说这么多你也不懂,不说脉象了,说别的吧。
老夫从小就喜欢中医,十九岁那年就基本上能治百病,而且药到病除,三十岁以后就成了真的神医了,反正当时我自以为‘神医’这个称号我是当之无愧的,因为没有我治不好的病,除非他抬一个死人过来,只要还有一口气,我保证药到病除,不是吹,老夫医好的病人如果排成队,绝对比长城还长!”
善问天越说越来劲儿。“其实老夫不会治病,只会治人,通过巧妙的调理,发动人体自身的机能,从而达到驱病的效果。不过,你们知道老夫为什么退隐吗?喜欢田园生活,渴望返璞归真是其一,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说出来也无妨,老夫也不拍丢人了,就全盘告诉你们吧后来,随着名声的逐渐扩大,找我的人越来越多了,病情也越来越奇怪了,在西医上被称为‘艾滋’、‘癌症’的东西成了老夫的绊脚石,那时我才真正明白什么是井底之外,但并不是面对它们老夫就无能为力啊,有些发现得比较早的老夫还是拿下的,只是老夫没有把握,有时候行,有时候不行,再加上现在的环境污染,很多稀有草药都找不着了,人工培养的药性又太差,对于病情我根本没有把握,身为神医,岂能如此,一怒之下,我就退隐了,慢慢喜欢上了安闲自在的生活。
偶尔无聊的时候也会思考一些医术的问题,现在对于这些病也有了些研究——呵呵,说了这么多废话,还是说点实际的吧,对于这位妹子的囊肿,我只有百分之六十五的把握,你们自己考虑考虑吧。”
锐芳立马答应下来:“多谢善大哥,那就全靠你了。”沈福林和许小凡也都默许了,毕竟她得的不是一般的病,以现在的医学水平也只能这样了。
善问天给她开了三个月的中药,又对瑞芳说道:“其实你身上还有另外一种病——郁证,但目前也管不着它了,你自己得调整心态,人生短短数十载,能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值得你去伤怀?每天给自己一个微笑,保持一份轻松的心情,什么难关总能过去的。”
沈福林可是完全折服了:“善大哥,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一份薄礼,不成敬意,”说着沈福林把一万块钱放在桌子上,又递给他一张名片,“以后若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不管……不管治疗结果如何,我都会永远感谢你!”
善问天却把钱还给了他:“哈哈哈哈,名片老哥我收下了,钱那东西我不喜欢,我想要的最好的礼物是,让许小凡每年的这个时候来我这儿住两天,陪我下棋,给我作诗,怎么样啊?”
“一言为定!”
“呵呵,行将就木的人了,也陪我不了多少次了……”
沈福林他们三个像得了灵丹妙药一样高高兴兴地回去了,但是,这根救命稻草真的有效吗?
刚回到家,他们就收到了沈艺萌从美国寄来的包裹,打开后里面有几张新婚照片,照片上的新娘是沈艺萌,新郎是一个黑种人,但是牙齿特别白。包裹里还有一封信:爸、妈、哥、夏寒,你们好!在这里我找到了生命完美的另一半,他很优秀,对我也很好,简直就像前世注定的一样,我们太般配了!哥,夏寒你们两个也结婚吧,在这里我很好,有空了,我带着他回去看你们……
沈福林、锐芳、许小凡、夏寒……他们所有的人心里好像被灌了铅一样难受,又像被人打了耳光一样心痛,谁也不说话,生活怎么这么喜欢捉弄人呢?
旧友重逢谈婚嫁
从山西回来以后,许小凡就一直悉心照料着婶婶锐芳,沈福林很多时候得去上班,家里除了锐芳就只剩下许小凡和经常来和他一起照顾锐芳的夏寒,很多时候他们做着该做的事情,也不多说话,只是偶尔陪锐芳谈谈心,但眼神就足以传达一切。
夏季即将过完,锐芳的疼痛减轻了,日子似乎又平淡了起来,尽管沈艺萌还是没有消息,尽管她的失踪让每个人都感到难过,但时间还在一分一秒地继续,日子还照样得过,那份难过似乎也被时光冲淡了许多,只是每个人想起来的时候还会伤心一阵,伤心过后,就又投入到纷繁复杂的生活中去了……
大概人生也就是这样吧,一个人在的时候或许可以让整个世界都是明亮的,温暖的,当他不在的时候也会有许许多多的人为他伤心,为他难过,为他流泪,但这一切终究经不起时间的冲刷,日子长了,人们就会把他忽略,尽管在茶余饭后的某个瞬间还会偶尔提起他,但也只是提起而已,只是记得他曾经存在过,顶多记得他曾经美好地存在过……
这天晚上,忙完一切之后,许小凡一个人出去散步,记得在大学的时候他每天都会花掉至少二十分钟的时间一个人随便走走的,可是现在呢?好像自己好久没有散步了。夏寒家就在他楼下不远处,于是他们两个一块儿走在那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马路上。
两个肩并肩走在马路上悠闲散步的青年男女不一定就是情侣,也可能只是朋友,也可能什么都不是。此刻的夏寒和许小凡又算是什么关系呢?谁也说不清楚,但有一点是肯定,他们之间是非常亲近的关系,亲近到甘愿为彼此牺牲的地步。如果是在武侠小说的故事里,他们绝对是江湖上美名远扬的搭档,但现实不是小说,他们只能肩并肩走着,聊着……
“夏寒,你该找份工作了。”
“我已经发出好多简历了,但都没有回音,毕竟咱们只是本科生,现在的研究生太多了,就业压力很大,再加上毕业这么久了却没工作经验,人家用着不放心哪。”
“那倒是,唉!”
“不过没事的,这些年我们馍店的生意没少赚钱,暂时饿不着,我妈还说想买一套四居室呢,看来家里有的是钱。”
“我不是担心钱的问题,夏寒,你比以前憔悴多了,这些你都注意到了吗?”
“呵呵,还说我呢,你头上的白发也比以前增加了许多呀!要不,明天我帮你染黑吧?”
“染黑有什么用?再长出来还是白的,你的刘海儿也长了,明天去理发店修修吧。”许小凡说着用手撩起她的刘海儿,抚摸着她的头,就像小时候经常摸她的头一样,不过今天她的刘海儿的确是过长了。
夏寒感到一股暖流涌遍全身,那是一种久违的温暖,她把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也不管他的肩膀是否可以借用,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的眼睛里掉出来,她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许小凡把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
是啊,夏寒也是一个需要爱的女孩,一直以来她压抑着自己,用自己的痛苦换取好友的快乐,再用强装的微笑掩饰内心的痛苦,但毕竟她也是一个花季少女呀!他们为什么要拥抱?其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眼泪真是好东西,既能滋润眼球,又能发泄情绪,哭过之后一切又恢复正常,她照样像亲生女儿一样和许小凡一起照顾着锐芳,沈福林也开始按照正常的作息时间上班,有空的时候许小凡就写点作品。
就在吴双的小本生意越来越红火的时候,学校的旁边迅速出现了好多馋嘴饼连锁店,这样一来,吴双利润自然减少了许多,欧阳玉珠绞尽脑汁,在饼身上加些芝麻、葡萄干等东西,做出许多花样儿,还起了个性的名字——玉珠饼,折腾一番之后,生意好一些,但还是不如从前。
这天中午,大伙儿接到邵龙发出的五星级的邀请,原来邵龙的公司在河南开了一家分公司,而且就在他们市,邵龙则作为技术精英跟着分公司来到此市。回来的第一件事当然是请客,地点设在金爵大酒店,自从沈艺萌失踪以后,他们就没聚过餐,这次从表情上看,大家还是很高兴的。
席间,大家毫无保留地诉说着自己近来的生活感受,又应验了那句老话:姜还是老的辣,朋友还是老的亲。
邵龙满面红光:“吴双啊,叫我说你小子别再卖什么嘴饼了,进我们公司吧,有我的面子他们至少得让你比普通员工的薪水高三百。”邵龙说着伸出三个手指头。
“不吃螃蟹不知道螃蟹美味,我们本儿小,利儿大着哪!还有,我宣布一个大事,怕待会儿喝多我忘了,听好了哈,下个月,我和欧阳玉珠就要结婚了!”
“唔——耶——”尖叫过后,大家非让他们两个先喝交杯酒不行,说是婚前演练,他们也只好照做了。
交杯酒喝过后,欧阳玉珠突然对许小凡说:“小凡哪,叫我说,夏寒你们两个也结婚得了,萌萌不回来我们心里都不好受,但是你想过没有,萌萌躲起来不就是想看到你们两个结婚嘛,说不定你们今天举行婚礼,明天她就回来了呢?她就在暗中监视着我们呢?还有……”
夏寒打断了她:“别说了,你就别再添乱了。”
许小凡面无表情,欧阳玉珠接着道:“许小凡你小子到底是不是男人啊?夏寒拒绝一个又一个的追求者,为的是什么?你说人家谷阳哪不比你强?以前吧也就算了,可是现在萌萌都结婚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接着她又对夏寒说:“夏寒你也是的,为你自己着想一次好不好?人一辈子不能只为自己活着,但也不能总为别人活着呀?!其实你在小凡心中的分量不比萌萌小啊,只不过他被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冲昏头脑了……”
许小凡突然止住她:“别说了,别说了。”又转过头对夏寒说:“夏寒,嫁给我吧?我们也结婚好吗?我们作为真正的儿女照顾叔叔婶婶好吗?当然还有你的父母。”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许小凡是认真的。
可是夏寒却摇了摇头:“再等一段时间吧。”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在酒店外边,一个男的正在和一个女的纠缠,只听那男的说:“既然你不想嫁给我当初为什么还要……”
“我现在后悔了,行不?”
“不行,今天你不给我一个交代,就别想走!”
许小凡突然跑过去抓住那个女的:“小春?怎么会是你?”那个被许小凡称作“小春”的女子脸上先是惊喜,但零点五秒之后迅速变为羞涩、惭愧,最后混合为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
是的,她是小春,是小时候经常和许小凡一块儿上学,经常帮许小凡干活儿的那个童年伙伴——小春,邵龙吴双他们把那个男的打发走之后,开始问她刚才是怎么回事。小春去掉假发和耳环,此时再去看她,哪里还像刚才那个样子?分明一学生模样的清纯女孩儿。
“小春,刚才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和他那个之后想不到又碰见他了,就这样。”
“那……什么……别急,那个……你……不会是……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呀小春?”许小凡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欧阳玉珠替他问道:“你在哪儿工作?”
“婚介所。”
吴双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啊,婚托儿,就是假装和人相亲,然后飞鸽子,骗钱的!”
许小凡也终于明白了:“那也不好啊,你是缺钱花吗?从家里出来多久了?”
“是,我是缺钱,怎么了?你会给我吗?就算你会,我花完之后你会继续给我吗?你能给我多久呢?就算你愿意,嫂子会愿意吗?是的,我的职业没你们的光荣,没你们的高尚,可也都是生活给逼的,我需要吃饭,家里也需要我给他们寄钱,你说我一个连高中都没上的弱女子还能怎么办?啊?”许小凡一时语塞。
这时邵龙说话了:“我们公司明天就开始招聘了,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去试试,工资不算高,但在咱们市的同等企业中算是数一数二的。”
“说的好听,我应聘过好几回了,稍微像样点的公司都不要我。”
“那是以前,这次既然我都这么说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许小凡也冲她点点头:“他叫邵龙,在公司很有地位的。”小春的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许小凡又要求邵龙给夏寒也谋一份工作,可是夏寒的要求太高,邵龙只是答应愿意引荐,但结果不敢保证,毕竟他不是总裁。
去邵龙公司应聘的人很多,在层层筛选中,夏寒过关斩将,进入了最后的总决赛,总决赛的考题却简单得要命,不过很现实,是给一家素菜馆做广告,每个人出至少一至两条广告语,供顾客选择,最终人家选中谁的,公司就录用谁。
不过有可能最后一个也选不上,那家素菜馆规模很大,老板也是一个很有品位、很有修养的人,一般的广告语他是看不上的。
素菜馆是一个专门做乡村风味,以农村的野菜粗粮为主食的菜馆,想体会一下乡村气息的人喜欢去,吃腻了大鱼大肉的人喜欢去,正在或者即将减肥的人喜欢去,从农村出来的时间长了有思乡情结的人也喜欢去,可是这广告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那些应聘者想出的广告语各具特色,看起来也都很美,在这里我们看看其中的几条看看吧:素菜食中宝常吃身体好我爱乡村更爱乡村菜要常吃素菜方能提高素质……
夏寒给出的两条是这样的:小菜一碟茶思饭想三月不知肉味也是很平凡的两句话,可是偏偏就是被人家素菜馆老板看上了,那么夏寒也就自然而然地被录用了,而且是一步登天式的。
在员工的选拔中,小春表现很平常,但最终就是被录用了,为此她还特意找许小凡道谢,恰好夏寒也在。
小春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小凡,你那个朋友邵龙对我可好了,还给我讲了许多关于你的事情,我什么都知道了,叫我说,夏寒姐你们两个结婚算了。”她说着拉起夏寒的胳膊晃来晃去的,看起来很是亲密,本来嘛,小春就是一个很随和的女孩儿。
夏寒捏着小春的鼻子,也毫不见外道:“好啊,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喝喜酒哦,喂,小春,从家里出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嘿嘿,出来的时候妈对我说能在城市里找一个合适的对象最好,要是找不到呢,就多挣点钱然后回家。”
“哈哈哈哈……”
萌萌归国家难回
这些日子以来,沈艺萌在美国就一直那样生活着,整天消极地呆在单身公寓里:烦了,就倾诸笔端;累了,就睡觉;饿了,就随便吃点什么……如果一个人在一生中能有这样一种经历,将来回忆起这一段的时候,一定会觉得很浪漫吧;可是如果让一个人一直这样过下去,那简直生不如死。
人在床上睡的时间长了,就容易胡思乱想,沈艺萌就是这样。不久前,花三十美元雇了一个黑人和自己拍摄了几张婚纱照,寄回了家里,家人应该早收到了吧,哥和夏寒也应该在忙着筹办婚礼了吧,只可惜不能亲自为他们庆贺了,如果当初自己不痴心妄想霸占着哥哥,也许现在每个人都过得很幸福吧,如果当初自己不出国……怎么可能呢,自己怎么可能那么做呢?下一步怎么办?没钱了耶!
是啊,无论到什么时候,生存都是第一要务,夏寒没钱了,自然也就想着出去找份工作。但身在异国能找到什么工作呢?她首先想到了做个汉语家教,在不远处有个小学,她也懒得找中介公司了,就趁放学的时候在学校门口向家长们口头推向自己。
也许这些日子以来的颓废使她的精神头大打折扣,也许美国人对汉语感兴趣的太少,总之没有人愿意接受她。就在她心灰意冷的时候,有个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头一看,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黑头发,黄皮肤,黑眼睛,分明是一个中国同胞。
沈艺萌立刻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她激动万分:“阿姨……”她抱住了那位中国妇女,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看到一位中国的阿姨让她感到万分的亲切,那位阿姨也抱住了她。
“孩子,是在这儿留学的吧?”
沈艺萌只是抱着她没有说话,那位阿姨大概认为她默许了吧,接着说道:“像你这样的中国留学生我见过的多了,家长只知道千辛万苦地让孩子出国留学,还说是为孩子着想,其实为孩子着想不假,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为孩子考虑过。在这儿留学的孩子们那叫一个可怜呀!曾经有一个男孩儿这样给我说,开学的时候他爸爸送他,可是他爸爸一走,他的眼泪马上就流了出来,以后的日子呢,吃饭的时候,吃着吃着眼泪就掉到碗里了,半夜里醒来的时候也总要哭上一阵……”
“阿姨,我不是留学生。”
“不是留学生,那你是……”
“我是来打工的,您能帮我找份工作吗?”
“打工的,丫头,我看你皮肤保养得这么好,又这么憔悴,精神还这么差,老实给阿姨说,你是不是给家里闹别扭,离家出走的?”
还没等沈艺萌说是或者不是,那位阿姨已经从她慌乱的表情中确定了自己的推断。“这样吧,孩子,你先去我家,以后再考虑工作的问题,好吗?”
沈艺萌从她的眼神中没看出什么问题,便答应了下来,去了她家里。
路上他们不停地交谈,从谈话中那位阿姨得知她的名字叫萌萌,萌萌是跟妈妈闹别扭才离家出走的,结果一走就走到了美国,流浪了一段后钱花完了,然后就遇上了这位阿姨。
沈艺萌也知道了这位阿姨的很多情况,原来这位阿姨的名字叫司念华,她和她的父母都是中国人,在文革中受到迫害,后来父母带着她逃到美国,并在美国定居下来,当时她还小,就把她的名字改为“念华”,为思念祖国之意。
后来可以回国了,但是他们和国内的亲朋们大都已失去联系,而在美国倒也结识了不少朋友,并且觉得在美国也挺好的,便没有再回去。再后来想回去就越来越难了,毕竟在社会上人不是孤立存在的,尽管他们对祖国的思念之情在日益加深。
司念华的丈夫是美国人,孩子自然便是混血儿,他们对沈艺萌也都很热情,当然最热情的就是那两位老人——司念华的父母了。他们一见到沈艺萌便向她要礼物:“从祖国带了什么东西过来呀?有没有带中国的黄土啊?……”沈艺萌略感尴尬,尽管沈艺萌的两手空空让他们二位很失望,但失望归失望,来个中国客人,二老的心里还是蛮高兴的。
吃过饭以后,司念华带沈艺萌参观她的书房,在书房里,她首先从一个柜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后又从盒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沈艺萌从透明的玻璃瓶里清楚地看到瓶子里除了半瓶黑土之外,什么也没有。
“萌萌啊,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祖国的土壤,它可是我请一个中国朋友海吃了两顿才得到的,不过只是东北的黑土,要是能弄点黄河边上的黄土就更好了,不过话说回来,能有黑土就已经很不错了。”
“早知道你们这么稀罕这些东西,我来的时候就给你们多弄点了。”
“看这一件,这是苏州的刺绣,它的来历更复杂了……”
“阿姨,你们是不是有些夸张了,这些普通的东西有那么珍贵吗?”
“萌萌,这你就不懂了,一个人就像是一只风筝,无论你飞多高、飞多远,也无论你在空中遇到多少别的风筝,始终都有一根线连在你的身上,紧紧地绑在你的灵魂深处,而线的另一头便是你的根,你的发源地,那平凡的根哪!便是你魂牵梦绕的地方……我的爸爸最喜欢山东快板儿,妈妈最喜欢京剧,每周末他们必看的电视节目是梨园春,而且他们还一直跟我强调,等他们百年以后火化成灰了,一定要把他们的骨灰带回祖国。”身艺萌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司念华接着说:“萌萌啊,我都活了大半辈子了,而我的儿子也已经习惯了美国的生活,再迁回去已是不可能的了,但是你——怎么说呢,祖国呀,就像是自己的父母,可能他们不是世界上最好的父母,但是你必须得爱她。2000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高行健是一个法籍华人,他当初是怀着对祖国的不满而移居法国的,表面上看起来他在法国很成功,很幸福,可是谁敢保证在茶余饭后他不会频频回忆自己在中国度过的点点滴滴?谁敢保证在皓月当空的夜晚他不会时常一个人品尝愁绪?谁又敢保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不会偷偷地落下几滴思乡的眼泪?所以,萌萌啊,听阿姨的话,回家吧,啊?阿姨给你路费,好不好?”
沈艺萌还没有说话。
司念华又说道:“前一段时间,有唐人街的朋友向我打听一个中国女孩儿,说是一对青年男女来找她,哎,听描述怎么那么像你呢?不行,我得给他们打电话。”
“华姨!我听你的还不行吗?不过路费你可真得给我垫噢?”
“没关系,华姨这点钱还是舍得的,那就明天吧,其实我也想让你在这儿多待两天,但是你一天不回家,家里人就着急一天呀!”
“好吧,就明天。”
锐芳的病情越来越轻了,而且基本上不疼痛了,经仪器检查肿瘤已经停止了生长,大有好转的趋势。许小凡像个家庭主妇一样每天在家里干些家务,写点作品,定时给婶婶熬药。夏寒也每天下班后都会来看锐芳,并力所能及地帮许小凡做许多事情。
这天下午夏寒下班后和许小凡一块儿去菜市场买菜,路上他们走着聊着,以前沈艺萌在的时候他们在一起就总有说不完的话,现在剩下他们两个也依然如此。
“夏寒,在公司里还行吧?”
“还可以,就是忙一些。”
“什么时候我也体验体验上班的滋味,也是一种人生感受啊!”
“不用试,肯定没你写作爽,光这时间限制就让你受不了。”
“呵呵,对了,小春在那里怎么样?”
“很好啊,不过,我感觉——邵龙对她的好好像不是一般的好耶,有那么一点暧昧,我也说不清楚。”
“那我们可得管管,如果他们不是真心在一起的话,可不要制造不必要的尴尬。”
“这事儿交给我办就行,小凡你放心吧。”
“嗯,还有,吴双他们两个就要结婚了,你说我们送他们什么礼物好呢?最好既浪漫又实用?”
“前边不就有个新婚礼品店吗么,要不我们去看看?”
“好。”
于是他们两个走进了那家新婚礼品店,刚进去不久许小凡就指着一对水晶鸳鸯说:“喂,这对鸳鸯很不错哎!”
夏寒也看上了:“真的很好看耶,而且也够浪漫!”
“就是价钱少了些,那就先选中这个,再选点有价值的,实用的,多送几件也很好嘛。”
……
这一切都被沈艺萌看见了,本来她下飞机以后准备直接回家的,可是后来想想,还是先从暗中偷窥一下情况吧,说不定哥和夏寒还没结婚呢?结果她看到了他们两个在新婚礼品店里挑选礼物,那一刻,她的感情很复杂,也说不清是兴奋还是难过,总之在所有感情的背后蕴藏着一层淡淡的却又挥之不去的忧伤。
沈艺萌没有叫住他们,只是轻轻地转过身,又走了,至于走到哪里,她自己也不知道,那背影很单薄,很凄美,很可怜……是啊,几个月没见到他们了,好不容易见到了,多想跑过去和他们抱在一起呀!可是她不能,她一定要等他们两个正式结婚以后再回去见他们。
许小凡和夏寒从店里出来的时候,许小凡问夏寒:“夏寒,我们是不是什么东西忘在店里边了?”
“我也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可是好像我们出来的时候就带了这么多东西呀?别急,让我再想想。”
许小凡也又检查了一遍东西,一样也不少。“可能是想多了,这不?东西都在呢,一样也不少,我们走吧。”
“嗯。”
然后他们俩又一块儿去菜市场买菜……
为爱假病出真祸
季节这东西说变就变,昨天还狂热得要命,今晨一阵秋风吹过,秋天说来就来了。锐芳的气色也越来越好了,吃过早饭,沈福林许小凡他们三个在屋子里谈话。
锐芳说:“小凡哪,听说无双和玉珠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是啊,其实他们俩结不结婚都一样,只是再过一次形式罢了,呵呵。”
婶婶又说:“其实,你也不小了,夏寒你们两个也结婚吧,我可是急着想找个媳妇来照顾我呢,我给你说,夏寒这个媳妇我可是认定了,除了她,我谁都不认!”
沈福林也接着说:“是啊,小凡,你是不是觉得萌萌……有什么不妥呀?估计夏寒那孩子也是这么想的,都是命啊!大概佛家所谓的‘孽缘’就是如此吧,不过既然萌萌这么选择了,你们就也别再顾虑什么了,我琢磨着,萌萌肯定在暗中监视着你们,只要你们一结婚,她也就该出现了。”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再想想,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婶儿病的时候她不应该不回来呀。”
“嗯,按说也是,不过咱们都只是猜测,目前你和夏寒结婚是应该的,不过这也不是件小事儿,你们俩也再商量商量吧。”
……
这天上午,夏寒下班以后,去了邵龙的办公室,其他的员工大都下班回家了,办公室里就他们两个人。
“哎,夏寒,怎么是你呀?”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除了小春,别人就不能来了吗?”
“哎,这话怎么说呢?我没得罪你吧?来兴师问罪的?”
“嘿嘿,算你说对了,奉小凡的圣旨来讨伐你的!”
“果然跟他小子有关,喂,说正经的,你们俩什么时候结婚?你要是不好意思说的话,要不,我找他说去,我们之间可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的。”
“我们俩的事情咱们暂且不谈,都是自己人我也不给你绕弯子了,我问你,你喜欢小春吗?”
“喜欢,怎么了?吴双都快结婚了,我们也是合法公民,有自由恋爱的权利,我们谈情说爱这很合理嘛!”
“那你能保证将来一定会娶她吗?”
“未来的事情谁都保证不了。”
“我在网路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如果你不能给她穿上嫁衣,请停下解开她衣扣的动作,你们谈情说爱很正常,从我个人角度看,小春也的确是个好女孩儿,我和小凡也都希望你们能共结连理|Qī-shū-ωǎng|,可是如果你原本就没打算娶她的话,请不要伤害她,让她可以继续快乐地寻找自己的幸福。嘿嘿,要求不高,就这些。”
“哎呀,原来就这呀,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好,我答应你们——你把我邵龙想成什么人了?我是那样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