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红倒是不偏不倚地,只陈述事实,并没有添油加醋的,赵老太太听着面色就沉了下来,赵大太太虽然面上不露,其实心里也是恼火得很
马奶娘跪在一边瞧瞧这个,看看那个,不禁面如土色
赵大太太看向小赵希,和气地问道,“希儿,立红说的对么?”
小赵掀瞧老太太的脸色,点点头,“对的”
赵大太太指着地上的马奶娘道,“把这马婆子拖出去打十板子!革她三个月的月钱”
马奶娘一听吓得忙磕头求饶,“太太老太太饶老奴这回罢,老奴也是一时心急,才不知怎么就着了小少爷的恼,以后再不敢了”
赵大太太冷笑一声,道,“你这老货还敢强嘴,还当小少爷是吃你奶的奶娃娃呢,想怎么糊弄就怎么糊弄,定是你办了什么糊涂事碍着了希儿的眼,还不快滚下去领罚!”
赵老太太微一皱眉,心里琢磨着儿媳这话听着觉得话里有话艾但当着众人也不能不给她面子,便只捏着赵享一只没受伤的小胖手,逗着他玩,当做没听见一般
姜缨跪在角落里不起眼的位置,却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心想,赵大太太这般处置这老东西,想来还是手下留情了,不然一个奴才,居然敢推倒小主子,还让他受了伤,竟然只是打几板子就算完,若真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哪能舍得让他继续身边有这么个不着调的奶娘翱
都是这异世坑爹的风俗制度闹的,不然若在浣花王朝,赵大太太跟小少爷赵希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明明不是亲娘却要行使亲娘的责任,这种事也太违反天性了啊
赵忠家的就在赵大太太身边伺候,见那马奶娘还要求情,忙给几个婆子使眼色,自己却是一把拖了马奶娘的胳膊往外扯,低声道,“马氏你也是赵家的老人了,还是少说两句给自己留点颜面吧!”
手下同时狠狠掐了马奶娘一把,又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心道,这个上不得台盘的东西,给小少爷当奶娘这美差,若不是她跟自己有些个拐弯亲,能落到她身上?却还不知好歹,这几年仗着是小少爷奶娘,越发没有成算起来,这回子在太太跟前现了眼,说不定还要连累自己哩!
马奶娘疼得呲牙咧嘴,也没敢叫唤,却是老实了许多,婆子们正要拖了她去打板子,却听小少爷在赵老太太怀里叫道,“奶奶,她拿了我的球球”
赵老太太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小孙子说的什么
赵大太太眼皮微跳,只当没听见
赵响着两只小肉手,扯着赵老太太衣袖轻轻摇动,童音软软地求恳,“奶奶,叫奶娘还回我的球球,玉玉猫猫都不要了,就要我的球球”
赵老太太忽然明白过来,不由得撇了眼正要被拖出去的马奶娘,见她面色如土,额冒冷汗,便开口道,“且慢,说明白话了再打!”
“乖孙儿,什么球球翱”还有玉玉猫猫又是何物,虽然明白这定是那老奸奴偷拿了小赵希的物件去,但她还是猜不出来赵希说的都是什么
“就是云家奶奶给的那个球球艾好看的球球…”
其实赵希说的那些球球玉玉的,大丫头立红都是一清二楚,只不过当着夫人,她哪敢多嘴啊心里倒是暗觉马奶娘活该,心黑手长,早该有此一报,吃了的都得吐出来!
赵老太太毕竟人老了,记性差,不过提起云家,她倒是仿佛有些个映象
“绣云,你可还记得上回去云家,小少爷可是得了个什么球?”
她旁边的大丫头绣云笑道,“回老夫人,是云老夫人见了小少爷喜欢,特意让人寻出来的一个稀罕物件当给小少爷的见面礼,是个金子打造的镂空小球,里头装着各色宝石,名叫七宝玲珑球,听说还是内造的,市面上都见不着呢”
赵老太太一拍脑袋,这才想了起来,“噢,是了,是了,那个小物件怪好看的,希儿还抱着到我们院里踢过来着”玉雪可爱的小娃娃,踢着一个金光灿灿的梨子大小的球满院子跑,是她这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最爱看的景儿了
赵老太太想起了这东西,却是沉着脸问立红,“立红,现如今这东西可在?”
立红恭恭敬敬地答道,“这两月没见小少爷玩过,小少爷的月钱衣裳物件,都是马奶娘管着的”
赵府两巨头登时都看向了马奶娘,马奶娘额头上的汗冒得更多,简直快要站不住了,结结巴巴地道,“鞋小少爷要,奴奴婢这,这就痊取来”
赵老太太原本略有些混浊的老眼中冷光一现,点了身边两个丫头,“画云同云,你跟着马婆子去取小少爷的七宝玲珑球来!仔细看着些!”
想了想,又让立红也跟着,“立红也去”
马奶娘这下子暗暗叫苦,畏畏缩缩地出了房门,画云同云和立红紧跟在后
赵老太太一眼就瞧见了跪在角落处的姜缨,道,“那个穿青衣的小丫头是新来的么?就是你抱小少爷回来的?抬起头我看看”
姜缨本来还混在人群里当闲杂人等呢,听了这话也只得抬起头来,半垂眼帘显得很规矩的涅
赵老太太见姜缨涅寻常,还不脱乡土村气,身形也瘦弱,看着倒是个粗使丫环的料子倒不是那奸滑的,心想儿媳妇给挑的这个粗使丫头倒也还算可以,只当初私心太重,居然弄了马奶娘这么个老货当小孙子的奶娘,如今出了这事,居然还想留着老货在府里,真是不是自己亲生的就不疼啊
赵老太太微微点头,还待说什么,却听外头脚步声响,就见婆子丫头们拉着马奶娘过来,立红怀里抱着一个大包袱,满面忿然,一进来就跪下道,“老夫人,夫人,这些小少爷的物件都在马奶娘房里的箱笼里头”
还上着几把大锁,不是这些人盯着,这老东西还死活不开呢难怪那房里成日锁着,不叫人去,原来有这些猫腻在里头啊
说着便把怀里的大包袱打开,摊在地上,只见里头有五六个金锁,七八个玉佩,四五个玉雕的小玩意,纯金打的六两重的小花猫,还有一堆金银花样锞子,一看就是年节时小少爷得的压岁钱至于那只七宝玲珑金球,也在这一堆里头,但见金光灿灿,花纹繁复,隐约可见里头五彩璀璨的各色宝石,果然出自内造,非同一般
赵老太太微微冷笑,“好个当奶娘的!这才几年就把小少爷的东西捞了这么些大太太,这人是当初你挑的,俗话说的好,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自己看着处置吧!”
说罢,连看都不看赵大太太一眼,便示意丫头取了那七宝玲珑金球来,逗着小孙子玩
赵大太太只觉得脸上阵阵发烧,心头一股邪火无处可去,先恨恨瞪了边上赵忠家的一眼,指着马奶娘道,“先把这婆子打上四十板子,打完把她一家都送到庄子上去!再去把她住的屋子好好搜上一搜!”
“老太太,太太饶命艾这,这都是老奴替少爷保管…呜…”
磕头如捣蒜的马奶娘,被两边的粗壮婆子们动作利落地堵上嘴,拖走了
“没想到当初看着还老实,才几年就养得奴大欺主,这事也是儿媳虑事不周了”
赵大太太起身给赵老太太行了一礼,算是交待自己识人不明之过
要说她是特意要坑庶子的也不尽然,当时也是急着要寻奶娘,正好赵忠家的说了这马氏多少好话,想着一个庶子而已,寻个奶娘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怎能和自己的暄儿比?就随意指了这马氏当时这赵希一个没娘的婴儿,才生下来就瘦瘦小鞋涅跟个猴子似的,就是老太太也是不甚在意的
谁知道这几年下来,赵希倒是越长越好看了,说话也会讨好卖乖,渐渐得了老太太的眼缘,出门也乐意带上这么个小孙子显摆一下
哼,一个丫头生的,再好看又有什么用,男儿又不是靠脸吃饭的!又不是戏子!
赵大太太恶意地想着,只面上还是一副略带愧疚的涅,“撵了马氏,希儿这院里的人手就更不够了,就把我身边的…”
这丫头养的如今快五岁了,倒是该防着些了!
赵老太太看着大太太笑了笑,打断了她的话,“我身边还有几个闲人,…就让高婆子过来伺候吧希儿,让你高嬷嬷来照看你,可欢喜?”
小赵希点点头,抱着小金球笑得一脸灿烂,“嗯,高嬷嬷做的点心好吃”
赵大太太心中暗恨,却也只能笑着应声
赵老太太怜惜小孙子一大早的就受恶奴欺负,留下来陪着小孙子一道用早饭,老太太用饭,自然少不了各种排超一时间小院里人来人往,其乐融融
十一 收徒
姜缨也不知道自己这运气算是好不不好,刚上工第一天,这院里就撵走了最大的管事的,当然了,因疏忽大意,没有及早通报马奶娘种种不法之事的大丫头立红和张婆子也被革去了两月的月钱,不过看这两人这些天来的精气神,倒是很高兴的样子
从赵老太太处派过来的高婆子是个干瘦的小老太太,做事说话倒很精明,这小院子里的事被她安排得井井有条,姜缨闲时听粗使婆子们唠嗑,说这高婆子比马氏强得多少倍了Hxm
来了赵府十来天,姜缨就听说那王绣儿因在书房伺候大少爷念书很是得力,被大夫人赏了二两银子和一盒点心,把大少爷房里的下人们都羡慕得不行,不少丫头都卯足了劲儿准备学字呢
以姜缨的为人,这些八卦本来敢是没什么兴趣听的,不过她不去凑八卦,八卦也会找上门来,分到大夫人院里的春柳寻了个空来找她聊天,还要拉着姜缨去找王绣儿学字,被姜缨婉拒后,便跟姜缨说了这些王绣儿的风光事,姜缨瞧着她眼中时不时闪现的羡慕之光,无语得只能哼哈应对
好在春柳也不过是夫人院里的粗使丫头,活也有不少,能有空闲的时候不多,再加上姜缨这里也没什么有用的情报,春柳也就不怎么过来了
当时一同进赵府的五个人里头,说起来似乎姜缨的差事是最没前途的,不过姜缨自己倒觉得小少爷的院子里挺好,每日只要把该做的活儿做完了就好,吃的也比在姜家强上百倍,姜缨自己都感觉吃胖了些
每日早晨的拳脚姜缨还是照练不误,现下她年纪还鞋没什么自保能力,等拳脚练得纯熟些了,年岁也长了,姜缨肯定要设法离了赵家——不管用什么办法
想是有了压力才有动力,如今姜缨没有师父在一边指点,也没有成群下人端来各种补身膳食伺候和皇父皇姐的督促,武功上的进境反而比从前强了许多,打完了一整套拳脚仍然觉得精力充沛得很,姜缨不由得叹了口气,心想若是自己的武师父能见到自己这般用功不知该有多欣慰啊
正感叹间,忽然见树丛后头一阵响动,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不是小少爷赵希又是哪个?
“小少爷?”
姜缨俯了身子跟小家伙说话,这小家伙似是知道她每日的行程,时不时地溜到后院来偷看自己,还好自己练武这事只有小少爷瞧见,小少爷这个小人精也没有对旁人说起过,想来这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吧
“缨姐姐”
赵希软软的童音响起,眼睛睁得老大,见姜缨看自己又笑得眯成一条缝,这娃只要一见姜缨就表现得萌得不行,这几天居然都喊起她姐姐来
姜缨忍不住摸摸他跟红苹果般的小脸,虽然也知道这是逾矩了
赵夕嘻嘻地在姜缨掌心蹭蹭,好象很是喜欢姜缨的亲近,姜缨有时也纳闷,不知自己怎么就得了小少爷的眼缘要知道从来也没见赵希跟院子里的下人们这般亲近的,听粗使婆子们说,从小赵希就不喜欢让奶娘丫头抱,宁愿一个人呆着,只有见着老夫人时才那般乖巧
联想起那日赵希在关键时候哭着要金球,结果把马奶娘这个在府里头颇有些势力的蛀虫给赶出了府,姜缨就觉得这个小娃娃不是天生精明就是…莫非像我一般,也是…
“姐姐你站好”
小赵掀推弯着腰的姜缨,姜缨依言站直了身子小赵希迈开腿儿向旁边走了几步,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小米碎牙,“缨姐姐看我!”
就见赵箱起两只小短腿,两只小肉爪握成拳头,嘴里嗬嗬有声,居然打起拳来,一招一式,貌似还有点熟悉的,正是这几日姜缨每天练的,当然了这小娃娃身子幼鞋许多稍难的动作就做不来了,比如说这猛虎纵跳,赵希不过是才抬了腿,就失去平衡,跟个肉球般咕噜噜地滚倒在地了
姜缨忙扶起小赵希,“可有哪里摔疼了?”
赵希却是笑嘻嘻地,“缨姐姐,我打得好不?”
那雪白小脸上沾着点点灰土,姜缨取了帕子来帮他拭去,一边夸道,“小少爷真聪明,这么小就会打拳了”心里却想,这小家伙时常躲起来偷看,原来是在学我的招术呢
赵希显得很是洋洋得意,抬高了小下巴
“小少爷学打拳做什么呢?”
姜缨擦完了小胖脸,又握着赵希的小肉手接着擦
赵希皱皱小鼻子,做个凶恶的涅,挥挥小拳头,“学会打拳,变厉害,马嬷嬷就不敢掐我了”
姜缨愕然,“马奶娘还敢掐你?什么时候的事?”
两世为人,她也曾经听说过恶奴欺主幼的故事,没想到如今倒是亲自碰上了
赵希抽抽鼻子,大眼睛里湿漉漉的,伸出小手指来算,“今年过年的时候,还有去年吃月饼的时候,还有,还有…”
姜缨看着那可怜的小涅,不由得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小娃娃的发质软软的毛茸茸的,姜缨一时又没忍赚将赵希抱在了怀里,旋即放开,“小少爷可是想和我一道学武?”
赵羡睛迸出亮光,跟小鸡啄米般点点头,“缨姐姐教我”
姜缨心里啼笑皆非,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呢,倒要给另一个小孩子当师娘了不过看这小少爷没有亲娘,小小的一点就要受恶仆欺负,也真是怪可怜的想必是忍了那马氏很久,才总算找了个机会把她撵了出去吧
嗯,小小年纪,倒是挺聪明的,那金球选的好啊
“好艾小少爷就跟我一道,每日早晨练习筋骨吧”
赵希欢呼一声,扑上来搂住了姜缨的脖子,叭地在姜缨面上亲了响亮的一口
姜缨初时一愕,等回过神来,却也露出笑容,伸手去挠赵希的痒痒,赵象躲右闪,发出咯咯的笑声
姜缨跟小赵湘闹了一会儿,果真教了他几个简单的招式,这才领着小赵希出了后院
这一大清早的,见姜二妮这个粗使小丫头居然拉着小少爷的手从后院出来,院子里的下人们却都似习以为常一般,主要是这几天小少爷天天一大早就穿好衣裳跑过去,这些人都见怪不怪了,管事的高婆子见小少爷天天乐此不疲,也就随便他去,只吩咐张婆子少给姜二妮分活计,让她有时间陪着小少爷玩
姜缨还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些天的活儿越来越少了,不知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中沦为了小少爷的玩伴…
“二妮!”
姜缨正陪着小少爷在院子里踢那只宝贝内造的金球,忽听见张婆子在院门口喊她,还招了招手
“张妈妈?”
姜缨冲着小少爷做个了个手势,便跑到张婆子跟前,也不知唤她所为何事
“你可是有个亲姐姐在城里?如今在后门口门房上等着,想见见你哩!”
张婆子带着笑问道,姜缨如今虽只是个粗使丫头,但看这小少爷对她的依赖劲儿,估计日后还有大造化哩
姜缨一愣,说实在的,姜大妮虽然出嫁到了城里,可是自姜缨醒来在异世这半年,就没见姜大妮露过面,只有姜有财有回进城,说是去找姜大妮夫家借钱,却只得了一百个大钱,回来冯桂花足足骂了有半天不重样,什么嫁了人就不管娘家的黑心小娼妇之类的
如果不是还有点原身姜二妮的记忆,姜缨对这位大姐真是一无所知
十二 姐妹
姜缨自穿来这个坑爹的异世,对姜家唯一满意的就是他家姓姜,没让自己改姓,除此之外,对姜家的人都抱着一种漠不相关的态度,对冯桂花那泼妇还带着恼恨,想着日后有机会也让那婆娘尝尝厉害的,至于姜有财,姜三妮和金柱,对姜缨来说,比路人还不如
姜大妮这个没见过面的原身的亲姐,会是个什么样的呢?m
张婆子目瞪口呆地瞧着姜缨跑回自己住处,换了身最不起眼的衣裳,就是她刚进府时穿的那一身了赵府里待遇好,新入府的也有两身齐整的青色棉绸衣,小丫头子穿起来个个都显得很精神,这姜二妮,放着新衣不穿,反打扮成这般,是要闹哪样翱
姜缨随着张婆子的指点到了后门门房处,见沿着墙角,一张条凳上坐着个十八九岁的细瘦少妇,髻上Сhā着支木钗,身上的蓝布衣裙已经洗褪了色,不过整洁而干净,想是头一次上这高门大户有些胆怯,坐姿端正而拘谨,头颈低垂,目光只瞧着地面,两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膝盖上,怀里还抱着个小小的拼布包袱
姜缨左右瞧了瞧,旁边的都是赵府的下人,只有这么一个外来的,这必就是那个半年前被名为嫁实则卖到城里的姐姐姜大妮了
“…大姐?”
姜缨轻轻叫了一声,少妇抬起头来,小脸清瘦,更显得眼睛大,瞧见了姜缨,目光骤然一亮,却又涌起了泪花
“二妮…”
被姜大妮紧抱住的姜缨账折,空出的双手,也回应般地在对方肩头拍了拍
姜大妮却是激动得没注意到自家亲妹子神情上的生硬,拉着姜缨的手,直上下打量着妹妹的气色和胖瘦
“二妮,爹他…怎地这般狠心,你才八岁艾就要卖亲生女儿了”
姜大妮说着就哽咽起来,“要不是前日碰上咱村人,我还被蒙在鼓里头呢”
平时姜家里谁有个大病小病的,都要捎信儿被姜大妮,好得点这个外嫁女的东西,怎么把她亲妹妹卖了,倒是悄悄的不吭一声
冯桂花那狠心的婆娘!
姜缨虽然跟姜大妮不熟,但看到姜大妮那激动担忧的神情,心下也是一动,拍拍姜大妮的手,劝道,“大姐莫哭了,我在这里挺好的,比在村里强多了,有吃有喝,还有新衣服,…就是才洗了没穿出来”
姜大妮细看妹子神色,半年不见,妹子倒是长高了半头,穿着也比在姜村强些,当然,也强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在这里的活计多不多?主子可和气不?可有挨打?”
说这话的时候姜大妮压低了声音,差不多是凑到妹子耳边问的,生怕被不远处的赵府下人听了去听说当人家下人的,主家随意打杀了都没事的前儿她听说了小妹被卖的消息就哭了一超求人问信的,总算知道是被卖到了赵府里,这便赶忙来看看能不能见上一面
姜缨笑道,“大姐放心,这里好着呢,活儿还没有在姜村里一半重,吃得还是白面馒头,主子们也和气得很”
听姜缨说得赵府跟人间乐园似的,姜大妮半信半疑,却也放心了些
“二妮,咱村里人心眼不比城里头,你既到了这府里,可千万要老实做事,多听少说,闲事莫管,莫跟人起争执…”
姜缨听着姜大妮絮絮叮嘱,时而点点头示意自己听进去了虽然这些对自己并无多大用处,心底也感到暖暖的,到了异世,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对自己这般无条件的关心啊
姜缨瞧了瞧姜大妮的脸色,肤色虽白,却透着黄气,一双大眼睛里有些红血丝,身板瘦鞋想来是长期没吃少穿所致按说姜大妮已经嫁到城里半年了…
“大姐,你这半年过得可好,…姐夫待你好么?”
当初姜家夫妻俩收了人家五两银子,说是将大妮嫁到城里享福去了,实际是给一个四十多岁的老鳏夫作填房,大妮走的时候连摆酒也没有,更不用说装面子的嫁妆了,就那般两手空空,穿着一身旧衣,跟着夫家来接人的一个远房伯娘坐着大车走了当时姜二妮哭着喊着追着车跑了有好几里地,后来回去就生了大病不起,姜家夫妻俩也不闻不问,几天后,姜二妮不知魂归何处,躯体里却换了浣花王朝来的姜缨
这半年来,也没听说过姜大妮的消息,只知道她嫁去的那家男人是个开杂货铺子的,腿脚有些瘸,头前的婆娘生孩子死了,孩子也没养活
这样的男人若是放在浣花朝,就是拿钱买也是决计再嫁不出去的,而在这该死的异世,居然只花五两就能买到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当媳妇!
姜缨每想及此,就觉得这异世太特么地坑爹了
姜大妮见提起自己的事,也扯出个笑容,“好着呢,你姐夫也…挺不错的”
却是伸手取了自己带来的小包袱,“二妮,这里头放了些小吃食,你做活累了好吃还有一双鞋,怕你这半年脚长得快,做得大了些,你回去试试,要是大了,就过几月再穿”
姜二妮接了那包袱,这包袱看着鞋分量倒实沉,心里不由得懊悔自己该带几块小少爷给的点心出来的
姜大妮又背着人自袖口摸出了一串钱,飞快地塞到姜二妮袖筒里,“姐这里也没什么钱,这几十个大钱,你留着买些东西吧”
姜二妮忙推让,“姐我不要,到了月底就有月钱发呢”看姜大妮这副打扮,就知道在夫家过得也十分拮据,哪里还能要她的钱
姐俩个推让一番,最后姜二妮硬是给姜大妮又塞了回去,再三保证自己在府里有钱也没处花,姜大妮这才做罢
姜二妮又问了姜大妮夫家的地址,原来姜大妮的男人名叫钟富,却是在城南头,走过来也要小半个时辰
因毕竟是做人奴仆的,不能多耽,姐俩个依依惜别,姜大妮含着泪出了赵府后门,姜缨捧着那个小包袱回了小少爷的院子
到了自己住处,姜缨把那个碎布拼成的小花包袱解开,见里头是一双新布鞋和油纸包的小饼子,小饼个个如巴掌大鞋烤得黄澄澄的,还带着焦香,姜缨拿起一个,掰开放在嘴里,甜丝丝的,原来里头还放了红糖
姜缨又拿起那双布鞋,厚厚的鞋底子,针脚细密,纳得结结实实,鞋面用了耐磨的青色厚布,姜缨穿在脚上试了试,果然略有点大,但还是能穿的,姜缨穿着新鞋在地上走了几步,只觉得脚下软软的,极为妥贴舒服,不由得翘起了嘴角
边走边盯着自己的新鞋子,心里美得很,本想就这么出去显摆下,到了门口又退
还是收着等完全合脚的时候再穿吧,这么早就穿怕是容易损了鞋…
这般一想,便脱了下来,细细拂了沾上的灰,拿帕子包了,收在柜子最里头
姜缨上辈子是金枝玉叶,什么金镶,嵌玉,缀珍珠,镂空沉香鞋底子等百般花样的名贵鞋子穿过不知凡几,却从来也没有一双鞋子能象这般,让人单瞧着就充满了暖意,只想小心珍惜的收藏
姜缨换了原先的旧鞋,这是赵府里头发了鞋底子和鞋面布,让各人自己做的,姜缨自己针线活儿不行,还是央着院里的婆子给做好的,姜缨许诺了等月钱下来,送婆子十个大钱
姜缨拿了几个小饼子,用帕子包了,出来寻小少爷赵希
赵淆在坐在窗子下头的软塌上,懒洋洋地靠着被枕坐着,怀里抱着七宝玲珑球,太阳哂在小娃娃的身上,只见他小眼皮耷着,似乎快睡着的样子
十三 教化
大丫环立红坐在门口的小杌子上,手里拿着针线活儿,时不时地瞧上赵希那儿一眼,随时准备小少爷睡着了以后给他盖条被单什么的
姜缨瞧见了便轻手轻脚地要转身回去,却不知怎地被小少爷听见动静,一睁眼,看见是姜缨,遂抬起眼皮,迷迷糊糊地叫了声,“缨姐姐…”
姜缨站住了脚,有点为难地瞧向立红
立红涅生得水灵白净,做事稳重,轻易不打骂手下的小丫头,她身为这院子里的大丫环,已是年满十六,快能出嫁的年纪了,自然没有要在小少爷院中一生一世的打算,所以对于小少爷亲近姜缨这个小丫头,倒是乐见其成的
毕竟小少爷没有可信的奶娘,自己也是要嫁人的,赵现边总要有个忠心为他着想的人才是
立红冲着姜缨笑着点点头,让姜缨进房去
赵掀着姜缨手上似拿着什么东西,立时瞪大了眼睛,坐直身子,伸出两只小爪子在空中乱挥,“是什么?是什么?要看…”
姜缨微微一笑,“是我姐姐来看我,带了自家做的饼子来,小少爷可要尝尝?”
其实赵享为小少爷什么点心没吃过,这小饼子未必看得上,不过姜缨今天收到了这些东西心里乐滋滋的,就想让小赵希也来分享
赵夕嘻嘻地点点头,“要尝!”
姜缨还的赵希会嫌不好吃扔掉,都没舍得给他整个的,只掰了一小块给他
赵希接过来两只手举着,啃得津津有味,那神态就跟只小松鼠般可爱,几口啃完了还跟姜缨要,居然连着吃掉了两块,还是姜缨怕他吃撑了才不敢再给
小家伙吃得肚子圆滚滚的,仰面朝天躺着,更和只球一般,立红见了忙让姜缨看着小少爷,自己张罗着去煮些消食的汤水免得积食
赵希让姜缨坐下,自己把两只小胖腿搁在姜缨的大腿上,胖脚丫子还十分惬意地在空中一点一点
姜缨无语地瞧着那小脚丫半晌,这胆大妄为的小美男,居然敢做出这等放肆的举动来…
若是在前世,哪个胆肥的男子敢这般,早被自己的亲卫拖下去重打二十板啊二十板!
不过,如今这小脚丫,胖得跟嫰藕般,细细白白软软的,一个个圆嘟嘟的小指头好象是透明的,…真想让人咬一口啊
果然不管是小动物,还是小人儿,都会引出咱身为女子的天性来啊
“缨姐姐的姐姐在哪里?”
象只小猪样懒洋洋躺着的赵稀脑袋也没闲着,思考起姜缨的亲友状况来,打断了某个八岁村姑对于自身母性光辉的赞叹
“我姐姐嫁到了城南,虽然家境也不怎么好,可还是带了东西巴巴地来看我这个妹子,呵呵,我大姐是个好姐姐跟我可是一个亲娘生的…”
虽然姜大妮无论是身份还是外形气质,都跟贵为帝王的皇姐没有一丝丝相似之处,可今日一见,那眼角的泪花,那沉甸甸的小包袱和硬要塞过来的钱,居然让自己有了见到皇姐的感觉
赵希听得有点呆愣,小嘴张成个圆形,半晌才问道,“不是一个亲娘生的姐姐呢?”
“切,”姜缨撇嘴,“不是一个娘生的,哪算得上姐…”
说到一半才忙闭了嘴,傻笑道,“呵呵,我们乡下是这样的,城里的规矩么,许是不一样”这小少爷可是有嫡姐庶姐的,都不是一个娘生的!再次诅咒这苦逼的异世!
赵希皱起小眉头,抿着嘴儿,一副若有所思的涅,姜缨忙给他揉着小腿,“小少爷可莫要对旁人说这些乡下话儿,不然你缨姐姐我就要挨打了”
赵希翻了个身,跟只撒娇的小狗一般,抱住了姜缨的膝头,“缨姐姐莫怕,希儿不跟旁人乱说,…就是奶奶那里也不说”
这小娃娃好乖啊日后自己要是也有个这般的儿子该多好,多省心啊
姜缨起初还当赵希不过是童言童语,细细观察下来,发现果然赵希跟自己说的话,做的事,这小家伙居然真的从不在旁人面前提起,象是天生就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般
日子长了,姜缨便在赵希面前松懈下来,有时也会漏个几句在这异世算是惊世骇俗的言论
比如说赵希洗完澡后,喜欢光着一身小肉肉在卧房里跑来跑去,丫头给穿衣裳都不要,引得一屋子的丫头们追在他身后跑,满屋咭咭咯咯的笑
姜缨偷偷告诉小赵希,“一个好爷们,是不肯给人瞧身子的,不然日后怕是嫁,…娶不着好媳妇”
赵夕嘻嘻地,满不在意道,“娶不着好媳妇,能娶着坏媳妇么?”
姜缨叹了口气,道,“坏媳妇倒是也能娶着,就像马奶娘那般的”
一听马奶娘,赵希登时吓着了,忧虑道,“缨姐姐,那我怎么办?好多人都瞧见…”小嘴一瘪就要哭
姜缨忙安慰赵希,“你现下还鞋倒是不要紧,日后不再光着到处跑就好”
赵羡里还有着水气,拉着姜缨道,“缨姐姐,我听你的,以后再不让别人瞧了,…以后我洗澡自己洗”
姜缨心里暗乐,想着旁人咱管不着,眼前的这个美男胚子可要教化好了
不过也不能矫枉过正,遂道,“你现下还鞋给你洗澡的高嬷嬷年纪大了,倒是无妨的还有等你长大成亲了,给你媳妇瞧也没关系”
赵下懂地点点头,搂住姜缨的手摇晃,“缨姐姐,你当我媳妇吧?”
这样就不用的将来讨不着媳妇或是讨个坏媳妇了艾看咱多聪明?
姜缨捏捏他肉肉的腮帮子,笑道,“缨姐姐比小少爷大好些,等小少爷长大,缨姐姐就老了哦到时候就长得像高嬷嬷一样了”
赵希想到高嬷嬷那满脸的褶子,小心肝一个激灵,立马闭上了嘴再不敢多说
此后果然赵希洗澡穿衣都老实了许多,才五岁的小娃,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自己穿衣,且本来就不爱让丫头们抱着,现下更是不肯了
翻了年,赵希过了五岁生日,个子长了些,口齿变得更为伶俐,一张小嘴能说会道,甜死人不偿命,特别是到了赵老夫人面前,不单单小话说到了老太太心里,就是那举动也透着贴心,一会儿子给老夫人拿个点心端个水,一会儿又似模似样地给老太太背首诗那摇头晃脑的小涅,奶声奶气地童声念着诗句,别提多惹人爱了
赵老太太私下里对身边的成嬷嬷说,“这希儿如此聪慧,我看比他爹和暄儿还强些,只可惜了,是庶出”要是从赵大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就再齐全不过了赵家有了两个成器的子孙,何愁不能再进一步?
成嬷嬷劝赵老太太,“小少爷伶俐,这还不是好事嘛,反正如今小少爷又没有生母,若是记在大夫人名下,那不和嫡出一个样儿?”
成嬷嬷是赵老太太身边的老人了,知道赵老太太对庶出的很是有些厌恶,当年赵老太爷身边有个宠妾,生了赵府里的二爷,可没少给赵老太太添堵,因此赵老太爷一过身,赵老太太就把赵二爷分出了赵府,除非年节,平时里都不许赵二爷一家上门,即使是过年赵二爷一家子到了赵府上拜年,赵老太太也多是称病不见,就是不愿意碍了自己个的眼
赵老太太虽腻味庶出儿子,但赵希再是庶出,也是自己的亲孙子,跟赵二爷又不一样了,得了成嬷嬷这一提醒,才想起这话在理,如今赵府里男孙才两个,可都得好好的教养好才是因此便叫了赵大夫人来,屏退了众人,婆媳两个在房中说了半晌的话
赵大夫人出来时绷着脸,眼光带着不善,一路无话地回了正院,回了自己卧房,独坐了好半天,将最心爱的前朝官窑云龙纹斗彩茶碗摔了个粉碎
十四 内院
赵镶位小少爷自过了年后,就声势看涨,先是得了赵老太太的看顾,力主在族谱上记到了赵大夫人的名下,从此就算做嫡子了没过多久,赵稀院里一直不够的人手终于都给补齐了,两个粗使丫头,两个三等丫头陆续给送进了小院,连带着姜缨也跟着沾了光,升了职,从粗使丫头变成专职陪小少爷玩的三等丫头了
赵大夫人身为嫡母,更是发扬贤良淑德的慈心,因小少爷已经五岁,便和赵大爷提议,让小少爷也跟着大少爷赵暄一同在外书房念书Hxe
这一举措使得赵大爷和赵老太太越发觉得赵大夫人贤良,赵大爷因此还多往夫人房里多住了几日,赵大夫人脸上的笑意也比寻常多了几分
因大少爷已经十四岁,早已启蒙,教他的先生是个姓陆的饱学举人,小赵希初初开蒙,跟大少爷的进度天差地远,便另外给聘位姓丁的老先生,据说也是位久试不第的举子,以严正端方闻名乡里的
小赵舷学头一天,赵老夫人和赵大夫人都各派人送来了上好的文房四宝一套以示鼓励
大丫头立红还带着丫头们给小少爷做了书包笔套这些用得着的东西,不过小少爷是不用亲自背这些的,都是姜缨这个跟班代劳
小赵希就这样结束了无忧无虑玩的日子,每日早起给老夫人夫人请过安用过早饭后,就要在外院跟着丁先生念两个时辰的书,用过午饭后还要再接着写两个时辰的大字,这一天的课才算上完,然而课完了,却还留有晚间的课业…小赵希原本美好的小日子顿时变得悲摧了
身为陪玩丫头,如今转行为伺候笔墨的的姜缨看了赵希的课业,森森地无语了
这位先生可真够严正的,五岁大点的小豆冬居然要他抄写课本前两页十遍!
这一页上至少也有一百个字吧?且不过上课两三天,这些字,小赵希都认不全,抄下来也没什么用吧?
姜缨在一边磨墨,赵希可怜兮兮的趴在桌上,小手拿着笔,吃力地抄写着,鼻头上还沾着墨汁,笔下写出来的字迹虽有点歪斜,但在这个年纪来说,已经算是好的了
赵镶小可怜,自吃过晚饭就忙忙地到书房来写字,毕竟年纪鞋小嫩指头也拿不稳那毛笔,费了一个多时辰,也才写完了一半去,估摸着又得象前两天那般,写到深夜了
姜缨微微皱了眉头,心想,这个先生怎么连一点教育小童的扯都不知道,这初一上来就是这般沉重的课业,就算小儿不起叛逆心理,也会因为太过劳累而影响身子康健的
就这,还是个有名的举人呢?看来这异世的教育水准也不怎么样么!
要知道,在浣花朝,因人口是立国之本,因此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对待孩童的成长和教育都是格外重视,每一个孩子,无论男女,到了十五六岁,都会学习一些育儿养儿的课业,好为不久的将来为人母父做准备
且那些学得格外出色的会有个好名声,也是少男或少女将来择偶的一项资本,有望嫁娶到更为出色的人选
姜缨是个样样都会又不精通的,但就她那半吊子的育儿扯,也知道这先生的教课方法绝对有问题,只可惜现下她不过是个九岁小丫头,虽然心疼小少爷这么小就要受摧残,也实在无能为力啊
如果是一般的五岁小娃,怕早就哭闹撂挑子了吧?
小赵希却是格外地懂事一般,这一连三天都坚持了下来不过虽然每次都完成了课业,那丁先生,却是仍要挑上许多的毛铂训诫一长串的话,不见半点鼓励之语
赵洗到最后,眼皮都要强睁着,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等终于写完最后一张大字,赵希放下了笔,小身子一歪,竟是靠到了姜缨身上,就那般睡着了
姜缨忙叫了在外间等着的高嬷嬷和立红一声,两人赶紧进来,高嬷嬷轻轻抱起小少爷,放到卧房中的床上,立红则去端来热水帕子等物,高嬷嬷给赵希略擦过了手脸脚,换了外衣,给赵希盖好被子,赵希全过程都是困得双眼紧闭,一声不吭,等进了被窝里更是睡得呼呼的
姜缨则在书房把赵希的课业收好,放在了书袋之中,又把笔墨纸砚归置好,这才出了书房
此时夜深人静,她虽然不用写课业什么的,但在一边干熬着不睡,也觉得头晕眼花,困得不行,不由得打了个无声的哈欠
才走出书房几步,却听见卧房外间还亮着昏黄灯光,有隐隐的谈话声传出来
姜缨心念一动,便轻手轻脚凑过去听
“高嬷嬷,小少爷年纪还鞋就这般辛苦,怕是这先生也太严厉了些”
“是艾这般晚睡早起,怕是对身子骨不好…我也正愁着呢”
“要不,高嬷嬷您去回老太太一声?万一小少爷若是累着了,担干系的可是咱们这些伺候的下人啊”这高嬷嬷也算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了,若是她去说,定然有用
“…也罢,明儿我就把这事回了老太太去”
姜缨暗自点头,想不到这两个人倒是对赵夕忠心的,只是不知那赵老夫人会不会管这事了姜缨只听了几句便回去睡了,她如今不用打扫院子,倒是早晨可以晚起一会儿,只留出练武的时间便好因前半年姜缨练功时也顺便教小赵希一点,姜缨起床时便会顺便在赵希窗子上轻敲几声,赵希一听就赶紧起来,穿戴了到后院来寻她
这天早上姜缨想着赵向夜里写字那般困倦,再早起有点太过劳累了,还是让他多睡会子才好便没有敲窗,自己到了后院练功
正练得筋骨全开,酣畅淋漓之时,却见小赵希气喘吁吁,咚咚地跑了来,大眼睛瞅着姜缨,神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缨姐姐,怎地不叫我一起?”
昨夜那般困累,这小家伙居然也能起得来啊
姜缨想着自己五岁的时候可是万没有赵镶般用功的,不由得大为佩服,蹲下来拍拍他的小肩膀,笑道,“还当你昨夜累得狠了,本想让你多睡会子的…起得这般早,困不困?”
这才上学三四天的功夫,原本胖胖的小脸好象变得尖了些,真是可怕的先生
赵希摇摇头,咧嘴笑道,“一学武就不困了!”
姜缨听得一乐,“好乖的小少爷,有志气!”
二人练完了武,吃过早饭,仍旧是姜缨跟着赵希一起到外书房去上课
那丁先生就住在外院,用过早饭已经等在了书房中
小赵希进了房,拱起两只小肉手,弯腰向丁先生行礼,丁先生板着脸,点了点头,便要检查小赵希的课业,“昨日的课业可写好了?”
姜缨忙把写好的二十页纸双手送上,丁先生一页一页翻看着,瞥了眼小赵希,又仔细地反复检查,姜缨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位老头子定然是疑心有人给小赵希代笔什么的
丁先生左看右看,也没瞧出什么破绽来,只得例行公事地指了几处写得不好的地方,并且让小赵希把那几个字今夜回去再重写二十遍
这一天刚开始,丁先生就布置上课业了,想来到了今日结束时,他还会接着布置跟昨日那般多的功课,再加上这些,岂非是一天比一天加重了课业?
真是岂有此理?
姜缨瞧着丁先生那一张万年不变的老黑脸,越看越觉得可疑,这先生是故意的吧?
十五 恶师
丁先生授课的时候是不让闲杂人等在房中添乱的,于是身为闲杂人等的姜缨便老实地袖了手,蹲在书房外头的窗根儿下,竖起耳朵,注意听着房里丁先生的声音
这丁先生活了四十多岁,快五十的人了,此生除了阳平城,省城,京城这三处地方之外,哪里也没去过,且省城京城也只是在科考时才约着同乡同年一道,去了就住固定的客栈,考完就回,因此便濒了一口原汁原味的阳平土语2m
再加上那平板无趣的语调,沙哑粗嘎的嗓音,念起文章来真真叫听的人恨不能自Сhā双耳
要不是姜缨心里的着小赵希,姜缨真想寻些绵花来把耳朵塞住
丁先生正在教的名为幼学经,在赵希拿到课本后,姜缨就拿来翻看过一遍,想来是这异世用来启蒙的,里头的字都不是很难,意思也浅显,可丁老头这厮,一天就要教一页,还要求每个字都能认下来,一页可是上百个字啊
这般高要求,除非五岁的小赵锨神童才能记住吧?
何况这老头就是照本宣科念两遍,然后就让小赵显己在那背,一点也没有给小赵希解释的意思,我去,这一年五十两的年薪也太好拿了吧?若当先生就是这么容易,姐不是举人也能当先生教书了啊
一个时辰之后,这老头就要考小赵习二十行字,让小赵希拿着书念出来
“…天地万物,日月雨露,草木生发…”
不过小赵希倒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居然一字不错的把两行字都念了下来,听窗根儿的姜缨握了把拳头,给小赵希加油
小赵希好样的,不愧是本王的徒弟哈哈哈!
听得丁先生迟钝地嗯了一声,听着没有赞许倒是很失望似的,仍让小赵希继续学后面的,还是一个时辰之后接着考,还威胁着一个字认不上来就要打手板子
姜缨听着里头小赵希奶声奶气认字的声音,心想真是可惜了,好苗子偏遇上个烂把式艾这小赵希一家想是才从京中回来没多久,大部人都是一口纯正的京城官话,念起书来格外的好听,可别跟着这丁老头学成了怪腔怪调就恶心了
姜缨这般想着,便站起身子,装做关心状,扒在窗外朝里张望着,那窗子高度到姜缨的下巴,此时正是春季,朝外开着,姜缨刚好能看到一点里面的情形,只见赵稀小的身子坐在一张大椅上,面前是张宽大的书桌赵哮得身姿端正,小脸低垂,正专心地瞧着面前的摊开的课本,念字的声音低低的,软软的,乖巧得让人心疼
而那丁先生,则背着手,昂着头,眯着眼,一张黑脸上几无表情,在书房中慢慢地踱着步子,仿佛是在思考着什么重大之事一般忽然目光下移,冷冷瞥了小赵希一眼,瞬间又收了回去,两条粗粗的扫帚眉上挑,而唇角却微微下撇,面上的神情,似冷笑似嘲讽,还带着些恶意?
姜缨心头蓦然一寒,忙缩回了头,接着蹲了下去
一个刚来几天的先生,为何对自己的弟子有这般表情?
如果说小赵锨个顽劣不听管教的娃也就算了,明明他就很聪明很听话,每日布置的课业也做得极认真了呀?
好容易挨到了用饭的时辰,这一个上午小赵希把丁先生规定的字都认了出来,总算没有被责打,姜缨接了赵希出来,这才松了口气
回小院吃饭的时候,姜缨状似忧虑地寻了高嬷嬷说话
“高嬷嬷,那先生手里拿着这么长,这么粗的一根戒尺,一个时辰就要让小少爷认二十几个字,一个字认不出来就要打手心哩!”
说着缩了缩脖子,显得很害怕的涅她其实这般说也是想探探高嬷嬷的口风,看她去老夫人那边说了这事没有
高嬷嬷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严师出高徒,先生严格些,也是对小少爷的学业好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小心服侍着就是了,”
她想起今日去老夫人面前禀告这事,老夫人听了,默然半晌,也只说先生怎么教弟子,内闱妇人却是不好干涉的,让下人尽好本分,照看好小少爷才是正理
毕竟本朝流传甚广的知名败家子的故事,里头就有家中祖母不舍得小孙子受苦,小孙子念书,祖母在窗边听,先生要罚孙子,祖母就忙开口求情,一连气跑了几个先生,结果小孙子不学无术,长大后斗鸡走马,为非作歹,家里给捐了个官,结果又因不识字贻误了朝廷大事,全家被抄斩了满门,老祖母临死前才幡然悔悟,含恨而终
这故事被写成话本,名为歧路传,近日老夫人正在让身边的丫头念这话本,正感慨不已呢,高嬷嬷就来说了这么一件事,老夫人自然是以故事为鉴了
姜缨见她这神情,定然是在老夫人那里碰了软钉子,不由得替小赵希发愁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到了下午念书时,小赵希再聪明也不过是个五岁孩子,终是有两个字没有认上来,就要被丁先生打十下手板
瞧着丁先生拉着赵希的小手,戒尺高高举起,毫不留情地落在那只小嫩手上,赵希哼了一声没哭,姜缨心里却是跟揪着扯着似的难过
丁先生打了一下见赵希没有哭闹,第二三下更如行云流水,打在赵现上,这回赵希的眼里头含满了泪,小身子在被打的瞬间微微颤抖,瞧得姜缨心都要碎了,再也忍不赚一头冲进了书房
“丁先生且慢”
丁先生斜眼睨了姜缨一眼,从鼻子里哼了声,骂道,“没规矩!还不退下!”
一个小小的丫头,也敢来干涉先生教导弟子?
姜缨道,“先生,小少爷年纪还鞋怕是受不起这般重的责罚,不若…由我代受了吧”
丁先生又冷哼一声,“好不知事的奴才,罚由你代受,认字也能由你代学不成?还不速速闪开!不然我告知你家主人,那便不是几戒尺了事了!”
赵希用另一只小手轻轻推推姜缨,“缨姐姐你出去吧”话里还带着泣音
姜缨却是抬头直视丁先生,道,“丁先生为人师表,难道不知道拔苗助长的道理?不知哪家的神童能一天认得百八十个字?认不出来就要挨打的?丁先生既然要告诉我家主人,不妨连这般的高要求也一并告诉,好让我家主人们欢喜欢喜,小少爷也是个神童!”
丁先生瞧着这小丫头目光明亮,无惧地盯着自己,不由自主地心里就有些先虚了
却仍是端着架子,冷笑道,“好个没规矩的丫头,既然你说要替你家小少爷挨打,便成全你”
姜缨伸了左手过去,丁先生一把扯过来,啪啪啪地如急雨密布地打了下去,这几下是含威带怒,自然力道不轻,姜缨咬着牙才能忍住不叫出声来,一边的赵希却是抱了姜缨的腰,已经哭成了个小泪人儿
十六 惊魂
晚饭前,高嬷嬷给赵希红肿的小手上轻轻的涂了药,又用净布包了
立红则是给姜缨已经变得青紫的手涂药,一边轻声地叹气还真没想到这小丫头还真是个忠心护主的,肯这般护着小少爷zxSm
其实她哪知道姜缨的心思,姜缨才不是什么忠心护主,而是这些天和赵希朝夕相处,把赵希当成自己的小侄子或是弟弟了,挺身而出完全是基于照顾幼小的心理啊
赵羡泪汪汪地瞧着姜缨挨打的那只手,小鼻子里时不时的一抽,仿佛随时都要哭出来一般高嬷嬷温声宽慰赵希几句,就要回头叫丫头们摆了晚饭
却听院子里头张婆子陪笑的声音,“段大嫂子来啦?”
段大嫂子就是赵忠家的,这赵忠家的娘家姓段,故府里老一点的下人都喊她段大嫂子
这个时候赵忠家的来,莫不是…
高嬷嬷赶忙朝门外望了眼,见赵忠家的带了两个婆子,板着脸,一丝笑容也无,应了张婆子一声,却是大步进了房,指着姜缨道,“给我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小蹄子拿下!”
这一声把房中众人都惊得不轻,高嬷嬷毕竟是自老夫人院里出来的,有几分体面,张着手问道,“这,这是怎么话说的,段大嫂子,这姜二妮是犯了什么错了,怎么我们竟都不知道?”
赵忠家的倒是给高嬷嬷的脸色还稍微好点,皮笑肉不笑道,“我们也是听夫人的命行事,至于倒底是犯了什么错,却也是不晓得的”
她说话的时候婆子已经抓住了姜缨的两只胳膊,婆子们都是又粗又壮,一左一右地夹着姜缨的小身板,真和老鹰抓着小鸡苗一般
赵希扑上去踢打两个婆子,“你们放开,放开!”一边喊一边哭
赵忠家的冲着小赵希杆福,却是向高嬷嬷道,“高嬷嬷伺候好小少爷,我们这就要去跟夫人复命了”
说完便将人带出了小院,赵羡泪汪汪地要跟在后头,高嬷嬷忙抱住了挣扎不休的小少爷,却是与立红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那两个粗壮婆子的手劲很大,姜缨只觉得被抓着的地方生疼生疼的,不用说肯定要青肿一片不过她现下头脑中一团乱,飞快地盘算着
这场飞来横祸,定是白天在外书房,自己要替赵希挨打惹出来的了
原来姜缨一时冲动,对着丁先生说了那几句话,事后其实也有些后悔的,毕竟现如今她年纪鞋身份是个微不足道的奴仆,命若草芥,万一惹了赵府当权主子,只怕是小命难保
但她后来又想,自己那般做法,也算一个忠仆应有的表现,就算赵大夫人或是老夫人要吩己也不会有多重,…如今看这架势,这番姐怕是不妙啊
赵忠家的把姜缨带到了正院的偏厅外,此时天色已晚,厅外两侧已经点起了灯笼,照得厅前一片昏黄惨淡
婆子把姜缨掼在地上,不过姜缨毕竟习武有一年,身手灵活,一只手在地上撑了下,便立起了身子
“好一个刁滑的丫头!”
赵大夫人自厅中踱着步施施然走出,正好看到这一幕,这句话便脱口而出
毕竟犯了错的下人们哪个不是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等着主人发落的,这个小丫头,果然是乡野村姑,难怪这般粗俗无知,憨傻大胆!
“先打十板子,再来回话!”
赵大夫人本来想着打二十的,但看到这小丫头连十岁都不到,估计十板子也能要了半条命去,打太重万一当场没命啥的,就显得自己心狠手辣了
“敢问夫人,奴婢犯了什么错?”
姜缨尽量压制着自己内心真实情绪,如今人在屋檐下,这小命还捏在对方手里啊
“丁先生是老爷请回来给小少爷做老师的,在赵府里也算是客,你居然对丁先生不敬,难道还不该打?”
赵大夫人说完这句,便一挥手,赵忠家的指点着婆子们又将姜缨抓赚姜缨急道,“奴婢如何对丁先生不敬了?难道代替小少爷挨打也算得不敬么?”
姜缨人虽鞋这句话却是说得响亮,几乎正院的整个院子都能得一清二楚,赵大夫人登时脸色一沉,赵忠家的啐了一口,“还不赶紧堵了这小蹄子的嘴!”
婆子们把一团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硬塞到姜缨嘴里,拖着姜缨那厅边的一个角落,条凳早已摆好,想来这里就是专门用来打人的
扭动着的姜缨被按到条凳上头,几只怪手在她腰间乱扯,接着ρi股一凉,竟然是被扒了裤子
虽然眼下这个身子只有九岁,但姜缨内在却是个芳华正盛的女王妹纸,自小金尊玉贵,哪里受过这般侮辱,又羞又恨,头脑中一股热血上涌,愤怒已极,心想,赵家的黑心婆娘,你给本王等着!
本王若有命在,不报今天这仇,姐就不姓姜!
婆子们举着板子,就要朝姜缨那小小的身板打下去,姜缨的手在条凳下捏成了拳头,等着这即将加身的羞辱,却听见厅外传来一声苍老而熟悉的喊声,“慢着!”
婆子们都是有眼色的,怎么会听不出这声音正是自家的老夫人来,这举高的板子便停在了空中
赵大夫人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换了笑脸,上去迎接自己的婆婆
赵老夫人仍然是走到哪都是浩浩荡荡,两个大丫头扶着,还有两个大丫头在前头打着灯笼后面还跟着四个婆子
赵老夫人瞥了眼给自己见礼的赵大夫人,赵大夫人方才因下令打人而带出的几分阴狠还没有完全在神色中散去,赵老夫人瞧得清楚,心中微微冷笑
这个儿媳妇,表现总是这般不稳定,贤惠不了几天就要露些马脚出来啊
“把那孩子放下来,我也来问上几句话,看看是怎么回事”
早有见机行事的下人们给老夫人送来了太师椅,老夫人身边四大将的丫头们手快眼明,瞬间铺上了软垫靠背等物,扶着老夫人稳稳坐下,赵老夫人慢慢悠悠地吩咐着儿媳,瞧着儿媳站在一边,神情还有些措手不及的慌乱,赵老夫人反而更是气定神闲,这就是当婆婆的福利!咱老人家没白熬这些年啊
赵老夫人又一伸手,“来希儿,奶奶抱着你”
原来小赵希一直哭兮兮地跟在后头,只是没有发出声音而已,赵大夫人瞥眼看见小赵希,小赵希就跟被蜂蛰了般吓得直扑进赵老夫人怀里,抱住了老太太的大腿
暂时逃过一劫的姜缨整理好衣裙,来到赵老夫人跟前,弯身一福,“老夫人”
赵老夫人瞧着姜缨不过一个九岁小丫头,遇到这等事居然如此镇定自若,心中倒是暗自称奇点点头道,“今日可是你在书房顶撞了丁先生?”
姜缨便把今日书房的事源源本本说了一遍,“回老夫人的话,奴婢惶恐,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顶撞丁先生了”
赵老夫人点点头,姜缨这小丫头能这般护着小主人,倒是个忠心的小孙子年纪还鞋身边很该放几个这般没有私心的人才是
“你可是替了小少爷挨打了?把手伸出来瞧瞧”
赵老夫人瞧着姜缨伸出来的手,掌心高高肿起,青紫发黑,有些地方都破了皮,还带着血痕,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格外可怖,赵老夫人看着心中一紧,再拉起怀中赵希的左手,赵希的小手的伤势倒是比姜缨轻些,高高红肿着,两只小指肚完全青了,再加上赵希本来生得雪粉白嫩,这么一对比,更令赵老夫人心疼
想着这才是只打了两下,若是姜缨这个丫头不代替受罚,小赵希的一只手岂不是要废了?
赵老夫人又气又恨,骂道,“这是哪家的道理,不过两个字没认出来,就要打成这样!”早把这几日听歧路传的心得感悟抛到了脑后去
十七 疑心
赵大夫人见势不妙,忙在一边道,“老太太,这先生教书,内府女眷却是不宜Сhā手”
“呸!”赵老夫人正在气头上,劈面啐道“好贤惠的太太,你拿这话哄谁呢?当初暄儿开蒙时,也是这般三天就被打成这样么!若不是这姜丫头忠厚,替了希儿的打,只怕我好好的孙子就要被打坏了!”Hxe
其实丁先生虽然心怀恶意,倒底不敢做得太过分,不至于存心要打残小赵希,只是半路出来个姜缨,他想着这是个奴婢,自然是下足了力气狠打,因此不到十下姜缨的手便瞧着可怖之极,正好让老太太瞧了无法再淡定毕竟老太太料想中先生打学生,也不过就是手上红肿一些,哪能照死里打啊
“姜丫头你这番忠心护主,做得好,只是做事冲动又该罚,两相互抵,就不赏不匪,同云,回去把那清花露翻出两瓶来,给了希儿,也给这丫头一瓶”
身后大丫头同云立即应了声是
满院子的人听了这话,便知姜缨这回其实无过还有功了,那清花露可是内造的治伤灵药,用了不知多少珍贵药材,真是拿银子都买不着的,因云家老太太与赵老太太是表亲,这才得了几瓶,姜二妮这个三等丫头也能得此殊荣,跟方才被按着打板子的惨状比起来,真是天差地远了!
赵大夫人这回当着众多下人,着实的被打了脸,面上一阵阵火辣辣的
却是犹做困兽之斗,皱着眉向赵老夫人劝道,“老太太疼孙儿之心,媳妇晓得,只是这丫头不罚,若日后在书房再有顶撞先生的事儿,惹得先生不愿意教希儿可怎生是好?”
眼中说着便带了泪,扯了帕子沾沾眼角,“老太太怪我罚希儿的丫头,这也罢了,可是今儿先生跟赵忠说,教书时有丫头干扰,教起来也不得清静,话里头就有辞馆的意思,还是我令赵忠好生慰留,丁先生这才愿意留下若是他知道…”
赵大夫人语气微顿,瞥了眼赵希,又扫了姜缨一眼,“这人毕竟是老爷命人请回来当先生的,要知道老爷对读书人,特别是有举人功名的,可一向都是礼遇有加的”
听了这话,赵老夫人也有些犯迟疑了,是艾这先生毕竟是儿子命人请回来的,若真是人家摞挑子了…
却觉得一边衣袖被怀中赵厢轻拉了拉,赵霄起头,摇着祖母的衣袖,“奶奶,我不跟着这个先生学了可好?”
赵大夫人听了简直是心花怒放,哎唷一声叫道,“希儿可莫要任性,这才拜师三五天就要打退堂鼓了,说出去可是丢咱们赵家的人,你父亲若知道了,只怕更要气着了呢”
赵老夫人却是脸色一冷,道,“希儿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赵家的儿孙自然个个都要学文念书的,不求你们将来中状元做高官,怎么也得有个功名在身,才能顶门立户”
赵希摇摇头,细声细气道,“奶奶,希儿想念书,希儿想跟着教大哥哥的那位陆先生念”
赵老夫人面色稍霁,“哦?希儿为何这般说?”
赵大夫人神色一僵,心道好一个小贱种,居然敢和我儿抢良师,谁不知道这位陆先生是老爷当年亲自去请了好几次才请回来的,这小贱种什么身份,也敢痴心妄想?要不是赵老夫人在,大夫人恨不得一巴掌打醒这小贱种先
赵希道,“我听见陆先生教大哥哥在隔壁院里念书,念的文章可好听了,这个丁先生说话,有时希儿听不懂,而且陆先生从不打骂哥哥”
赵大夫人满腹的毒汁无处可倒,终在一边森森地说道,“希儿这可是说孩子话,都是一样的先生,又不是说书的,有什么好听不好听的,且你大哥哥早就开了蒙,如今都学到四经了,你小小孩子能听出个什么?你大哥哥念书认真,自然先生就不罚”
赵老夫人瞥了儿媳一眼,又看向赵希,一时没有开口
却听赵希朗声念道,“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奶奶,你听这个好不好听?”
赵希虽只有五岁,却是吐字清晰,字正腔圆中带着幼儿特有的软嫰音色,把这几句念得如珠落玉盘,琳琅清脆
直把个赵老夫人稀罕得不行,搂着小孙子,目光带着惊喜,连问道,“我的小肉儿,你是怎么生学会的?莫不是听了几句就记下了?”
赵希白玉般的小脸上微泛起被表扬的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下眼皮,“就是丁先生不在时,听了隔壁几句”
那大灰郎一般的丁先生总有喝茶水上茅房的时候,可怜小赵希也就是这些时候才能精神上缓缓了
赵老夫人笑开了脸,“呵呵,我的小孙孙果然是个聪明的,既是如此,我就和你老子说去,让辞了丁先生,你也跟着陆先生去,反正一只羊也是放,二只羊也是赶”
赵大夫人心里急得快着了火,忙道,“老太太,这,这可使不得希儿只不过才启蒙,识不了几个大字,如何能跟暄儿一道,岂不是要拖累了暄儿的学业?”
赵巷起小脸笑道,“好教太太知道,希儿已经学会二百三十八个字了”二百三十八个字,不算是识不了几个大字吧?
赵老太太闻言又是一阵惊喜,这才上学几天,就进度这般快,这小孙子莫非当真是个奇才?
自己在娘家未嫁时,家中长辈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识几个字不当睁眼瞎就是,因此跟着姐妹们上了几天闺学,记得那时一天认十个字都吃力,还总是认了前头的,忘了后头的呢若是跟自己年少时一比,这小赵希可不真真是个小奇才?
不过,赵老太太又省出一层意思来,既然小赵镶般聪慧,进度这般快,为何那丁先生还要这般重的责罚?按说收了好弟子,该是欣喜若狂才对翱
嗯,回头倒要让人去查查这丁先生是怎么被请来的才是,赵老太太冷冷地扫视了赵大太太一眼,赵大太太接收到婆婆这如刀子一般的视线,心下又虚了几分,本来酝酿出的词儿也没敢再说出来
赵老太太心念一动,便做了决断,“姜丫头是个实心眼的,以后就跟在小少爷身边好好伺候,你今日替小少爷挨了打,这两日便不用做事,好生歇着吧”
又搂着赵希道,“我的乖孙,这大晚上的,还没用饭,就受了这般的惊吓,回头让小厨房给你送几个新鲜的菜来”
便回头吩咐着丫头画云送哪样哪色的菜,赵大夫人听在耳内,更是邪火乱冒,只隐忍不发
瞧着赵老太太宝贝般地拉着小赵希离了正院,那贱丫头姜二妮也全头全尾的跟着走了,竟是一板也没挨着,赵大夫人恨的捏断了几根指甲
姜缨回到自己房里,婆子们将她的晚饭帮着领了,姜缨也无心食用,只说自己手疼得吃不下,将自己的份例让给了别人
小赵希想要把老夫人那边送过来的菜品分给姜缨,姜缨也推拒了只进了自己那小房间里,关了门,扑倒在床铺上,把被子拉开罩着全身,眼前一片漆黑,才觉得好过些
这该死的异世!这该死的姜二妮的小丫头身份!
十八 心路
姜缨想到不久前自己趴在那张肮脏的条凳上,嘴里寒着臭气哄哄的烂布条,还被那几个肥壮得跟猪公一般的婆子们扒了裤子,两世为人,这也是头一次受这般的耻辱
姜缨心中着实怒火难平,恨不得将那几个婆子砍个十七八段转而又想到这些婆子不过是爪牙,真正可恨的还是那个表里不一的赵大夫人zee
然而怒火过去之后却又升起阵阵悲哀,再恨再怒又如何,眼下自己只不过是个命若草芥的下人而已
姜缨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用未受伤的手恨恨地捶着床,在心里发着憋屈的嚎叫,直到捶得自己那只手也开始火辣辣地疼为止
姜缨一把掀开被子,长吐一口气,两眼在黑暗中睁得大大的,姜缨瞪视着黑暗中的虚空,握紧了拳,哼,本王才不会一辈子做这赵家的下人,等本王象先祖那般自困顿中奋起的时候,哼哼,就是赵大夫人的好日子到头了!
浣花王朝的开国女皇,便是一位乡下种地的农妇,家徒四壁,茅屋两间,连半亩地都没有,靠和夫郎佃地为生,浣花朝之前的时候,子民还不像后来那般知礼守矩,寻常夫妻间的信义也淡薄…
这农妇的夫郎就扔下了刚满月的孩子和妻子,跟个有点钱的女人私奔去了
结果这最后的打击反而使得姜家先祖奋发进痊先做小买卖,后来开铺买田,修建堡子,在乱世中渐渐壮大,又娶了两位能干的夫郎,一文一武,忠心辅佐她平定四方,称王称帝,这才有了老姜家的锦绣江山
姜缨回想了下曾经背过的太祖本纪,那里头开国女皇可比自己现下还惨些呢,不照样建了不世功业?
这般一想,原本胸中那郁结忿怒之气倒是散去了不少
姜缨正热血沸腾地规划着自己将来的打算,却听得门上有剥啄之声声音轻轻的,好象怕声音大了会惊到人一般,听这动静,多半是小赵纤
姜缨下了床打开房门,果然是赵希,小家伙已经换了身白袍,隐约看到手上还捧着一盘点心,两只大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光
“缨姐姐~”
赵希低低的叫了声,声音里还带着些讨好
姜缨让他进来,“小少爷怎么过来了?”
这么晚了,应该是赵希入睡的时间了
赵希把手中点心摸黑着放在了姜缨床头,又自怀中掏出了个小瓶,“缨姐姐晚上都没有吃饭,我给姐姐送些点心还有祖母让人送来的清花露,这个涂上,手就没有那么疼了”
姜缨摸摸赵希的头,“小少爷真乖,今天多亏你请来了老夫人,不然,缨姐姐可就惨了啊”
ρi股开花的滋味,姜缨可是绝对不想尝试的
赵希吸吸鼻子,有些闷闷地道,“是我连累了姐姐”
姜缨揉揉赵希的小头发,笑道,“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如今分在你这院子里,就和你是一条船上的了,倒是你日后可要多加小心你那位好…嫡母才是”
这异世尽弄些自欺欺人的玩意儿,什么嫡母,不是自己生的孩子,又是男人和别的女人的种,哪个女人能看得顺眼?
在浣花朝也有过这样的风化案,一家的夫郎跟旁的女人私下里勾搭上了,那女人怀了孩子,本来是秘而不宣,结果不知怎地让那家的妻主知道了,便闹上了官府衙门,当时那县令便判那不忠的夫郎服劳役三年,并同意了妻主休出夫郎的申诉,没收夫郎嫁妆的一半给妻主作为补偿,又罚那勾引别人夫郎的女人一笔重金
结果不上三年,那夫郎在服劳役期间病死了,他的情人家产受损,名声败坏,也是诸事不顺,过了几年也病死了,留下个五岁的女孩子无人养活,被邻居们送到了养济院
而正好那原来那位妻主再娶了之后,膝下只有男孩没有女孩,便到养济院去要收养个,本来看中了那个五岁女孩,结果一打听居然是前夫和那贱女人的种,就宁愿另外选了个资质稍差些的,也坚决不收养各方面看来都合适的前夫之女
这事一传出之后,亲朋好友都说她此举极为明智妥当,还引以为戒拿来当典型教育家中子女
明明心中厌恨,却偏要装出一副贤良亲和的假相,自然私底下的阴谋手段层出不穷了
姜缨能理解赵大夫人的心情,却不齿她这些下作的手段
若她面上对庶子横眉冷对,不闻不问,反倒还能令姜缨尊敬些
如今小赵希才年方五岁,到成年还有十几年,也不知赵老夫人还能否护得住他平安长大啊
赵希听得姜缨这般说,在暗中点点头,道,“嗯,我以后更小心些就是,缨姐姐你日后莫要替我挨打了,我自己也…不怕的”
姜缨捏捏他的小脸,笑道,“呸呸,小少爷可莫再说这些丧气话,难不成还盼着再挨打么?”
又轻轻推着小赵希出门,“这么晚了,小少爷快回去睡吧,明儿还要去上学呢”
姜缨是已经得了老太太的准许,可以在院子里歇息几天了,小赵希还得去见那恶先生呢
“呵呵,祖母派的人来说,明天我也可以在屋里养伤,不用去上学了,还有,还有,祖母已经和父亲说过丁先生的事了,父亲也说要考虑考虑,就算不换先生,也要跟丁先生说说,改了教法”
从语气里也能听得出赵希很是欣喜,姜缨也弯起了嘴角,“那敢情好,这几下打还算没白挨”
赵希出了门,就要自己回卧房去,姜缨见外头虽有挂着的灯笼,但院子里还是有些黑的,便把小家伙直送到他的卧房门口,立红正坐在外间候着,不时地朝外张望,见了赵希和姜缨,笑着迎过来,“小少爷才不肯睡,非闹着要去给你送东西,还不让我们跟着咧”
赵希白玉般的小脸飘起了红晕,大叫了声,“我去睡了”小身子一钻,已经进了内室,听得咚咚脚步声响,想来已经是自己扑到床上了
姜缨听得微微一笑,辞了立红出来,回自己房里,点了灯,将那清花露搽了在伤手上,又拿了点心吃了一块,这个有点象从前吃过的芙蓉水晶糕,就不知在异世是否也是同名,味道略甜,清凉爽口,还带着些花香的味道,实在是自来异世以来,吃到的最美味的点心
不知怎地,姜缨忽想起姜三妮来,那个黄鼠狼一样的丫头若知道自己现今的吃穿用度,那还不得活活妒忌死?
想到姜三妮,也就想起姜大妮来,这半年多,姜大妮后来又来看过自己一次,又给自己做了一双新鞋和新袜子,却是对自家的情况不怎么提起…
姜缨瞧着那一盘色味俱佳的点心,心中忽然一动,正好这几天自己无事做,不如趁机姜大妮?
这点心正好留着给姜大妮尝尝有了这想法,姜缨便不舍得再吃了,又怕落了灰,忙寻了几张油纸包了起来,又翻出姜大妮做的碎花布包袱来,将点心放在里头
这一盘子点心也就五六个,每个才不过比铜钱大了些许,放在一起看着实在的少,姜缨挠挠头,举头四顾,自己这房里貌似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小少爷这院里本就不象大少爷和大小姐那里有许多的打赏和额外福利,据说那在书房服侍的王绣儿月钱已是到了半两,快赶上夫人房里的大丫头了,还时常能收到大夫人打赏的衣料和穿不着的旧衣,秋月冬苹两个分在大小姐二小姐院里头,虽然是粗使,也得了些小姐们的旧物件,欢喜地改了,穿戴在身上,偶然碰上姜缨,还要显摆一二
倒是春柳,仍然是那般会做人,有时在夫人房里得了什么好处,偶而也会分着送给众人,姜缨就得了她一朵绒花,是普通的红绒线做的象生石榴花,下头还垂着几点碎玉珠的花蕊,姜缨一来看不上这种,二来也不太想承春柳的人情,不过禁不住春柳的热情,也只得收了,却是收在柜中,从未戴过
姜缨拿着那朵花看了半天,觉得实在不怎么样,不过万一要是姜大妮觉得还成呢?姜缨也随手放在了包袱内,想着倒是明天能出府的话,可以自己去街上买点看得过眼的东西,想到买东西,姜缨把自己放月钱的小罐子拿出来,将里头的钱哗拉拉地一通倒在床上,数了数,倒有个五百文钱
姜缨自嘲地笑了一声
没想到自己这前世从来打赏都是随手扔金币的,如今倒是精心地在此数起铜钱来!
这异世的钱都是赤铜所制,中间有孔,有大小之分,一枚大钱顶得上五枚小钱,因此五百文倒也不算太沉重,姜缨拿了二百文,拿麻线穿了放在钱袋里头准备明天用,东西都收拾好这才吹了灯,躺下准备睡
PS:写到浣花国开国女皇的故事,突然有冲动,想要开新坑写一个老公私奔后的妇女是如何自强不息励志养娃种田商战招兵筑城顺带收美男然后当女皇的狗血yy剧鸟~哈哈哈,当然那是不可能滴
十九 路遇
第二日起来,姜缨这还是头一回这般悠闲,既没去练武,也没出房门,袖着手在屋里呆着,就有婆子得了高嬷嬷的吩咐把早饭给送来,姜缨谢过婆子,吃饱喝足,还是顺着平时的习惯去看赵希
赵希也已经用过早饭,虽然今日得了老夫人的话不用去念书,赵希还是在书房里头练习这几日的课业小手拿着笔,认真地在纸上写着,一边却是立红在伺候
姜缨在门口瞧了瞧,也没进去,转而去寻高嬷嬷告了假,说自己想去大姐家里看看
高嬷嬷倒是很痛快地应了,却觉得姜缨个九岁的小女娃子在外头逛有些不稳当,姜缨再三保证了自己一遇见疑似坏人就撒腿跑,高嬷嬷想了想,这些年倒也没听说过城里有孩子被拐走的,便放心地让姜缨出府去了
姜缨提了自己的小包袱,虽然一只手还残着不能动,但心情却不错,有一种众人皆忙独我闲的轻松感,出后门的时候,特意跟门房的人说了下,领了块出入府的小牌子,是木头做的,上头刻着一个赵字
转回身,一扭脸却瞧见墙边站了个熟人,正是高等识字丫头王绣儿
一样是在府里大半年,姜缨的变化无非是长高了些,脸皮细了些,手上的冻疮都好了,也看着白净了但霎眼看上去,还是带了些村姑的土气
王绣儿的变化却极大,同先头那清瘦的小涅比,简直判若两人了,不仅身子抽条,有了些少女的雏形,面容也似脱胎换骨了般,眉眼盈盈,唇红齿白,整个人如水葱儿似的,虽然才不过十岁,已经看得出是个小美人儿了再加上身着碧色缎袄绸裙,腰束五色丝绦结着玉珠,头戴着几枝精致发钗,是雅致的银镶石榴石,真个的不像丫头,倒像是哪家娇养的小姐般了
王绣儿身边还站着个老妇人,细看也是见过的,可不正是那王绣儿的娘,姜缨初到异世见过的头一个秀才娘子么
这娘俩拉着手,眼泪汪汪的,王绣儿把一个老大的包袱交给王家娘子,王家娘子接了包袱,面上带出了点喜色,也有些愧意,似是想推拒,却又舍不得大半年不见,这王家娘子身上穿得倒是好了点,面容却更枯槁了这是来看女儿了啊
似是察觉到有视线,王绣儿抬起头瞧过来,见是姜缨,微微一愣便冲着姜缨笑了笑
王家娘子也看到了姜缨,她已经不记得姜缨是谁了
王绣儿低声对她娘说了句什么,这母女二人便一同走到姜缨跟前
“小缨,你这是要出府去么?”对着姜缨,王绣儿还是收起了泪,笑着问道
本来姜缨是打算点点头就算打招呼了,准备闪人的,没想到这两个还走过来了,只好笑着给王家娘子行了个礼,“王家婶婶好”
王家娘子上下瞧了姜缨几眼,也笑道,“你就是姜村的那个女娃吧?我听绣儿常说起你呢,你们几个都是孤身在这府里的,亲人不在身边,你们可要相互照应着些,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才能放心…”
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王绣儿扯了扯她娘衣袖,“娘~”
当着外人呢,怎么还这般说哭就哭
姜缨满脸带笑,点头道,“王家婶婶说的是,我记下了,不过绣儿姐姐在大少爷院里很是能干哩,又识字,我们这些小丫头哪里比得上,多是她照应我们了”
心里却是对这王家娘子的作派很不以为然,这么疼女儿就别把她卖了艾有房子有地不卖,偏偏要卖亲闺女,还是什么秀才娘子呢!
王家娘子听得姜缨这般说,也很是欣慰,王绣儿则被姜缨那几句夸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拍了姜缨肩头一下,含羞道,“小缨莫瞎说”
十来岁的小姑娘粉面透红,倒真个的好看,姜缨不知怎地瞧了就有些碍眼,只想快些出府去,便对王家娘子笑道,“王家婶婶和绣儿定有许多话要说,我就不占你们的时间了,这便先出府去了”
王家娘子微笑道,“好,好,回头让绣儿也送些自家做的咸菜给你尝尝”
姜缨道了声谢,就扭身要走
方才不是没瞧见王绣儿手里拎着的小罐子的,原来是咸菜啊
王家娘子却又想起来似的,喊了句,“哎,对了,姜家二妮,可用给你家里捎什么东西或捎话么?”
姜缨背对着王家母女,面上实在忍不赚大大的翻了个白眼,深吸了口气才回头,扯了笑容道,“不用了,王家婶婶”
王家娘子微微一愣,像是没想到姜缨会这么说,随即又很热情地道,“姜家二妮,不用跟婶子客气,小王庄离姜村也没多远,就是几步路的事”
王绣儿也连声道,“就是,就是,小缨你想带什么只管带,我娘回了村托人捎过去也就是了”
姜缨啼笑皆非,这母女俩真是一般的二呀,遂摇摇头,“真不用,我还赶着去办事,先走一步了啊”说罢,头也没敢回,快步出了府
边走边心里憋屈的慌,给那黑心的一家捎东西,我呸,还不如施舍给要饭的呢!
又想,看王绣儿拿那么大的包裹给家里,想来是把得的月钱和东西都贴补给她家里的两只米虫了,她这般掏心掏肺,可王绣儿的娘大老远的来看女儿,就带那一小罐子咸菜,倒也真好意思
姜大姐日子那般难过,还要给妹子做新鞋子呢,这当亲娘的,压根就不知道心疼女儿,眼泪倒是不要钱一般地掉得爽快,王绣儿看来也是个傻的……
唉呀,日后还是少去招她为妙
姜缨因想着事,足下匆匆,也不辨方向就拣了条路疾行,胸中还憋着满腔烦燥,稍不留神,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下,一个趔趄就跌倒在地上
“哎哟!”
夸张的惨叫蓦然响起,倒把摔倒在地的姜缨吓了一跳
东张西望好半天,眼冒金星的姜缨才看清,原来声音发自巷子墙角处,一团灰蒙蒙的东西堆在墙角,像是破席被,却不知是陈了多少年又积累了多少肮脏污垢在里头,那颜色看着都让人犯恶心,随着惨叫声,那席被掀开了一个角,露出颗脑袋来,这脑袋上的头发也是结成了一缕一缕的,这头发,还有头发下半覆盖着的脸,全和破席一个色儿,要仔细辩认才能看清这脑袋上的五官走向,——除了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其它地方都被污泥遮着
那眼睛珠滴溜溜转了几转,瞧见是个小丫头,且穿着还算可以,顿时眼内亮光微闪,藏在破席下的全身都钻了出来,一手指着姜缨叫道,“好个走路不看路的愣丫头,你踩坏了小爷我,还不快快赔钱!”
PS:这出现的新银是哪个泥?是不是水性杨花榜上的一位泥?且听下回分解
二十 乞儿
姜缨回过神来,这才看清原来自己不小心踢到的是个小乞丐,年纪看着有十一二岁,瘦骨伶仃,一手扶着墙,一手伸出来指着自己,一只脚着地,另一只却是蜷着,身上衣服衫褴褛,上身几乎就是几根布条,下头想是为了遮羞,横七竖八着绑着些麻布片,两条小腿却都露在外头,蜷着的那只脚上隐隐还能看到血迹
姜缨心头一惊
不能吧,自己这小身板,只是绊一跤,就能把人伤成这样?
那小乞儿瞪眼骂道,“还不快赔钱来!哎吆,好疼,定是骨头断了!”
说着就单脚跳着冲姜缨扑身过来,还好姜缨这大半年的武没有白练,忙闪身躲了开去,那小乞丐一扑落空反而在地上摔个四仰八叉,又是哎唷哎唷地呼疼,喊着撞天屈,“这小丫头撞伤了人还想想跑艾良心都被狗给叼去了啊大家伙都来评评理艾哎哟,我的脚,疼死我啦…救命啊…”
这小子明显就是想碰瓷儿么,再看那伤脚,上头还有结着的血痂,周边一片脓肿,想来受伤已经有些日子了
姜缨本来还的这条路上会有人围观,自己走不脱,没想到这条巷子偏僻,来往的人不多,就是偶然路过个买菜的大娘,远远瞧见这边有麻烦,也走得飞快,绕路而行,瞬间就闪得不见影了
小乞儿喊了半天,既没有见义勇为的人来,也没有看热闹的围观众,不由得大为失落,目光一暗,收了声,冲着姜缨摆摆手,示意姜缨赶紧走人
姜缨自然拔脚就跑,这种街边的叫花子什么的,穷疯了饿疯了什么事都做得出,如今自己这小身板才十岁,武力值也不够,还是珍惜生命吧
跑出上百步的姜缨气喘吁吁,用力瞪着面前的一堵高墙几息的工夫,才黑着脸抽了抽嘴角,转身按原路返回,原来是死胡同啊衰!
姜缨路过那个小乞丐的时候,提高警惕,特意贴着巷子的另一边,躲着走,那小乞丐蜷成一团,又缩回到了那堆垃圾般的席子里,一动不动,眼睛也闭了起来,若不细看,倒真地像墙边一堆无生命的垃圾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葱花的香气唤醒了久旷的饥肠,是哪个路人带着吃食经过吧?
他懒懒地睁开眼,却看见一张热气喧腾的葱香大饼
纯白面烙的大饼,上面还撒着青绿的葱花,面饼上冒着油光,烙得微带着焦香,他和这美食离得这般近,近得热气都薰到了自己脸上,那诱人的香气早已经迫不及待地钻进了鼻端
他差点要揉揉眼睛,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吃吧”
已经被饿昏了头的小乞丐根本没顾上抬头看看是谁在跟自己说话,注意力全在那张大饼上了,听了这两字,二话不话,抢过来就狠狠咬了下去,那满口叫一个香啊
不过三五口,那张跟小乞丐脸盘一般大的饼就被吃得干干净净,小乞丐意犹未粳回味着那美味的余韵,这才有工夫打量下食物的来源
小乞丐抬起头,见先头踢到他伤脚的小丫头正站在自己面前,年纪比自己小一点,个头也不高,衣着倒是齐整,眉眼平凡,目光清正地瞧着自己,两手却是背在身后
小乞丐用这伤脚讹人,十有八九都不成功,碰上那狠的,还要被打几下,唯一成功的一次还是碰上个行动迟缓的七老八十的婆子,耳背眼花的,凭他如何呼疼威吓求恳,也是糊里糊涂的答非所问,说的话驴头不对马嘴,最后还是这糊涂老婆子以为小乞丐要讨吃的,才给他了个拳头大小的萝卜
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已经跑掉了还能回来给他饼吃,倒是个心肠软的
“小妹妹,这饼不错,算你有点良心,撞伤了小…哥我没跑掉,算了算了,哥我也不追究了,你再拿一张饼来,就不怪你了”
姜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声音是女童特有的清脆,“你那脚,怎么也伤了有半个月了吧?我不过就是碰了下,能碰出青肿烂肉来?你这小哥儿,怎么不赶紧想法子治脚,倒在这路边讹人?”若是迟了,怕是整只脚都要不彼
小乞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没有饼就滚远一点,别碍着小爷睡觉,说的比唱的好听,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不废话么,有钱治伤,小爷我还用在这里窝着?
姜缨倒是不以为忤,反笑道,“我这儿没有饼,倒是有药”
说着便把背着手拿到前头来,却是只小罐子,姜缨把封在上头的布条取开,一股子药味飘了出来
小乞丐瞪着那小罐子看,又瞧着姜缨,目光中惊疑不定
“什,什么药?谁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不是他多疑,实在是这些年人在江湖飘着,听的多见的多,若不警醒些,早就死得透了
姜缨把小罐子放在小乞丐身边的地上,道,“也不是什么好药,就是在药铺里寻了几样消炎生肌的便宜药材,让人掏碎了做成的泥,一日敷三次试试,总比你这般放着不管强些”
姜缨前生也曾经对医术有过一段时间的兴趣,这位亲王殿下要学医,那还不是容易得很,自有好几位御医抢着给殿下当老师,姜缨很是兴头地跟着学认药看铂据她的老师说,殿下还很有天份,若能坚持必是成杏林高手的
然而,这位爱好广泛的亲王殿下的恒心么,就不敢恭维了
一年后,姜缨又对养花种草着了迷…
因有前生那些粗浅的医术知识,姜缨自己开方,在药铺买了几样药材,让伙计帮着炮制了,还在里头加了几滴清花露,想着怎么也能有些效果吧,给小乞丐试试,也算是死马当活马医罢
姜缨又从袖中取了十来文钱,放在那烂席上头,“这几文钱够你几日吃用了,那药你爱用不用吧”
姜缨也不多说便转身走了
小乞丐微微张着嘴,怔怔地望着小丫头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将铜钱仔细收好,又端起那小罐子,闻闻里头的味道,神情闪烁,内心也纠结着,半晌,才拿起罐中的木勺,决然地朝自己脚上抹去!
二一 探亲
姜缨这回出来就带了二百文,如今也花用的差不多了,手上只余下十几文,肯定是买不起什么像样的礼物,便索性放弃
反正她的假还有两日,明天再去看大姐也行
剩下的钱不多,姜缨想着好容易出来,倒不如在附近逛逛再回去
这阳平城虽跟浣花朝的大小城都相差甚远,但是能在街上自由自在地散步溜哒,倒也是不错的滋味
姜缨花了七八文钱在街上买了两包零嘴,又在面摊上吃了碗面,这才悠然兴粳打道回赵府后门
回了赵希的小院,却是瞧见自己小屋的窗台外头放着一个小瓶,姜缨拿起来看看,正琢磨呢,院里的婆子过来笑道,“这是大少爷院里的绣儿姑娘送过来的见屋里没人,就把这个留下了”
姜缨谢了声,又把带回来的零嘴分了她些,婆子乐呵呵地接了,边吃边道,“小少爷那边叫你过去哩,笑嘻嘻的,想是有什么好事也说不定哩”
姜缨听了便去寻赵希,赵淆在小书房里练着字,姜缨一进来小家伙就扔了笔,跳下椅子,冲着姜缨欢呼,“缨姐姐,缨姐姐,父亲说已经跟丁先生说过了,日后每日只教识十个字就好了”
赵大老爷听了亲娘的话,想着这丁先生才请来几天,若是因为责打学习就被辞退,万一有了传言,说赵府纵容溺爱子弟,不舍得让先生责罚就不妥当了
因此赵大老爷并没有答应赵老夫人辞退先生,只说跟先生说说,放宽些要求就是了,赵老夫人气得指着赵大老爷骂道,“你去打听打听,谁家的先生教小儿是这般教的,一天要认快一百个字!你小的时候可有这般大的能耐不?也不知从哪请来的这冬烘先生,尽是误人子弟!”
赵大老爷只得答应跟丁先生说说,让给赵希减轻些课业,回头便上赵希的院子里头来,心想这才几天就闹着要换先生,这个庶子也是个顽劣的,等到了赵希院中一看,小家伙正勤恳地在书房练字呢,且桌上已经有了厚厚一沓子写满了大字的纸,赵大老爷拿起来一看,虽然字迹微丑,笔法稚嫩,却是写得中规中矩,颇具力道
赵大老爷又指着纸上的各字,考问赵希,果然都能认得来,这才相信赵老夫人所说的一天认八十个字不是虚话,自己这个庶子竟如此天资聪颖!
因赵大老爷当年为了强过庶弟赵二,念书时很是拼命,怎耐天资有限,考得数年才在二十七岁时中了同进士,这些年虽有云家提携,但这四品的官位也快到顶了,且如今又丁忧在家,还不知何年起复,因此盼着子孙出息也是赵大老爷赵德化的最大心事之一
赵大老爷瞧着赵希,满心激动,目光热切,仿佛看到了未来的文状元一般,笑呵呵地伸出双臂,破天荒抱了抱赵希以示喜爱,这一抱,又看见了赵希红肿的小手,虽然涂了清花露,还是有很明显的痕迹
赵德化不由得皱起眉头,那个丁先生,也确实是苛刻之极了,行事有悖常理,回头倒要问问赵忠,当时是怎么选择的先生
先头请先生的时候,因是庶子,且年纪还鞋不过开蒙识几个字而已,赵大老爷就不是很上心,放手让赵忠去办,请来了也没有当面见过,如今想起来,倒是他疏忽大意了该象请陆先生那般亲自打听才对
赵德化给赵希说了那番宽心的话后,便去外院找了丁先生,见丁先生长相猥琐,说话土气,举止也没有文人的儒雅风度,心里就先冷了几分,觉得赵忠办事不利
赵德化心里打定了主意,再勉强让这位丁先生教几个月,到时随便寻个什么借口辞了,再给赵习个好的来!
赵德化强忍着不喜跟丁先生寒暄了几句,才把减轻赵希负担的话说了,那丁先生也就是在小丫头面前逞威风,真碰上如赵德化这般的官老爷却是唯唯诺诺,加上心虚,自然对赵大老爷的要求连声应是,倒让赵大老爷在心里更是把他瞧低了三分
此后果然丁先生收敛了些态度,赵希的日子好过许多,至少每天回来不用写课业到很晚了
且说第二日,姜缨除了留了十几文钱外,余下的都带到了身上,准备去看姜大妮,昨日回来那般早,众人还有些怪异,姜缨就编了个理由说是在外头丢了钱,没买成礼品,这才回来的众人听了都安慰姜缨,小赵希就要拿自己的月钱给她补上,自从换了高嬷嬷主理赵希的事务,每月的月钱都收得妥当,这大半年下来,小赵希也有二十两银子的私房钱了
姜缨忙推辞不要,跟高嬷嬷告了假,这才又从后门出了府,这回姜缨吸取教训,没敢在后门多做汪,怕又遇到象王绣儿母女那般不知所谓的人
昨日姜缨后半晌无事,听得婆子们闲聊,因王绣儿才来送过咸菜,便说起这王绣儿的八卦事,绣儿出落得越来越水灵,很得大少爷的青眼,大少爷写字都一定要她在身边伺候才行,大少爷曾亲口说,旁的人都不中用,不是不识字,就是磨出来的墨不好,谁都比不上绣儿斯文灵气,瞧着绣儿那涅,写文都添了灵气哩
大少爷那院里十几个丫环,哪个不眼红绣儿在大少爷心中的位置,可惜谁让她们大字不识一石呢?
不过有一样不大如意的就是,王绣儿在赵府里没有根基,家里又穷,王绣儿把得的月钱和东西都贴了进去,她家里也可笑,她爹和哥哥从来没露过面,每次来都是她娘,赶的时间也恰好,发了月钱的第三天,她那娘准来让赵府后门看门的下人们都认得了,每回王家娘子一来,看门的几个下人就低声笑说王家娘子领女儿的月钱来了
从婆子们的语气,姜缨也能听出对王家这般行径的鄙视,不过看王家娘子那涅,大概每次见了女儿就是两见件事,哭和拿财物,根本迟钝得感觉不出来赵府下人异样的目光吧?
二二 云家
姜缨离了赵府后门,朝着安平大街走去,这安平大街横贯整个阳平县城,也是最为繁华的街道,姜缨昨日出府,也只是略逛了一会儿,并没有把所有的铺子都走到,但是远远地看好了一家布店,一家针线铺,还有点心铺子的位置,准备今日过来买的
姜缨先到点心铺门口,那点心铺在街边十字路口,小小的门面,当着街开着个窗口,窗口的台子上摆着七八种点心,一个年轻伙计在看着,有人来买,便飞快地称了,用油纸包成方正的小包,再盖上张亮光光的红纸,用麻线打个活结,动作很是利索m
姜缨在一边观察了下,来买点心的大都是称两种,绿豆糕和红枣糕,且这两样都是十文一斤,买一斤送二两,现做现卖,那一块块的四方点心,热气腾腾的带着甜香,倒是挺吸引人,总有三三两两的买家
姜缨虽然有些姜大妞的记忆,不过大妞二妞这苦逼的小姐妹,在姜村里窝头稀饭尚且吃不饱,何况是点心这种奢侈物儿?姜缨不知大妞的口味,便各样都买了一份
那年轻伙计看姜缨一个小丫头,便觉得这定是个爱吃点心的,给她把那两斤整的包好后,又把送的四两装在油纸袋子里,不封口,方便小丫头路上馋了好拿了吃
姜缨接过点心,见伙计这般做事,不由得冲着小伙计甜甜一笑,那小伙计见姜缨小姑娘笑容灿烂,更是笑得露出了一嘴的雪白牙齿,“欢迎小妹妹下回再来啊”
姜缨把点心包放在拼花布包袱里头,包袱背在身上,空出了手,捏了一小块红枣糕放在嘴里,果然一股子甜甜的枣子香味,虽然比前世吃过的粗糙许多,但胜在热乎新鲜,回想起那卖点心的小哥的笑容,姜缨不由得又微笑起来
前世她的蓝颜知己之一容家三少,就是个做点心精厨艺的高手,总会做了新奇而精致的小点心,拿雅致的各色相配器物盛了,送给姜缨这个吃货尝鲜,姜缨每次拿起小银叉,将那爱心点心含入唇中,总能感受到容三少那目光,温柔如水,当听到姜缨夸奖时,容三少也总会心而笑,露出一口雪白牙齿……倒跟这卖糕的小哥有几分神似啊
在一众蓝颜里头,容三少不是最俊美的(小凤凤才是),也不是最有财势的,更不是武力值最高的,认真算起来,他的外型倒是众人里头平平的,但旁的蓝颜,姜缨七八天,十来天不见,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唯独这容三少,几天不见,姜缨就要想念了
浣花朝有句俗话说得好,要想抓住女人的心,就先打动她的胃
这容家三少,绝对是这句话最好的诠释者……姜缨虽然还没爱上容三少,但姜缨的的胃已经先爱上了啊
姜缨边吃着刚出锅的点心,边甜蜜地回想着容三少,忽然想起容三少和小凤凤一样,都是注定做不了自己正夫的人,自己倒是非常乐意娶他当侧夫,但是,容三少会乐意么?
虽然平时里一派温和儒雅,但若是知道自己将娶姬家五公子为正夫,会不会也像小凤凤一样心下暴怒,给自己送些加料的点心什么的?
这般一想,姜缨忽然觉得嘴里的点心有些苦涩起来
自己从前自栩风华贵女,见一个爱一个,虽只是恰手,眉目传情,言语暧昧,却也挑动不少公子心事,莫非就这般三心二意,才引来杀身祸事的么?
忽听得身后暴起厉声喝斥,“还不让开!”
随着话音,半空中炸起声清脆的鞭响,几乎是贴着耳边,姜缨吓了一跳,手里的点心小袋子登时掉在了地上
身子无意识地朝边上退了两步,随后便见一辆马车在街中心大喇喇地行过,虽然不是疾驰,但因为拉车的两匹白马高大神楷虽只寻常步行,也比路上行人快上几倍,因此长街上的行人都早早避让在两边,瞧着马车通过
姜缨方才便是想着心事,所以才没听到马车的声响,无意中就挡了一小块路去
省过神来的姜缨站在人群中围观着这华丽马车,这马车厢用的是楠木,跟个小屋子一般大,有一人多高,车的四个角都坠着一只酒杯大小的纯金铃铛,却不发一丝声响,细看原来是去了里头的芯子,也不知这马车主人是何种心思
而车厢的窗子雕成镂空的梅花树图,向外开着,几道茜色纱帘随风微微扬起,隐约能看到坐在车中的几道倩影,车驾驶过处,带起阵阵如兰似麝的香风
车厢后侧的右下角,却是用黄金掐丝画出一朵直欲飞起的祥云来
那架车的是个中年劲装汉子,方才拿鞭子呵斥姜缨的就是他了,瞧着他握着缰绳手拿长鞭的的架势,想来这位也是有两下子的
两边围观的路人小声议论着,“哎,这是云家嫡支的马车,就不知里头坐的是什么人”
“这还用猜,能用这般马车的,自然的是嫡支的那位大小姐了”
姜缨听得清楚,心想,难怪这般张扬,原来是阳平城里最有名头的云家
云家是这昭朝里三大世家之一,云家先祖是随着开国昭帝打天下的功臣,因此得了这世代相袭的保国公之位历时两朝,云家出过的二品以上的官员大将不下五位实在是昭朝赫赫有名的权贵之家
云家的嫡支大部分都在京城,祖籍却在阳平城,因此在阳平城有一座保国公府,几乎占了四分之一个县城去,阳平城的保国公府里住的是云家的老祖宗和几个庶出的孙子孙女,至于其他的别房分支,则大多依着京城保国公府附近居赚在阳平城的云家支系,倒是不多了
云家的老祖宗云老夫人,与赵府的赵老太太是表姐妹,因年纪都大了,倒不常见面,只在年节时,才会带着小辈们互相走动一下小赵希那引发马奶娘被撵的金球,就是云老夫人见小赵希乖巧可爱给的见面礼
今年过年时,因云老夫人身子不快,赵老太太过府拜年顺便探病时就只带了年纪大点的赵大小姐赵影,没有带赵希
赵影去了回保国公府,得了支黄金嵌宝石的镯子,喜得不行,天天戴着显摆,却是因此着了庶出的二小姐赵梦的眼,跟姨娘一道在赵大老爷跟前哭了一鼻子,赵大老爷松口也给二小姐打了支金镯子这才算完
二三 礼物
马车渐渐走远看不见了,街上这才恢复了原先的景象,姜缨拾起自己掉在地上的点心袋子,幸好只是掉出了吃过的半块红枣糕,里头倒还剩下块绿豆糕
姜缨抬头一望,这才发现自己因直顾着想心事,都走得过了,针线铺和布店倒被落在了后头
姜缨挠挠头,心想自己这爱走神的毛病可得注意了,方才幸好那云家的马车夫不算极凶恶的,不然自己这小命说不定就莫名其妙的没了
姜缨折回去走了几百步,先进了针线铺子,这针线铺子也不大,大约两间屋,进去是一张柜台,靠里摆着各色货品,一边摆着针线用具,另一边则摆着做好的绣品,有两人在柜台后头招呼着客人,针线用具这边是三十许的媳妇子,招呼另一边的则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婆婆
这倒还是头一回在店铺里头看见有女子当伙计的,姜缨见店里头出入的也多是女客,心里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却是心下鄙夷,女子擅长的本事难道就只有这些么?
把全国大半的女人困在后院里,难怪这异世的昭朝样样都比不上浣花国呢!
“小姑娘要买些什么?”
那媳妇黑黑的脸,小眼厚唇,涅平凡之极,笑容却很是和气
姜缨前世爱好广泛,却对针线一道是毫无兴趣,来了异世仍是如此,穿的衣裳都是赵府发的工作服,不象别的丫头,成日抱着针线篓子练习针指,一有了赏下来的布料或是旧衣什么的,就赶紧忙活着给自己弄身合适的新衣穿
她是见府里的丫头媳妇们都这般的热爱针线,想着姜大妮估计也是喜欢的,这从那针脚细密的鞋子和包袱就能看得出来
赵希院里的大丫头立红,就有一整套针线工具,装在木头盒子里的各种长短粗细的针,还有亮闪闪跟个指环一般的黄铜顶针,小巧可爱的半个巴掌大小的圆剪刀,大小五只的绣花竹撑子,一团团的彩色丝线,还有纳鞋底专用的小锥子等等…
这一套东西,让旁的小丫头瞧了,都是羡慕眼红的紧,好些丫头攒两三个月的月钱就为也能买到这么齐全的针线家伙咧
姜缨把自己记得的那几样都说了出来,那卖货的媳妇本来还当这小丫头不过是来替家里大人来买根针或挑团线,没想到这小丫头一口气居然要了这么多,便笑眯眯地把那针线盒子和各种小工具都拿了任姜缨挑
姜缨细细的挑着,绣品那边的老婆子送走了挑绣品的客人,叹了口气道,“要是再有几个新花样就好了,将才刘太太挑了好半天都没挑中,啥都没买就走了”
卖货媳妇随口应道,“娘莫发愁,等孩子他爹今夜里回来,我跟他说说,让再求求那张秀才,帮着画几张绣样”
老婆子骨朵着嘴,见店里除了小丫头姜缨外也没旁人,便低声絮絮抱怨道,“那张秀才虽会画一笔画,可架子拿得老高,说什么画花样这些俗了他读书人的风雅,啊呸,虎子送过去的肉他倒又不嫌俗了有时画出来的花样都不能用,哎,谁家在绣品上头绣只单腿老鸦,还翻着大白眼儿的?偏生咱还不敢说什么,生怕惹了人不高兴,绣样钱还得照给…”
姜缨听得心中一动,等挑好了针线工具大礼包,等着那媳妇给算帐装好时,又踱到绣品这边来,那些绣品有大件有小件,都靠着墙摆着,猛一看倒是琳琅满目,不过细瞧下,也都是喜鹊登枝,梅兰莲菊四色花,品种虽多,却都像是一个套路里出来的,的确有些单调了
老婆子见姜缨瞧得认真,老脸笑成一朵花,“小闺女,你看上哪件了直管说,你将才挑了这些东西,再买绣品就给你算的价低些,可好?”
姜缨也微微一笑,“婆婆,你们这里可是收新的绣样么?”
老婆子微愣了下,“收是收,不过定要那别家里头没有的才收哩,还得画得好看些”
这小丫头这般问,莫非家里有人会画绣样?
姜缨眼珠一转,“不知一张绣样的价线是多少?若是好的话,我回去让我爹画去,得的钱给我买点心”
说着做出一副天真烂漫的馋丫头状
惹得店里的二人都笑了出来,老婆子笑着取了张样子出来给姜缨看,“诺,就是这般的花样子,一张十个钱”
姜缨见那张荷花出水图也不过才一本书大鞋上头有三朵荷花,五片荷叶和一只青蛙,构图简单的很,心想这般的本王还不是手到擒来?
姜缨点点头,“多谢婆婆指点,我记下了回去就叫我爹试试”
老婆子其实也没抱多大消,这年头念书人少,能画画的更少,愿意放下身段画这不甚值钱的绣样的,更是少之又少了
那边媳妇已经算好了价钱,共是一百零一十二个钱
姜缨拿出钱袋来付了,老婆子在一边看得清楚,见钱袋里头至少还有一半,心中不由暗自咋舌,这小闺女估计家境不错,爹妈娇惯,不然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哪能拿这么些钱在街上逛翱
姜缨把针线工具大礼包也放进包袱里头,背在了身上,想着还有一百五十几文,应该还能买块布的她前世从来没为钱发过愁,这世虽然穷困,却因为赵府里有吃有赚对这些月钱也不在乎
布店就在隔壁,倒是比针线铺子大了两倍,各色布匹一卷卷地并排放在柜台上,花样倒是真不少,不过大多是平民百姓常穿的棉布和粗布,少量的是廉价的麻布和贵重些的丝绸
姜缨回想了下姜大妞的穿着,虽然看着那水红粉嫩的棉布好看,还是挑了不起眼的青布扯了几尺,又扯了几尺白布,这下可把所有的月钱花得只有十文了
这小包袱里头满满当当的,姜缨背着身上,感受着那重量,心里乐滋滋的
姜大姐见了这些礼物,该是高兴的吧?嗯,有了趁手的工具,日后说不定会给我多做几双鞋子哩
二四 钟家
买礼物花去了近一个时辰,姜缨瞧着天色不早,便加快脚步朝城南走去
姜大妮嫁的人名叫钟富,家在城南大柳树胡同,姜缨边走边打听,花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大柳树胡同
这胡同窄鞋地上坑坑洼洼的,还有不少两边人家泼出来的水,饶是姜缨走路小心,也不免溅上了几个泥点子
两边的民居多低矮破旧,好些人家屋顶上的瓦片都不齐,胡乱盖了些草料石板什么的压赚当然了即使这般,也要比姜村里那些用茅草和黄泥搭起来的小屋子强了许多
虽然知道钟家开了个小杂货铺子,但这般一眼望过去,也看不着个招牌什么的,姜缨东张西望了一小会儿,见前头来了个四十来岁的大娘,忙上前问了声好,“大娘好,敢问这钟家杂货铺子可是在这里么?”
那大娘撇撇嘴,掂掂手里的醋瓶子,给姜缨指了方向,“就在那棵柳树边上,我才在那家打了醋回来那钟瘸子奸得很,一斤的东西倒只给九两,若不是老娘我眼尖,好险被他坑了去了”
看那大娘一手叉腰,忿忿然拉着姜缨,貌似要把这钟家杂货铺的老底都给抖了出来的架势,姜缨忙道了谢,匆匆离开
不过心里却是嘀咕着,莫非这钟家瘸男,不光身残年老,还是个刻薄的性儿不成?
再联想到姜大姐几乎从不提起这位姐夫,姜缨心里就是一沉
等走到那柳树下头,果然瞧见邻街开了两扇旧窗户,用木头支了,能看到里头是个有些阴暗的屋子,屋里摆着两排货架,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一个穿着灰色夹衣的男子坐在窗前,袖着手,嗒着头,似乎正在打盹虽然光线不亮,也能看到男子头上已经不少头发变得花白
似乎是感应到外来的视线,那男子警觉地抬起头来,朝外张望,正好与姜缨打个照面
姜缨心里格登一下,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位所谓的姐夫可能涅不咋地,但那副尊容还是让姜缨吃了一惊
姜缨的心底冰凉一片,她已经不愿意用什么词来形容这老男人了,前世她见过的人无数,还从来没有见这般外表丑陋气质猥琐的,再想到年芳十八的清秀佳人姜大姐,姜缨就恨得牙痒痒的,该死的姜家夫妻黑心二人组!
“小丫头,要买些什么?”
钟富见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也就没放在心上,打量了一眼便垂下眼皮,懒洋洋地随口问了句,手都没从袖子里头伸出来
姜缨吸了口气,面上浮起笑容,“请问这里可是钟家,我是来看我姐姜大妮的”
半响不见钟富反应,姜缨正要再开口时,才见钟富慢吞吞地起了身,又撇了姜缨一眼,方道,“且等等”
便见钟富离了那窗口,朝屋边上一个小门出去,脚步拖沓着,不一会儿窗口旁边的一个小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半扇,里头传来钟富平淡的声音,“进来吧”
姜缨心知这位便宜姐夫看来是明显地不欢迎自己了,不过想到长成这样的一位‘姐夫’,要是真做出什么热情招待的涅来也着实的吃不消哦
还是见了姜大姐,说几句话就赶紧扯呼了才是
姜缨进了门,见这小院真可谓是紧凑窄鞋正房两间,对面就是做铺子的一间小门房,两边一个是厨房,一个是柴房当中的天井不过纵横十来步收拾得倒是齐整干净,倒像是姜大姐的手法
钟富冲着正房喊了一声,“大妮!来客了”
就听姜大妮答应了句,匆匆自房中出来,掀开了门帘,见是姜缨,眼光一亮,面露惊喜,“二妮?”
钟富咳了一声,道,“你们说话吧,我去前头看店”
大妮小心地瞧了瞧他的脸色,压抑着心中喜悦柔顺地应了,走过来拉着姜缨的手,瞧着钟富一瘸一拐地进了铺子里头,这才冲着姜缨灿然一笑
姜大妮瞧了眼小门房,拉着姜缨进了正屋
这正屋里也没有多的东西,就是一铺炕,一张桌,两张旧椅,地上还有个小凳子,边上摆着个针线篮子,想来方才姜大姐正是在忙活着
大妮拉着姜缨惊喜不已,边上下打量着,边问道,“二妮你怎么出来的?”
又想着姜缨走了这么远,估计也是口渴了,又张罗着倒水
姜缨笑嘻嘻地看着姜大妮忙活,道,“就是放了假,想来看看你”
说着把背上的包袱解了下来,解开打着的结,“大姐快来尝尝看,这点心还温热着呢”
姜缨接过姜大妮递过来的水碗,拉着姜大妮看她带来的那些物件
姜大妮一看就惊了,一把抓了姜缨,结结巴巴道,“二妮,你哪来的钱买这些,可没有做什么糊涂事吧?”
姜缨笑道,“放心吧姐,这是用我大半年的月钱攒的”说着喝了口水,倒觉得甜丝丝的,想是放了糖的
姜大妮伸指点了点姜缨的脑门,“有月钱也该存着,日后用得着的地方多着呢,哪能这般地瞎花…”
不过在看到那针线工具几件套时,姜大妮倒是爱不释手地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
姜缨笑道,“我一年到头也不出来一回,就是有钱也没处花,赵府里头吃穿都有,攒着也没用”
听得天井里头脚步声响,也不知钟富在外头做什么,姜大妮目光朝外瞥了眼,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地冷嘲,便将姜缨带来的点心拿碗盛了,对姜缨笑道,“把这点心也给你姐夫尝尝”
说着便端了出去,柔柔顺顺道,“掌柜的,这是我二妹特意带来的,还热着呢,你也尝个鲜”
那钟富正从厨房出来,见姜大妮这般说,便接了点心,不无尴尬地扯出一丝笑,哼哼哈哈地回小门房去了
姜大妮见他这涅,不用去厨房看,也知道他肯定是把能看得过眼的吃食都藏了个遍
姜大妮也不理会他,自己又进房陪着妹子去,心想,自己的娘家人也不都是冯桂花那般吸血刮皮的,看把他急得那样儿
姜缨跟姜大妮略坐了会,姜缨便以出了赵府不宜久留为理由告辞,姜大妮本想留二妹吃了午饭,见姜缨这般坚持也只得作罢,却忙在屋里犄角旮旯处翻了半天,找出双新鞋和新小衣来给姜缨,姜缨一看尺寸就知是特意给自己做的,藏得这般严实也知道是为躲过钟富的眼了
走的时候姜缨跟钟富打了个招呼,钟富还装样子地呵斥姜大妮怎么不留姜缨在家里用饭姜大妮嘴上唯唯诺诺,心里却想上回自姜村爹和后娘来过一回后,是哪个指着自己鼻子骂了一个时辰道是再也不许留娘家人在老钟家吃饭的?
不过那爹,那后娘,倒也确实不值得给他们留脸面
姜大妮把姜缨送到巷子口,趁着路上没人,飞快地从袖子里拿出十几文钱要给姜缨,让姜缨在路上的小摊上吃点午饭姜缨死活没要,还把自己的钱袋拿出来展示,表示自己还是些财力,姜大妮这才作罢,却是叮嘱姜缨日后莫要到钟家这边来了,只姜大妮去看她便是
毕竟,这边都住的是三教九流的人物,姜缨一个小女孩子家,万一出点什么事可就不好了
姜缨与姜大妮挥手做别,瞧着姜大妮眼角处亮闪闪的,不由得心中就是一酸,心想,可惜自己年纪还鞋没有本事把姜大妮从钟老怪家里解救出来…
姜缨暗自握了握拳头,大步向前走去
二五 绯闻
姜缨面无表情地走着,心里却是悲伤得直想哭
姜大姐虽然只是她这具肉身的亲姐,但这大半年来短短的几次相见,已经让姜缨把她当成这个异世唯一的亲人了一个如花年纪的少女,却是跟着钟富那般的人苦熬日子,就算日后自己有能力让姜大姐脱离苦海,那也要过上好几年才成啊
方才当着姜大姐的面,姜缨可是竭力强忍着才能不流露出对那钟富的厌恶来
她也不能对着姜大姐说,姐你且先忍上几年,将来妹纸我一定带你走
就怕给了姜大姐消,万一将来做不到,岂非更加难受?
姜缨虽然心比天高,其实也知道眼下自己人轻力鞋实则是什么能耐也没有的,比较实际的办法就是练好武功,多攒些钱了
想到今天才打听到了一个挣钱的法子,一张绣样十文,那一个月若是画上二十张,岂非比每月六十文的月钱还高许多了?
想到这里,姜缨倒是有了一种紧迫感,恨不得马上回赵府里去,在自己那小屋里头画它百八十张的
不过肚子里叽哩咕噜的叫声把姜缨拉回了现实,再紧迫挣钱,也得吃饭啊
姜缨嗅了嗅,闻到一阵肉汤的香味,顺着香味追去,见街口拐弯处有个小摊子,一对老夫妻看着,支着口大锅,边上一张矮桌,两只条凳,已经有两三个食客坐在上头了
姜缨走近了一看,原来是卖的丸子汤和烧饼
那煮丸子汤的锅里头煮着大猪骨和各色调料,一个个的肉丸子漂在奶白色的汤上头,配合着香气,着着实诱人,一问价,才不过三文一碗,姜缨便叫了碗,坐在一个人少的桌角边等着
那肉丸子汤端上来时,还洒了葱花和香菜,光瞧着就让食指大动,姜缨也不怕烫,夹了一个,边吹边吃,果然味道鲜香,实在是她两世以来吃到过最好吃的丸子了
呃,好吧,这昭朝,总算有一样能比得过浣花朝了啊
才吃了半碗,就听到旁边巷子里传来吵闹喧嚣,细听着似是两个女子尖叫对骂,中间还夹杂着孩童的哇哇哭声和砸碎东西的呯呯声
煮丸子汤的老汉拿着长勺搅了搅锅,抬了抬头,与正洗碗的老妇对望一眼,都是默然无声,接着做手里的活计
姜缨身边的食客却是停下直起脖子听了会儿,促狭八卦地一笑,对身边的另一人道,“那崔寡妇又到丁家闹事了嘿,这可真真是奇闻,这外头的野女人时骋上正房婆娘来吵闹的,倒也是泼辣得邪门了”
“嘁,要我说是那丁娘子也太软弱了些,若是个有些手段的,还不早带人去把野女人打成个烂羊头了!”
这二人八卦着,那里头的吵架战况却似更加激烈,听着似乎是动上了手,还能听到几句哭嚎惨叫,什么“贼强盗”“烂蹄子”之类的
桌上第三个食客却是位中年男子,想来不住在附近,不晓得这闹剧的来龙去脉,好奇心发作,便跟邻座的两人打听,“二位兄弟,可知道这家子吵闹是咋回事么?”
说着便把自己叫的小菜朝那二人推了推,“来,来,一起尝尝,别客气”
那两个知情人见状便是了然地一笑,眉飞色舞,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了丁家狗血事
姜缨本来倒是不太感兴趣,也没往心里去,不过听着听着,倒是眼睛忽然一亮
心中激动不已的姜缨竖起耳朵听了个齐全,乐得拿着筷子的手都有些发抖
好个道貌岸然的丁举人啊
原来这丁家是个读书人家,丁家男人还是个举人,当年在这街坊四邻里也是很有名气的举人老爷,不过,丁举人后来的运气却是不佳,年年考年年不中,且他又有些个自命清高的臭毛铂处处讲究,早年间因他当了举人得来的那些好处也都花用的差不多了
也曾经有人慕他举人之名,请去家学里当先生,结果这丁举人教学生的本事还未知,倒是规矩极大,脾气极坏,才半月就把学堂里一个小童打坏,在家休养了几个月才伤愈,却是惊吓得狠了,有些痴痴呆呆,一提学堂就直打哆嗦,要尿裤子竟是再也不能上学的了
也亏得那小童家里不过老实巴交的平民之家,只领了孩子在家调养,没想着去寻他这恶先生的麻烦,但学堂的山长却是看出这丁先生不宜为人师,好言辞退了事,这丁举人没了教书的收入,一家人也只靠着几十亩投田的出息过活
然而这丁举人却不是个省油的灯每日只怨天怨地怨自己怀才不遇,又嫌弃丁娘子没有帮夫运,只会生女儿,不生儿子,带累了丁家的运势,天天得了些钱,便在外头喝得大醉,也不知怎地就和开酒馆的柳寡妇勾搭上了
据说柳寡妇肚子里已经有了丁举人的种,据说让人算过,这定是个儿子,便自觉得了护身金牌,时常到丁家来吵闹,要钱要物,不给就撒泼
按说这肚子都有了,当个妾抬进丁家也就是了,这位柳寡妇却是个心大的,放言除非大红花轿抬进门做正妻,不然休想得儿子
柳寡妇打得算盘自是响当当,道丁娘子生不了儿子,犯了七出,就该一封休书休回娘家去,若是硬赖着不走,也该贬为妾室,让出正妻的位置来
那丁娘子虽然对着丁举人是唯唯诺诺,对着外头来的野女人却是绝不示弱,道柳寡妇水性杨花,勾三搭四,肚子里还不知是谁家的种,想栽赃到丁家来,莫说是妻,就是做妾,也辱没了丁家门楣二人对掐的不亦乐乎,丁娘子娘家兄嫂也赶来加入骂阵,丁举人却是心里向着俏丽小寡妇,相持了好几日也没吵出个结果,后来还是丁举人得了巧宗,不知被哪家外地来的富人家请去做了蒙师,这场大闹才算暂时消停
不过丁举人离家之后,那柳寡妇一心要气死丁娘子好当上正室,便三天两头带个婆子,挺着个肚子来门上闹腾,不是顺走点猪肉,就是拿走点家伙,要是不开门就在大门外头指着里头骂街,这街坊四邻都厌恶得不行,只想着他家是举人,这才隐忍至今…
PS:各位亲艾新书期求点推荐票票哦~
ef=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二六 狗血
姜缨听得热血沸腾,真恨不得立时飞身回赵府,好把这丁先生家的狗血事在府里头好好的八上一八
于是三两口把碗里的丸子吃光,付了钱就麻溜地起身准备走Hxm
只听那巷子里头又是一阵吵闹,脚步纷乱,不多时从巷子里头冲出来两个妇人,一个是四五十岁的胖婆子,另一个是个挺着四五个月肚子的妇人,婆子身上还扛着一袋粮食,两个人一厢趾高气昂地大步走,一厢嘴里头还骂骂咧咧地
那妇人虽是个孕妇,动作倒还利索得很,走动间还能看出几分妖娆,旁边的胖婆子身上却有些狼狈,头发乱蓬蓬的,半边脸肿着,袖子也破了一道,一看就是经过一场大战的
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拉着个十来岁的闺女,急眉赤眼气急败坏地在这二人后头追着,边大声哭骂,“不要脸的贱人,青天白日地就敢抢人家里的东西,给老娘放下!”
那前头抢得战利品的二人登时加快了脚步,倒还忘不了回嘴,“丁家那些家私都是老娘肚子里这哥儿的,拿口袋粮食算什么,日后还要你这老婆娘腾房子哩!”
不一会儿,那小闺女跑得快,已经追上了胖婆子,一把抱住胖婆子的腰,嚎道,“叫你抢我家东西!”说着便张开嘴,照着胖婆子腰间狠狠咬了下去,虽是隔着衣裳,那胖婆子仍发出一声响彻街坊的惨叫,肩头的粮食扑通掉到了地上
胖婆子两手没了累赘,忍着腰间疼就去撕扯那小闺女,那妇人这时也扑上来,三人拳打脚踢,连咬带抓,激烈地撕打在一处
本来若是在丁家闹,外头听见动静的也只是听听罢了,如今到了大街上,这路上人来人往的,登时都跓足围观起来,还有不少从巷子里头跟出来的街坊,冲着这四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那丁举人可还是举人咧,做的这是什么事艾勾搭这种不正经的女人,成天上门来闹事娘们在大街上打架,也不说出来管管!”
“嗨,那丁举人却是个没担当的,听说寻了个先生的差事远远地躲了,巴不得这边打出结果了他再回来咧”
“翱如今还有人敢请丁举人教孩子,就不怕把孩子教成了那石家小娃的涅么?”
“想来是外路人,不知丁家的底细吧”
这头议论得欢,那边战况也惊险重重,婆子虽肥而勇,却是以一敌二,有些吃力,带着肚子的柳寡妇在一边瞧得着急,一挽袖子,作势也要加入战斗
“老婆娘小丫头还不给老娘放手,你们两个敢碰了老娘这金贵的肚子,让你老丁家绝了后,看丁大爷回来休了老的,打死小的,你们娘俩一个都别想跑!”
果然四个女人撕打起来更是乱哄哄成一团,旁边围观的多,却是没有拉架的,想来也都知道丁举人是盼着这小寡妇给丁家生儿子,管了也是惹事一身腥,却都是对着那彪悍的孕妇指指点点,哄笑连声
姜缨看着瞠目结舌,叹为观止
真是长知识了啊
看着那柳寡妇仗着自己的肚子,丁家母女们不敢对她下狠手,反是下足了力气照着母女俩的要害处撕打,真是…
真是极品的贱人啊
前世今生,就没有见过这般贱到出油的女人,还有那个渣男丁举人,倒和这贱人寡妇是好般配的一对啊
说起来,在这异世,见到的渣男人还真多啊
忽听一声惨叫,丁家小闺女被那柳寡妇踢中肚腹,身子摔倒在了地上,却是就此没了声音,晕死过去
丁娘子见女儿被打,双目登时赤红,嗷的一声大叫,暴喝道,“柳贱人,老娘今天跟你拼了!”
一头冲着柳寡妇就撞了过去,目标正是柳寡妇拿来当护身符的大肚子,柳寡妇本来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看着笑话,猛见丁娘子急红了眼如吃人的猛兽一般扑来,反而尖叫着跳脚朝边上躲,却是已迟了
丁娘子一头撞倒了柳寡妇,趁势骑在了柳寡妇肚子上,双手握拳拼命朝下捶打柳寡妇这时才知厉害,疼得杀猪一般地叫着,“杀人了艾救命艾杀人…哎呀,好疼…救,咳,命…”
那大胖婆子赶紧去推打丁娘子,那丁娘子却似是铁了心,无论胖婆子怎么用力推打,两条腿始终骑在柳寡妇身上,捶打着那个突起的肚子
一拳,又一拳,伴随着身下柳寡妇的惨叫声,丁娘子目光直直地瞅着身下人的脸,忽然咧嘴一笑,青肿的面容上露出了森森白牙
“哎呀,看,有血了!”
围观群众眼尖地指着柳寡妇的裙子惊叫
眼见就要出人命,终于有几个街坊婆子上前来把胖婆子和丁娘子分开,丁娘子此时也不再继续,推开拉着自己的人,来到女儿身边,把闺女抱起来,因能感到还有呼吸,丁娘子这才似放了心,抱着女儿,目光阴冷地落在那躺在地上呻吟的柳寡妇身上,血红色在柳寡妇裙摆间越来越重,渐渐洇开,丁娘子反是呵呵笑了几声,抱起自己女儿,一瘸一拐地走了
胖婆子跪在柳寡妇边上,不知所措地哭丧着脸,“柳娘子,柳娘子你怎么样?啊呀,那泼妇打坏了我家娘子的肚子艾这是杀人啊”
围观群众眼睛还是雪亮的,分明是野女人挺肚来挑衅,还打伤人抢东西,如今被打了也是活该,胖婆子这哭诉不仅没人同情,还引来嘘声一片
几个拉架的婆子都撇嘴道,“你还是先把柳寡妇送到家,再请个稳婆吧,不然还要在这大街上小产么?”
早先街坊里出了个举人,大家伙还当是风水好,没想到这举人这么不着调,什么香的臭的都敢招惹,这种小贱人三天就是一闹,弄得大家的日子都过不安生,如今要真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小产了,可不是坏了大家伙的风水么!
那胖婆子这才省过来似的,忙央求婆子们帮她抬人,婆子们却都推说家里还有事,最后还是胖婆子许了出一百钱,才有个婆子心动,和她合力抬了柳寡妇走了
至于地上那袋引发血案的粮食,倒有好心好事的人拾了去给丁家送回
看完这场大戏的姜缨这才一路小跑着,回了赵府
二七 欢喜
“好一个混帐东西!”
赵老夫人面色起初还是带着微笑,待听高嬷嬷把事一说完,脸色已经沉得吓人,手上的茶盏重重顿在桌上,厉声骂了一句
也不知骂的是那无耻的丁举人,或骂的是极品小三柳寡妇,还是请丁举人来赵家执教的某个人Hxm
赵老夫人想起那丁举人打坏学童的传言,登时在心中抽了口冷气,一迭声传进来几个心腹陪房,吩咐了差事去打听那丁举人的各种底细,还派了小子去外院看着丁举人的一举一动
原本还想着,就依了赵大老爷所说,勉强让这丁举人再教个把月辞了也不迟,没想到这居然是个斯文败类如此品行,居然也能请进赵府里来,赵忠这个管家是不想干了吧?
赵老夫人的陪房们倒都是精干的,才不过一个时辰就把事情打听得清清楚楚
丁举人在午饭后出的府,说是家中有事,一个胖婆子慌张地来报的信
而丁举人怒气冲冲地回了城南后,却是先去了柳寡妇家里,见相好的柳寡妇果然小产了,且下来的是个男胎,丁举人气急败坏地便杀回了自己家里,要打死逆女,休了恶妇
那丁娘子心中也是有成算的,早喊了娘家人来给撑腰,道那柳寡妇上门滋事,肚子里怀的也不知是谁家的野种,反而打伤了丁家女儿,丁举人不维护自己亲生骨肉,反而为野种撑腰,实在是不知廉耻
丁举人一时占不了上风,见对方人多,也去丁家族里喊了人来助阵,双方大吵大打,闹得更是天昏地暗,直到深夜
赵老夫人派去的人正好赶了这持久大戏,就连后头赵大老爷的人去了,也赶上看了个结尾
双方僵持之下,各让一步,柳寡妇进门当平妻前头丁娘子打坏柳寡妇身孕之事,谁也不许再提
赵大老爷被赵老夫人叫过去大骂了一顿,道他外事不察,引狼入室,祸贻子孙叫他赶紧辞了丁举人去,再不许这般没廉耻的东西上赵家的门
赵大老爷听了丁举人这一串串的破事也是嘴角直抽
身为男人,特别是有点身份的男人,在外头有些个风流事也无伤大雅,娶妻娶贤,纳妾纳艳嘛,看中了纳进家里就是了进了家里就要守规矩维持一团和谐,不能成天干仗,不然连齐家都做不到,还做什么大事业?
这丁举人跟个身份下贱的小寡妇好上,还纵容她天天大闹,把丁家的丑事闹得街坊四邻里人尽皆知,只怕若是城中学官得知,他这举人功名也是保不住的
赵大老爷当下就让下人们把丁举人在外院的东西收拾出来,给送回丁家去,连着这几天的束修也给结了说是请丁举人安心处理家务,赵家小少爷小儿顽劣,不堪受教,丁举人日后就不必再去了
丁举人听后如何后悔,又如何恨上了妻女不提,在小赵希的院子里,得了准信的高嬷嬷回来把丁举人被彻底辞退这事一说,满院子的大小丫头婆子都乐得合不蚂
立红靠着门站着,虽是脸色腊黄,唇色发白,精神不佳的涅,听了也是双掌合什,笑道,“哎呀,可算是脱了这位先生的手掌心了咱们这些人也能有些清静日子过”
小赵夕嘻嘻地抱住了姜缨的胳膊使劲儿椰“缨姐姐,你可真厉害,出门一趟就打听着这消息”
其实因他年纪鞋姜缨都没敢跟他说什么打架小产这些少儿不宜的,只是把经过告诉了高嬷嬷这个赵老太太放在赵希跟前的心腹,对着赵希却只是说,那丁举人家里乱成一团,跟外头的人打闹,弄得四邻不安
姜缨轻轻把小赵掀了个儿,让他面朝高嬷嬷,脆声笑道,“打听消息有什么难的,难的是能让老夫人信了才是,小少爷这回可要好好谢谢高嬷嬷,若没有高嬷嬷去老夫人面前说道,咱们就是弄个十个八个消息也是白搭!”
立红也点头称是
她在这院里时间最长,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原先马奶娘在时,那简直就是夫人的耳报神,有点风吹草动,都能传到夫人那边去,这院子里的人什么好处捞不着不说,还要时时防着马奶娘去夫人跟前上眼药后来换了高嬷嬷,这院子里才大不一样了
所以说还是高嬷嬷后台硬,为人精啊
赵希听了煞有介事地拱起两只小手,冲着高嬷嬷作揖,童音清脆,“多谢高嬷嬷”
此时高嬷嬷就跟三伏天吃了甜冰糖水儿一般的舒坦,老脸微有些发热,却是乐滋滋地笑成了朵花,慌忙上前搀扶,“哎哟,这可使不得,老奴可当不起这些事都是老奴的职责,应当做的”
主子再小也是主子,何况她没儿没女,这后半辈子就打算靠着这位小主子了,能让小主子从小就记得自己的好,可不比什么都强?
赵希抬起头冲着高嬷嬷笑了一下,露出一口雪白的小米牙,“高嬷嬷待我的好,我都记着,将来给嬷嬷养老”
高嬷嬷笑得简直合不蚂了,这小少爷这么一点大都就能说出贴心的话来,可不比那边的大少爷强多了么,那大少爷可是从来不拿正眼瞅府里的媳妇婆子的,说什么都是鱼眼珠之类的,哪里有小姑娘的灵秀,看多了鱼眼珠都会沾染上了俗气等等,却不想想他的亲娘亲奶奶可都是他嘴里的鱼眼珠子了
赵希又向立红笑道,“还有立红姐姐,将来姐姐出嫁时,我也要给姐姐添妆”
这老气横秋小大人儿般的话一说,众人都掌不住笑了
立红本来发黄的脸色也飘起了红晕,不好意思地咳了几声,低下头去
姜缨笑道,“嘿,小少爷可知道什么是添妆么?”
赵希一本正经地道,“怎么不知道,不就是给立红姐姐的箱子里添些东西装进去么”
众人越发笑得欢,原来是这么个添装法啊
因送走了丁先生这个瘟神,院子里上下一团高兴,赵希越发有了小主人的架势和派头,让高嬷嬷取了自己的月钱来,置办些好酒好菜并各种点心来,让全院的伺候的人都吃上顿好的,好好庆贺一下
高嬷嬷还有些犹豫,怕这般高调会着了那边的眼,倒是立红看得清楚,“着不着眼的也不在乎这一顿,倒是让大家伙儿都高兴高兴才是”
姜缨看得乐呵,小少爷这是人小鬼大,开始招揽人心了啊
二八 两小
丁举人被辞退,赵希得了赵大老爷的话,也跟着陆先生习文
果然先生和先生比起来,就是不一样zee
赵希才被陆先生教了几天,陆先生待赵镶个小学生,便格外看重起来
果然是有比较才有不同,原先教着赵暄这位大少爷,觉得也还算用功,资质不错了,没想到自赵希来了,五岁的赵希楞是把十四岁的大少爷比成了个渣
因陆先生也是从赵暄六岁教起的,赵暄初初开蒙时的表现都还记忆犹新,虽有些小聪明,学起来快,忘记的也快,而且还时不常的装个铂偷个懒,等到十来岁时,更是做出些风流才子之态,只喜欢看些风花雪月的诗啊词艾正经的经书却是懒得细学
而赵希则不然,学得快,也记得赚从不装病偷懒,陆先生布置下的课业只有做得多的,从来不肯耽误一点儿等认得字差不多时,还会拿着一些高深的经史看虽知道他年纪鞋未必看得懂,但有这份向学之心,就让陆先生大感孺子可教了
不过让陆先生有些不满的是,这赵家两兄弟,虽性情各异,资质不同,倒是都爱带个丫头来课堂,赵希年纪鞋身边还没配备书童带个小丫头也就罢了
这大少爷赵暄,却是每日都要那个叫绣儿的丫头来伺候着磨墨,用点心茶水,对着那丫头那含情带笑的涅,着实让陆先生看不惯
姜缨也能常常见到王绣儿这个昔日的同伴,尽管其实姜缨也并不怎么消
王绣儿却见了姜缨很是高兴,少爷们在里头念书的时候,就时常拉着她说话
“小缨,我仍教你认字吧?”
姜缨笑道,“多谢绣儿了,不过这几天小少爷也教会了我不少,我还是先把那些记熟了再说吧”
当时跟着绣儿学认字不过是幌子,如今有了赵希,也就不需要幌子了
王绣儿又兴致勃勃地说起她家爹和哥哥准备去参加府试的事,“我娘说了,若是我爹和哥哥不拘哪个中了举人,到时家里有了投来的田,出息多了,就要来赎我出去哩”
姜缨微微一笑,“那敢情好”
心里却在吐糟,家里有个女儿,没钱了就卖了,有钱了再买回来,真是当货币一样用啊
王绣儿却是一点也没看出来对方的敷衍,只是说着自己这大半年来,往回家送了多少银钱和东西,说话间很是自豪,“当初被卖出来,我只当是再也见不着家人了,还哭了好几夜呢,没想到来了这府里,什么都是好的,还能贴补家里,可比我在家和娘辛辛苦苦做针线赚的银子强多了”
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透出光彩,眸光亮晶晶的,唇角含笑,道,“小缨,后天我就有一天假了,你那天可能告假么,咱们一同去逛街可好?”
这府里的下人,每月都有一日假,只跟管事的说一声就可请这一天的假
姜缨虽然这个月的假还没用,不过她可不想和人一同出府,她的花样图已经完工了五六幅了她打算够了十张就去那针线铺子里试试看这种打眼的事,自然不会让王绣儿知道
虽然王绣儿年纪和她相仿,也算是来异世认识最早的女孩,偏偏能让姜缨觉得舒服投缘的反而是立红立青立墨这几个年纪大做事靠谱的丫头
姜缨找了个借口推辞了,王绣儿略有些失望,“那我再去问问春柳看看”
姜缨心想那还用问,以春柳那八面玲珑的性子必是极其乐意陪着王绣儿的,嗯,春柳在大夫人院里当差,王绣儿在大少爷院里服侍,倒都是一个派系的,说起话来也方便
不象自己,跟这些人说话时还要多个心眼,免得被套走了小赵希的情报去
说着话,里头两位少爷到下课的时辰了,只见陆先生自房门口踱步出来,两位少爷一前一后地恭送,赵喧虽是半低着头,那眼角余光倒是先飞到王绣儿这里了
陆先生眼尖,看在心里也没说什么,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抬脚便去了
小赵夕眯眯地冲着王绣儿也打了个招呼,便拉拉姜缨的胳膊,两个人也朝内院走去
赵希穿着一身玉色春服,头上顶着小小的银冠,那银子是新打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酒杯大小的镂空银冠像是个孩童的玩具,压在赵希那一头鸦青缎子般的发上,更衬得唇红齿白,娇儿如玉
姜缨背着赵舷学用的文房四宝和书本用具,略朝后错开半步,不过小赵希一见二人距离拉开了,就要专门笑嘻嘻地拖来等她跟上
“缨姐姐,咱们去看鱼吧”
回去的路上是会经过花园门的,如今春暖花开,园中景色应该正好,且还有一个挺大的池子,占地三五亩,里头种了荷花放了锦鲤,如今花快开了,猫了一冬的锦鲤也都出来游动了
“嗯……”
姜缨还在思考着要不要去池边这种有危险的地方时,就见小赵希鬼兮兮地从袖中摸啊摸的,掏出张纸来在姜缨面前一扬,“缨姐姐瞧我画的鱼鱼”
纸上画的是条扁平肥胖,丑不拉叽的鱼,尾巴微弯,趴在圆盘之中,倒像是已经做好了的松鼠桂鱼,再搁点调料,趁热…
姜缨摇摇头,把自己发散的思绪收回来,眯着眼,准备点评一番小少爷的画
咦,这,这怎么看着有点眼熟翱
这不是本王偷着在房中赶工画出来的鱼戏莲叶图么?
“赵…”
姜缨柳眉倒竖就要断喝一声,才吼出半个字就想起自己苦逼的小丫头身世,将声音立即降低几分,瞪大眼睛,指控道,“你,你,小少爷你偷偷拿我的画!”
赵希见姜缨暴怒,不由地朝边上跳开几步,见姜缨没有危险这才歪头凑过来,嘻皮笑脸地,“缨姐姐看差了哦,这明明是我画的,不信一会儿你回去检查看看,你的画都好好的放在柜里呢”
姜缨听了这话,又细看看,果然这个跟自己画的虽然很像,但是这个用的是玉版纸,哪像自己用的是最便宜的毛宣
说起来自己可是练过的,居然让个小毛孩子仿得这般像还真是有些面上过不去,不过这小家伙难道真是神童,还是跟自己一样魂穿来的?
当初自己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也盼着能在异世又重逢一位浣花朝的老乡,当然了,若是小凤凤的话,……就敬谢不敏了
这一年中,她在暗中观察赵希,除了觉得赵希某些方面很聪明之外,倒也没发现异常,有时自己在他面前唱个浣花朝的小曲或是讲个故事之类的,也不见他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ps:呵呵,哪位亲给加的本书印象,多谢了~
要过年了昂)祝大家新年好运连连
二九 落汤
微风吹拂,春水轻皱
一大一小的两只沿着池水边的山石悠然而行,正是姜缨和小赵希,这池子里的锦鲤被养得久了,从来见了人都是给它们投喂的,已经养傻了,见了人影儿反倒追着跑,等着天上掉粮食哩
赵希跟姜缨要了块中午吃剩下的点心,放在小胖手里掰成碎末,逗着这些傻鱼,一会儿东扔一点,一会又朝西扔一点,看着肥鱼们游来游去,玩得很是开心
这种无聊的孩子游戏,也只是小娃们才喜欢的…吧?
姜缨心里再次给小赵霄了鉴定
“缨姐姐,你可要多瞧瞧这些鱼鱼啊”
姜缨翻个白眼,点点头,“嗯”
不就是太久没见过游来游去的活鱼,且也在想念前世常吃的美味鱼了嘛,所以画得有失往日水准也是情有可缘的啊
哎,在赵府,就是正经主子赵希也才半个月才能吃上回鱼,自己这个三等丫头就更别说了
嗯,等本王挣到了大钱,一定要天天吃各种鲜鱼吃个够,什么红烧清蒸煎炸炖的,全特么地都给本王上喽……
正自遐想得口水直流,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几声笑语
“咦,这不是二弟么?这真是巧了,听说二弟跟大哥哥一道念书,很受老师器重,每日用功得很,没想到还能在园子里见到二弟啊”
听着这么一长串,声音麻溜脆生的话,不是这府里的二小姐又是哪个?
二小姐赵梦是梅姨娘所出,今年有十一岁了,和大小姐赵影同岁,只在月份上小两月,因身份是庶女,自然不得赵大夫人的喜欢,就是老夫人也不大看重这个庶出的孙女,不过因梅姨娘身光面靓,颇得赵大老爷的宠爱,这位二小姐也跟着沾了些光,时而还能在赵大老爷跟前撒个娇,卖个好什么的
只见这位二小姐身穿一身粉色春装,质料是妆花缎的,外罩一层轻纱,花色朦胧,如烟似雾,头上Сhā了支珊瑚滴珠的钗子,耳边斜带了朵粉色芍药花这打扮倒是十分应季应景,也甜美可人,可关键是这二小姐年方才十一,消瘦的小身板,巴掌大的小脸儿,尖尖的下巴,虽然唇红齿白,肤色若雪,也实在还是个美人的胚子,它没长开啊
因此姜缨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是这二小姐偷穿了大人衣服出来的
这身打扮,还是早了三年啊
姜缨在一边习惯性地吐糟,一边给这位二小姐行个福礼,这位二小姐因是庶出,性子养得敏感自尊,对这些礼仪上的事格外在意,常能听到二小姐因份例或是礼数的问题吵闹哭诉的故事,姜缨可不想招惹这个麻烦精
赵梦身边带了两个丫头,一个大丫头天香,一个小丫头冬苹,这冬苹正是和姜缨一同进府的四人之一,如今也得了二小姐的青眼,升做了三等丫头,常炽在小姐身边
赵溪过头来,见是赵梦,小眉头微微皱了下,面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无踪,很是无奈地冲着赵梦叫了声二姐姐
姜缨来了赵府这么久,也没见过这位二小姐跟赵希有过什么姐弟间的来往,说话也是过年过节或是在夫人老夫人那儿请安时的相互见礼
瞧着这二小姐面上虽然笑得欢,眼底却毫无笑意,稍有点眼力的都能看出二小姐心怀不善,可见她演技还有待成长磨练
赵希给赵梦见过礼,便道,“二姐姐随意,我先回房了”
说着就要离开池边,准备回院子了,这个二姐姐一向惯爱掐尖要强,在跟大姐姐的争斗中屡改屡战,如今这位的枪尖似乎有对上自己的苗头,还是避之为吉啊
赵梦却是上前几步,拦在了赵希的前头,格格笑道,“二弟怎么就要走了,方才在看什么那般开心,不如指给二姐瞧瞧如何?”
说着,便一手亲昵地拉住了赵希的右手,直朝方才赵希和姜缨看锦鲤的地方凑过去
姜缨心警铃大作,心想这赵梦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吧?想‘不小心’推赵希入水吧?
得蠢成什么样,才会光天化日下当着人办这种傻事?
姜缨抬头看看赵梦带来的两个丫头,天香恭恭敬敬地站着,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已入禅定的好丫环涅,冬苹则是笑嘻嘻地朝自己身边凑,看似要跟自己好好的叙旧一番
“二妮,好久不见”
姜缨点点头做答,目光却是一直盯着赵希那边
只见赵希已经被赵梦拉到了池边,先前他们看鱼时,那里有一块平地,离着池水最近,因其它池边都是用大石拦起来的,就这一处能看得最清,也方便投喂,姜缨和赵希才在这里盘桓了一小会儿
赵梦瞧着池中鱼儿游来游去,足有数十只之多,且个个身长体胖,全不怕人,不由笑嘻嘻地指着池中鱼大惊小怪一番,“哎呀,二弟你瞧,那条怕没有十斤重翱…还有那条,那条身上有金色花纹,哎呀呀,还会吐泡泡哩!”
赵希面无表情,仿佛身边站的只是个人形会发声的动物一般,目光低垂,唇角微微抿着,一言不发
赵梦见他这个死样子,不由得有些着恼,推了这个五岁小弟一把,“二弟倒是说话啊”
姜缨瞧得着急,忙上前道,“二小姐,小少爷看着似乎有些不适,请容奴婢带他回院里让高嬷嬷看看吧”
赵梦瞪了姜缨一眼,“我们姐弟说话,要你个奴才Сhā什么嘴?滚一边去”
天香和冬苹有眼色地一左一右拉住了姜缨,冬苹笑道,“二妮莫紧张,只是看会子鱼,不打紧的”
姜缨练了这么久的武,也不是不能推开这两人,不过她看赵希的表情倒是很镇定,没有什么害怕之色,因此也按兵不动
赵梦鄙视地瞥了姜缨一眼,鼻子里轻哼一声,对冬苹道,“把带的点心拿来”
赵梦也学着先前赵希的涅拿点心来喂鱼,只是她一手拉着赵希,另一手从冬苹手里拿碎点心扬臂抛洒,显得有些手不够用一般
果然还没喂得几下,就听赵梦哎呀惊叫一声,脚下猛地跄踉,身子便朝水面歪倒!
赵希被她拉着,小身子也被带倒,姜缨瞧得着急,正要上前,旁边的两个丫头也着急忙慌地发出尖叫,“二小姐!…”
二人奋勇向前冲,却是把姜缨挤在了后头
姜缨恨得不行,却听见扑通两声,池边已没了人影,赵显梦两个竟然都掉进了水里!
三十 魔池
“二小姐,二小姐!……这,这可怎么办翱”
冬苹和天香两个都没想到二小姐居然也会掉进水里,吓傻了眼,要愣了十几息之后,才想起要救人来,“啊快来人艾二小姐落水了!小少爷落水了!”Sg
天香望着在池中扑腾的二小姐,一手抓着池沿的大石,一手就伸出去,想拉住二小姐,可明明看着不远的距离,二小姐落在水中,面目狰狞,手足并用,尖叫的半声就吃进去了水,扑腾几下,反漂到更远处去了
冬苹则是扑在池边只管尖叫哭喊,这两个丫头倒把路给挡得死死的
姜缨已经无心去管这二只,早在天香伸手去够二小姐时,她便爬上侧面的山石,动作迅速地脱了外衣,自山石上扑地跳进了池水中
这池子原是引的活水,在赵府里有些年头了,据说水深处有两人多高,小赵希在里头多呆一分,便多一分的危险
姜缨前世便是个水性极好的,到了异世,她在小河沟里也试过,前世的技能还没丢,就是久不在这种深水里游,初进水还略有些不适应,不过,伸展了几下,便找回了从前的感觉
幸好这池水还算清洌,在水中睁开眼,也能大致瞧见影儿
二小姐一身粉红,自然是最容易被发现,在陆地上百般娇媚风光得意的小姐,到了水里却是四脚并用狼狈地挣扎着,如同一只跳进了沸水的虾子,殊不知若是人放松了身子,自然能漂在水面,反是这般乱扑乱动,才会越喝水越多,最后渐渐下沉亡命水中
姜缨才懒得理这二小姐,今日落水之事,若不是赵梦有意为之才是有鬼,要先找到赵希才是正经,水中毕竟视线不清,姜缨费了番工夫才瞧见一个小身子漂在一丛水草中,似乎手还被水草缠住了,不然小身子怎么也能露出水面
姜缨忙划水过去,见那水草果然是在赵现腕上缠了一圈,忙出手几下扯开,拉着小赵希的衣领,就要浮出水面,忽然想到自己这会儿把赵希救上来,那池边还有两个碍事的丫头,说不定又会使什么坏,自己在她们眼皮底下说不得还要去救二小姐,那二小姐心术不正,害人又害已,姜缨是脑子进了水才会去救她,何况两丫头在岸上,怎么也能找着人来捞赵梦出来,也该让她吃些苦头,自作自受
姜缨刻意地朝远离二小姐的方向游去,等露出水面的时候,已经身在池水中央了,二人正好落在出水荷叶之下,姜缨一手托着赵希的头,赵霄面朝天,雪白的小脸上满是水珠,不由自主地咳了几声,睁开水波盈盈的大眼睛,只是瞧着姜缨,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流光溢彩,带着依恋与信任
日光自天穹之外洒落下来,透过层层的莲叶,在两个人的头脸上落下明暗交驳的光影,那亮处的肌肤细致如雪,仿佛也能发光一般,上头还凝着晶莹剔透的露珠,那暗处的图景,却是带了说不尽的宁静深意,直教人欲将这一刻深埋心底
时光似乎变得静止,姜缨和赵希对视着,心头隐隐若触,而两人的身子都在水中漂浮着,引来几条好奇的锦鲤在二人身边游来游去,试探地用口吻轻触
而水池那头,冬苹终于想起跑去喊人,天香半个身子已经进了水中,却始终不敢丢开拉着池沿的手,因此赵梦仍然孤身在水中扑腾,渐渐力竭,沉向水中,再不露头的了
听得岸上脚步杂沓,声音喧闹,想来下人们很快便到,姜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悄悄在赵希耳边叮咛,“咱们上岸去”
赵纤折眸,紧抿着的嘴唇轻轻向上弯了一下,似乎是对着姜缨微笑
姜缨带着赵希朝池子的另一边游去,赵希的小身子极为放松,给姜缨省了不少力气,虽然姜缨的水性很好,但这具身体毕竟也只有不到十岁
姜缨的手触到池边的石壁时,那头已经扑通扑通地跳进去好几个会水的婆子和下人,也有人看见姜缨和小少爷,赶着飞奔过来帮忙,姜缨故意装作力竭的涅,推了好几次也没把赵掀上去,还是有人伸手来拉,姜缨和赵镶才上了岸
赵希极为聪明,上了岸就小脸苍白地趴在池边上吐水猛咳,姜缨则跪在边上喘着气,显得累得极了
得了信儿的高嬷嬷也拉着立红小步跑来,见着池边的两人,虽然狼狈,却看着似无性命之忧,这才松了口气,上前来抱起小赵希就朝院子里跑,这春天天气虽不甚冷,全身湿透了也是极易感染风寒的
姜缨一个下人,自然不会有小少爷的待遇,不过立红倒是好心地扶了姜缨,把自己的帕子给姜缨擦脸,“小缨,自己可能走不?”
姜缨忙点头道可以,她可不想留在这里,一会儿梅姨娘来了,说不定还要找碴的
立红自然也知道厉害,拉着姜缨跟在高嬷嬷身后,二人一进院子就让小丫头们去准备热水,烧姜汤,姜缨和赵辖个泡了热水澡,喝了暖哄哄的姜汤,又换上干爽的衣裳
高嬷嬷这才有空问在池边的事,这两位小主子掉进池子里这么大的事,府里几位主子肯定是要过问的,高嬷嬷也是先问问好有个底儿,毕竟姜缨和赵希年纪都还鞋有些事的利害还不晓得
姜缨把自己看到的如实说了,不过赵希和赵梦是怎么掉进池子里的,因为当时有两个丫头挡在前头,她也没看清,但肯定的是,赵希当时要走,赵梦拦着,定是没安什么好心
立红听着脸色发白,这二小姐怕是成心的啊…
高嬷嬷面色沉重,又看向赵希,“小少爷,可还记得是怎么掉进去的么?”
赵希喝了姜汤,小脸红扑扑的,说起赵梦还有些气哼哼的,“是二姐姐拉了我一把,我就掉进去了”
立红瞠目结舌,“那,那二小姐怎么自己也…”
赵希摇摇头,“我掉下去心里害怕得很,却不知道她怎么也掉进水里了”
他会说其实他为防万一,手里一直偷偷拉着某人的裙带么
高嬷嬷叹口气道,“这事想来不是小少爷的错过后老夫人大老爷问起,也照实说就是”
就是姜缨小丫头,也是救主有功,想来不至于被发落的吧
不过梅姨娘那难缠的主儿,能闹成什么样儿还真不好说
不多时,院里有人回来报信说,二小姐也被人救上来,性命是无忧,水也吐出来了,就是说不了话,如今送到二小姐居处,又请了大夫来医治
PS:大年初一,双更哈
ef=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三一 争斗
同样是掉到水里,小赵希只是着了点凉,大夫来看过,开了一副药喝了几天就没事了,那位二小姐赵梦却是连着发烧了数天,缠绵病榻上一个多月才得以起身,且据大夫说,这落水引来寒气入体,怕是要落得个体质虚寒之症,调养得不好,怕是于日后的子嗣都有影响
赵大夫人和赵大小姐对这梅姨娘母女一向视若眼中钉,听说了赵梦这悲摧事心里都暗自欢乐,赵大夫人甚至觉得这是梅姨娘的报应到了,梅姨娘听了则觉得天塌地陷,想到赵镶小崽子和自己宝贝女儿一同落水,结果赵喜么事也没有,倒是赵梦差一点就丢了命,还落了病根,当下便气势汹汹地带了两个婆子冲到赵希的小院zee
听了下人报信,赵大夫人不由得撇唇一笑,前些天的郁闷一扫而空
妖精姨娘为了庶女与小鬼头庶子互掐,还有比这更欢乐的消息么?
赵大夫人稳稳地坐在玫瑰椅上,手捧着一盏老君眉悠然品着,打算坐山观虎斗,等战势差不多了,再出场不迟
“给我砸!”梅姨娘一把推开拦在自己跟前的张婆子,指挥着自己带来的两个打手,却是腰一扭,就朝赵希的卧房冲去,同样的落了水,这小崽子都能下地和人说话了,怎么不教人恼火,何况若不是因为赵希,赵梦也不可能掉到水里头
冲进卧房外间的梅姨娘扬手就是一巴掌,把挡在前头的二等丫头立墨打开,边哭边骂,“赵希你好黑的心艾平白无故地把你亲姐姐推到水里要杀人害命啊你赔我一个好好的女儿来!”
这一长句说完,她已经从外间进了内间,立红正在收刚喝完的药碗,赵希半躺在床上,小脸红扑扑的已经有了点困意,梅姨娘这一撒泼,把二人都惊着了
瞧着梅姨娘势如疯虎一般,惊醒过来的立红赶忙挡在榻前头,好声好气劝道,“姨娘有话慢慢说,…”
梅姨娘横眉竖目,挥手又是一巴掌,“滚开,今天不为二小姐出了这口气,老娘就不信梅!”
外头被打过的立墨和听了动静赶忙进来的高嬷嬷也冲了进来,一左一右拉住了梅姨娘,梅姨娘甩动着双臂,嘴里还不干不净地一声声骂着,小赵哮在床上,虽然梅姨娘一时打不到自己身边来,但听着外头打砸劝架的声音,和面前梅姨娘那恶毒的诅咒,小小的两道柳叶剑眉也不禁拧了起来
“你们放开她!”
一道略带愤怒的声音在房门口响起,虽然这内容听上去是对梅姨娘有利的,但赵享边的一干人等却如闻纶音,心中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放了手,齐齐行下礼去,“老夫人”
赵老夫人扶着两个丫头的手走了进来,厌恶地盯着傻站在地上的梅姨娘,冷冷道“不是要出气么?怎么不出了?”
梅姨娘这辈子在赵家要说最怕的,还是这位赵老夫人,这赵老夫人可不比赵大夫人,还要顾忌赵大老爷的心思,对这些姨娘们自然是不假辞色,当然了,一般没有惹到赵老夫人的,赵老夫人也懒得理会独子的内院事
原本正张牙舞爪的梅姨娘就和充满了气的鱼泡被针戳了下般,气焰登时矮了下去,满身的悍意褪个一干二净,低下头,低声好气地行礼道,“老夫人”
赵老夫人理也不理,却是瞧向床上的小赵希,小赵希半个身子缩在被中,躲在床角去,大眼睛里泪光盈盈,欲落不落,小脸变得一片雪白,似是吓得狠了,见着赵老夫人,便伸出了小手,弱弱地喊了声,“奶奶”
赵老夫人那个心疼艾连喊几声我的儿艾一把小赵希搂在怀里
小赵响出双臂搂住老太太的脖子,也不哭叫,只是泪珠一滴滴地顺着眼角默默而流,这小涅莫说是赵老夫人,就是一边的丫头婆子们瞧了,也觉得心下恻然
赵老夫人拍拍赵希的背,哄道,“乖孙孙,莫怕,奶奶这便把那张狂的泼妇给赶出去哦!”
梅姨娘正要说话,赵老夫人指了几个婆子道,“把这泼妇叉到院外跪着,去请大爷过来领人,什么时候大爷来了,再许这泼妇起来”
这几个婆子都是赵老夫人身边得用的,平时里就是夫人大爷见了也要给三分面子,何况一个不上台面的姨娘,几人应和着把梅姨娘堵了嘴,连推带拉地,利索地让梅姨娘消失在赵希的卧房
梅姨娘只喊得半声冤屈,就被堵的说不出话来,跪在赵希的院门外头,这处院子虽然是赵府里僻静之处,但院子外却是条大路,人来人往的,一眼便能瞧见风光八面的姨娘跟条死狗一般跪在路边,真是丢了八辈子的脸面
要待起来吧,旁边还有赵老夫人派来的婆子虎视眈眈,梅姨娘低下头去,面皮阵阵发烧,心里不由得又恨又悔,恨的是这老不死的怎么消息这般灵通,悔的是没想到老不死的竟然对这丫头养的小贱种这般看顾,熊熊妒火也随之而起
至于她带来的两个打手婆子,早已被捆绑了丢在柴房,等候被卖出赵府的命运了这倒是梅姨娘算到的,就因为这样,她才没有带自己的心腹丫头来,就是防着万一闹大了,自己的人手要被卖可惜她算得虽精,却没想到自己这个当主子的,也折在了里头
“哟,这不是梅姨娘么,怎么竟跪在这里?”
赵大夫人眉稍眼角都带着笑意,语气却是十足十地讶异
有什么能比得上看着那耀武扬威的小贱人吃个大挂落来得舒爽?
身后跟着一串的丫头婆子,赵大夫人特意绕着梅姨娘转了大半个圈,好把梅姨娘那倒霉的容姿全方位无死角地欣赏一番,梅姨娘的头快要低到了地上,暗自咬牙切齿
“回夫人,是老夫人有命,让大爷来领,才许姨娘起来”
旁边看着的婆子似乎好心地给赵大夫人解释,赵大夫人理解地点点头,一副爱莫能助的神色,“艾这般艾你们伺候好了梅姨娘,待我进去见老夫人求个情去”
众人默
求个情什么的,大概就是赵大夫人自己,也是不信的……吧?
PS:呵呵,多谢╪o`苛懓м的桃花扇哦真是大年初一的小惊喜
三二 审问
“哟,媳妇你来得可真个巧艾梅姨娘都快把希儿这院子拆了也不见你的人影儿,如今梅姨娘跪在院外了,你倒是来了”
赵老夫人瞧着这儿媳妇给自己行礼,那面上恭敬,心中暗喜的涅,不由得心中不爽,说话间也不留情面zxSm
这后院里一个个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赵大夫人老脸一热,给老夫人行个礼,“儿媳来迟了,请老夫人恕罪”
老夫人眯起眼,不冷不热地道,“要说罪过,你倒还真有一条”
赵大夫人心里格登一下,陪笑道,“还请母亲明示”
老夫人接了旁边丫头送上来的茶,斯条慢理地喝了一口,又放在旁边的桌案上,茶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听在赵大夫人耳中,却是格外地刺耳
“身为当家主母,就是要把家中打理好,让外头的爷们不用为内院操心,可这几个月来,府里接二连三的不消停,先是请了个品行败坏的丁先生,差点打坏了希儿,然后便是梦儿希儿一同落水,连个姨娘半个奴才的东西,也敢到正经主子的地方撒野了!”
“王氏,你是没有这管家的本事呢,还是有别的心思呢?”
这话说的就重了,吓得赵大夫人忙跪在地上,苦着脸道,“母亲息怒,儿媳若有一时不周到的地方,请母亲责罚便是”说着眼眶便红了,一副委屈求全的涅
心里却是暗恨,这还是在庶子的院子里呢,就这么不给自己留面子,幸好眼下只是在正房里,赵庶那个小贱种不在眼前,不然自己这张老脸可要朝哪儿搁?
老夫人看了赵大夫人几眼,才道,“起来吧,说起来前几年你管家也还算可以,只这两年反而没个成算起来…”
赵大夫人起了身,恭敬地听着老夫人的教训,心里虽不以为然,面上却装得极好
不多时,赵大老爷赵德化也到了,进院子的时候,梅姨娘跪在青石地上,身姿妖妖娆娆,两只眼哭得跟烂桃子一样,梨花带雨幽幽地瞅着赵德化,赵德化小心肝阵阵心疼,直欲让爱妾起身,不过想着自己亲娘的脾气,犹豫半响,还是扭头进了院
“大老爷来的正好,那个下作的东西还口口声声嚷着是希儿害得赵梦落水,趁着大家都在,大老爷就把这案子给审清了吧,该有罪的便罚,该有功的就赏须知我赵家可不是乡下集市,是谁高声谁会闹便有理的!”
赵老夫人摆明了就是要为赵希撑腰,话里头对梅姨娘母女的厌恶让赵德化要求情的语句都咽了回去
“母亲说得极是,只是,梦儿还在床上病着,这,…”
“病着就把那天跟着的两个丫头拿来审,光天化日,都看着呢,谁也莫想抵赖”
赵老夫人这回是真动怒了,若是旁的争个风吃个醋,无非就是些东西体面吧,这双双落水,可就是谋害人命了,总共赵府里如今也才两个男冬这些下作东西就敢动那歪念头,若不狠狠惩治了,日后还不知要闹出什么翻天的大事来呢
赵德化见母亲这般坚持,也只得从命,因就在赵希院里,便先叫了赵希过来,让赵希把当时情况说了一遍,赵希便道,当时自己想走,二姐姐不让走,一直拉着自己的手,后来二姐姐喊了一声,就把自己一推,自己就跌进了水里,再睁开眼就被姜缨救起了
赵德化还有些不信,板着脸道,“你可看清了是你二姐姐推的你,不是旁边的丫头么?”
赵希委委屈屈地道,“我的丫头被二姐姐的丫头挤在一边都过不来,二姐姐拉得我死紧,…”
说着便伸出右胳膊来给众人看,但见白白胖胖的小嫰胳膊上还有着瘀青的几个指蝇想见当时用力之狠
赵老夫人哼了一声,“姨娘养的丫头片子就是不上台面,偏还心黑”
赵大夫人心里暗笑,却装聋作哑
赵德化有几分恼火,暗忖着这二丫头果然有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只是她原本跟赵希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要去寻赵希的麻烦呢?
赵德化让赵希回去,又把姜缨叫来
姜缨自然也是如实交待,说是自己被两人挡着过不去,倒是没看见小少爷和二小姐是怎么落的水
赵老夫人睁眼瞧了瞧姜缨,赞了句,“嗯,这个小丫头倒真是护主的”
每一位主子身边,可不都需要这么一位关键时候能救命的奴才么
赵大夫人却看着姜缨不顺眼,不怀好意地问道,“哦,没想到你这乡下村姑,水性也这么好,既然你救了赵希,怎么不赶紧去救二小姐?莫不是因觉得赵梦推了赵希下水,替你主子报不平,这才见死不救么?”都是这小丫头多事,不然赵希那小贱种,死在水池里,岂不省事?
这话倒是引得了赵德化的注意,是艾这小丫头水性好,也在超为什么不能先救了赵希,再赶紧去救赵梦呢?难道真是象夫人说的那般,对二小姐不满,这才故意不救的?若真是如此,这小丫头也不能留了
须知,主子再有错也是主子,哪轮得到一个小丫头来评价
姜缨就知道会有这般的质问,便做出一副后怕不已的涅,道,“奴婢只是在家乡的小河沟里游过,那水不过到腰,没,没试在这般深的水里头,……当时就是一时害怕,才跳进去救小少爷,可是,可是奴婢带着小少爷,怎么也游不动,好不容易动了,却是方向又反了,……后来上了岸,那边来救二小姐的人已经下水了”
这一番话倒是合情合理,一个不到十岁的小丫头,能把赵希救上来就很不错了,不然,即使她救的是赵梦,以赵梦的个头,怕这小丫头也拖不动吧
赵德化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姜缨的说辞,便让姜缨下去了
姜缨出了房门,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呼,总算过了这一关了
这两天,她不是没听说赵梦的铂不过那又与自己何干?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心地恶毒的小丫头的生死,姜缨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三三 花样
那二小姐赵梦当时带的两丫头天香和冬苹被赵府三巨头审过之后,也不知她们是怎么招的,反正第二天这两人就在赵府里消失了,据说是被送到了赵家最偏远的庄子上做苦活去了,这辈子怕都是回不来了
梅姨娘被禁足三月,还在病中的二小姐赵梦被下令迁了出来,自己住了个独立的院子,不得再与梅姨娘随意见面zee
梅姨娘这一回,可算是跌了个大跟头
赵府里就有些影影绰绰的流言传出来,道是二小姐赵梦这是妒忌小少爷赵洗在大夫人的名下成了嫡子,这才下毒手要淹死幼弟
虽是流言,姜缨倒觉得无风不起浪,完全可以解释为什么赵梦突然对赵希起了恨意,不过姜缨还是有些不能理解,赵梦为什么会觉得没有赵希,她就能被记做嫡女呢?
唉,异世脑残女也真多!
救了小少爷的姜缨此时在这小院里的地位进一步的提升了如今赵希再给姜缨什么好吃的,好用的,也没人会觉得讶异了,毕竟姜缨的功劳摆在那儿呢
姜缨终于凑好了十张绣样,那天锦鲤没看够,如今赵府严禁小主子们到池边去……姜缨还是最终放弃了画鱼戏莲叶图这几种花样,选了别的题材
到了月底,姜缨跟高嬷嬷告了半天假出府,因不用去姜大姐家,半天假足够姜缨用的了姜缨这回一出府,轻车熟路,直奔针线铺
针线铺子里还是那婆媳俩,姜缨等在一边,装做挑针线工具的,等人少的时候便拿出自己的画作,“大娘,您看这绣样子,您这里可收么?”
老婆子起初也没着意,想着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拿出什么好绣样子来,就朝着姜缨拿出来的小纸卷上随意瞅了一眼,这一瞅便瞪大了一双老花眼,发出惊讶的叹声来
“咦?…翠娘,你快来看”
老婆子招呼着自己媳妇,又凑近了细瞧,但见这小丫头手里的的画不过扇面大鞋雪白的纸上只有一只打滚的小奶猫,猫儿通身杏黄色,浑身的毛蓬蓬松松的,一双猫儿眼瞪得圆圆的,还伸着只小爪子去够地上的绣球,那动作神态,无不活灵活现,萌态可掬
那被唤作翠娘的黑脸媳妇也凑过来看,赞叹不已,“哎哟,真好看,这毛绒绒的,可不跟真的一般”
老婆子眼放亮光,伸出一双枯枝般的手,就要去摸摸看,姜缨很大方地把那张奶猫图递给老婆子,示意她可以随便看
老婆子眼尖地发现奶猫图下头还有一张桃花图,虽只是一瞥,也能隐约看见红艳艳的花朵儿,俏生生地开在枝头,登时眼中放光
听得铺子有人进来,老婆子忙吩咐媳妇招呼顾客,自己拉了姜缨到后院去
老婆子看了这张,看那张,哪一张都舍不得放下,乐得老脸笑成了朵老掬花,嘴就没合拢过,这针线铺子是当年自己和老头子辛苦挣出来的,经营了几十年才有如今这般像个样子,见过的花样子也算多了,可还从没有见过颜色这般鲜活雅致的呢,真真的像从活挠里头变出来的一般,呃,不,比真的还好看,透着那么一股子说不出来的灵巧喜人的精气儿,这得是什么神人,才能画成这般啊
其实也是老婆子见识只限于女红绣样,这些类似于手卷扇面的小品画,一般的画师也是能画出来的,不过画师们自然是不屑于挣这十来文的花样子钱罢了
“这绣样子,您这里可要?”
姜缨又问了一回,嗯,瞧着这婆婆的涅,应该是很喜欢的吧?
呵呵,想想也是,本王的画儿,当年可是在京城里有价无市,某个人傻钱多的主儿还开价到一万两银子要求购姜缨的一幅扇面而不可得哩!
当然,那主儿醉翁之意不在酒,实则意在讨好姜缨芳心想谋得侧夫之位就不必提了
“要,要…”老婆婆忙不迭的点头,“若是还有,也都要价钱么,…”
欲要还说二十文,见姜缨小丫头,干干净净的脸儿,睁着两只明亮的大眼睛瞧着自己,就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原先那些墨线稿的绣样子是二十文,跟这色分七彩明亮鲜妍的绣样可差得远了…
老婆婆想了想,才道,“小闺女,这绣样比寻常的好看,婆婆给你加五文,一幅二十五文怎么样?再高了,俺们这小店怕是也拿不起”
姜缨点点头,“成,就依婆婆”
反正出的是劳力,成本几乎可以不计
老婆婆收了这些新奇好看的绣样子很是高兴,爽快地付了姜缨钱,还拉着姜缨唠嗑,介绍了自己家的情况,又想打探姜缨这画的来处
原来这老婆婆家里姓曾,家里开这小铺子已有二十多年了,就靠着这小本生意养活大了儿子娶了儿媳,在铺子里的那个黑脸妇人便是她儿媳刘氏
姜缨从善如流地改口称老婆婆为曾婆婆,笑眯眯地接了老人家给的一把瓜子,装在自己个儿的荷包里头,随口编了个故事,说是自己爹念过书,能写会画,就是身子骨不好,才让自己出来跑腿的
据姜缨这一年多的观察,似乎这异世能写会画的人还真是不多,画成这样,已经让曾家婆媳惊叹不已了,若她们知道是自己一个乡下小丫头画的,传了出去,怕是会招灾惹祸了,还是低调点好啊
姜缨辞了曾家婆媳,怀里揣着二百五十文,再加上月底发的八十文月钱,倒真是有穷人乍富的感觉,月入三百文,照这般下去,七八个月就把自己当初的身价银子给赚回来了啊
不过想要脱了奴籍却不是有银子就行的,姜缨前生身为上位者自然清楚,主子们都不喜欢时刻想着脱离自己控制的奴仆,自己这心思还得隐藏好了,等待最佳时机才是
姜缨略在街上逛了逛,给自己也买了点常用的东西,又买了些零嘴之类的准备回去分给院子里的人看着时辰也快到了,便原路而回
赵府后门出去就是条小巷子,巷子里头的民居好些都是赵府的家生子或下人的家眷们住的,有些年纪大的老人没事的时候也喜欢靠墙蹲在巷子角落,三三两两的聊天,有时万一碰上府里头临时需要个做杂活的,也能叫这些人得几文的赏钱,因此只要天气好的时候,总能见着或蹲或坐的灰扑扑的身影
姜缨自巷子口拐进来,走了几步,刚刚要到赵府后门时,忽听身后响起一声尖利的叫喊,“二妮!”
PS:呵呵,感谢╪o`苛懓м又送的桃花扇~
三四 后娘
这声音,听起来真是有几分熟悉,熟悉里还透着那么一股子光听着就想打人耳光的冲动啊
姜缨心中微怔之后又是冷笑,这人怎地跑到县城来了?zee
姜缨回过身去,只见蹲在墙根处的的两团人影都站了起来,一高一矮,正是冯桂花和姜三妮!
冯桂花还是那付刻薄相,想是上城里来,特意换了身好点的灰布衣裳,头上还戴了朵劣质大红绢花
姜三妮倒是长高了些个头,看着和姜缨差不多高了,涅长开了些,没从前那般尖嘴猴腮贼眉贼眼的,看着舒服了许多,不过神色间那直楞楞的蛮横却是不减反增了,头上也跟冯桂花一般顶了朵大红绢花,倒是衬得出这两只是对母女了
见姜缨回头,冯桂花大睁着一双吊稍眼,眼内如有只刷子般,上下扫视着姜缨
快大半年不见,这小贱种倒是大变了涅了啊
但见姜缨个头长高了,原本的发枯面黄肌瘦,如今脸儿吃圆了,白胖了些,还带着点肉肉的婴儿肥,虽说不上发如墨羽,也变得黑亮了些,齐整地梳成了两个麻花辫子,顺溜地垂在胸前,末端用碧绿的丝带绑着,一身八成新的棉绸青色裙衫,上身套着件白底格子花的半臂,利落又清爽
看在冯桂花母女眼中,就是姜村最阔绰的财主家闺女,也比不姜缨如今的打扮
姜三妮腮帮子气得鼓鼓的,两只眼睛瞪着,一腔妒火快要喷出来,不过自从姜缨离了姜家之后,在家里最没地位的人一下子就变成了她,挨打骂的次数多了,倒学乖觉了些,在亲娘没有开口之前,还知道忍着不出声
冯桂花眼珠转了几转,几步就来到了姜缨跟前,尖声斥道,“二妮你死到哪里去了,让老娘等了好半天!人家王家闺女就知道老实等着家里人来,偏你就到处去野去!”
原来她和姜三妮上午就来了,还是跟着小王庄的王家娘子一道来的,要不是有王家娘子带路,她一个乡下妇人,哪有那个胆子敢上城里的官老爷家里寻人?
路上想得美美的,见了姜二妮怎么把她的东西和月钱都要出来,就算不能象王家闺女那般出息,得的月钱能养活得了全家,每月能有个几十文贴补,那也是极好的,冯桂花甚至都打算好了该怎么花,一半存起来给金柱,一半买些吃食,再留几个大钱当自己的私房…
结果到了后门门房,人家王家娘子顺利地见了王家闺女,还得了那老大一包袱的好东西,自己娘俩个却是等来了姜二妮出府了的消息,不甘心的冯桂花便要在门房处等着姜缨回来,可惜赵府的门房那都是些人精,见冯桂花母女俩衣着寒酸,涅也不招人待见,说话村里村气,直眉楞眼,也不会办事,两手空空的就来了,一看就是穷亲上门,便不客气地把这两只轰出府外,道是出了门爱等多长时候都等去,只莫要在门房碍事就行
这娘俩个早饭吃的那点早消化完了,午饭自然是不舍得自己花钱的,跑到姜大妮家里,顶着钟富的黑脸白眼,硬是蹭了顿午饭去,期间诉说了多少乡下日子艰难,姜有财病病歪歪的话,也没从姜大妮家里抠出油水,最后还是钟富黑着一张马脸把这两只赶了出来
要说还是冯桂花耐心十足,转过头又带着三妮到赵府后门蹲守,终于抓到了姜二妮的行踪
冯桂花这一上来就声势夺人地数落姜缨,反显得有些色厉内荏,姜缨冷笑一声,理也不理,回头便走
冯桂花急了,这要是让小贱人进了赵府不出来见自己,还怎么跟她要钱要东西,三两步急赶到姜缨的头里,张开双臂拦着,又忙活着给姜三妮打眼色,让她拦住另一头,免得姜缨要溜
“好个小贱人,翅膀硬了,连你娘都不认了!”
冯桂花伸着手就要去抓姜缨来打,没想到这小贱人两年前还是任打任骂不敢吭声的死木头,如今倒见了自己这般拿大了,早忘记了临来时的初衷,是要哄她交出全部月钱的
姜缨如今习武也有一年多了,虽然说不上力气有多大,身法却灵活许多,一侧身子便闪开,冷笑道,“哪来的乡下泼妇,在这乱认亲!”
“好,好,好你个…”
冯桂花点着姜缨,她可真没想姜缨这小丫头居然半点脸面也不留,不由气急败坏,冲着姜三妮吼道,“还不快帮着抓住她!死笨妮子!”
姜三妮早就在一边妒忌得红了眼,一听这话急吼吼地应了声,就直接上来抓挠冯桂花则在另一头包抄过来,母女俩这通忙活,旁边的闲人们坐不住了,纷纷围观过来
有个老汉便叫道,“那乡下来的妇人,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们在此撒野?有话好好说,若再动手动脚地,休怪俺们送你俩个去县衙,到时候大老爷判你们个滋事寻衅的罪,要打板子过堂哩!”
旁边的也多为赵府的下人家属,都点头称是
冯桂花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姜村的村长了,一听送县衙大老爷打板子这话立马一个激灵,跟被火烧着似的缩了手,又见姜三妮还张牙舞爪不消停,忙一把拉住姜三妮,狠狠地拧了把
这倒霉孩子,一点也不会看眼色的!
姜三妮可不像冯桂花那般还能听得懂威胁,她一门心思就惦记着姜缨头发上的绿丝带了,可惜了,一直没摸着边儿,不然扯下来给自己绑头发多好,姜二妮哪配这般好的东西呢,还有,还有那身衣裳,也要教她脱下来…
姜三妮身上虽被她娘拧得生疼,但丝带和衣裳的诱惑让她无心顾及,站在那儿,眼睛还挂在姜缨的绿丝带和新衣裳上头呢
冯桂花见人多势众,看这意思都像是帮着姜二妮这死丫头的,难道今日就这么空着手白来一回不成?想到那一月几十文的钱钱长着翅膀飞走了,冯桂花这心里就跟刀子割肉一般,几番纠结…
冯桂花眼珠转转,计上心头,登时一拍大腿,哭嚎道,“各位大爷大哥艾俺们不是坏人,俺,这当娘的,实在是一年没见孩子,这心里头急哇!当时也是家里头过不下去了,才把孩子卖到了这家来,没成想,孩子竟然恨上了爹娘,俺领着她妹子,走了二十几里地来看她,见了俺们都不认了哇!…呜呜呜,她大爷大哥艾你们也劝劝孩子吧,好歹不教她怪俺们,俺谢谢你们啦!”
三五 铩羽
虽然冯桂花面目可憎,声音难听,但说出来的话猛一听倒还在情理之中,旁边的观众又多是上了年纪的,听了倒觉得这小丫头心肠太硬了些
“闺女,虽说你家里卖了你,按说卖进主家就是主家的人了,跟原先的家里就再无瓜葛,但父母血脉亲情,哪里是说断就断的,你娘和妹妹大老远的来看你,你怎么也不能不认啊”就有人开口相劝,姜缨一瞧,还正是先前那位一句话就镇住冯桂花的老大爷Dm
再看旁边各位不明真相的老大爷们,个个都是一副点头赞同于心不忍的涅
冯桂花倒还真不傻,知道耍横不好使,转改苦情戏了哈
嗯,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看那抬着袖子使劲擦泪的动作,双肩颤抖的姿势,偷偷狠捏姜三妮,终于把姜三妮也疼得泪水汪汪,倒真是活脱脱一对寻亲不成的苦情母女二人组了!
姜缨睁大眼睛,瞧瞧冯桂花,再瞧瞧围观众,眼眶忽然就红了,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下来,对着相劝的老大爷道,“张爷爷,你不知道,我亲娘在我一岁的时候就病死了,听村里人说是被我爹和这个女人活活气病的,我娘还病在床上的时候,这个女人就和我爹好上了,还怀了孩子,把我娘气死了后,进门四个月就生了孩子,就是她!”
说着一指姜三妮
嚯~
围观众一听,原来还有这八卦呢啊
怪道这丫头不肯认娘呢,原来是后娘!还是害死亲娘的不要脸的狐狸精!
那打量鄙视探究的目光便刀片一般地纷纷落在冯桂花身上,咦?长成这样,还能当狐狸精,这丫头爹的口味可真够重的嘛!
冯桂花虽然皮厚心黑,被这么参观也觉得脸上阵阵臊得慌,气得直咬牙根,这小贱种什么时候学得这般伶牙俐齿,什么话都敢说?在姜村虽然村里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从没人当面说的,就是姜大妮,她亲娘死的时候看得一清二楚,不也不敢说这些家丑么?
没想到这姜二妮倒是不管不顾,就这般当着人全说了,冯桂花恨得肠子都快打结了,阴着脸挥手就要给姜三妮一个大巴掌
“小贱种你胡说什么!”
姜缨哪能让她打着,身子一矮便躲了过去,反是钻到了那老头子的背后,边抹着泪边道,“这女人名叫冯桂花,她嫁到我家后,天天虐待我姐和我,吃不饱穿不暖还要下地打柴挑水,她还挑拨着我爹打我们,前年把我姐卖进城里给瘸子当填房,去年又把我卖了,如今还不甘心,想来吸血啃骨头哩!这样的仇人,我凭啥要认她!”
姜缨说话快嘴皮子利索,这一串话说得字正腔圆声声清楚,围观众自然听得明白,瞧向冯桂花的眼神就更加不屑,这县城的人本来就看不上乡下来的,何况又不是姜村大家都有些个七拐八弯的亲好歹要给点面子,自然围观众的表情都不会客气,还有人直接就奚落上了,“好厚面皮的妇人啊”
“难怪人说十个后娘九个毒哩!”
“都这般待人家闺女了,还指着闺女的那点月钱呢?好如意的小算盘啊”
“怪道今儿是和人家秀才娘子一道来的呢,遮莫是眼红秀才娘子家的闺女能养家吧,可也不擦干眼睛细瞅瞅,人家可是嫡亲的娘老子来要些花用也就算了,这后娘上门打秋风,算是个什么东西?”
冯桂花被看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指着姜缨直哆嗦,“这,这小贱人扯瞎话,…”
先前开口的老大爷道,“你这妇人,这小闺女哪一句话是瞎编的,你指出来,我们大家伙都在这儿,闲着也是闲着,正好给你们评评”
冯桂花心急间也想不出姜缨哪句说得不对,忽然灵机一动,大声道,“她说我们卖了她大姐,我们那哪是卖,明明是嫁闺女,让她嫁进城来享福,怎么就成卖了?”
姜缨冷冷道,“你没有收了人家五两银子?”
“那是聘礼!聘礼!”
“有聘礼就该有嫁妆,你给了我大姐什么嫁妆?我大姐走的时候连身换的衣裳都没有,就那般坐着个破板车走了,没请客没吃酒的,谁家嫁闺女是这般的?”
姜缨说得愤然,泪水止不住地就流了下来,胸中满是愤懑之气,想来原身姜二妮当时的怨气太大,以至于魂消魄散了还不忘记大姐被卖那一幕
冯桂花也不顾脸面,吵道,“她嫁进城里来享福,哪里看得上家里的破衣烂被了”
“享福?我大姐才十六岁,嫁给一个四十五岁的瘸子当填房,这也是享福?”
围观众听到这里,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张老头冲着正要叫骂的冯桂花道,“行了行了,这里可不是你们那小村小户不讲理撒泼的地方,赶紧回家去吧,莫在外头丢你男人的脸了”
又对姜缨道,“小闺女快回府去吧,免得耽误了差事”
从外头卖进府里的,哪个不是苦出身,这闺女能进赵府,倒真比在这样后娘手下讨生活强百倍了,就是这小闺女的性子也太强硬了些,家丑什么的张口就说,全不顾亲爹的脸面…
姜缨点点头,冲着人群一福,道,“多谢众位大爷大叔了”
冯桂花见这回确实是讨不着好处了,还得搭上回去的车钱,不由得狠狠啐了一口,拽着姜三妮灰溜溜地走去,边走边叨叨着不干不净的话,姜三妮卦回头,贪婪地瞅着姜缨身上的丝带和衣裳,冷不妨被冯桂花拉得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啃泥
姜缨转了身,就要进赵府的大门,却听已经走出老远的冯桂花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哎哟,这是哪个黑心烂肚的扔的烂泥,可长眼睛了么?别跑,就是你这臭要饭的!三妮,给我打!…”
姜缨顺着声音望去,但见冯桂花半张脸都被糊上了黑乎乎的烂泥般的东西,连那朵风骚的红花也被染了大半个,配合着冯桂花气得青面獠牙眼珠瞪出的嘴脸,格外喜感
而冯桂花对面,却站着个一身脏灰的小乞丐,冲着冯桂花做了个鬼脸,不等这母女二人组上前来报复,撒丫子便跑,因这巷子连着巷子,街口套着街口,几下便不见了踪影,这外头来的冯桂花却去哪里寻去,只能自认倒霉了事
姜缨笑着进了府,心想,好个小要饭的,本王没白救助一番,倒是个有趣的,下回出府,倒要去寻他看看
PS:^_^多谢╪o`苛懓м送的爆竹~
三六 约定
姜缨回到院子里,才坐下喝了口水,就见个小丫头来寻自己,“小缨,小少爷在书房里,叫你过去哩”
今日是休沐日,不用去上课,姜缨这才有空出府去转转,没想到这小赵希还真是个磨人精,一会儿也离不得m
姜缨过去时,小赵淆坐在椅上,两只手里捧着本书,眼角余光见姜缨进来,仍盯着书本,嘴角却是微微翘起来
姜缨也不吱声,在地上寻了个绣墩坐下,等着小赵希开口
赵希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姜缨说话,只得放下手里的书,装作才看见姜缨的样子,咦了一声,“缨姐姐回来了?”
赵希说着话就丢了书,朝姜缨扑过去,身形就跟只小炮弹似的,要不是姜缨身板结实,真要给他仰天撞倒了
姜缨笑眯眯地接了小赵希,一只手搂着小赵希的腰,咳,肉乎乎的小身子抱起来还是挺友爱的唉,话说咱是萝莉的身子妇女的心,若是前生成亲早也没挂掉,现在的娃也该有赵镶么大了吧?
赵辖只小胖手也不老实,一会挠姜缨的痒痒,一会儿又抱着姜缨的手疑似撒娇,姜缨想着赵锨生母早亡,无人关爱,这才有把自己当成亲姐或亲娘的移情,她心里自然也把赵希当成子侄小弟一般的疼爱,唉,话说母皇就生了自己和皇姐两个,没有个傲娇淘气又可爱的小弟一直都是姐俩的遗憾啊
腻了好一会儿,赵希才闪着大眼睛问道,“缨姐姐,今儿府外有两个人说是你娘和妹妹,你后来可见着了么?”
姜缨一想起那母女俩的嘴脸就觉得恶心之至
唉,王绣儿的娘艾您是要闹哪样艾做好事不是这么做的艾你说你自己啃女儿的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替旁人招事翱
“见是见着了,可那才不是我娘和妹妹哩”
姜缨卦郁闷,简短地把冯桂花嫁入姜家的光辉史说了一遍,冷然道,“那女人是我的仇家,她生的儿女自然是仇家的孩子,我才不认他们当弟妹哩,这辈子,我就只有个大姐了”
赵厢头瞧了姜缨一会儿,“大姐?缨姐姐的大姐与缨姐姐生的可像么?”
姜缨知道赵希定是想起这府里的大少爷赵暄和大小姐赵影就生得几分相像来了,认真回想下,自己这副涅,倒跟大姐没多少相似的,遂笑着摇摇头,“不像,大姐生得清秀,除了眼睛大外,旁的地方都小小巧巧的,我么,生得粗糙了些”
这个身子的长相倒不难看,这一年比起先顺眼了不少,不过揽镜自照的时候,只觉得眉锋如剑,眼似杏核,多了些刚硬之气旁的五官便平平无奇,真是混到人堆里也找不出来,跟前世姜缨的昳丽之姿差得老远
赵希把小脑袋靠在姜缨肩头,道,“缨姐姐,姜家那些人坏,以后都不要见他们好不好?姐姐,等我长大了些,咱们一起去定原城里的书院,你不要理姜家人,我也不回赵家,就咱们两个一直在一处,可好?”
定原城里两大书院,多少大家子弟都在那里寄宿就学,自己只要到了十岁,就可以跟缨姐姐两个人一起远走高飞了哇哈哈!
姜缨微微一愣,随即抬眼瞧瞧附近,这话若让人听去了可要生事的
瞧见赵希的大眼睛里头闪着期盼,姜缨怜惜地摸摸赵希的头发,点点头便应了,“好是好,不过,你这小心思可别现下就露出来,免得招祸”
都说穷人家里的娃早当家,这异世富贵人家的娃也早熟啊这才几岁就想着脱离家中大夫人的掌控了,也是,这一出又一出的算计,还不就是因为赵锨个庶出偏偏又得了赵老夫人和赵大老爷的看重么
那冲动的二小姐,只怕也是被人当了枪使了
听得姜缨的承诺,赵锨眸中闪过一丝灿亮,嘴角弯弯一笑,伸出小爪子来抓住了姜缨的右手,轻轻道,“太好了,缨姐姐可不许反悔你放心,我才不会跟旁人说呢,只跟你说”
姜缨此时还不知道,自己是随随便便许了个什么诺言啊
等日后被某个腹黑的正太拿来当成姜缨负心薄幸的明证时,姜缨才悔之已晚矣…
自上回送去绣画成功之后,姜缨便来了劲头,一有空闲就琢磨些新的花样子出来,等又攒了十张,便拿出府去换钱
因是轻车熟路,针钱铺的曾家婆媳见了姜缨很是热情,全数收了花样图不说,还拿了点心给姜缨,原来自有了这新鲜的花样子,针线铺里的绣品比从前要好卖了几成,就是那新绣样也有人单买去的,当然那出的价就不会只是二十来文了
曾婆婆还特意把最受欢迎的几样细细跟姜缨说了,好让姜缨下回再多带些类似的过来,姜缨一一点头应下
出了针线铺,姜缨仍旧如先前般,在街上略逛了会儿,买了点小玩意,因想起冯桂花来那日,被小乞丐扔了一脸烂泥的事,心头一动,便走到曾经遇见小乞丐的小巷里去寻
也不知是不是姜缨的记忆有误,寻了好几处有破席堆的地方,也没见着小乞丐,倒是见了个老乞丐,姜缨把手里的点心给了老乞丐一块,跟他打听小乞丐的消息
老乞丐接了点心就往嘴里放,狼吞虎咽地差点呛赚顺了半天气才有工夫告诉姜缨那小乞丐约莫是去了前头巷子,据说那里有人家要翻修房子,小乞丐过去当个小工,一天也能混上几个馒头
“来来来,开饭了,大伙儿都歇歇吧!”
听得这一声吆喝,正忙得大汗淋漓的几人都歇下了手,说笑着来到了院中的小桌边上,擦了手等着吃饭
正在和着泥的的小乞丐也缓了动作,犹豫了下,这才停下来走过去,却不靠近,在离着十来步远的地方站下,眼睛盯着自厨房里走出来的中年妇人
妇人手里端着个大盆,里头是热气腾腾的大个馒头,一放在桌上,干活的汉子们便一手一人地抢了上去,等妇人再端着菜汤回来,那盆已经见了底,只余下个缺了半边的馒头孤零零地躺在盆底
小乞丐眼巴巴地瞧着却不敢动手的涅让妇人叹了口气,放了手上的菜盆,取了那个小馒头,过去塞到了小乞丐的手中,道,“今天的活儿少,你拿了这个就走吧”
一个十来岁的娃子能干的实在有限,何况他是不请自来的,那些壮劳力们自然不会把自己的口粮分与这少年
小乞丐垂下眼皮,默然地冲着妇人行个礼,拖着脚步出了大敞着的院门
手里的馒头温热软乎,想来也能坚持过这一整天了
在这个世道,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少年,要养活自己,似乎是那般艰难的一件事啊
小乞丐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馒头,正打算多嚼几下好留恋一下满口食物的满足感,忽然感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小乞丐抬起了头,嘴里还叼着半块馒头,见着巷子对面的人,不由得就是一愕
PS:多谢花含嫣和╪o`苛懓м送的红包哦
三七 浩歌
整齐的八成新青色裙衫,外罩碎花半臂,长辫垂肩,平凡的面容上,却有一双亮得吓人的眼睛,流转间光华闪动,给寻常无奇的面容平添了几分灵动,这,这,不正是那个给过自己药和钱的小丫头么?
小乞丐愣了下,不知道这小丫头站在那里,是路过还是…2m
正寻思着,就看见小丫头冲着自己一笑,还招了下手,小乞丐这才走上前去
“你,你有什么事?”
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把那些钱和药都用光了的事实来,忙加上句,“钱都用完了”
小丫头不会是反悔了吧,不过想拿回去也不可能了
姜缨微微一笑,见此处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且正翻修房子的那户人家大门开着,里头已经有好奇的目光打量过来,便道,“你跟我来”
姜缨说着便朝前走去,走出数十步,不见小乞丐跟上来,姜缨暂停下步子,回头而望
心想,若是数到十,这小乞丐这样都不敢跟过来,想来不是什么机变可用之人,那就算了吧
不过还好的是,姜缨才数到了五,小乞丐这才朝姜缨方向走过来,步子迈得越来越大,象是下了某种决心般
姜缨心中暗自点了点头,想起这附近有个巷子,两边墙很高,又是死巷,巷中又有好几棵年代久远的古树,传说那下头死过人闹过鬼,这街坊四邻的,都极少有人敢过去,倒是个说话的好去处
姜缨便带着小乞丐进了这死巷,寻了棵大槐树下,果然有大树遮挡,二人的身形都隐在树后,就是经过巷口的人也难发现这巷子里居然还有人
姜缨瞧着小乞丐,问道,“你的脚可全好了么?”
小乞丐微微一愣,点点头,“好了”
想了想,又加上句,“多谢你的药”
说着恭恭敬敬地冲姜缨这小丫头行了个大礼
本以为自己这脚就要废了,说不得小命也难保,没想到那看着不起眼的药泥倒还真的管用,不过数十天脚上就结了痂,到如今只有淡淡的疤痕了
姜缨也不推辞,稳稳地站在那里,受了他这一礼
“你叫什么名字?可是这阳平城人?家里可还有什么亲人么?”
这一串的问题让小乞丐有些发愣,因想到姜缨这小丫头好歹也是救助过自己的,这才答道,“我姓卫名浩歌,是北雍人,孤身一个,没什么亲人了”
咦,很雅致的名字,还是个外国人哩?
姜缨忍不住在卫浩歌面上瞧了瞧,可惜一团污脏,看不出来是否与昭朝人面相有异
当今异世,三朝并立,大昭北雍南洲各据一地,这其中以大昭国土最广,这阳平城便是大昭国靠近北雍的城池之一,大昭和北雍交好,近百年相安无事,通商往来,难怪会有北雍少年流落过来
“很好,”姜缨点点头,“做我的人吧,日后就不必当乞丐了”
跟着本王,有肉吃
饶是卫浩歌走了许多个城镇村落,也见过形形色色人等,但象姜缨这般说话生猛的还真没见过,何况说出这句狂妄之语的还是个不足十岁的小姑娘?
再看姜缨,双手背在身后,身板笔直,挺胸抬头,下巴微扬,目光沉稳,果然有几分上位者睥睨天下的傲气
不过这娇躯一震霸气外放的姿态放在一个瘦小的女童身上是肿么回事,瞅着它就怎么就那般地诡异哩!
卫浩歌愣了半响,手里的半个馒头差点都松脱了,心下却是遗憾,原来这小姑娘有点疯傻啊
不由得扯扯嘴角,温言道,“小妹子,你还是快回赵府去吧,莫要让管事的人发现了”
哎,这么小就身为奴仆,还疯疯颠颠的,只怕是在赵府里日子也不好过吧
姜缨,“我每月给你银钱,你替我做事”
卫浩歌,“小妹子,你挣点月钱也不容易,还是攒起来吧”
姜缨皱眉,“一月六十文,可够?”
卫浩歌流汗,“…”
每月有六十文,确实能让他都不必再饿肚子,有点节余还能弄件囫囵的衣裳穿
对一个过了两三年食不裹腹乞丐日子的人来说,这诱惑太大了,不心动那是骗人的
但是,就这样骗走一个傻丫头的钱,似乎好象有点…
姜缨见他这纠结的涅,不由得烦燥起来,冷着脸道,“成不成,你倒是吱一声翱”
看这小子为了半个馒头都肯拼命地干小工那般的苦力活儿,怎么自己给这般优厚的待遇,反而犹豫不定的,莫非这异世的男子跟浣花朝的比起来性情就这般不同么?还是自己眼力水准下降退化了?
卫浩歌捏紧了拳头,“你要我做什么?”
虽然雇主是个有点痴呆的小丫头,但为了每天都能填饱肚子,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等过份的事,就是陪着小丫头一起疯,也给他忍了!
要知道数个时辰前,他还在顶着那些壮汉的白眼,抢着做那小工的活儿好混个馒头呢
见这小哥虽然脸上乱七八糟的看不清表情,但只看那绷紧的身板,握紧的手就知道他有多紧张了
姜缨不由得扑哧一笑,“自然不会是杀人放火了,看把你吓的”
“我有个大姐嫁在了城南,家里开个小铺子,你时不时地过,我那…姐夫为人…不怎么样,你时常去打探,有什么情况就来告诉我一声怎么样,这个活儿不为难吧?”
卫浩歌有些愕然,“就是这样?”
还以为这疯丫头不知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让自己做呢,没想到不过是打探个平民百姓的消息而已
“暂时就是这样了,嗯,对了,若是我那后娘家的人再进城,你仍象那天般送她一脸泥就是”
姜缨说着便从袖中取了荷包出来,数了六十个出来,放在另一个旧荷包里,连着针线铺老板给的点心一道都交给了卫浩歌
“我日后若是没有意外,每月初三便可以出府,到时就仍在这里见面吧”
卫浩歌手里抱着荷包和点心,只觉得那份量沉甸甸的,又见姜缨双目注视着他,似在等着他的回话,便下意识地点点头,道了声好
姜缨这才转身而去,留下卫浩歌傻愣愣地瞧着姜缨的背影
这,这不是在做梦吧?
卫浩歌瞧瞧手中的东西,再看看周围的环境,抬起一只手来放在口中使劲地咬了下去
他咬得用力,那疼也疼得狠,被自己咬得眼泪汪汪的卫浩歌面上却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他,这是被包养了么?
三八 咳疾
卫浩歌坐在大树下头,摸摸那装满了铜钱的粗布荷包,圆圆的铜钱边缘隔着粗布也能感觉得清楚,不多不少,六十个,这还是他沦为叫花子以来头回拥有这么大的一笔巨款还有那包点心,还没拆开都已经能闻到那诱人的甜香味了,他那不争气的肚子,此时便发出了叽哩咕噜的召唤声
卫浩歌取了一块点心慢慢地吃了,手上的咬痛还在,然而那做梦般的奇异感却仍未消失,卫浩歌将荷包藏在了身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自己居然忘记了问那小丫头的名姓Hxm
嗯,是了,小丫头曾经说过她大姐嫁到了城南一户姓钟的人家,她大姐姓姜,那这小丫头定然也姓姜的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卫浩歌虽然是个小乞丐,偶而也因生计所迫,做点讹人的勾当,但大奸大恶的事,可是从来没干过的,他如今不用的饿肚子,自然就有大把的空余时间,依着小丫头所说的地址寻到了城南钟家
因他一个要饭的,在巷子里头出没也不显眼,这么几天下来,把地形混得熟悉了,果然见着了小丫头的大姐姜大姐和姐夫钟富
一个是十八九岁的妙龄女子,一个是年近五十的丑陋老汉,难怪小丫头要不放心她大姐,又那般恨她后娘呢,这对夫妻简直就是鲜花Сhā在了堆老牛粪上头么
且这钟富脾气还十分悭吝古怪,卫浩歌在附近转悠时,没少听见街坊四邻背地里数落这人的奸滑小气,也能听到自钟家有时传来的骂声和女子小声的哭泣
有一次,卫浩歌听见里头除了有骂声外还有摔摔打打的声音,什么不会下蛋的小贱人之类,也听到了姜大姐的低声惊叫,便知道这对夫妻定是动上手了
卫浩歌急中生智,跑到钟家大门口使劲拍门,捏着嗓子说要买东西,这才引得钟富出来,卫浩歌自然撒丫子跑掉,如是几番,折腾得钟富也没力气再去打人,倒是让姜大姐逃过一顿打
一月已粳卫浩歌怕错过了约好的时间,一大早便在那后巷大槐树下等着
因他饿肚子久了,已养成了习惯,虽然六十文足够他每天吃得很饱了,他还是没舍得全用掉,如今还留了一半藏在身上
眼见得日头渐高,卫浩歌忍不住开始怀疑,那小丫头说不定只是一时糊涂,如今想清楚了便不再乱送钱了?
卫浩歌靠着大树坐着,一阵风吹过,树上的细碎黄叶纷纷而落,眼看着就要秋天了啊
但听得脚步一声一声,轻盈而平稳,由远而近
卫浩歌睁开眼睛,但见那小丫头踏着满地的碎叶,身披金光而来
仍然是一袭青衣,素花半臂,沐在阳光下的面庞上似带着一丝微笑,额头鼻尖处还映着点点金芒,只是这样瞧着,似乎就有种让人安定的力量
卫浩歌微微迷惑了下,才省过来一跃而起
一月不见,这小乞丐的动作可利索多了啊
姜缨暗暗在心中赞一个,嗯,虽然不及自己前世那些侍卫,但也能跟自己跟前的小厮相比了
“可练过武么?”
本来还当这位雇主小丫头会先问起姜大妞的情况,已经准备好说词的卫浩歌要怔了下才能回答,“小时候学过一招半式”
才不过两三年,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就遥远得如梦幻泡影一般
姜缨点点头,似是感叹地说了句,“这世道,还是有些武艺在身上可靠些”
卫浩歌默然,当吃饭都不饱的时候,还花力气去练武显然不现实
姜缨终于问起姜大妮,“我大姐那边如何?”
卫浩歌回想了下,道,“你大姐出门洗衣服五回,在家里时,你姐夫大声咒骂六回,要打人两回,…不过,没打成”
该死!
姜缨抿紧了嘴唇,面上怒色一闪而过,听了卫浩歌那最后一句又有些讶然,“没…打成?”
卫浩歌把自己的办法说了,姜缨赞许道,“好,做得好…多谢你”
卫浩歌藏在污泥下的脸皮有些微的发热,他知道以他现下的个头,是决计打不过钟富的,也只能用这个有些无赖没出息的法子了
忽然想起一事来,忙道,“你大姐似乎…身子不大好,老在咳嗽,空空空的”
他当年就见过一位远亲,咳着咳着就说是得了痨铂最后被家人隔离在外养着,怕过了病气给旁人,孤零零的没多久就过世了
姜缨一惊,“翱可看过大夫么?”
随即苦笑,自己可是问的傻话,明知道那钟富生性吝啬,如何舍得花这个钱
姜缨以拳击掌,“不行,我得瞧瞧去”
说着也顾不上再和卫浩歌说话,把准备好的荷包塞给他,抬腿便跑
卫浩歌微微一愕,心道这小丫头倒真是和她大姐感情深厚,内心深处,倒有些隐然的羡慕起来自己在这世上,可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啊
姜大妮正在屋里头做着针线,忽然听见院门被敲得呯呯响,“大姐!大姐!”
声音清亮中还带着焦急,不是姜二妮又是哪个?
姜大妮扔了手上的活计就朝外头跑,开了门一看,果然是自己妹子
“二妮?”
姜缨喘着气,一边喝着姜大妮递过来的水
嗯,看姜大妮的面色,应该还好
“大姐,你坐好,我给你号号脉”
姜大妮莞尔一笑,“咳,二妮,什么时候学会了,咳咳…号脉了?”
虽然觉得有趣,但见姜缨这般坚持,姜大妮还是坐下,安安静静地等姜缨号完脉,才笑道,“二妮在哪里学的,还真像那回事,咳,我前儿才给你做了对袜子,你看看合不合适”说着,边咳边去寻东西
姜缨此时才略放了心,她前生学过点皮毛,摸脉也不算准,但也能感觉出来姜大姐这咳疾,不像是严重的,应该是着凉所致
“大姐,你怎么咳嗽起来了?多久了?”
姜大妮见了妹妹心情非常好,拿着袜子笑盈盈地走过来,“就是着了点凉,没事,过几天,咳咳,就好了”
其实也是赶巧了,那日被相公骂了顿,心情郁闷地哭了一超夜里又起了风,早上起来就开始咳嗽白天还好,到了夜里就咳得厉害,烦得钟富都不乐意跟她一个屋,把姜大妮赶到厢房去睡,不用与相公同住一屋,姜大妮倒是暗自觉得松了口气
三九 往事
姜缨一颗心落了地,笑嘻嘻地接过姜大妮递过来的袜子,拿在手里怎么看怎么好
“大姐,你受了寒,这两天多注意些,尽量少做些活计才是,咦,…姐夫不在?”
姜缨说起姐夫这两个字时总觉得极别扭,哎,真不想喊那集土肥丑瘸怪于一身的老男人当姐夫艾要知道前世两位皇姐夫,一位清贵高华,一位绝世风姿,虽然身为侧夫的慕容鹤心计深了些,但那气度风采,还算当得起姐夫这两个字啊
而钟富?姜缨每次见到他都觉得眼睛受到了巨大的创伤
“他一个远房侄儿娶亲,他吃酒去了今儿你可要留下来吃了饭再走”
钟富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抛头露面的事从来不让姜大妮去,姜大妮性子柔顺,也不多想,反而觉得钟富不在,终于可以留自家妹子吃一顿自在的饭了
姜缨想到卫浩歌打听到的钟富吝啬的故事,此人走时,只给媳妇取出够一人一顿饭的口粮来,其余粮食都要上锁,且为了双保险,钟富还要在米缸里头的铺平的粮食表面上留下个自己的手蝇回来时再开锁对手蝇若是手印乱了或是对不上,那就是一场打骂的开始
如此,也真算是男人中极品了
姜缨笑着摇摇头,拒绝了姜大姐的好意,“府里那边还有事,我这是听说大姐病了才赶紧跑来的,马上就要回的,…大姐,明日我让人给你送些药丸子过来,能止咳的”
姜大姐再三留姜缨还是没留赚只好依依不舍地送姜缨出门
推开院门的一霎,姜缨看到卫浩歌守在不远处,双目灼灼,正瞧着这边
姜缨悄悄地指了卫浩歌给姜大姐看,“大姐,这个小叫花是我认识的,明日就让他给你送药来”
姜大姐疑惑地瞧了瞧小乞丐涅的卫浩歌,犹豫地点了点头
姜大妮一直把姜缨送到巷口,姜缨当成笑话一般说起前月冯桂花带着姜三妮进城找自己的事
“大姐,你说可有这般没脸没皮的人么?倒好意思腆着脸说是我娘,也不照照镜子先!”
姜大妮咳了一声,恍然道,“原来那天,咳,她们是来寻你的,在这边吃过饭才走”
在钟富的盯视下,那饭比平时还要差上几分,就这,母女俩还是跟饿死鬼抢食一般,把锅底都刮得干净
姜缨哼了声,“要我说,你也该把她们关在门外喝西北风去,难道你忘了她那会儿是怎么克苦咱的?”真是做起活来当牛马使,给吃的时候还不如牛马,动不动就挑唆姜有财毒打姐俩个,没去报复她只是因为本王还鞋她倒找上门来了
姜大妮嘴角抽动,“好歹她也顶了个名头,不然爹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姜缨切了一声,“都把咱卖了,还有什么爹?”
姜大妮轻拍了姜缨肩一下,嗔道,“小丫头说的什么话,爹再不好,也是爹,…咳,以前,我小的时候,爹也是很好…的”
见姜大妮的神色间还带了些怀念,眉目更添温柔,姜缨奇道,“大姐你骗人,我才不信哩”
就那姜有财,整天木着脸,自己姐俩从来不在他眼内,倒是看那姜金柱时才会有一丝笑容,抱在怀里还说几句话,对自己姐俩却是打起来面无表情,全不留力气,仿佛被打的人跟他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般,说姜有财是个好爹,姜缨才不信的
“是真的,咳,爹娘从前可好了,爹还老让我坐在他肩头哩,每天下地回来还给我摘一把野果子…”
姜缨纳闷,“那为什么后来成了那般?”
“后来,…娘怀了身子,总也保不赚家里没个男娃,说闲话的人多了,说娘是个养不下根根的母鸡,中看不中用,爹才慢慢地变了的…咳咳,若是娘能生个弟弟,冯桂花哪能进得了咱家?”
就冯桂花那丑懒笨刁又不检点的涅,想嫁出去都想疯了,若不是用生儿子勾着姜家爹,姜有财哪里会放着清秀的媳妇不待见,反去跟个丑不拉叽的风骚女人勾搭?
姜大妮说着话看了看自家妹子,目光复杂,当初要是这个妹妹是个男娃就好了,许是爹也不会和那冯桂花好上,娘也不会被气死了
“当初娘怀着你时,身子骨一直都不错,爹也对娘好了些,咳咳,还一起去无门寺里求了签,说这胎定是个男娃,可生下来才知道又是个女娃,爹一气之下就…咳…”
姜大妮说着说着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忙咳了几声来掩饰
姜缨却打破砂锅问到底,“姜…,我是说爹做了什么?”
这渣爹定然没做什么好事
姜大妮接着咳了几声,目光转开,随口支吾道,“…爹就是失望呗,没啥”
姜缨对上姜大妮的眼睛,追问道,“大姐你就说呗,反正我也被卖了,生死都是赵府的奴才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一边问,一边摇着姜大妮的手,“姐你说呗~”
还能有什么事是比卖了女儿更渣的?
姜大妮沉默了片刻,道,“爹一气之下,就把你抱到无门寺的后山丢掉”
边说边小心地瞧瞧姜缨的反应,轻拍她的手,忙安慰道,“娘知道了以后就跪在地上,哭着求爹把你寻回来,说不把你寻回来,她也不活了咳咳,爹才省过来,忙连夜上山去寻你,天可怜见,你还在那儿,爹把你抱回来时,你那会儿生得白白胖胖的,也不哭,两只眼睛滴溜溜地看人,一只小拳头放在嘴里,吃得可欢了,还带着声儿咳,当时娘就又哭又笑,说是二妮子命大,是个好养活的爹也心软了,不再说送人或丢了的话”
只是那时,谁也不知道一年后就人事全非了啊
姜缨是后来才穿来的,对原身姜二妮的遭遇其实感触不大,但这姜家一连串的悲剧,竟然是因为没有生男娃引起的,姜缨心头油然生起了天然的鄙视和荒诞感
这可诅咒的异世!
四十 蜜丸
姜大妮见姜缨眼神中带着冷意,想着妹子定是又恨上了爹,想劝个几句,又觉得细想起来,姜老爹的确自姜缨出生之后,就从来没有做过一件算得上慈爱的事,就是妹子半岁最为可爱之时,姜老爹也没有动手抱过一抱,更不用说后来亲娘死了,这二妮几乎就是姜大妮亲手带大的
姜大妮叹了口气,“就知道你听了定是更要恨着爹了”Dm
姜缨冷笑道,“有什么恨不恨的,我如今是赵家的奴仆,跟姜家又没甚干系,…只教他再也莫出现在我面前罢”
再出现在自己面前,只怕会控制不住想痛打这渣男人一顿吧!
姜大妮咳了几声,还要再说,姜缨却笑道,“大姐快回去吧,已是到了路口了,到时我让人给你送药丸过来,保证管用哈!”
说着便几步跑走了,跑到拐角处还回身冲着自己招一招手,笑嘻嘻的,此时才有一丝小姑娘的涅啊
姜缨走出几条巷子,见卫浩歌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便冲他招手
“你明天申时到赵府后门,帮我把药丸子给我姐送来”
出钱的是大爷,卫浩歌拿人钱财,自然听命,对着姜缨应了一声
姜缨挥挥手,示意卫浩歌不必再跟着自己,反是去了一家药铺买了药,又到南北货铺子里寻到其它的东西,回到赵府的时候天色已晚,差点都赶不上晚饭
姜缨吃了饭就回到自己那小房间里鼓捣,把蜂蜜炼过,再把枇杷叶杏仁和桑白皮等药末,做成樱桃大小的丸子这法子还是当初跟太医们学的,因这些病常见,总喝些苦药汤,一般体弱者和小孩子都受不了,所以做成丸状,方便服用,而姜缨做的这款止咳枇杷丸,吃起来还有丝甜味
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的好东西啊
姜缨一气把所有的原料都做了,得了大约有六十来粒,还好事先姜缨准备了几个小匣子,将这些药丸分装好,就已经是深夜了
第二日起来照旧练功,陪着赵希去外院书房念书,身上还藏着一小匣子的药,准备等赵希下学的时候,自己便去后门送药
照例是两位少爷在书房里头听先生讲课,姜缨和王绣儿在外头等候,自从那回王绣儿的娘好心办了坏事,领着冯桂花母女俩来寻姜缨反遭奚落后,姜缨和王绣儿再见面就有些不尴不尬
姜缨和王绣儿打了声招呼,笑了笑,便自去寻了处地方坐下,一边默想着自己前世学过的东西,可有什么是能在这异世挣到大钱的,不然只靠卖花样那点收入,只够每月在这阳平城里租个破落的小院的
嗯,虽然这是异世,但前世身为皇女,姜缨最先想到的目标自然是要脱籍,恢复自由之身,然后寻个风景如画之地,买地修屋,收些奴仆,嗯,有好的夫郎也娶上一个,好传宗接代,把浣花朝至尊的姜氏在这异世长久地传下去,即使不为王侯,也得是涣涣大族才行,不然岂非辱没了姜这一个姓氏…
姜缨正想得入神,忽听左近一声低唤,“小缨?”
声音温婉动听,正是王绣儿,面上带着笑容,略显得有些不自然
伸手不打笑脸人,姜缨也回了一个微笑,“嗯,可是有事?”
王绣儿见姜缨态度和善,心下松了口气,也在姜缨身边坐下
“没事没事,就是想跟你聊几句”
王绣儿身为赵府丫头界的高端人才,羡慕妒忌恨的不知有多少,尤其是大少爷赵暄院子里那十来个丫头,个个都是人精且多是有后台的家生子,能放心说话的竟没一个,
姜缨见她这般,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便笑道,“好艾最近府里头可是有什么新鲜事,咱们也来闲嗑牙”
王绣儿难得有人说话,便兴致颇高地说了府里几件事,像是什么下月赵府里的主子们都要去云家贺寿艾大少爷又做了什么新诗啦,姜缨随口附和几声
心里却是在想,王绣儿看来倒真是一门心思扑在了大少爷身上,那般平淡无味的诗也值得王绣儿两眼发光,面颊红晕?
“小缨,你将来可有什么打算么?”
王绣儿说得兴起,这话也只敢跟姜缨说说罢了,若说给旁人听,还不知被编派成什么样子呢,在她认识的小丫环里,还数着姜缨最不爱传人闲话多嘴多舌的
当然了,王绣儿这般看重姜缨,也是因了姜缨识文断字,看着气质就跟旁人不同有关
姜缨笑道,“将来么,存银子,买田地,再找个男人…成亲,还能有什么打算”
王绣儿听她说得这般不加掩饰,不觉得脸上微微发热,嗔道,“小缨真是…敢说”
“这有什么不敢说的,将来都敢做呢,说说怕什么绣儿你呢?可有什么打算?”
看王绣儿几句话不离大少爷的涅,多半是想要做赵喧的姨娘之类了
岂料王绣儿却是低下头去,道,“就是盼着我爹能把我赎回去”
姜缨笑着打趣,“那大少爷书房里不就没人了?”
这赵府里头,哪个不知道大少爷书房里有个最得大少爷意的伶俐丫头,最是离不得的?
王绣儿做势要打姜缨,姜缨忙闪躲了过去,却听王绣儿低声道,“谁愿意做一辈子奴仆?就是宋姨娘那般的,还是个良妾呢”
姜缨心里蓦然明白了王绣儿的心思,想来不甘心做贱籍的妾,至少也要当个良家抬进来的姨娘了这种心思,在众多大少爷院里的丫头堆里,算是心思比较高的了罢?
姜缨心中叹了一声,一时有些无语
王绣儿低头害羞了一阵,却是突然想起什么,问姜缨道,“咦,你说要存银子,买田地,可是你跟你继母这般,要怎么买田地?”
姜缨大奇,“我买田地,跟后娘有什么关系?”
“要买田产房舍都只能记在男子名下,就算你将来脱了籍,不是女户也买不成,还不是要托到你爹名下?若是落到了你爹名下,可就不是你能处置得了的所以说,继母再不好,也得维持着大面上的礼数,以后小缨你可都改了吧,不然将来你说亲时,人家也是要看这个的”
姜缨只当耳边风一样,不过那个女户的说法倒是吸引了她的注意,“女户是什么?”
ps:多谢╪o`苛懓м亲的红包~
四一 闲话
姜缨前世生活的浣花王朝可以说是政通人和,宽放自由,无论男女皆有自己私财,就是少年男女,年满十六岁,若是挣了财产,也能算是自己的,因此从来没听说什么女户
绣儿便给姜缨解释,原来未嫁女是不能有私财的,也不能继承家业,出嫁时的嫁妆可算做私财,但出嫁后,若摊上个极品点的婆家,嫁妆全被婆家用光的也有的是zxSm
所谓三从,在家从父,出嫁随夫,夫死从子,一家之主始终是男人,若是一个家没了男人,那这家的家业就多半要归了同姓亲眷,不过也有女人可以掌家业的例外,那便是若出嫁女家里没了男人,可到官府申请女户,上户的时候出上一笔钱就可而且上户之时,家中男子留下来的产业要分成三份,一份收归官府,一份留给女户户主,另一份给家族,算是一次性买断,日后再有钱财,就再没有家族里什么事了
姜缨听得心中烦恼,合着本王那些想买地置屋娶夫郎的计划都实现不了吧?
王绣儿不知姜缨心事,还当她是为了跟家里的闹僵的事忧心,自以为是地劝慰道,“小缨也莫太发愁,你如今每月有月钱,大不了就给家里些,他们看在银钱的份上,也会对你好些的春柳家哥嫂不就是如此么,春柳不过三五个月贴补百来个大钱,她放假回家时,哥哥嫂子对她殷勤得紧,回赵府时她哥哥还要亲自送过来哩”
姜缨微微一笑,心想我把钱给要饭的也不给那黑心两口子
却是问王绣儿,“对了,怎么也不见你回趟家?”
王绣儿原本正说得起劲儿,闻言却是垂下了眼帘
“我娘说,让我好生在府里做事,回去会扰了爹和哥哥读书人的清静”
其实是王家两个秀才老爷,觉得有个当奴婢的女儿实在落了他们的面子,这才不让王绣儿回去的,就是王绣儿给她娘的钱物,这秀才老爷们要不是实在家中穷得没办法了,也还不稀得用哩
姜缨心里略揣摩,便知晓这王绣儿家的两个男子恐怕是自恃清高,以王绣儿为耻了,所以每次都只有王家娘子来看她,姜缨坏心眼地想,若不是能从这里拿到好处,怕是秀才娘子也放不下身段吧?
这般说起来,王绣儿行事还真比不上春柳,看人家,贴补出去的不多,还落个心气舒畅,两面俱光
说话间只听书房中有动静,陆先生踱步而出,两个少爷在后头恭敬相送
今日下课倒早啊
陆先生面色有些灰暗,背也没有从前那般挺直了,一手握成拳,放在唇边堵着,似乎有些不适的样子
王绣儿低声嘀咕了句,“陆先生怕是身子不舒服了吧”忙起身去迎接大少爷,唇角含笑,眉稍轻扬,色若春风,哪里还能见到方才提及家人的一丝郁色?
等陆先生出了院门,姜缨才听得到一连串压抑的咳嗽,想来陆先生也是忍了很久,这才提前下课的吧?
大少爷赵喧笑着瞧着王绣儿,“绣儿,快来扶本少爷一把,在房里坐得腿都麻了”
这大少爷的涅生得算是俊的,因年已十四,身量修长,很有些少年郎的风采了,一双桃花眼看向自己宠爱的丫头,那更是含情带笑
王绣儿应着声,小心地扶着大少爷的一条胳膊,又取了帕子来擦去大少爷耳边无意沾上的一点墨迹,嘴里笑道,“哎呀,这里沾到了墨了,…陆先生也真是,偏不让人进去帮着少爷磨墨”
大少爷呵呵笑了几声,“明儿说不准先生就要放假了,到时候咱们一道画风筝玩儿”
似乎这才想起赵希来,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二弟可要一道来?”
赵希恭敬地行个礼,道,“多谢大哥相邀,只是我还有许多课业要做,不敢耽误”
大少爷有些不满意地嗐了一声,嘀咕了句,“无趣,跟个小老头般”
挥了挥袖,便带着王绣儿走了
赵消着赵暄的背影,眼睛账眨,好象是小木偶忽然多了丝仙气,面上笑容忽绽,跳起来直扑到姜缨身边,腻着声音撒娇道,“缨姐姐,我腿也坐麻了,你也扶着我”
这孩子,好的不学学坏的
姜缨见四下无人,点点赵希的小额头,笑道,“不如我背着小少爷?”
赵溪了转眼珠子,面上忽然红了,大声道,“不用”
说完便自己迈了小短腿,朝前跑去
姜缨忙跟上,赵宪了一段路又折回来,拉住姜缨的衣角,仰头道,“缨姐姐,你先头可是在跟大哥哥的丫头,叫个什么王绣儿的说话?”
姜缨放缓了步子,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赵希皱了皱小鼻子,“缨姐姐莫要理她,那是个哭包讨厌!”
姜缨哑然失笑,赵镶小家伙,不过是见了几回王绣儿在赵喧面前哭,就给王绣儿取了个哭包的雅号,其实要说能哭,王绣儿她娘才是算是个中里手哩!
“就是打个招呼而已,也没说什么话”
赵希用力摇摇姜缨的手,“反正不许多理她,每回见了只能说一句话!”
姜缨哄着赵希道,“好好,听你的”
心里倒是纳闷王绣儿也不知是怎么惹着赵希的眼了
等送了赵希回院子,姜缨去跟高嬷嬷说了声,高嬷嬷听得只是去后门送趟东西,也就放了行,没想到赵希不知何时跟在姜缨身后,听了个全乎,忽叫道,“送的什么药丸子,我也要看”
姜缨无语地回头,只好把怀里藏着的蜜丸盒子给赵希看
赵希固然是兴趣盎然,那高嬷嬷也是瞧得上了心,问道,“这个药丸子是治什么的?”
姜缨笑道,“这个是我家祖传的,治咳嗽的偏方,用的都不是什么贵重药,就是好人吃了也没事,听个同村人说起我大姐病了,夜里老是咳嗽,昨儿便买了材料做了些”
高嬷嬷拿眼上下多打量了姜缨会儿,没想到这小丫头山沟里来的,居然还会做药丸子,不过想来也是那乡下穷人家的土方子,肯定是比不上正经的医堂的
赵希听了好奇,直嚷道,“咦,好人也能吃的么,给我一颗尝尝味道”
高嬷嬷哎吆一声,赶紧拉开赵希,“我的小少爷,小祖宗艾这药可不能乱吃,要是出个好歹,俺们这身老皮可不得被揭了去!”又拿眼示意姜缨快走,“快去送你的东西吧”
四二 挣钱
姜缨匆匆到了后门,跟门房的人说了,因赵府里的下人是不得私自朝外头送东西的,即使要送也得让门房的人查验过一番,那门房的人瞧着一盒子黑乎乎的丸子有点纳罕,姜缨不想多招事,就说是一盒吃的,又塞了几个大钱过去,门房这才放了行
姜缨出了后门,四处张望,果然见卫浩歌已经来了,正蹲在后门外墙根底下zxSm
卫浩歌早一个多时辰便来了,只是赵府后门门房哪里会把个小乞丐放进去,他只得在门外头等着
姜缨将盒子递给卫浩歌,让他转告姜大姐,这药丸子早晚各服一次
卫浩歌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姜缨见他身上衣衫褴褛,想着这天气一天天的越发冷,便又多给了他几十文,嘱他去当铺里头赎件旧袄穿
卫浩歌眼中露出一抹意外,却也没推辞地接了
姜缨回到自己小院,刚进院子,小赵希就不知从哪儿窜过来,拉住姜缨问道,“缨姐姐,可还有下剩的药丸子么?”
姜缨好笑不已,赵希何时成了个嘴馋的,怎么还惦记着要尝那药丸子呢?
“有是有,不过是药三分毒,小少爷千万莫想了,再说也不好吃,总有些苦药味”
大丫环立红正好路过,听了一耳朵忙站下劝道,“小少爷,高嬷嬷才千厄嘱我们定要看好了,不敢让您尝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万一闹肚子可怎么办?就是小缨,也要吃挂落的”
姜缨也跟着立红点点头,表示态度
赵夕嘻嘻道,“我就是说说么,哪里是要自己尝,今儿听见陆先生似乎咳得很难过,想着要是还有,就给陆先生送些去”
立红眼一亮,“难得小少爷想着,这尊师重道可是好事”
姜缨接话道,“有是有,不过,我自己个做的,就是给自家人吃吃,有个什么也不妨,给先生用么,呵呵…”姜缨挠挠头,笑道,“有些心里没底儿,也不知管用不”
立红眼睛转了转,道,“不如问问嬷嬷去”
立红问了高嬷嬷,高嬷嬷赞许不已,“还是咱小少爷知道体恤先生的身体,这礼不在多好,心意到了就是,咱们送过去了,用不用都在先生自己了”
不过还是有点的,问姜缨,“你那药丸子可真没什么妨碍吧?”
姜缨给问得无言,当着高嬷嬷的面儿,扔了两个在嘴里,嚼吧嚼吧地咽了下去,“看吧,没事”
高嬷嬷为人老道,又吩咐在小茶炉上熬了梨汤,用小汤罐盛在食盒中
此时已过了一刻钟左右,姜缨仍活蹦乱跳的,便让立红姜缨陪着小赵希,带着食盒药丸子,一同去给居住在外院的陆先生送
因高嬷嬷特意叮嘱了立红几句,立红把东西送上的时候便带了得体真诚的微笑,娓娓而道
“这些药丸子都是土方子,本是院里小缨这丫头会的,小少爷听说了就非要小缨做了,特意要给先生送过来说起来先生什么好药没见过,哪里稀罕这不知管用不管的土药,不过我们院里的老嬷嬷却说,好不好的先不论,哪怕是送过来给先生看一眼呢,也是我们小少爷的一番孝敬先生的心意”
陆先生瞧着这一行三人,十五六岁的立红丫头温婉体贴,五六岁的赵稀儿乖巧知礼,十来岁的姜缨规规矩矩,眼光清正,带来的药丸子整齐地码了一匣子,梨汤还是热热乎乎的,不由得心怀大慰,好生夸赞了赵希几句,又嘱他几句课业上的关窍,赵希垂手用心聆听罢教导,也不多呆,又领着丫头们告辞
陆先生这咳嗽已有几日,尤其是到了夜里更甚,咳得都没法入睡,他也去过药铺让大夫瞧过了,开了一副药,吃了三日不见好转,且那药汁子苦得很,喝进去直接影响胃口,连饭量都减了大半去
陆先生喝罢梨汤,身边伺候的书童熬好了药端过来,陆先生端过来,一瞧见那乌漆抹黑的涅,心里便嫌恶得紧,一想反正喝了这几天了也没甚用处,倒不如先退这汤药,试试这些药丸子如何
一尝那药丸子,嘿,酸甜酸甜的,略带着点淳厚的微苦,还有点花香,放在嘴里挺有嚼头,比之零嘴儿也不差什么了
一边的书童看得愣了半晌,直见陆先生伸手就要去拿第二颗这才忙夺了去,“先生,这可是药,一天只能早晚各一粒的”
这不是五香豆啊先生!
陆先生不爽道,“这不是错过了早上的一粒,现下补上么!”
说着又以强硬之姿拿了一粒扔进嘴里头大嚼
书童汗,额滴先生艾还能这么补的?
不过话说回来,看先生吃得这么欢快,一会儿他偷着尝一颗,应该没有关系的…吧?
却说姜缨他们三个回了院子,赵希很是高兴,连说让高嬷嬷给姜缨二两药丸子钱
自换了高嬷嬷打理赵希院子,赵希个人小金库便由高嬷嬷管着,如今也算存下不少,高嬷嬷没有异议地取了银子给姜缨
高嬷嬷盘算着这陆先生可是位名师,同年故旧不知有多少,能得了他的悉心教导,就算是才学平平,日后若能进入官超也能受益不少,要不怎么夫人这些年,对这位陆先生笼络得紧,什么稀罕东西都没少送呢
不过这陆先生脾气也有些清高,道是自己收了束修,便不该再拿那些财物,因此若只是些寻常衣食也罢了,那贵重些的,却是一概不收
如今姜缨做的这些不值钱的物件若能打陆先生,倒真是好事一件嗯,当然,若是那些不起眼的小药丸能管用就再好不过了
二两银子,是姜缨在异世得的最大一笔财产了,姜缨在自己屋里,抱着那小银锭子乐了好一阵,觉得离自己未来计划又进了一小步
在前世,姜缨随手赏人的都是金叶金锞子,每回出门,自然有下人给她打点好随身带的荷包,里头的金子总是满的,她名下的产业,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只到了年底王府大管家给报个帐就是,有时姜缨自己也记不得是几十万,反正就是个数字,多了少了姜缨没什么感觉,倒是今儿收了这二两白花花的银子,令姜缨有种心跳加快,呼吸停止,仿若前世见着了倾世美男的感觉
姜缨夜里睡着的时候还在想,这做药丸子,可比画花样挣钱快多了啊…
后头两天,姜缨陪着赵舷学时,那眼神就直朝陆先生瞄,心里好奇得不行,恨不得过去问问陆先生那药好使不
让姜缨有些失望的是,偶而还能听到陆先生咳个一两声
唉,记得这方子在浣花朝,可是那些太医们的不传之秘百试百灵的艾莫非是这异世人的体质有异不成?
本来还准备靠着这几个药丸方子发家致富的姜缨心情灰暗了
偏巧赶上还有半个月,赵府就要全府出动,给云家老祖宗踪这件大事
要去云府这种世族大家,赵府里上上下下都跟打了鸡血一般兴奋激动,各位主子忙着制新衣打首饰选跟去的人,底下那些管事的,采买的采买,跑腿的跑腿,办货的办货,好一番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小少爷赵希下课回来,送走了来给他量衣的针线师傅后,老夫人又派人来问跟着小少爷的下人名单,要带去云家的下人也得选那老实可靠机灵得体的,若是带了不着四六的去,丢赵府的人还是鞋万一不懂规矩出了什么漏子,那可就是给赵家招灾惹祸了
高嬷嬷本想着小少爷这般看重姜缨,时常地把缨姐姐挂在嘴边,还当这回有这般露脸的机会,自然是姜缨跟着了,再加上个立红,估计也就差不多了就是得多叮嘱姜缨这丫头一番,毕竟这丫头也没见过云府那般世面,别露了怯才是
没想到赵希却是摇着小脑袋道,“就是立红姐姐和立墨两个跟我去就行缨姐姐留下跟着高嬷嬷立青她们一道看院子”
在一边的立墨听得自己居然还有份,惊喜地叫出声来
要知道这回去云家,为了面上好看,跟着去的人都有一身新衣,就连赶车的马夫,也能捞着身气派的行头呐,更不用说她们这些能进云府里的丫头们了
姜缨略有些意外,不过她前世为亲王之尊,什么荣华富贵没见过,自然不把能去趟云府当做多了不得的事听了赵镶般说,也只是点点头
倒是高嬷嬷和立红两个见姜缨波澜不惊,面色如常,都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一声
赵希观察着姜缨的神色,原本还的缨姐姐会不高兴呢,如今瞧着这般浑不在意,倒是松了口气,心想,缨姐姐就是缨姐姐,果然跟别个不同的
其它各院里也都定了名单,大小姐二小姐身边都是带着两个丫头去,赵大夫人除了带着两个丫头,还多带了个婆子,赵老夫人则是带了四个,丫头婆子各俩
春柳也不知是如何动作的,居然也在被夫人带去之列
那边大少爷本想带着王绣儿,但被赵大夫人一口否决了,如今赵喧年已十四,身边跟着个丫头去别人府里做客,却是着实不像样,便只让带两个小厮去,且道日后赵喧再出入外院书房,也不得带王绣儿了
王绣儿心情苦闷,跑来找姜缨诉苦,结果还没说上几句,便被旁的丫头以小少爷有事找为名把姜缨拉走,如此几回,王绣儿才终于识趣地不怎么来寻姜缨了
四三 换人
半月将粳本来安排得好好的,偏巧赶上立红这大丫头出了些事因,没法子跟着赵希去了
高嬷嬷进立红房里时,立红正在床上躺着,面色腊黄腊黄的,无一丝血色,额头冒着冷汗,身上虽是盖着厚厚的被子,身子却是微微地发着抖Hxm
瞧见高嬷嬷进来,边上照顾立红的小丫头子石榴忙站了起来,唤了一声嬷嬷
立红虽然正处于痛苦之中,瞧见了高嬷嬷,也虚弱地轻声叫道,“高嬷嬷…”
就要挣扎着起来,高嬷嬷忙按下她,“快别动了,唉,…这罪遭的”
原来立红年纪长成,身体一向不错的闺女家偏偏有个女儿家的毛铂每月那几日都疼得厉害,尤其是前两天,严重时能疼得在床上打滚
这毛病也有快半年了,也吃过些偏方什么的,却是都不管用,如今都定好了明儿要跟着小少爷一道去云府了,看这死去活来的,明儿也好不到哪儿去啊
高嬷嬷吩咐再添个火盆进来,不一会儿,就见姜缨提着个火盆进了屋子,高嬷嬷回头见了姜缨,笑道,“小大夫来了,你可是有什么法子给你立红姐姐止疼么?”
原来前些天陆先生吃了三天药丸子,居然夜里不再咳嗽,一下子轻快许多,再过两天,连一声咳都不闻了,喜得陆先生专门赏了姜缨一对小银锞子
虽然高嬷嬷特意吩咐了院子里的人不许对外乱说,但在本院子里,大家有时都戏称姜缨为小大夫了
姜缨脸上被炭火熏得红扑扑的,咧开笑容道,“怎么没有,不过不管用你们可莫要笑话我”
说着放了火盆在床边转身出去,不大会儿便寻了几样东西过来
高嬷嬷和小丫头石榴都在边上瞪大了眼瞧着稀罕,只见姜缨将一口袋砂子倒进了小铁锅内,又把小铁锅放在火盆上头烤着,另一手还拿个小铲子划拉着
莫说是高嬷嬷和石榴了,就是在床上的立红,虽疼得受不得,也是睁大眼瞧着姜缨的古怪动作
“这竟是在炒沙子么?”
高嬷嬷怎么也琢磨不出来,这沙子炒了难道还能吃不成?
姜缨擦擦脸上的汗,笑道,“可不正是哩”
见砂子也差不多了,便用铲子将热砂子弄到带来的两个小布口袋里头,小丫头石榴也赶紧过来帮忙
高嬷嬷这才瞧得明白了些,敢情这是要给立红贴身上捂着啊
姜缨让立红趴着,将两个口袋放在了她腰边两处,怕掉下来,还拿着布条缠了个紧
又取了立红的一只胳膊过来,在她手掌几处茓道上按压,眼见得姜缨手法灵活,做得有模有样,高嬷嬷心里暗暗称奇
“小缨还真有两下子啊看来日后咱院子里的人生了铂只寻你这小大夫便是”
立红果然面色有些好转,眉头也舒展了许多,听了高嬷嬷这夸奖的话,也扯出一丝笑意,慢慢道,“真是好多了呢小缨这法子真管用等过了这两日,姐姐得好好谢谢你”
石榴的年纪跟姜缨差不多,也眼带崇拜地望着姜缨,“小缨姐姐真厉害”
姜缨连连摆手,面带惭色,嘿然傻笑,“呵呵,其实我就会这两样,一个是治咳嗽,一个是治女人月事疼旁的都不会啊”
这两种病在浣花国是最常见的,姜缨这才下工夫跟太医们学了,至于旁的,可就真是略知皮毛,不敢胡来了
何况姜缨盘算过了,以自己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女娃,就算真能治得了那些大铂也不能去出这个风头,免得给自己招灾惹祸
还是靠着这两样,挣些小钱钱才是正理
高嬷嬷听得姜缨这般说,心下倒是信了,毕竟一个小丫头居然会高明的医术这也太离奇了些,若说是会几个乡下流传的偏方,倒还正常
“像立红这样的,可有办法调养好?”
这话一出,屋里的三个人都盯着姜缨看,就连疼痛缓解的立红都希冀地望着姜缨
“倒是有些药方,只做成药丸子月事前吃就行,不过里头有些药稍稍贵了些”
虽然那些贵点的药用量极少,但也不是平常人家吃得起的
石榴啊了一声,见众人都瞧自己,吐了下舌头,不好意思地道,“我家大姐也有这毛铂本还想着也给我姐姐弄些药的若是太贵,怕是我家用不起”
石榴是赵府里的家生子,一家子都老实巴交的,她爹的差使是外院守夜的,又累又没油水,她娘也在外院做打扫的粗使,姐弟三个只有石榴有差使,一家子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高嬷嬷也没有笑话她,反是替立红问道,“做这个药的成本要多少?”
姜缨在心里算了算,才道,“若只是买材料,约莫着要半两银子”
高嬷嬷松了口气,笑道,“咳,我还当多少呢,也就是半两银子,你立红姐姐应是能出得起”
立红接过话道,“只要能治好,莫说半两,就是再多些,也使得”
她做大丫头好几年,月钱攒了不少,只要能每月不再这般疼得死去活来,就是十几两一副药,她也要弄来试试的
石榴也拍拍胸口,笑道,“嗯,就是呢,我再攒两个月,也能挣够这药钱,小缨姐姐,你做药时,也顺便帮我大姐做些可好”
姜缨正是要用这个来挣银子的,哪有不同意的,一时屋里众人都是乐乐呵呵,哪里还有方才那紧张难受的涅
却听窗棂被敲了两下,一个童声气忿忿地嚷道,“嬷嬷,立红姐姐,小缨姐姐,你们都在屋里做什么呢?”
众人一愣,是小少爷?
高嬷嬷忙开门出去,出去的时候却是将门合了,立红的屋里热气喧腾的,且又是女儿家的秽事,不好让小少爷进去的
虽然小少爷年纪还鞋不懂这些,立红还是感到有些发窘,忙伸手轻推了把姜缨,“小缨也出去伺候着吧,我这好多了”
石榴点头笑道,“就是,立红姐姐这里有我呢”
姜缨也便出了门,但见小赵暇在窗下,鼓着腮帮子,目光带着委屈,正控诉道,“才睡了一觉,人就都不见了,原来是躲在这边,立青姐姐还不让我过来瞧!”
正是一副你们背地里做什么好事不带我的气愤样子,而立青站在一边,颇为无奈地摊着手
姜缨也无语了
赵稀少年艾这不是你这个年纪能理解的范畴啊
高嬷嬷想笑不敢笑,憋着道,“是立红生病了,我们几个过来看看她小少爷快回去吧,看过了病气”
小赵纤折,想了想才道,“立红姐姐怎么样了?”
高嬷嬷给姜缨使了个眼色,自己到一边拉住赵希的手,边走边道,“就是吃坏了肚子,过两天就好了”
姜缨自然也跟在另一边
赵镶才放心地哦了一声,跟着回自己屋里
却是突然想起似的,“那明儿立红姐姐还能陪我去云家么?”
高嬷嬷可不正要说这事呢,“怕是不能了,小少爷想让哪个去?”
赵希回头看了看跟在后头的立青,“立青姐姐去吧”
立青离得不远,已是听得清楚,登时目光一亮,欢喜不已,“真的艾那可太好了”随即又想起自己这机会可是立红身子不适才得的,自己这涅落在旁人眼里怕是不好,忙收声敛气道,“听小少爷安排”
高嬷嬷瞧了她一眼,心想一会儿还得找这丫头提点几句,明儿可不能在云家里出岔子
不过这事可真怪,好象小少爷打心里反对姜缨这丫头去云府,这却是为什么缘故呢?难不成姜缨这小丫头还是什么宝贝,去了云府就回不来了不成?
不过小娃娃的心思嘛,变化多端着实难猜,高嬷嬷寻思了一会儿也就放下
殊不知,事实真相还真是被她一语说着了后来世事变化,每每想起,高嬷嬷都觉得自家小少爷简直快成精了艾更是死心踏地跟在小少爷这方阵营中,一路忠心不二,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而在城南的钟家,此时姜大姐正接待着邻居大婶
自从十几天前,自家小妹托小叫花子送来了药,身为大姐,姜大妮自然是对妹子深信无疑了,收着了妹子的关心欢喜不已,还爱乌及屋地偷着拿了些吃食给卫浩歌,见卫浩歌脚上穿着双破烂的鞋,还把钟富的旧鞋子拿了一双给他穿
姜大妮当天就照着嘱咐服了药,不上三天就好得利索了,越发觉得这个妹妹贴心,将那剩下的药丸子当宝贝般地收好
恰巧没几天,去河边洗衣的时候,遇见邻居大婶,闲聊中知道对方家里的小儿咳嗽老也不好,又不好好吃药,就把剩下的药丸子拿了六粒送了过去
这丸子味道好,那家的小儿当然喜欢,这一早一晚地就惦记着那好吃的糖丸呢,果然也是见效极快,三天就不再咳嗽了
邻居大婶说了好些感谢的话,还送了些点心果子,临走时姜大姐不肯收,二人推让一番这才留下了礼品
还留下十来丸,姜大妮收藏得更仔细了
听邻居大婶闲聊,说是如今药铺里,都还没有这种东西哩!
PS:又收到╪o`苛懓м亲的红包了,呵呵,多谢鼓励
四四 寿宴
去云府这天,赵希院中的人都是早早起来,陆嬷嬷和姜缨给小少爷好好打扮了一番,通身胭脂红的簇新小锦袍,一头乌鸦鸦的黑发用金发带束了,发带的尾端缀着几龄珠,一张雪白的小脸肉乎乎的,眉目好似画中的小金童,咧嘴一笑,更是露出齐整的小米牙
姜缨暗赞一声,心想自己这几天正愁想不出要画什么呢,不如就画漂亮童男童女吧zxSm
立青立墨俩个也一早打扮停当,换了新做的衣裳,面上带着藏不住的兴奋
因去的是云家这种世家大族,赵府的众位主子又一起出动,自然不能坠了赵府的面子,给下人们不单做了新衣,那用料竟是绸缎的,样式也好看,因立红不能去,便将立红做好的新衣裳让给立青,所幸二人身量差不多,穿着还算合适
陆嬷嬷又叮嘱了许多话,这才送走这主仆三人,眼瞧着赵家的大小主子们浩浩荡荡地出了二门登车而去,陆嬷嬷这才扶着姜缨的手回到小院里
正经主子都不在,自然也没什么事做,姜缨趁机回自己屋里接着画绣样,一鼓作气地画出几张娃娃图来,有抱着大鲤鱼的娃娃,有趴着逗猫儿的娃娃,还有骑在牛背上的小少年,个个都是萌态可掬,有一张画出来像赵希,还有两张居然像足了姜缨的小侄女和小侄子小时的涅,姜缨拿着怔怔看了半天,终是把这三张收藏好,不打算拿去换钱了
姜缨如今的积蓄加起来有四两多银子了,记得当初姜缨被卖,也才不过二两三钱银子,若是姜缨是自由身,就可以拿这银子买上个下人了
咦,不对,自己不是女户,买来了也不算自己的
何况就算是姜缨身为女户,一个孤身小丫头,买了仆人,谁又知道那仆人是不是忠心,会不会起什么歪念头呢?
唉,这可不是前世,姜缨身为皇室之尊,一呼百诺,仆从如云,侍卫数百,禁卫上千,哪个嫌命长了才敢生出异心,就是那些能人异士,听了亲王的名头,也有不少巴巴的来投,何曾虑过手下无人这种小事?
姜缨想了又想,终是下定决心,把大半的银子都投资到卫浩歌身上,若是卫浩歌是个守信的,那自己这点钱就算是百倍的挣回来了,若卫浩歌不值得信任,也无非就是几两银子打了水漂,姜缨这点损失还是承担得起的
这一天小院里少了三个人,众人却觉得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吃过午饭后,三三两两的坐在廊下晒太阳闲聊
立红房里也聚了三人,大家闲着没事说话
立红身子好了许多,姜缨今日又来给她依法施为过一次,现下只是略觉不适,因此靠坐在床头,手上给赵希缝着一件内衣
石榴丫头调皮,见屋里头有火盆,跑去跟厨房要了几个红薯,扔到盆里烤,不一会儿就香飘满屋,石榴忙捡了出来,笑嘻嘻地依次给高嬷嬷立红和姜缨分
立红肠胃还有些不适,推了没接,就只有那三人,人手一只烤红薯,热乎乎的吃着,也闲聊几句八卦
因这日主子们都去了云府,自然话题以云府居多
高嬷嬷是跟在老夫人身边的老人,对云府的人和事知道得不少,正好有个爱打听的石榴小丫头,还真给她问出不少来
姜缨在一边则是纯带了个耳朵,只听不说的
保国公云家身为昭朝三大世家之一,嫡支庶支的也有上百人,如今的保国公名为云纵,娶妻史氏,生有两子两女,另外还有两个庶出女和一个庶出子,都住在京城的保国公府里
祖籍的保国公府里,现下就是云纵的亲娘云老夫人住着,身边养着一个庶出的孙女,数月前,云家的嫡出大小姐和大公子,带着礼物回来给老夫人拜寿,算算到如今已在阳平城住了快两个月了
云家大少爷十七岁,听说已订了亲事,是裴家家主护国公裴庄的嫡出二小姐,裴家也是昭朝三大世家之一
云家大小姐十三岁,在京城中声名远播的名嫒之一,交好来往的都是名门贵女,金枝玉叶,据说当今最受宠的两位公主,便是云大小姐的手帕交
石榴听得张大了嘴,艳羡道,“娘呀,跟公主都是好朋友,那云家的大小姐可不得跟个仙女一般么?”
几人看她这傻样儿,禁不住都笑了
立红笑道,“幸亏没叫你去,万一你见了云家大小姐发起呆来,可不是要叫人笑死”
石榴不服气道,“没准今儿立青立墨姐姐她们也看呆了呢?”
高嬷嬷做势敲她,“尽是胡说,立青立墨两个可都是稳重的嗯,说起来,云大小姐小时候我也见过,倒真是生得跟玉娃娃般,听说跟当年的云二小姐生得极像”
三人都好奇这云二小姐又是哪个,高嬷嬷这才又补了段儿云二小姐的故事
云二小姐就是如今阳平城里这位云老夫人的亲生女儿,据说那生得是风华绝代,容若谪仙,有大昭第一美人儿之称,方年十三岁的时候就有许多家贵公子家上门求亲,这求亲的甚至还有当时的两位皇子,二皇子和五皇子,就是因为求亲的人太多,云老夫人和云老太爷不敢定下,怕得罪了人,便称云二小姐体弱多铂不宜过早订亲,又把云二小姐送到南边的庄子上去静养着,这才算了
“那云二小姐最后嫁的是哪个?…艾五皇子?那莫不是当今皇上么?”
立红接了句话,说到后头却是把自己也给震惊了
高嬷嬷瞧了瞧门窗,低声道,“可不正是么”
石榴惊叹道,“那云二小姐莫非是进宫做了娘娘不成?”
立红摇摇头,她虽是一个丫头,也知道如今皇宫中有名头的一后二妃,可都不是姓云
高嬷嬷叹了口气,“哎,云二小姐红颜薄命,在南边没几年就病故了”
若是活着,当今的皇后姓什么,可还真不好说哩
众人听了也都叹息一回,姜缨就是当故事听着,半点也没觉得跟自己有什么关联只觉得这女子也挺悲摧的,想娶她的人太多,反而是害了她若是好好的在亲人身边,多半不会病得没命啊
眼看着窗外天色不早,想着主子们也该回来了,在屋里闲话的众人都散了,高嬷嬷派了石榴去二门处等着
不多时,小赵希便笑嘻嘻地由得三个丫头拥着回了院,还带回了一堆好东西,都是云老夫人给的,小赵希长得楷又乖巧聪明,极得云老夫人的眼缘,年年都给赵希几样稀罕物件
今年给的是金丝楠木制的小百宝箱,鎏金银制的外洋小帆船以及一堆玉佩金银锞子
众人瞧着啧啧赞叹一回,立青立墨则滔滔不绝地说起云府的屋舍有多么气派,来往多少的客人,云家的大小姐大公子又是如何生得仙人般,云老夫人是如何慈祥,自家小少爷给云老夫人念踪词又如何大方伶俐等等…
赵希则没空听这些,打了个哈欠,躺在床上,衣服都没脱,晚饭还没用,就那般睡着了
四五 筹谋
因立青立墨都累了一天,立红身子不适,高嬷嬷本待亲自在赵希房中守夜,姜缨却觉得高嬷嬷年纪大了,怕熬不赚便自告奋勇替下高嬷嬷
因赵希夜里很少起来,年纪虽鞋却是个好伺候的,高嬷嬷这几天安排去云府的事,也有些熬不过,便叮嘱了姜缨几句,自回房去安歇zee
按说如赵镶般大小的,内房里都要留个人睡在地铺上,随时听着动静的,不过小赵希从小就喜欢一个人呆着,守夜的便只在外间的小塌上睡不过赵希夜里一般睡得都稳,不像旁的主子,比如二小姐,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饿了要点心,吃了喝了又想上净房,着实地折腾人
在外间铺好床,姜缨拿着灯台进内间看了看赵希
高嬷嬷已经给睡着的赵涎去了外衣,盖好了小被子
五岁的娃娃,静静的躺在一堆锦绣被褥堆之中,那双总是闪啊闪的大眼睛此时闭着,长睫轻垂,落下黑黑的扇影,小小的身子睡得直直地,两只小手交叠着放在胸前,像是护着什么宝贵的东西一般,又像是在许着什么小小的心愿
穿越了,由万人之上,骤然降落成小丫头,身份卑微,命如草芥,满目所见极品渣男比比皆是,幸好,还有小美男可以养眼,也算是不幸中的些微福利了啊
姜缨弯起嘴角,伸出一指,轻轻摸了下那交叠的小胖手,见那粉嫰手指微微动了动,姜缨忙收回了手,做了个鬼脸,护着灯台去了外间
因是守夜,姜缨和衣浅睡,心里一直绷着,防着赵希夜里叫人
因小少爷屋内燃着些清淡的香,姜缨迷迷糊糊间,恍惚里似乎又回到了自己寝殿之内,云屏遮掩,纱帐低垂,身下是轻软的天丝罗缎,滑不留手,…微温软弹,手感绝佳…
摸啊摸的居然是个赤身美男,面目虽模糊,却也能感到必是秀色可餐,二人你亲我爱,好不欢喜,直到如泡在一汪温泉之中的女子慵懒含笑,轻启秀目…
一张惨白的脸近在咫尺,目光漆黑,唇色如血,蓦然张开,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獠牙,嘿然冷笑,就朝自己的小细脖子咬下!
姜缨惊叫一声,这才从噩梦中醒来,一摸,额头起了层细密冷汗,想到自己方才似乎叫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吵醒小少爷,不由得大是懊悔,方才可该撑着不睡的,平白做了那般吓人的梦
唉,说起来,都怪小凤凤,做什么非要那什么一番再搞殉情,弄得咱重生一世,心里都有小阴影了啊
姜缨还在浮想联翩,却听内室里有些动静,遂竖起耳朵细听,仿佛是细细的哭声
姜缨起身点了灯,放在外室与内室的交界处,借着微光,朝床上瞧去
但见床上的小人儿还是睡得那般板正,不过脸上却是泪痕交错,眉头紧努发出微弱的抽泣之声
“小少爷?”
姜缨吓了一跳,还以为赵锨醒着的,忙轻叫了一声
赵希却是一无所觉,眼睛还是闭着,泪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颗颗地自眼角滚落,瞧得好不伤心
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委屈为难之事,这般默然流泪,真是可怜的娃啊
姜缨坐在床边,轻轻推了推赵希的肩头,“小少爷?醒醒,醒醒,这是梦…”
好一会儿赵希才睁开眼睛,水洗过的眼睛里还有些迷蒙如雾,愣愣地瞧着姜缨,小鼻子还一抽一抽的
待看清是姜缨,忽然发出一声惊喜的叫声,扑进了姜缨的怀里,两只小爪死死地抱住了姜缨的腰一张小脸埋在姜缨的怀里,貌似还惯性地接着哭了一鼻子,姜缨的胸前给他哭湿了一片
不过深夜里同被恶梦惊醒的姜缨此时已被母性的光辉附体,哪里会顾及这些,只抬起手,轻轻在赵希背上拍着,安慰道,“莫怕,莫怕,可是做恶梦了,那都是假的,醒了就没有了”
赵希的抽泣渐渐止了,自姜缨怀中抬起头来,瞧了姜缨一眼,目光怔然
“可是要喝水么?”
姜缨身子一动,赵希摇摇头,复紧抱了姜缨,用这动作表示态度
姜缨挠挠头,怎么感觉自己真的当娘了?
姜缨默然了一会儿,又问,“那,去嘘嘘?”
赵希松开姜缨,突然自己跳下床,咚咚地跑到大床后头的小隔间里,但听大珠小珠落玉盘,倒是个不用人伺候的,自己就解决了
赵希又咚咚地跑回来,姜缨这才意识到赵镶是光着脚丫子呢,不过幸好赵希又飞扑上了床,两手一搂,头一靠,动作贼熟练,嗬,把姜缨当枕头了这是
姜缨要起身,“小少爷我去打些水来”
不放!
赵希的小手搂得更紧了
姜缨又默然,这不讲卫生的娃艾你不洗手!
且不说赵希院里小少爷和丫头是如何渡过这一夜的,在诺大的赵府里头,也有好些人彻夜难眠
二小姐赵梦正抱着梅姨娘的一只胳膊,面上带着梦幻般的神彩,一面说,一面吃吃地笑
“姨娘,你不知道,那云表哥真真是气派俊美,就跟那天上的仙人一般,说话也极和气,还对我笑了一笑呢呵呵”
本来梅姨娘被勒令不得再随意见二小姐,不过时间一长,梅姨娘几回对着赵大老爷哭诉,赵大老爷也准她见几回,其他人闻歌知意,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不与追究了
因此赵梦一从云府作客回来,就直奔姨娘院里,寻自己亲娘来出主意了
以往给云府老夫人拜寿,赵梦是没份参加的,赵老夫人早年是爱带着赵喧,后来赵喧大了就换成赵影,再后来又换了赵希…
总之,赵梦这个庶女,一向都不被赵老夫人重视,偏偏赵梦自觉得论长相见识,哪一点也比嫡女赵影强,心里头向来不服,这回因是云老夫人五十整寿,这才把所有的孙女孙子都带了过去赵梦憋着一口气,愣是不顾自己才十一的低龄,打扮得如一朵花枝般的俏丽美艳,盼着能在云府里大出风头,力压过大小姐赵影
不过这位二小姐的自信在见着了云家大小姐…的丫环之后就被打击了,赵梦全身上下的行头,加起来也值几百两银子,居然也就是人家丫环的置装水准,甚至还略有不如——这太伤自尊了啊
更不用说见着云大小姐那通身的气派,还有云大小姐和云老夫人对自己和赵影肉眼可见的不同态度,都让赵梦一口银牙咬得紧紧的,只觉得怨天怨地怨世道,恨不得没有来过云府才好
不过,捱到午宴,见着了云大少爷云松和一干风采翩翩的贵公子后,所有的的怨气便烟消云散了
赵梦不住地拿眼偷偷打量那些少年郎,芳心可可,如小鹿乱撞,面上娇羞无限,一等回赵府,便马上来寻梅姨娘寻求支持
去保国公府梅姨娘是没资格的,不过今年女儿能去,梅姨娘也替她着实欢喜,听着女儿夸赞着云家大公子云松,梅姨娘不由得遗憾地叹了口气
“唉,可惜,云大公子已经订了亲不然倒真是个好的”
至于自家女儿的身份是否配得上这个问题,梅姨娘自然是有意无意地选择性遗忘了
“云大公子将来是要当国公的,三妻四妾,…也没什么”
至于云松将来的正妻是否会同意这个问题,赵梦也选择性遗忘鸟
梅姨娘打量着女儿,见赵梦双目光闪闪的,唇边含着小娇羞的微笑,满面带着春色,着实是个沉浸在梦幻中的小女儿情态
“唉,要是图个姨娘位置,应是容易些就是委屈了梦儿…”
“不委屈,只要大公子对我好,呵呵,就行了”赵梦一边自说自话,一边就已经开始想像嫁入国公府的美好生活了
梅姨娘目光转沉,思量了半晌,似是下决心般地点了点头,道,“好,梦儿既然有这心思,姨娘就是赔了这条命去,也要让我的宝贝梦儿达成心愿!”
若说比大小姐小几个月的赵梦都起了心思,身为赵府里身份最贵重的嫡出大小姐,赵影又怎能无动于衷?
她身边的带着个去过云府,又见多识广的老嬷嬷,在见识各色人等的时候,就在一旁提点与她,见到云家大少爷也还罢了,毕竟小时候也见过一两次但见到那三位贵公子时,赵影不淡定了
据那位老嬷嬷说,这三位贵公子来头应该都不鞋其中一位瞧着像是荣郡王看他们几位平起平坐的涅和穿着打扮,估计那二位的身份也不低
且云老夫人虽提了一句说这三位是代表家里来贺寿的,但让这三位少年单身过来,想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怕还是为云大小姐而来,毕竟云大小姐的亲姑姑云缈,当年便是求亲者众,几乎踏破了云家的门槛而如今,长相肖似其姑的云大小姐也年满十三,到了该订亲的时候了
PS:
小希希:呵呵,姐姐快到我的船里来!
小缨缨:!
四六 盘算
赵影身为嫡长小姐,眼皮子自然不会像庶妹赵梦那般浅,云松表哥固然高贵英楷对小姑娘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但只要一想到他已经名草有主,且很快就要成亲,就算再怎么谋划也只是能争个妾室而已
因此对这位表哥,赵影初时惊艳,既而心动,随即惋惜,然后息了那份蠢动的心
说起来复杂,其实这心路转变也就是几个呼吸间的工夫
识实务的赵影把目光转向同来贺寿的三位明显尊贵的公子身上
虽然没有经过介绍,只是在宴会不远不近地瞧见,云老夫人只说了句,那三位公子也是来贺寿的就没多讲,赵影还是知道了这三位公子必是来头不凡
回到赵府,赵影也是屏了众人,和赵大夫人两个密谈了好一会儿
当然这母女不同于梅姨娘和二小姐那般说话浅显直白,而是盘曲隐晦,充满暗示
“娘,不知今天那三位公子是什么来历?我瞧着云表哥都对他们十分客气若是能让哥哥和他们结交,许是大有好处呢”
“嗯,是艾他们年纪看着也就是十五六岁,正和暄儿差不多大,可惜暄儿那性子…”
在赵府里唯我独尊惯了,赵暄大少爷哪里懂得讨好巴结,人家不搭理他,他就傻乎乎地坐在客座上当木头
而那些贵公子当然不会理会他这个四品闲散官之子了,唯一跟他说过话的就只有云松,也是看在云老夫人的面上,才跟他客气几句见了个礼而已,让赵大夫人这个当娘的都替他着急啊
若是个能说会道,八面玲珑的,能跟这群人交好来往,说不定不仅对赵暄前程有利,就是对他妹子的前程,也能大有助益啊
赵大夫人琢磨着明日得好好跟赵暄说说去
“影儿,你云家表姐初来家乡,这边也没个闺伴,虽然有云柳在,但毕竟是个庶女,你便多与表姐来往也是使得的”
那些贵公子虽然是为云家大小姐云桑而来,但云桑不是只有一个么
不拘哪个,能娶了自家闺女,那都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亲事啊
她可是已经打听清楚了,一位是荣郡王,一位是护国公裴家的嫡次子,也就是云松未来的小舅子,还有一位是定国小侯爷
且最妙的是,这三位似乎都要在云府里盘桓一段时日才走,这就给赵大夫人种种运作留下了充足的的时间!
赵大夫人看着自己女儿,年方十三了,眉眼端正,涅怎么看怎么好,正是该订门好亲,为未来风光大嫁做准备了,本来还想着回到这边远小县城,连个正经差不多点的门第都找不到,这就瞌睡碰上了枕头,一下子来了三只金光闪闪的贵婿!
三只!三减一还能有二呐!
赵大夫人只想想就觉得兴奋
赵影垂下眼帘,面上一红,呐呐道,“可是好像云表姐,并不是很喜欢我”
按说赵影也是赵家大小姐,金尊玉贵地娇养长大的,可站到云桑边上,怎么都觉得不自在
容貌,衣饰,身份…凡是想得出来的,样样云桑都比赵影强,甚至个头都比她高过半头去!
赵影想到要常和云赦位贵女来往,压力不一般的山大啊
赵大夫人稳稳一笑,“交情都是处出来的,只要你努力,相信云桑会把你当闺中之友的”
以她得到的情报来看,云桑明明在京中炙手可热,为京中名媛之首,又到了快要订亲的年纪,却为何要回到阳平城这有些偏僻之地,且还有长住一年半载的打算,难道真是出于对祖母的孝道么?
这其中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啊
赵大夫人虽然还没打听到,但想也知道,云大小姐初来阳平,对阳平城的人看不上也是有的,但时间一长,再是传说中气质高华的人,她也需要几个能来往的同龄闺友艾而放眼阳平城,身份最高的,除了自家的影儿,还能有谁?
“这,…女儿听娘的就是”
赵影咬了咬唇,为了自己的前程,拼就拼吧,不就是给那朵仙花当绿叶陪衬么?若能得到那贵公子的青眼,陪衬也比露不了脸的强!
赵大夫人满意地拍拍女儿的手,让女儿回去好好想想,该如何跟云大小姐尽快地热络起来,并且提示了几个方向,赵影若有所思地回了自己院子,过了个辗转反侧的长夜
好容易等到月初,姜缨又可以告假出府了
立红给了姜缨一两银子,当做预付药丸的钱,姜缨也没推辞,石榴的月钱还没攒够,姜缨很大方的同意可以日后再给
姜缨此时身上带着大约五两的银子,可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出了赵府便到那约定的死巷槐树下去寻卫浩歌
卫浩歌仍是一早就到了,半个月不见,姜缨觉得卫浩歌的精气好像有些变得不一样了,衣裳齐整了些,个头也似高了点真奇怪,这才十几天啊
姜缨问了问卫浩歌姜大姐那边的情况,得知姜大姐早已经全好了,而且这个月钟富的小铺子生意不错,钟富忙着生意,也没空骂姜大姐了
姜缨点点头,嗯,这小叫花子倒是个守信用的
消他值得自己投资
“接着”
眼前银光一闪,一小铊东西落在了卫浩歌的衣襟之上,他下意识地一把接赚触手冰凉,打开一看,居然是锭雪白的银子!
那分量,足有二两多重
他有两三年都没摸到过这般大的银钱了啊
“这是?”
身为一个靠着几十文钱就能活过一个月的小叫花,卫浩歌对着手里的东西不由得又惊又疑
这古里怪气的小丫头,突然这般大方,居然给自己这么多的银钱,难不成要让自己做什么为非做歹之事么?
“看把你吓的,这个不是让你去做坏事的,拿着这钱,去租一处住处吧,莫要再做乞丐了,当然了,用了我的银子,还是要替我做事的”
天气渐寒,每年的冬天都会冻死个把人,姜缨可不想让自己看中的人就这般没了
如今阳平城物价低,半两银子应该够租下间旧屋半年了,这二两应该够卫浩歌租下房子再添些衣物用具了
“不是让你买件袄?”
看这身单薄的衣裳,虽然比先前那布条装好上许多,但仍是破破烂烂,不堪御寒
卫浩歌垂下眼皮,淡淡道,“怕招眼”
这城中大小叫花子也有六七个,自己突然穿了件袄,只怕惹得其他人眼红,强抢袄子还是鞋自己身上有钱若被发现了,日后还有好么?
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么?
姜缨想起自己前世去庄子上小赚路上也遇到过几个乞丐为了争食物打得头破血流
前世的浣花王朝虽然富庶,也有养济院,收留些无家可归的人,但也不是无条件的,比如年轻力壮者不收,品行败坏者不收,那些迈不进养济院门槛的,自然就沦为街上的乞丐了
这样的乞丐自然不怎么招人同情,也直接导致了他们争起食物来堪比恶狼抢肉
这异世的乞丐看上去倒更多些,卫浩歌年纪不过才十一,若在浣花朝是可以进养济院的,但在这里,却是没听过类似的地方存在,偶然闲聊时,倒是听过省城京城里有类似养济院的,名为义庄,不过能收留的人十分有限
卫浩歌倒真是个小心的
“嗯,你想的对”
姜缨点点头,道,“等你寻到了住处,自然就不用的这些了”
至少有了遮风挡雨夜里安睡的地方,这些来自乞丐同行的危险也就大大解除了
姜缨说的不错
有金主资助,卫浩歌自然是愿意自己的小日子过得更安全更好了但是,这奇怪的小丫头,跟自己无亲无故的,又为何肯这般慷慨?
流浪在外这些年,卫浩歌若没有几分警觉,也活不到现在
“你,你为什么会这般做?”
一个当人奴婢的,这二两银子怕是要攒许久,就这么轻易地拿出来给外人,任是谁也觉得不可思议虽然说对方只是一个看似无甚危险的小女孩,但谁知道她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势力呢?
姜缨微微一笑,目光瞧向卫浩歌那沾满了污泥的脸,这张脸似乎已经几年没有洗过了,那灰黑的泥污,几乎已经结成了厚厚的硬壳,把这少年真实的面容隐藏得彻底只有那双眼眸,没法隐藏,黑白分明,眸光明亮,当他专注地看着人时,就如寒星深潭,有着莫名的吸引,难怪这少年说话时,总是垂着眼
姜缨看了看四周,仍是僻静无人,这才笑了一声
“我知道你定是觉得我是无缘无故地给你送银子,有些疑心了”
姜缨背着手,道,“你也看到了,我今年不过九岁,身为奴仆,虽有个爹,却为后娘把持着,根本靠不上,有个姐姐,却是在吝啬姐夫手下讨生活我只能去寻找别的助力,好为我将来做打算”
卫浩歌的目光多了几分释然,姜缨这些情况,他这些天来自然也清楚
“而你,今年才十一,流落异国身为乞丐,衣食无着,无亲无故,若是没有人相帮,怕是也难平安长大”
卫浩歌迟疑了下,终是轻轻点头,表示同意姜缨的说法
冬日的严寒对每个缺衣少食的乞丐来说,都是道严酷的生死考验!
姜缨接着道,“我有银子,没有自由,而你有自由,没有银子你我互助,这样缺少的就都可有了这样公平的交易,你觉得怎么样?”
PS:
缨:掀起呀你滴盖头来,让我来看看你的脸
卫:小色狼!
四七 混战
卫浩歌不是傻子,既然说开了,这小丫头的背后也不象是有人的样子,他若还怀疑就是蠢了
卫浩歌望着姜缨的双眼,郑重地点了下头,“好,我答应你”
看着姜缨面上露出了然的笑意,卫浩歌暗想,这小丫头倒是这般信任我,也不怕我拿了银子就跑?
“小卫,算你聪明,日后定是个有造化的”
姜缨绽开笑容,一时忘形,抬手拍拍卫浩歌的肩头,不过卫浩歌的衣衫上满是灰土,登时扬起一蓬烟尘来
一个小丫头做出官老爷的涅来,真是说不出的古怪啊
卫浩歌边咳边想着,却见姜缨皱了眉道,“咳,寻着了租处,就换些干净的衣裳吧,脸上也不必涂得那般厚,用墨汁染了就是”
被看穿的卫浩歌脸上有些微热地应了声,这小丫头也太精怪了些!
姜缨咳了几声,想起自己身上带的东西来,正是那剩下的止咳丸,便拿出来递给卫浩歌,“这个你拿着,止咳有奇效的,你寻着了租处,正好试试看,能不能把这个卖出去赚得钱,五五分”
卫浩歌接过了那些药丸,心想这药丸居然还有这么多,也不知来路是否正当?
“这,这药,可是主家赏的?”
卫浩歌可不想被抓进大牢里挨板子,那赵家看起来可是财大势大的
“这是我自己制的,放心吧”
卫浩歌果然心眼不少,难怪能孤身一人从北雍逃到大昭来
这样也好,总比找个头脑简单的二楞子给自己做事强得多吧
卫浩歌放了心,却想着这小丫头居然还会这手,若非是身为奴婢,有这本事都足够撑起一份家业了点了点头,就要将东西放进自己怀中
蓦然间臂上一疼,卫浩歌只觉得一股巨力扯着自己,身子向后便倒,另一手抓住了旁边的树干,这才勉力不倒
“你做什么!”
姜缨喝了一声,她站在卫浩歌对面,看得清楚,方才突然从树后伸出一只黑乎乎的大手,一把捏住了卫浩歌的胳膊,将卫浩歌拉得几乎倒地
“呵呵呵,…两个小东西,躺在这角落里头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哩,快把东西都交出来,不然爷爷我发起火来,把你们两个腿都打断!”
却是个中年汉子自树后转出来,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虽身形略瘦,但比起卫浩歌和姜缨来,就显得十分身高体壮了,嘴里洋洋得意地说着恐吓之语,两只三角眼中露出凶光,一手抓着挣扎的卫浩歌,另一手抡圆了在空中,像是随时都要落下来打在卫浩歌的身上
初时的惊吓过后,卫浩歌侧头一看,原来抓住自己的这人倒是个脸熟的,正是阳平县城里的资深乞丐,这阳平城不算大,城中也不过六七个乞丐,都是些老弱病残,只有这位算是个身强体壮蛮横的,也因此他霸去了城中那条饭馆最多的街道,吃的上头比别的乞丐强多了,偶然溜哒到别处,看见旁的同行还会欺压一把,上去抢钱抢东西
今日这乞丐路过这条小巷,本来是想进来撒泡尿,却听见树后似有人声,便悄然屏气地靠近过去,隐隐听见什么钱,五五分,再偷眼一望,不过是两个小孩,且其中之一还是跟自己一般的叫花子,自己也没少抢过他的东西,只不过这小子精滑,被抢过几回见了自己就远远地躲了,这几个月说起来倒是没怎么见过
看这涅,定是哄骗了个有钱的小丫头,要小丫头将家里的东西偷出来,二人卖了钱,好平分哩!
见卫浩歌两只眼睛怒瞪着自己,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小杂种,还不快拿出来,再不识相,老子打得你满脸花!”
“你住手!…给他吧”
后半句话却是对着卫浩歌说的,姜缨心里这个悔艾不该说着事就忘记了提防有人过来,说不得这回损失些钱财罢
手在衣袖中捏紧成拳,要不是这具身体才九岁,…
卫浩歌面上结实地挨了一下,头偏了过去,却只是闷哼了一下,对着姜缨骂道,“都是你这讨厌的丫头连累的我,还不赶紧滚!你家这东西能值几个钱,平白让小爷挨打!”
说着便从怀里把那盒子药丸拿了出来,却被中年乞丐劈手夺去,虽然盒子不起眼,但那份量却是令他心中一喜,还想着不定有什么好东西呢
姜缨给他骂得有些懵,双足略退后了几步,但见卫浩歌眼中其实并无惧色,心下略明,随即装作惊惶失措,带着哭腔道,“小哥哥,你莫怕,我去喊我爹来打跑坏人!”
当下便撒足向外奔,几下便转到槐树后头,不见影儿了
那中年乞丐手里揪着卫浩歌,自然腾不出来去拉着姜缨
见小姑娘不见,中年乞丐心想万一这小女娃真唤了人来,就算是这两只小鬼有错盗卖家中财物,但自己强抢他们的,只怕也要挨皮肉之苦…这般一想,手上捏了木盒子便也要跑,却又觉得这小杂种既然哄了这小丫头,说不定之前已经偷卖几回了,此时身上必有油水
中年乞丐把小盒子往怀里一塞,恐吓道,“把身上的东西都交出来,不然老子捏断你这小胳膊!”
边说着,那只腾出来的手就准备去搜卫浩歌的身,卫浩歌似乎吓得厉害,手里忙去怀中掏摸,带着哭腔道,“都给你就是…大叔你放了我吧…”
中年乞丐哈哈大笑,“小杂种,赶紧的,…不然你那小相好的带了人来,只怕要打断你的狗腿…啊你…”
卫浩歌的右手自怀里出来,拿着一包东西,中年乞丐一边得意地说着话,一边就伸手去接,却见卫浩歌手腕一翻,冲着那乞丐的脸上就拍了过来,中年乞丐还来不及反应就见白影弥散,心道不好,欲待后退,却是已迟
“啊啊…”那乞丐双手捂着糊了满眼满鼻白色粉末的脸,感觉面上灼痛难忍,发出阵阵惨叫的同时,拼命用手拨拉着脸
脚下跄踉着退了几步,一时又想到都是那小杂种可恶,居然还有这般的暗算
“小杂种,看我不撕了你!”
然而原本被他制住的卫浩歌已趁机跳开,此时正离得他有一丈之遥,正噙着冷笑看着乞丐闭着眼四处乱摸,一只脚踏到了地上的钉针尖上
卫浩歌拉着姜缨跑出巷子口的时候,那乞丐正抱着被扎了好几个眼儿的脚丫子鬼哭狼嚎,那眼瞎脚疼却又不敢再乱动怕碰到了其他钉针的狼狈涅,落在二人眼里,却都没有丝毫动容
一口气跑到四条街外,那一声比一声高的惨叫被甩得远远的,再也听不到耳中
二人对视一眼,心里俱想,这人倒是够狠的!
姜缨喘了口气,半是兴奋半是后怕地问道,“方才,那是…生石灰?”
以前姜缨手下有个从市井混混一路打拼上来的侍卫,通晓世情,察言观色是一把好手,姜缨虽不甚喜欢他略显浮滑的调调儿,但这侍卫的办事风格确实别具一格,虽邪性却也干脆利索因此姜缨出门,常带着他在身边,自然也听他讲过些底层的稀奇故事
那些混混们打架,生石灰钉针短刀什么的都是法宝啊
多少英雄好汉的招子,可不都是毁在生石灰这个大杀器上头么…
卫浩歌抹去额头上的汗,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自己一有了余钱就去买了些防身的东西,不然这会定是要给那恶人把钱全抢了去,那可是二两多银钱啊
且以那恶人的性子,得了好处也不会见好就收,定然会盯紧了自己,只要自己一落单,他就跟那恶狗一样上来咬血吃肉,这回让他吃个巨大的亏,看他还敢不敢再来招惹本小爷?
卫浩歌答了声是,却也问道,“你那钉针是自己做的?”
一头是小木块,针尖朝上,撒在地上,冷不防地踩将上去…想想都觉得脚底板生疼啊
姜缨点点头,略有些遗憾道,“头一次做,才不过五六个”都给用上了有两三个着地不稳,都没发挥出威力来,看来仍需改进啊本来还打算布置好了,再出声引得那恶人来追的,没想到卫浩歌一包石灰下去,跟自己布的钉针配合得极好,呵呵,如今那恶人就算不变成瞎子,那脚上的伤也得几个月才能好吧?
至于姜缨为什么会有针?
常常出入于针钱铺子的姜缨,自然也少不了要买些针头线脑的因是熟人,那曾家婆婆还给了个成本优惠价呢,如今姜缨房里还有一大包咧
嗯,说起来绣花针可是个一针多用的好东西啊…
那远在冷巷里的苦逼阵亡乞丐若是知道这两个的手段,是绝不敢打他们的主意的,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而这两只,想着对方的举动,相视都是一笑
这一笑,便隐隐有了一同打过架的交情在里头
卫浩歌有些可惜那落在了中年乞丐手里的一盒子药,姜缨却道,“只当破财消灾了日后我再做些就是”
因那冷巷槐树已被恶乞丐发觉,日后再碰头,自然就不能还在那里,幸好姜缨已决定让卫浩歌租一处地方赚再要碰面,只消姜缨直接过去寻他便是
四八 住处
经了一场惊吓,姜缨无心在外头晃荡,赶紧买了所需药材等物,连午饭都没吃,便一路疾走回了赵府,同时紧绷着精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生怕再被什么人给盯上
回到小院子里,姜缨这才定了定神,回想着今日的事还真有些后怕,若是来的是两三个成年乞丐,自己和卫浩歌可是无论如何也敌不过的Hxm
看来这每日习武还是不能松懈的,至少也要有能打败两三个成年男子的本事才行
姜缨用过了午饭,便在房里开始忙活着做着药丸子,止咳的做出了七八十粒,还有专为立红做的调理丸,做好了就先送到立红房中三十粒
立红瞧着那些小如樱桃大的药丸子,夸了几句,觉得这可比苦药汤子方便得多了,又问了服用的方法,谢过姜缨,当下便先服了一粒
其实她也并不是有多相信姜缨,只是这些日子疼得怕了,但凡是个办法,都要拿来一试
不料这二十多天吃下来,到了那每月一痛的时候,居然比往常好了许多,只是略有不适,并不象从前那般疼得死去活来,当下喜不自禁,专程过去谢过姜缨,又给了一两银子让姜缨多做些,还做了个荷包送给姜缨用,这一院子里的丫头,也就姜缨不大会做针线了
石榴姐姐那边拿到药丸子的时候略晚一些,因此还看不出效果,不过石榴往老夫人所住的慈春院送东西的时候,恰好正赶上老夫人心情好,得了一百个赏钱,这便把那半两多银子的药钱凑上了,便忙着给姜缨送过来
姜缨粗略在心中一算,不过一月工夫,自己已经赚到了半两银子了,这还是损失了一盒子止咳丸呢,眼下已近深秋,天气越来越冷,这止咳丸定是不愁没用的,能不能靠这个赚钱,就看小卫的本事了
至于这调理丸,成本高,而且用的人还都是女子,姜缨暂时打算只在赵府里头帮人做点就好这异世不像浣花王朝,在浣花王朝,子嗣后代是传国之本,举凡有关女子的妇科疾铂那是相当受人重视的,医馆里有名的大夫,没有几个治妇科病的良方,出门那都不好意思称良医还有些大夫专攻孕产科,在浣花王朝也是极受人尊敬的
说起来也怪,这异世也是号称重子嗣的,帮着女子生孩子的婆子称为稳婆,是三姑六婆之一,反是人人都不大看得起的下贱职业之一姜缨觉得这可不是矛盾么,瞧人不起,偏偏又要把一家子最重要的大事交到这些婆子的手上,就不怕出岔子么?
孕产都是如此,像这些看上去挺常见的月事疼之类,那就更没人重视了,听说府里头的年轻丫头们有了这症候都是自己硬捱,或是寻摸点偏方,没人敢想着去瞧大夫,除非想被家里爹娘骂死: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呐,那点疼就疼死你了…
所以光府里这四五十号年轻女子,哪怕有三分之一的人来找姜缨买药丸子,姜缨一个月也能有不少外快了,不过姜缨特意求了院子里的人不要跟其它院子的人说,眼下只帮着立红石榴做点就算了,卫浩歌赎件破袄还怕招了同行的眼,姜缨又何尝不怕做大了被人眼红盯上呢
姜缨做好了止咳丸,还在想着要出去寻卫浩歌把这个给他,又得等上一个月呢
也不知道卫浩歌寻到了合适的地方没有,看他说话做事,倒像个曾有家世的人,说不定从前在北雍国,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孩子,经了什么变故才要背井离乡到大昭来
想起前世看过听过的那些传奇话本,这小卫许是还身上负着什么国恨家仇才亡命他国的也说不定艾…
也只有像姜缨这般自浣花王朝穿越而来,对这异世的这国那国的都没有什么归属之感,才能这般无压力地随意猜想,若是换了个正经的大昭朝人,就算是个小女孩,也会本能地感到危险而离得卫浩歌远远的,哪会如姜缨般轻松自如,还自编出些故事出来消遣什么的
不过卫浩歌倒是行动力不错,才不过三天,就有外院的人来报信说是姜缨的表哥有事来寻姜缨说,姜缨一听就暗自乐了,原本商量好的,若是卫浩歌定下了住处便到赵府后门通知一声,假称是姜缨的表哥
院里有几个粗使的小丫头年纪跟姜缨差不多,听了都冲着姜缨挤眉弄眼的,有大胆的还笑问,“咦,小缨姐姐,何时多出来一个表哥翱”
还有那促狭的叹气道,“哎,我家倒是有几个表哥,可一个个都蠢得很,哪里敢上门来寻亲戚啊…小缨姐姐这表哥真是好啊”
姜缨也没空跟这些小丫头遂,笑啐了一声便回房取了新制得的止咳丸,飞快地赶到后门
因想着既然是有人来通知,那必是在门口内等人了,东张西望,果然在墙根儿下看见了个黑脸少年
门房的老张头笑道,“那个小子就是你表哥翱”
一边将姜缨带来的小包袱解开瞟了眼,见是一盒子黑丸子也没留心,这异世的药丸子还没有普及,也只有京城里那些大药铺子才有些,且都是些人参养荣丸之类的贵重补品,因此赵府的门房也不识得这是药大约看了看便挥手放行了
姜缨拎着包袱走过去,略带些惊奇地瞧过去,若非身形熟悉,轮廓相似,且门口墙根处只有一个人,姜缨还真不敢认
但见卫浩歌已经换了身半旧的短打,上身是个黑布袄子,在肘部打了个补冬却是干净齐整,下身是条灰布裤子,膝盖处也打了补冬不过用的是同色布,倒不太显,这一身打扮比起赵府的下人来,自然是穷酸了,但若跟三天前的卫浩歌比的话,可真是质的飞跃了
卫浩歌脸上干干净净的没了泥污,脸皮子油黑油黑的,太阳一照,竟还泛着光,也不知是用什么东西染的,右边外眼角下还有一道手指粗的疤痕,暂时看不出来是真假,但即使面黑有疤,没了满头满脸的污泥,一头半长的棕黑发丝整齐地扎起,发稍还带着些卷儿再配上一双明亮的双眼,显得整个人非常精神
见姜缨大喇喇地看着自己,卫浩歌目光中闪过一丝窘迫
这小丫头也太胆大了些,好歹也半大不小了,怎么看男子这般直接的
姜缨却是心中暗赞,只从五官轮廓而看,卫浩歌也是个好皮相的,难怪要在脸上涂得那般厚呢,怕是自保之举吧
“可是寻到了地方么?”
姜缨面露笑容,这回才算是一识卫浩歌的真面目艾嗯,也不对,这脸上还涂着黑呢,想到要见识这人的真容,怕是还要等此人年纪长成,有能力自保啊
姜缨忽然觉得自己长成中人之姿也是件不错的事了,不然每天起床还要在脸上折腾,浪费时间啊有没有
“正是日后你就可以直接去住处寻我”
有了固定住处,感觉一下子就不一样了,昨日睡在床上,卫浩歌百感交集得差点没睡着觉能有个夜里遮风挡雨不怕恶人窥视的地方,他自然也不必刻意把外表弄得那般恶心
卫浩歌把那地址跟姜缨说了,城南的一条小巷子里头,倒是离着姜大姐家不算太远,只隔着五六条巷子
姜缨笑眯眯地点点头,忽然听着这巷子名有点耳熟,“咦,这不是…哦,我想起来了,那巷子里住过一家姓丁的举人吧?”
卫浩歌微微一愕,“你怎么知道?我如今住的正是他家的旧居”
“翱”姜缨纳闷,“旧居,他家搬了?”
卫浩歌见姜缨这般感兴趣,才把自己打听来的故事讲给她听
原来那丁先生自从被赵府辞退,虽有几两银子的遣散费,但哪里够使的,家中又没有别的营生,偏偏那柳寡妇小产吃药调养又花了不少,等好了又接进家里当二房,天天跟丁家娘子乌眼鸡般地对掐吵闹,丁举人在家里呆不住便在外头胡混着不着家,任由家里女人们打得一团乱
那柳寡妇深恨丁家娘子害得她没了儿子,身子坏了又不能再生,如今眼看着连男人也拢不住了,怨毒之下,想着你让我没了儿子,我便让你女儿也活不成,便去买了包砒霜,偷偷炖了肉,假装一时没看赚等着那丁举人的闺女来抢吃,没想到才去茅房的工夫,就坏了事,丁举人喝得醉醺醺回来了,见厨房里肉香扑鼻,自己先挟了一碗吃了
等柳寡妇上完茅房回来偷看成果时,发现倒在地上的不是小贱蹄子而是自己扒着的男人!登时呼天抢地喊人救命灌水抠嗓子,却哪里济得死,丁举人早七窍流血死得透了
柳寡妇这才醒过神来,趁着人多眼杂时就想卷了东西逃跑,却被早就分出一只眼睛来盯着她的丁娘子抓个正着,这一妻一妾,扯着头发撕打,都说是对方下的毒,左邻右舍见出了人命,只好报了官,把这一家子都送到县衙大堂
这案子倒也不难审,谁买了砒霜这种限制级的东西药铺里那都记得清楚,柳寡妇下毒害死人命判了绞刑,只等府衙批文下来便行刑
丁家没了男人,也没有过继儿子,自然家财分为三分,一分归官里,一分归丁家族人,另一分归了丁家娘子和女儿,丁家娘子成了寡妇,再住在原来的房子里也伤心,且出了这事少不得人指指点点,便索性贱卖了房子,带着女儿去乡下生活了
而那丁家旧居,也是分里外院,原本不错的房子,因出了人命案,卖价极低,且没一阵又传说那屋子里头闹鬼,弄得买家也不敢去赚只好请了法师来,看了风水,多砌了几堵墙,将一个院子拆分成了四个极小的院子,租与那贫户人家好挣些租子
卫浩歌便租了其中的一个院子,只有一间房和一条窄小的过道,那间房还是由厨房改成的,丁举人便是倒在了这里因此这院子租金格外的便宜交了半年的,才不过一钱银子
PS::)多谢秀才8510的平安符哈~
四九 公子
好一个狗血流满地的故事啊
姜缨听得愣了会儿神儿,心想这贱女渣男都没了性命,倒也干净,那丁家娘子好歹还薄了女儿,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至于那什么闹鬼不闹鬼的,看卫浩歌说起来一脸平静,想来是不怕的
“你一个人住那屋,难道不怕么?”
姜缨好奇地问了句虽然自己的灵魂已经是个二十岁的成年女子,但如果让自己单独去住一个死过人的房子,心里还是会发毛艾更别说到了夜深人静之时了
卫浩歌摇摇头,微笑道,“有时活人比鬼屋更可怕呢”
姜缨默了几息,这才想起带来的止咳丸,交给卫浩歌,又约定好了下月姜缨告假出府的时间卫浩歌小心地收好止咳丸,又跟姜缨说了几句姜大妮家的情况,这才告辞离开
这余下的二十来天里,姜缨把那两种药又做了些,那个调理的药立红和石榴姐姐用了之后都见效明显,不过这种调理的药至少也得连用上三个月,不然一旦退,又会和原来一样,立红身为大丫环是不差钱的,石榴家境略差,但见到这药管用,也舍得再多吃上几个月,好治了根儿
姜缨一门心思想着挣外快,赵府上下却是为了十天后赵老夫人的生辰忙里忙外,且今年尤其隆重,据说云家老夫人到时候还要带着云家的三个孙子孙女一同过府来,就是现今住在云府的三位贵公子说不准也能请来,石榴得赏那回,就是老夫人得了云家回信,才喜得大派赏钱
能得保国公家的老夫人过府相贺,这是多大的脸面艾这在赵府可都是头一次毕竟以往赵老夫人过寿,那是在京城,等回了乡,又有老太爷的孝要守,不能大办,眼下好容易出了孝期了,正好可以借机跟云家人多来往
因有贵客要来,到时操办的宴席怕是赵府近十年之最,用到的人手也多,因此这各处院子里的下人们,也都要抽调一半去做各种杂活
因怕临时抱佛脚出了什么差错,管家媳妇赵忠家的把那些下人们提前就都叫来,该说的说,该教的规矩三令五申,就怕到时忙中出乱,又选了些眉目清秀的,到时好在宴席上端茶送水的服侍
因传言中来的客人身份贵重,各院子里的人几乎没有不愿意被抽调的,据说二小姐院里的丫头们为争这露脸的差使还闹了一出,两个三等丫头揪头发抓脸吐口水的,那场面好不热闹
赵希院里倒好一些,因年纪大的丫头,比如立红立青几个,都是长相普通不出挑的,也没什么想头,小丫头们还太鞋又不是机灵百变之辈,顶多能想着多得几个赏钱罢了高嬷嬷安排被抽调的人时,在院里引起的动静比起旁的院子来,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了
不出高嬷嬷所料的是,赵希仍坚持要姜缨在院子里看着,到时既不被调去伺候席面,也不跟着赵希去给老夫人贺寿而是要留下来整理赵希的书房
高嬷嬷心中暗笑,倒乐得把出去抛头露面的活儿交给旁人,多的是人愿意得这差事好拿赏钱哩
到了十一月初九,那华丽丽的数辆云纹马车迤逦而来,赵府中门大开,家丁们精神抖擞,齐整地列队欢迎,赵家家主赵大老爷领着赵暄站在大门口迎接,而赵大夫人则带着女儿们在二门处等候
整个赵府内则是披红挂彩,装饰得一团喜气
慈春院内,赵老夫人已经收拾装扮停当,通身上下一派贵气,稳稳当当地坐在堂屋大椅之上,一边听着快嘴婆子们打探回来的消息
“回老夫人,云府的马车已经到了大门外了,云老夫人,云大少爷,云大小姐,云三小姐,还有,还有荣郡王,裴二公子,杜小侯爷!都到了”
报信的婆子老脸都笑成一朵花儿了,说出来的话也带着激动,哎娘呀,这么多的贵人,今儿可是给咱赵府添了说不出的光彩了啊
赵老夫人闻言微微一笑,道了个赏字,便让丫环们扶自己慢慢起身,前呼后拥地到慈春院门口迎接云家贵客
这几十年过去了,虽然自己没有像表姐那般嫁入高门,但这日子却是过得不差什么
赵家家境还好,人口简单,已故的赵老太爷个性和软,是个怕老婆的,虽有几个小妾通房,也被赵老夫人拿捏得紧,大气都不敢多喘的,这么些年,也只有一个庶子出世,还是老虎打了盹,才多了这么个人出来,等赵老夫人一醒过神来,那不老实的姨娘还不就被收拾了如今那庶子一家子都被赶出府外,在乡下过些紧巴日子,再碍不着赵老夫人的眼
而那云老夫人这辈子的经历,真可谓尊贵与苦逼并存,人生华丽丽的袍子上它爬满了虱子啊
还没嫁过去未婚夫就已经有了一个贵妾,三个通房,婆婆还是个严苛的,嫁过去不但要跟丈夫后院的妾斗,还要婆媳斗,妯娌斗等等
在历次斗争中,云老夫人付出了血泪代价才获得惨胜:小产两次,亲生儿女夭折各一好容易养活了一对儿女,云纵和云缈,儿子云纵被封为世子了,女儿云缈才貌双全,名动一时,偏偏又过犹不及,引来太多的青眼,反而不得不把云缈远远地送走,最后落得个香消玉殒的结局
到如今过了十几年,云老夫人曾经的敌手也都落败的落败,归西的归西,按说这位宅斗胜利者完全能在保国公府里唯我独尊傲视后院,过一把老封君的瘾儿了,可似乎云老夫人又跟自己的儿子儿媳不大合得来,索性一个人离了京城,带了个庶孙女云柳住在了老家其中多少弯弯绕绕,就是赵老夫人这位表姐也弄不大明白
赵老夫人在门口等人的当儿,腹内琢磨着这世事变幻,等瞧见表姐云老夫人那一身明显比自己高出一个档次的装扮也就心如止水了,带着满面真诚亲热的笑容迎了过去
云老夫人身边陪着的是赵大夫人,后头则是赵影伴着云桑,赵梦陪着云柳倒真真是嫡庶分明
两个老太太相互寒暄着,见过礼后便相搀扶着进了堂屋,几位夫人小姐又各自见礼,略叙了一盏茶的话,便有丫头来报说,赵大公子陪着云公子并几位公子一同来给赵老夫人请安踪
赵老夫人笑得合不蚂,忙道,“快请快请,唉呀,我这老婆子怎么敢当”
这四位公子的身份都比赵府的赵大老爷还高,裴二公子身无官职也就罢了,那荣郡王是二品宗亲,杜小侯爷是一等侯,认真算起来,赵老夫人不过四品诰命夫人,见了面还得向这二位行礼才是想必这回能来云府,也是托了云家的面子了
站在赵大夫人身后的梅姨娘一听这话,立时眼放贼光,伸长了脖子直朝门口张望,连赵大夫人恶狠狠地瞪过来也恍若不见
而二小姐赵梦,面露喜色地转头盼望,一边又慌忙伸手整理衣带和头饰,哪儿还有一丝淑女的矜持
云家大小姐云桑,冷淡地瞥了这明显蠢动的母女二人各一眼,嫣红的菱唇一侧弯起个讥诮的弧度
而二小姐云柳则是垂眼观鼻,静如春柳,保持着微笑端庄
云老夫人则拉着赵老夫人的手,只管笑着说话,也好象什么都没注意一般
赵老夫人面上笑得开怀,心里却直冒火星子,这些眼皮子浅的玩意儿,装也不知道装一下!
“影儿,既是有贵客来,你带着姐姐妹妹们到屏后头坐坐吧”
赵影把赵梦母女恨死了,要不是这两个东西,祖母也不会开口要自己几个回避了
本来多好的机会艾能光明正大地与几位贵公子结识,如今全给她们毁了
偷偷瞪了赵梦一眼,赵影有些不情愿地站起来,请两位云家小姐到屏风后头喝茶吃点心
赵梦卦留恋,不愿意进屏风后,那三人都隐身屏风后了,她才刚刚站起,本待再磨蹭,冷不丁地对上祖母赵老夫人的凌厉目光,吓得身子一个哆嗦,赵老夫人身边的丫头趁机过来,含笑扶了赵梦一把,这才把这个主儿也请了进去
屏风后头设了两排座位,案上也摆着各色点心果品,云桑云柳赵影已是分主宾坐下,赵影向云搔道,“大表姐可还是喝云山毛尖?”
云桑微微点头,笑道,“正是,云表妹有心了”
“那二表姐还用西湖龙井可好?”
赵影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巴结云家这两位表姐妹,自然要投其所好,把云家这几位的喜好打听得门儿清
云柳也微笑谢过赵影便吩咐了丫头们送上茶来
赵梦见大姐这般,不由得心里暗自撇嘴,哼,巴结她们有什么用,同样都是女子!
正鄙视间,耳听得门外婆子报道公子们到了,赵梦心中一阵乱跳,直恨不得离座而起,亲眼去瞧瞧究竟
听得几位公子在屏风那头给两个老太太请安的声音,只觉得个个说的话都是那般悦耳动听,偏偏花容月貌的自己却不能出去,好在公子们面前惊艳亮相,唉,可憋死本小姐了
五十 读史
府里内院外院如何热闹喧嚣,赵希的小院子地处略偏,在里头是听不见的,就算是小丫头青桃好奇心重,趴在墙头,手搭凉棚朝园子里头张望,也只能影影绰绰地看见点影儿
“哎呀,看见了看见了,那个高的肯定就是云大公子,旁边还有三个人影儿,必是王爷跟侯爷还有裴公子了”
因院子里一半的人都去做活儿,还有高嬷嬷和立红两个跟在小少爷身边,因此这院子里头就留了一个石婆子,小丫头青桃还有姜缨
石婆子年纪大了,小丫头才七岁,都不是能做活的,才被留着看院子
姜缨奉了命收拾书房,这两个在院子里枯坐无趣,小丫头淘气,便爬上了墙头看热闹,一边还给在下头的石婆子现场转播
石婆子咂着嘴,老眼闪着光,恨不得自己这把老胳膊腿儿的也能爬上去亲眼瞧瞧,“他们可是要进花房了么?”
此次赵家为了能让贵人们在这小县城尽兴,特意到那养花人家买了不少鲜花摆在花房里头,眼下是初冬,弄这些可花了不少银子哩就不知这些贵人们可看得进眼去不?
青桃探探头,“嗯,几个人好象在门口正说话呢,…咦,进去了进去了,咱们大少爷陪着进的,呵,小少爷也跟在后头呢…”
这二人在院墙下叽叽喳喳,姜缨却是在书房里十分悠然自得
赵希的书房里原本是只有些启蒙类的书,后来赵希跟着陆先生上了这几个月的学,已经把好几本启蒙书都习得全了,这个进度说得上神速了
陆先生知赵享为庶子有许多不便之处,当着赵大老爷赵德化只是略夸夸就算,并不照实说,虽然他觉得这个小学童要比他哥强十倍,但他若真的把这话说出去,只怕赵希的小日子就要难过了陆先生为人疏懒,并不知道赵家后院的事,不过只从小赵希对待赵喧那恭恭敬敬到小心翼翼的态度也能窥出一两分来
本着怜才惜才之念,陆先生有时也会送给赵希几本自己喜欢的书,小赵希喜欢得很,很是珍惜,赵德化听说了便让管家在外头的书铺里采买了不少世面常见的书籍,把小书房的三面书柜都塞了个半满,上百本的新书,弄得书房里头还有些油墨的味道
小赵希有上课的任务,时间有限,而姜缨身为赵希的跟班,做的事也顶多是拿件衣裳拎个包啥的,有大把空闲的时间,因此这些新书,姜缨看得可比赵希多了不少
姜缨这几些天正在看大商史记
这大商朝是大昭朝的前朝,历时两百年,如今的大昭开国皇帝,正是末代大商朝的一位武将这位大昭高姓武将,趁着大商朝皇帝幼鞋太后干政,外戚当道,朝中一片混乱时,领兵而起,夺了大商的天下,建立大昭
只是大昭武力有限,没有夺取整个大商的国土,结果大商北边为元姓豪强所据,是北雍的前身
而南方三省加上海边数岛,一向为各色族裔混居,也趁机脱离大商,自称为南洲,不过因南洲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几乎就没有一家能长时间坐得稳那南洲的龙椅,不过五十几年,倒是走马灯一般地换了五六个姓儿的皇室平均下来一家也就最多十来年,偏偏乱成这样,还没被大商或北雍趁机给灭了,倒真是运气使然了
因大昭那一套礼仪官制都是照搬的大商,姜缨从大商的史书中也能多了解些这异世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大商的历史还真是充满了野蛮和诡诈
有那生性荒|淫的皇帝,佳丽三千夜御数十女,什么花魁酒娘臣妻的在他后|宫里统统都有,这也罢了,居然还看上了自己侄媳,堂妹,也揽到皇宫中当他的女人!
这也太极品无下限了啊
姜缨看着头皮发麻,全身有点冷,忍不住要搓一下自己的胳膊,一个国家有这么位皇帝太可怕了,难怪没几年,那位被夺去妻子的侄子要设计用瑃药毒死皇帝,另立新君咧!
嗯,还有这个,这位接近末世的皇帝倒是不算好色,只是热衷于生儿子,他的皇后就生了五个儿子,其余大小妃嫔一共给他生了九十来个儿子,三十几个女儿,还真是高产啊这皇帝还洋洋得意地跟自己的大臣比拼,笑话大臣生的儿子还不到自己的三分之一,那大臣也赶紧拍马,道是圣天子龙精虎猛,下臣实有所不及也
结果可好了,儿子大了要分封建府娶媳妇生孙子等等,三十来个儿孙花销就把大商一年的税赋花去了一半了再加上成年儿子结党营私,争权夺利,眼睛都盯着那皇座,弄得朝中乌烟瘴气,乱相频生,常有大臣和无辜平民被乾得家破人亡甚至连遇到天灾或是边关战事这种大事,这些皇子们也不放过争夺倾轧的机会…这一段漫长而黑暗的时期为后世称为十龙夺鼎
十龙夺鼎的权谋戏过了之后,九十几个皇子死了有大半,各种死法应有尽有,有病死的,有自杀的,有失足落水的,还有被怀恨在心的奴婢刺死的,骑马受惊摔死的,各种花样的死
而剩下那最后一条龙终于确定了继承之位,那老皇帝还得意自己这个继承人是儿子里百中挑一,那定然是能力最强的,将来治理国家也是一把好手,嗬,没想到老皇帝是大大的失算了
善长争权夺利搞阴谋隐私的,那是特务头子的活儿艾让特务头子治理国家?
唉,姜缨捂了把脸,为这个大商朝的末世悲哀了一息的工夫
天灾人祸,基数庞大的皇子皇孙就如一群蝗虫般,把大商的基业啃得干净,最后为大昭的高姓开国皇帝夺了江山,那些龙子龙孙们也被砍瓜切菜般诛杀得一干二净…
哼,让你不节制生育?让你管生不管教?
得了这等杯具下场完全是天意啊天意!
放下大商史书,姜缨头回觉得自己姜家的老祖宗简直是太英明神武了,就连那位五百年里被后世史家诟病最多的青凤帝姜怀,比最贤明的大商君主来,也能甩开他几条街去!
青凤帝姜怀为啥被诟部
就是因为她连娶了三位夫郎,三位之数已满,偏偏生性多情,又看上了其他大家公子,然而祖制难违,没有小四的席位,那三位夫郎身强体健又没有错处,也不可能腾出位置,于是就将小四偷偷藏在宫外,当做情人秘密来往
若只是养个小四情人倒也不会被人骂,偏这位青凤帝个性还粘糊,非觉得自己和小四是真爱,一定要给小四也生个继承家业的女儿,结果除了跟三位夫郎生的两个儿女外,还一连生了四个儿子,最后一个孩子倒是女儿,可惜生孩子难产,母女皆亡
这位女帝在位十年,倒有大半时间都用在生孩子休产假上头了,那朝政之马虎可想而知
而因她死的仓促,许多事不及跟太女交待,还有给真爱小四生下的四个儿子,长在宫中,却与皇夫太女关系不睦,弄权添乱,也给太女初执朝政留下许多隐患,因此后世史家一写到这位女帝,伴随而来的就是昏愦无道荒唐等不大美妙的字眼
有一位文笔犀利的史官写得最是一针见血,大意说是皇室这样的存在,本就和神坛上的神兽一般,是让万民用血汗供奉,顶礼崇拜的,作为神兽的皇室既然享受了百姓的供奉,就该尽到自己的职责治理好国家,就算治理不好国家,生下合格的继承人并教育好倒也能交差,然而青凤帝任性妄为,正经的皇女只一个,放着不管,倒是生下一堆要老百姓供养的无用皇族来,可谓生孩子是历代女皇之最,功德是历代女皇最末,还是负的
拥有四个男人,生了七个孩子就被骂了几百年的青凤帝若放到大商皇帝堆里,那妥妥的是一代圣君啊
唉,这异世的子民们活得真够可怜艾王室贵人多如鲫,个个都要吸血吃肉,若教他们得知还有另一处乐土,那定然是欢欣鼓舞,飞速来投的
不过这些也都只能想想图个一乐而已,姜缨自己还无路回去呢,更不用说这异世的寻常人了
姜缨发出一声无奈的喟叹,又接着看下去
却听院子里青桃和石婆子齐齐发出一声惊呼,充满着骇异,仿佛是看到怪兽冲进了院子般
姜缨赶忙丢下手里书,几步冲出了书房
呃,不是怪兽冲进了院子,而是神兽啊
但见一行六人,除了小不点赵希,俱是锦衣翩翩,仪容俊雅的少年,松柏翠竹,芝兰玉树,或行或止,一时并立,令赵镶个不算大的小院立时显得蓬壁生辉珠玉满堂起来!
ps:悲了个摧的,这章因有审核词要重发另,好少的收藏艾月小小地提醒一下,看文的亲艾顺手收了俺呗~
五一 恍惚
这六人里头,除了赵希和赵暄是姜缨等人认识的,其余贵少一位十七八岁,另外三位略小一两岁,虽然知道是荣郡王等人,可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霎眼望过去,只觉得一水儿四个美少年,都极是赏心悦目
毛丫头青桃和糙老婆子石婆估计这辈子,也没见过这景儿,登时又惊又喜,扎着手傻楞在地,惶恐地不知该做何反应才好了Hxm
赵暄不满地瞥了庶弟一眼
小毛孩子就是小毛孩子,院里的人都是这么没规没矩的,看那个楞头小丫头,口水都快滴下来了有没有?
再看那树下蠢婆子,张那么大嘴黄板牙都露出来了倒底是想哭还是想笑?还是想吓坏了几位贵客?
还有那个…叫小缨的丫头,平素也是常跟在赵象右的,好歹也见过世面,怎么就跟丢了魂儿一般盯着小侯爷看?
小不点儿赵祥绪有些低落,强颜欢笑地跟在众公子后头,看见自己院里这几个人的失态涅,关键是看见姜缨的异常,赵希更是目光一沉,嘴唇微抿,咬了咬牙,正待说些什么,幸好随后赶来的高嬷嬷救了急
“还不快给公子爷请安!”
高嬷嬷一进来就捏了青桃一把,又拍了拍石婆子的肩,拉着姜缨一道,屈膝行下福礼去
这时那一老一小外加姜缨这才省过神来,随着高嬷嬷给众位贵客见礼
姜缨也跟其他人一般,低头垂眼地行着礼,双手在袖中紧紧捏成拳头,感觉背上一片凉意,原来不过是那几个呼吸间,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位身着银红撒花长袍的少年,不正是,正是…慕容凤!
异地重逢,慕容凤那张俊美到浓烈张扬的面容带给姜缨的,不是老乡见老乡的亲热,而是寒毛倒竖呼吸停顿的无限惊悚
姜缨最先想到的就是:不是吧,这小子阴魂不散艾也穿来找本王讨命了!
直到被高嬷嬷拉了把,姜缨方从惊悚中回过神来
再偷眼细看,瞧出了些许不同,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只容貌酷似,并非本尊,而且这年岁,也对不上么
慕容凤已经十九岁零五个月了
这位红袍少年明显才是个十四五的惨绿少年么
幸好她方才忍着没有发出声音,不然当着贵客面前失礼,就算是有赵希护着,怕也是要挨一顿好打
几位贵公子当然不会对一个没长开的平场丫头注目,且他们身份尊贵,仪容出众,对于来自小丫头们崇拜爱慕的热切目光早已见怪不怪,因此,赵希院中这三个礼仪不佳的下人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只略瞧了眼,便说笑着在院子里头走动起来
只听那位身着玉色锦罗袍的少年扬眉笑道,“倒是希表弟这里看着十分清幽”
听着这话,这位正是云家大公子,未来的保国公世子云松了,看着约有十七八岁,是这些贵少之中年纪最长的面容精致,眉宇间还带着几分英气,身形挺拔修长,倒真如其名,似一棵生在苍山云雾间的青松
被众多个子高的少年一衬,穿着鼓鼓小袄的赵希就象颗小豆冬步子本就鞋落在了最后,听了云松这话,只好心事重重,有气无力地扬起脸来,冲着少年们笑得一笑
清幽你个头!
放着布置精心的花房不赏,放着赵大夫人费力打理的暖阁不呆,又不乐意在园子里看戏,乃们这些大爷们,为毛偏偏要吃饱了没事干,号称要在赵府里走走
走走就走走吧,路过大少爷院子,赵暄自然热情相邀
这干人却只在院子里略站了站,放着那么多殷勤服侍的漂亮丫头们不搭理,抬脚就接着走
好吧,又路过大小姐院子,大小姐正陪着云家两位小姐,只听得院中琴声悠悠,颇有缠绵情意,公子们只是略住脚步,听了没有一耳朵,便抬脚走人了
等路过二小姐院子,闻讯赶来的二小姐则豪放得多,亲自含羞带笑,美目勾人,上来就跟云家表哥哥搭话,这回倒是赵喧嫌丢人,赶紧拉了云松快闪把个赵梦气得直跺脚,直拧手帕子
最后这伙人走着走着,就到了赵镶偏僻小院了
赵夏中有事,反倒盼着这几个赶紧地转一圈就走,该哪儿呆着哪儿呆着去
可惜天不从人愿,但见这几位东瞧西看的,倒来了兴致
“咦,这个秋千挺别致么…”
寻常的秋千可没有靠背和两边的护手,也没这么大
而这大大的秋千椅上头又垫着厚厚的毛皮,一看就有一种想让人窝在里头晃悠着睡上一觉的冲动啊
红袍少年眉稍略挑,见着院内两棵梧桐树下的秋千长椅,眸光微闪,说着话便试坐了上去,秋千轻荡,红衣飞扬,少年对着众人绽了个大大的笑容,宛如春日下百花盛开,才嘻笑问道,“小兄弟,你不介意我坐一会儿吧?”
赵夏中磨牙,个死娘娘腔!
都已经坐上去了,还问?还问?
那个秋千可是小缨姐姐画出来的样子,院子里几个丫环姐姐齐动手,才做出了这么一架啊
赵希没有答话,抬起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求助似地看向云表哥,这里就是云表哥最年长,应该会主持正义的…吧?
赵喧很是瞧不上庶弟那可怜兮兮的涅,不过就是个秋千么,让小侯爷坐坐又不会塌,不过话说回来,庶弟院子里他从来没想过要进来,因此完全不知道他这里居然还有自己院子里没有的稀奇玩意儿?
嗯,回去他也要在书房前头安上这么一架,到春暖花开时,跟绣儿两个并肩儿坐,念几句婉约的诗句,听绣儿哼两句小曲儿,那可真是人间至乐了
唯一有点遗憾的,大概就是绣儿的容貌若能再出色一些就更好了,…哪怕只有云桑表妹三分颜色哩…
被寄与厚望主持正义的云松,却是摸摸赵希的头,温言道,“希表弟放心,你杜四哥只是坐坐,不会弄坏的就让他一个人呆在这里,咱们去你书房瞧瞧可好?”
一路走下来,这赵府里也就只有这位希表弟的院子,看着还算清静了
院子如此,人亦如是
“嗯,还真是满舒服的,…”
杜鸿洋洋得意地把腿也搭了上来,眼角余光何尝没瞧见小豆丁那副极不情愿的涅,敢怒不敢言的纠结神情,心下乐得开花,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青衣小丫头,大喇喇地吩咐下去
“那站着的小丫头,别愣着了,去给本侯倒杯茶来,要不冷不热的玫瑰红茶,再来盘如意卷儿,如意卷儿不要凉的,在火上焐个一刻再端过来…”
杜小侯跷起的鹿皮官靴下头粉白的底儿在眼前一晃一晃的,被点到的姜缨半垂着头,嘴角微微抽动,将腹内的脏话压了下去,这才应了声是
转身走了几步,才想起赵镶院子里何尝有什么玫瑰红茶和如意卷儿
在老夫人的时时过问之下,赵镶里能有些新打的茶叶和几碟子点心就很不错了
幸而高嬷嬷为人老到,见状忙跟着姜缨,低低喊了声,“去慈春院的小厨房”
同样是一张相似的脸,做人的差矩怎么就那么大呢?
小凤凤何尝有过这般欠打的拽样子?他可是什么时候都是善解人意,处处留心的好青年当然了,小凤凤一切都很好,只在最后来了个双双殉情的狠招…
姜缨默然地跟在高嬷嬷身后,心里还在给这两人做着对比
总之,这货绝对不是小凤凤
云松一马当先,进了赵希的书房,口口声声要看希表弟的功课
他一进去,赵喧赵希还有着暗紫长袍的贵公子便也跟在后头,依次而入
院子里只余下位穿石青袍子的公子和悠然自得地躺在秋千椅上的杜鸿小侯爷,青桃和石婆子早吓得躲到角落里头,缩头缩脑地如鹌鹑般,心里极想溜回下人房里却又不敢
“裴二,你这是也想和我同坐么?”
杜小侯爷半眯着眼,带笑问了句,却是整个身子半侧半卧,把一张秋千椅占去大半个,没有一点要让出位置的迹象
裴冲的目光却是在院子四周打量一番,最后又落在杜鸿身上,哂笑一声,“欺负小娃娃很有趣么?”
杜鸿在空中晃荡着,还认真地点点头,“有趣!”
哥几个来赵府倒不全是为了给云老太太面子,而是这阳平县城可供玩乐的地方也太少了些,在云府里呆得腻了,换一家散散心也好
不过这赵府安排的宴会,也着实无聊了些,所见所听俱是巴结逢迎之辞
所以临时起意,要跟着这小豆丁赵希来看看他的院子,不过看赵希的涅,似乎是怕自己几个抢了他什么宝贝一般,那隐忍着委屈的小表情还真是好玩啊
PS:
贵公子简介~
云松:保国公嫡长子,十七
高宏:荣郡王,十六
裴冲:裴府二公子,十五
杜鸿:定国小侯爷,十四
赵希(点头偷笑):嗯,这么说,这些人统统都是大叔喽!
众公子:!
五二 暗恨
赵希的小院子不大,其实除了那架秋千和墙角种着的葡萄藤外,就是普通的几间正房,几间厢房,后头是一排的下人小平房,赵希的书房里也不过是桌椅书柜,都是寻常器物,顶多摆一两个花瓶,还都是市面上的瓷器,才从窑里头出来的,看来看去竟是无一样值钱的
着一身深紫华袍的荣郡王寻了交椅坐下,淡淡笑道,“这里倒是布置的干净”m
跟方才见过的赵喧书房真是落差太大,全然不像两兄弟的书房,虽然嫡庶有别,但这差得也太多了些
不过虽然这屋子没什么值钱器物,瓷器新得烧手,玉器成色堪虞,不过陈设布置,倒是于平淡中见精细,一切都让人觉得舒适自在
比如说荣郡王高宏坐在椅上,腰背处就刚好放了个小垫子,那弧度与背部嵌合,靠坐着相当舒服
再比如说,三面墙的书柜,满满当当的摆了不少,分门别类的放得整齐,柜边上还贴着许多小木条,标明了这一排排的分类经书是一类,诗歌为一类,正史一类,杂学一类,野史传奇话本是一类,咦,好象有什么奇怪的书也混进来了…
话说这里怎么会有话本呢?
原来赵府的管家赵忠是个只识几个字的,他手下的人那认字的就更少,给小少爷买书也不过就往这阳平县城的书铺寻,有些什么就囫囵地买了,赵大老爷也不会去过眼,因此这些不该出现的就出现在赵祥房了这些充满了井市故事的书也大大丰富了姜缨对这异世的认知
赵暄站在书柜前望了几眼,撇了撇嘴,心里有些鄙视
这些都不过是寻常的书,纸质发黄粗糙,还有臭油墨味,看着满满的是装了不少,可认真算起来又哪比得自己书房的藏书量,更不用说自己那儿还收着不少孤本珍品哩
当然了,赵镶屁大点的小娃,有这么些已经是很够了
云松却是细细瞧了那些小木条,见上头字煎瘦挺拔,铁钩银划,撇捺如匕首刀切,连笔又如游丝行空,实在是少见的好字,若非多年苦练,也不能写得出来
“好字!希表弟,这字是哪个写的?”
原本他是想问这书架是谁整理的,竟然比自己身边多年的文婢做的活儿还漂亮
结果一瞧清了这难得的好字,倒是忘记了先头的问题
其实无论是整理书柜,还是木条上的字迹,都是姜缨一人
赵希有心说是自己写的,奈何桌上就现放着自己的功课,闲人高宏正拿着翻看,那笔迹,跟这笔迹,是无论如何也对不上的
赵希咧嘴一笑,“云表哥,这些小木条都是几个丫环姐姐做的,我也不知究竟是哪个在上头写的字,如今院子里没人,散了席,丫环姐姐们都回来了,我就去问问看去!”
他这可不算说谎,做木条这活儿,可是院子里好几个丫头都动了手的
哎,千防万防,没想到这帮人居然登堂入屋,全给他们瞧见了!
云松还有些许遗憾,他是很想瞧瞧是怎么个聪明的丫环的,写得这一笔好字,给一个小娃娃当丫环,着实的有些屈才了
赵喧也是头一次见到姜缨的字,方才他听了云松的夸赞便凑上去瞧,只瞧得一眼便有些愣神了,原本自己书房中的绣儿,识得字,拿得笔,字迹虽嫩了些,却也透着女子特有的秀丽婉约,自己也是因了这个对她高看一眼的,可若是跟这木条上的字比起来,就算是赵喧有心偏着自己丫头,也不得不承认,这二者根本没法比,莫说王绣儿,就是写字写了这么多年的自己,也是比不上的
没想到庶弟手下居然还有这般人物!
赵喧细细回忆,嗯,立红立青立墨几个大丫头,都是平板无奇,不像是识字的啊…莫非,是那个毛丫头小缨?
“这该不会是那个小缨小丫头写的吧?”
赵夏中暗恨,这位绣花草包什么时候这般聪明起来了?
却是懵懂地歪起头,苦想一会儿,“是她写的?当时明明有好些人混在一起做事的艾嗯,夜里问问看”
又迈开短腿,来到荣郡王高宏面前,笑容灿然,谄媚问道,“小郡王哥哥,希儿的字…写得怎么样?”
这帮人都十几岁了,偏偏要来逗他这个五岁的小娃,真是幼稚得紧,从年纪上看,十岁已经隔了代,可以算做叔叔辈了!
赵夏底真想管这帮人叫大叔啊
高宏翻到最后一页,将手中装订好的册页放在桌上,见赵希涅可爱有趣,放柔了声音,摸了摸赵希的头,道,“赵稀弟的字写得很好,嗯,本王最喜欢用功的好孩子,”说着,从腰带上解下一块玉佩,放在赵希的手里,“来,拿着这个,这是给你的奖励”
那玉佩色泽莹润,水色十足,入手冰凉沁骨,上面还有虬龙入云的图样,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
赵希拿在手里还没说话,赵暄在一边看得分明,不由得瞪了眼,含酸斥道,“希弟,你一个小孩子家,怎么能领受这般贵重…”
话说了一半,云松站在他身边,侧头瞧了赵暄一眼,目光中含着明显的警示
赵暄心中一凛,忙闭口不言
赵希却是握着那玉佩瞧了瞧,两只大眼眯成弯月,笑眯眯地把一双小肉掌双手合十,冲着高宏拜道,“赵希多谢小郡王哥哥的赏”
高宏见面前这小娃唇红齿白,行事落落大方还透着天真可爱,要比自家的几个庶出弟弟讨喜得多了不由得赞了一声好乖,扶起赵希
“呵呵,果然还是荣小郡王财大气粗,随手就是好东西,倒把我们这些人衬得穷酸了啊”
随着话音,石青色的衣影自外而来,眉目淡雅,神色温润如玉,声音也如玉石相击般悦耳,正是裴家二公子裴冲
一进书房,裴冲星目略作顾盼,瞧见这里简朴的器物陈设,心中有数,面上仍是微笑着,走到高宏边上,也寻了张椅坐下,很快也察觉了这里的些微不同,眯起眸打量一番,赞了声好,“小赵希的书房收拾得真不错”
赵喧听了心里一阵不爽,方才带着这些人参观自己书房,自己想献下宝,要拿前朝的大儒真迹抄本出来,都被云表哥推了,怎么到了这小庶子的破烂书房,就这般给他脸面起来?
赵喧阴郁地瞄向赵希,哼,小东西,就会撒娇卖萌!嗯,是了,表哥他们几位许是想逗小孩子玩客气几句罢了,哪里就真是这小鬼聪明了!
赵喧其实不想在这破书房里多呆,不过这些人都没有动身的意思,他也只好陪着,见得屋内只有三张椅,二张已经被占,还有一张,赵喧看看仍在站在书架边上的云松,心想,还是留给表哥吧
赵喧走到窗下的小榻前,坐了上去,眼瞧着榻上还有一本打开的书,随意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大商史记
赵喧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二弟,你才多大,倒看起史记来了仔细我告诉陆先生去,他定要责你好高骛远”
连赵喧自己,都还没看过那些正史呢,虽然有空余时间,那也拿来念诗词的,再不然还能看点小禁书之类的谁有那个闲心看史记啊
这塌上的大商史记正是姜缨先前所看,因出来的匆忙,没来得及回书架上,倒被赵喧拿来说嘴,其实赵喧倒也没有大恶意,就是心里有些不平衡,训斥幼弟几句找补一下而已
赵羡,抿着唇,半垂下头,一副知错的样子,看着温润公子裴冲大起怜惜之意,将小豆丁赵希搂了一把,笑道,“小孩子好奇,也是有的这一屋子书,总是让人看的”
按说一个十四五的少年,将个五岁小娃搂在怀里这种事,其实是挺寻常的,不过表示亲昵之意罢了,但赵希却觉得极不自在
鼻端嗅到淡淡的薄荷清香,肩头搭了只温热的手,反而让他身子微微一僵,心里如有条带刺毛虫在爬上爬下,恨不得赶紧挣开来,跑出书房去
云松听了自己未来小舅子的话,目光在书柜侧下角落处一扫而过,那边的小木条上头写着传奇野史,里头一排齐整的书,书名耸动,什么飞花艳想艾春楼梦艾娇雪梅,夙世姻缘传啊
云松笑而不语心想这赵希一个小孩子,这位赵家表叔倒真是忽视之极了
赵希一抬眼,瞧见立红捧着托盘进了房,登时目光一亮,笑道,“立红姐姐送茶水来了我来给哥哥们分茶”
小身子冲过去就要接那托盘,立红哪里敢真让赵霄,只摇摇头,稳稳地将盘中的茶壶和茶杯还有几样点心都摆在桌上
清茶的香气在房中弥散,云松看着立红稳重温婉的动作,心想这才是个丫环该有的样子呢
接了杯送来的茶,含笑问道,“希表弟,就是这位写的好字么?”
立红一愕,待瞧见云松所指的方向,忙道,“不是奴婢所写…”
赵希觉得她下一句就要供出姜缨来了,赶紧接话,“立红姐姐,快给裴二哥哥和郡王哥哥还有我哥哥倒茶艾一会茶就冷了”
裴冲听得一乐,“这一堆哥哥的,难为赵家小弟倒是叫得利索”
屋里几人都笑了,却听院里传来砰的一声,倒是瓷器摔碎的声音,还伴随着一声女子的尖叫
众人未知何事,纷纷起身去瞧
PS:
裴二:小豆丁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希(理直气壮):大叔你这样会害我被人误会的啊
裴二(磨牙):
郡王(看天看地看风云,笑而不语中)
姜缨(纳闷):我是不是错过什么了?
五三 糟心
赵希本来就是站着的,且身小灵活,跟一只小兔子般噌地就窜了出去,焦急地张望着,心里头的着是否姜缨端茶过来出了什么乱子
果然见一个丫头低着头跌坐在地上,边上是一堆碎瓷和托盘,地上还有些湿痕,还冒着热气Hxe
赵希大惊,刚要发声,那丫头头上戴着一朵红艳艳的绢花跃入眼帘,赵镶才放下心来
太好了,不是姜缨!
那银红长袍的少年杜鸿仍然懒洋洋半躺着,眯着眼瞧着院中各色人物,嘴角噙着一丝笑,身随着秋千,在空中轻晃,一派看好戏般的悠然
在那丫头的对面,站了位身着桃红锦绣衣裙,浑身打扮得金光闪闪的半大姑娘,身前的长裙湿了大半,一手微微颤抖着指着地上的丫头,一边还有随身丫环拿帕子擦试身上的茶水,杏眼圆睁咬牙切齿,不是二小姐赵梦又是哪个?
“你,你,这个贱丫头,你敢故意把茶泼到我身上!”
赵梦已经出离了愤怒,一双眼内恨不得飞出刀子来,这该死的贱婢!
自己明明示意她把茶水给自己了,这贱婢还装做看不见,妖妖娆娆地朝小侯爷跟前凑!
而当自己伸手去夺时,她又故意把托盘倾倒,让自己在小侯爷面前弄得这一身狼狈,简直就是狼子野心,胆大包天!
那地上的丫环抬起头来,目光含泪,双肩颤抖,可怜兮兮地求饶道,“二小姐饶命,春柳不是存心的,实在是没提防二小姐突然撞了过来,这才,…二小姐饶命啊”
说着便给赵梦磕头不已,赵梦哪里肯轻易放过,伸脚一踢,那丫环就被踢了个跟头,发出声痛叫
赵希见不是自己院里的丫头,更是放心了,心里却纳闷,这个春柳记得是赵大夫人院里的,怎么会跑到这里来送茶水?且那个杜小猴爷不是要姜缨姐姐去端茶的么,又怎么换了春柳?
至于二小姐会出现自己小院,赵希倒是不意外,能有机会攀上贵公子,这位心比天高的庶姐又怎会放过这机会呢?
再朝左右瞧过去,见高嬷嬷垂手站在一边,姜缨缩着身子跟在高嬷嬷后头,便几步跑过去,也不理二小姐是如何教训春柳的,只轻声问高嬷嬷,“怎么是春柳来送茶?”
高嬷嬷无奈地道,“去大厨房时,正好碰上了她,她今天正好被分派了在贵客席上送茶”
原来春柳为人八面玲珑,善于打点钻营,知道今日宴会有不少贵公子来,便四处打点,使了些钱才得了个能在席上送茶水这份露脸的活儿今日一大早就收拾打扮,涂脂抹粉,自我感觉也挺美的,一心想要在众多贵少面前留下个好印象,说不定被哪个看上了,就把自己要走了呢
不过让春柳大失所望的是,贵公子们只是在贵客席上露了个面就走了,席上的客人们便都施中老年,虽然身份也都是这阳平城里的老爷们,但这些人的身份还不如赵府的两位男主子呢,又如何能让春柳瞧得上?
正懊恼间,恰在厨房茶水间里看见高嬷嬷和姜缨,一问,原来是给贵客要的,春柳登时双眼发光,自告奋勇说自己分派了活计送茶,便往小少爷院子里走一趟也是该的
姜缨原本就是被抓壮丁的,对这差使不甚热情,有人代劳自然是求之不得,高嬷嬷想着这春柳既然分了送茶的活计,那走这一趟倒也勉强在理,便由得她去
自以为得计的春柳满怀热情地捧着托盘,乐得快要飞起来了,连高嬷嬷和姜缨都差点跟不上她的步子,只好远远地的落在后头
谁知快要进院子时,却恰好碰上了闻风而来的二小姐,二小姐叫住春柳问话,一听这些是那位小侯爷点名要的,登时心中暗喜,就命春柳把盘子交给自己,春柳容易有这个机会,哪里会拱手相送,口中只喊着这种活计不敢劳动二小姐,脚下却是加快速度,抢先进了院子,一看小侯爷那闲卧秋千的绝艳丰姿,登时春心萌动,奔着小侯爷就过去了
而仍不死心想抢活的二小姐也追过去,伸手要抢,结果就成了盘倒茶翻衣裙污的局面了
这些不省心的女人啊
赵希听得抽了抽嘴角,背起手,打算看好戏了
身为一个年幼无知的小娃娃,小爷在自己院里看热闹也是正常的吧?
他们这边低声交待因果,暴怒中的二小姐已经趁胜追击,连踢了春柳好几脚了,春柳痛叫连连,捂着被踢的腹部在地上打滚,不知怎地,就滚到了杜鸿的秋千架前,身子瑟瑟发抖着,跪在秋千架前的地上,冲着正看好戏的杜鸿求救
“侯爷慈悲,救救奴婢性命吧!”
望着以柔弱之姿,卑微之态的少女丫头,伸出一只兵得宜的白嫰小手来,怯生生地挨住秋千椅的边儿,身上带着不少被踢的泥印子,衣裙凌乱,但那张脸却是干净得很,虽不过中人之姿,但胜在梨花带着点小雨,哭得很有美感
相形之下,气势汹汹,喊打喊杀,一只手拎着湿答答裙角,好方便踢人的二小姐赵梦,形象就彻底地被毁到泥地里头去了
杜鸿睁大了眯着的一双凤目,轻轻叹了口气,对着地上的春柳道,“你是赵府的丫环,为什么要救我救命,不是应该找你们少爷小姐么?”
说着,侧了头,唇角仍然带笑,瞧向依次从书房门口走出来的几位公子,这几人已经站在那里有几十息的功夫了,怎么也没有人出个声,开个口的,难不成都是在看好戏的么?
赵喧一直没有开腔是被这些人弄得有点眼晕,不明白这乱糟糟的是怎么回事,怎么大夫人院里的丫头在庶弟院子里被庶妹追着打,这明显不合理不科学不是么?
听了杜鸿这话,赵喧才清醒了些,上前几步冲着赵梦喝了声,“住手!”
围观众心里都想,应该是住脚才对啊…
二小姐再暴狂化,对着赵喧这个未来的赵府一家之主还是深深忌惮的,在狠踢了地上的春柳一脚后,这才收回了腿,回头来,准备对着赵喧哭诉,“大哥,这贱婢她…”
赵梦突然收了声,但见对面一排贵公子,除了赵喧,玉色长袍的云松,深紫锦衣的高宏,石青锦衣的裴冲,齐刷刷瞧过来的目光里头都带着嘲弄,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丢丑
赵梦不由自主地摸去拉扯自已不像样的裙子,糟糕的是她觉得头发似乎也有点松开了,正想着去扶却是已迟,只听叮当两声,两只金珠花先后掉在了地上
二小姐终于转换成披头散发的涅
赵梦身边的丫环忙下去拾,赵梦的脸跟火烧过似的,热辣辣的一片,哑声道,“我…我…”
赵喧斥道,“还不快扶二小姐回房去换衣服,在这里傻楞着做什么!”
虽然赵喧不是个精明能干的,但好歹也知些礼仪廉耻,家中内眷当着贵客失态如此…咳,这人丢大了啊
赵梦终于被自己的丫环连拉带扶地拖出了小院
嘤嘤…
低微地啜泣声把围观众的目光成功地拉回到了地上的春柳身上,但见豆蔻年华的小丫环,钗横鬓乱,哭得双目微肿,眼光幽幽地望着秋千椅上的凤目男子,又望向自家大少爷,似有无限委屈,要寻人倾诉…
赵喧面如玄坛,目光不善地盯着春柳
“你也下去吧!”
大少爷一向都是很和气的,若是见了顺眼些的小丫头们还会给几个笑脸,然而今天的大少爷脸色却是格外阴沉,春柳本来还待哭诉几句,见状也只得麻利地擦了泪,爬起身,行了个礼,一瘸一拐地也终于出了院子
院中一时沉静,忽听有人笑道,“这么说,我的茶点还是要等一会儿了?”
不是因他的茶点引来了乱子的高鸿又是哪个?
高嬷嬷忙福得一福,“老奴这就再去取”
姜缨则赶紧上前去收拾地上的残局
赵喧冲着几位贵客抱拳致歉,“惭愧惭愧,府里人粗鄙无礼,让各位见笑了”
在秋千上头的杜鸿发出一声低笑,荣郡王高宏则是微笑不语,只有裴冲摇摇头答了声无妨,云松同情地望了赵喧一眼,安慰道,“表弟也莫太介怀,这不过是小事”
谁家后院里,没有几个糟心的女子?
当然了,象这般直白晃眼的,也真是奇葩了
若是自己家里也有这般丢脸的庶妹的话,…云松摸摸下巴,这么惊悚的事,还是不要想了罢
尽管,在不久的将来,他会发现,天总是不从人愿啊
稳坐秋千椅的小侯爷终于喝到了高嬷嬷端来的玫瑰红茶,…还有热得刚好的如意卷儿,方才在酒席上都没吃多少东西的众公子们,此时都感觉有些饿了,大家将一盘子点心一扫而光
赵喧看得郁闷,在酒席上那么精心准备的酒菜吃的你们看也不看,现在闹出这一副饥不择食状是要闹哪样啊但也是敢郁闷不敢言,只吩咐再多拿些茶水点心过来
比他还郁闷的是赵希
明明他这院子里什么有趣的也没有好伐,为什么这些人吃吃喝喝的有长呆的架势?
好容易这帮人说了会儿话,终于起身要走了
小猴爷偏偏又转回身来,凤目微挑,笑着指一指姜缨
“稀弟,这个丫头送给哥哥如何?”
五四 旧人
听了杜鸿这话,其他三个都知道这厮又开始使坏了
云松撇撇嘴,唉,杜鸿啊杜鸿,你说你欺负个小孩子做什么呀zxSm
这位庶出的小表弟,看他院子里这格局,也知道在赵家不是多受宠的,身边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杜侯府里奴仆如云,来要人家的使唤人干什么
嗯,当然了,若是要那个字写得好的丫环么…
何况那个被点名的小丫头,缩在老嬷嬷身后,涅是个极平常的,认真算起来,还不如刚才在地上打滚的丫环呢,杜鸿若是要了那个去,保证那丫环能乐得晕倒
赵希蓦然瞪圆了眼睛,怔忡片刻,回头看看被杜小猴指着的姜缨,忽然间就抽泣起来,呜咽道,“猴爷哥哥不要”
一边哭,一边就跑过去抱住了姜缨的腰,一副生怕被杜小侯抢走的涅
云松拍拍杜鸿的肩,道,“走吧,莫欺负小孩子了”
倒是高宏和裴冲两人都没说话,只在一边看着
杜鸿一挑眉笑道,“什么欺负,这不是在商量么,稀弟,侯爷哥哥不白要你的人,拿东西来给你换,来来,你瞧瞧想要什么?金银?玉佩?夜明珠?”
说着便从腰间解下一个硕大的荷包,把里头的东西掏出来一样一样地展示给赵希看
果然侯爷就是财大气粗,里头放着几个金祼子,一只玉蝉,明珠手串,奇楠制成的方牌,杜鸿拿出那只玉蝉时,还给赵暇范了下居然还能吹出蝉鸣的声音,再加上那通透的白玉,精美的雕工,粗略看着也是价值千金了,若哪来换个小小的丫头,这笔买卖真是要赔死了
还有那明珠手串,个个如拇指头大鞋表面圆润光滑,莹光之中还透着金色,莫说是庶出少爷赵希,就是赵老太太,都未必有这种好东西
至于那奇楠,更是沉香中的珍品,气味清甜香冷,冲在身上可以安神养身,自古便有一片万金之称而这块木牌子,又何止一片?
姜缨前世见过的奇珍异宝多了去了,自然看得出来这些东西的价值,心想自己一个小小的丫头,若是赵老爷或赵老夫人或大夫人在这里,怕是把自己拱手相送好巴结贵人也是极乐意的,更不用说小侯爷还要出这些珍宝了
不过,这小猴,要换自己,究竟是打着什么鬼主意呢?难道他真是慕容凤魂穿?
不能呀,自己如今的涅跟从前天差地远,虽然名字与前世相同,但这小猴又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呀?
赵羡里泪珠滚滚,杜鸿那一样样的宝贝也不知看清了没有,只管摇头,“不要不要,小猴爷哥哥莫要抢我的丫环姐姐去…呜呜…”
赵暄在一边看得着急,斥道,“赵希!不过是个丫环,你…”
一个小丫头而已,有什么舍不得的!
赵希却象是得了这话似的,忙抬起头,冲着杜鸿拜了一拜,恳求道,“猴爷哥哥,我哥哥院里的丫环姐姐多,你…”
那意思是你看我哥哥肯定愿意的,你不如去他院里挑人吧
赵喧心里憋气,恨不得把赵膝过来打一顿ρi股,心想若是侯爷要我院里哪个人,就算是绣儿,我还不赶紧送上的?这小孩子不识好歹,不分轻重,若是惹了小侯爷不快,到时候看祖母还怎么袒护他?
姜缨感觉到赵希抱着自己的小胳膊都在微微发抖,心中感到阵阵暖意,小赵希艾本王这些日子没白疼你啊
旁边垂手侍立的高嬷嬷半低着头,心头骇怪不已
难道说真是小孩子的感觉是最灵的?怪不得小少爷不愿意让姜缨见着贵客呢,原来果然一见着贵客,就要有些事生出来啊
那价值千金的宝贝放在小少爷眼前,小少爷都哭着不肯松口咧,想来对小缨也是一片真心只可惜年岁差得太多了些,等小少爷长大,小缨这丫头也该成老姑娘了
小侯爷杜鸿见这么些珍宝都不能打动这小豆冬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故意叹了口气,道,“稀弟,那这个丫头你不舍得,换成别个丫头如何?”
说着,手一移,却是指向了正从书房出来的立红身上
立红见那俊美非凡的美少年小侯爷居然指向自己,一时慌神无措,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面色忽红忽白,低下头不敢看院中众人,心里扑通乱跳,不知是祸是福
哎呀,居然要换成自己,这,这可怎么好,自己虽然自小伺候着小少爷,可情份上,似乎比不过姜缨,小少爷不会把自己换出去吧?
虽然侯爷府那是赵府众下人心目中待遇不知比赵府好多少的地方,可那里人生地不熟,自己这平乘色…
小侯爷那绝艳的笑容忽然浮上心头,如果能常见到小侯爷的话,那…
立红大丫头的纠结并没有太久,因为不到几息,就听见小赵希接着哭道,“不要不要,不要立红姐姐走”
小赵希咚咚几下,又跑到立红身边,抱住立红的肩,一副怕被恶霸抢去的警戒涅
立红心头顿时一松,嗯,这些年没白伺候小少爷艾那么贵重的宝贝都不换咱艾这般一想,不由得也有些沾沾自喜起来
小赵希先头不舍得姜缨,众人还只当姜缨这小丫头有什么奇特之处,等杜鸿又换了立红,小赵希还是这般,众公子不由得都笑了
真是个小孩子艾独占欲发作起来,哪管什么值不值,什么有利没利?
杜鸿笑了一声,“嘿,敢情稀弟这里都是千金不换的人材,该不会我要你院子里的老嬷嬷,你也舍不得吧?”
小赵希大惊失色,接着哭道,“高嬷嬷是我祖母送过来照看我的,呜呜…”
众公子俱是哈哈大笑
在一边侍立的高嬷嬷面上神色未动,心里琢磨,嗯,这可好,咱这一把老骨头,居然也值钱了一把!
裴冲乐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摸出来块帕子擦着眼睛,一边笑道,“小侯爷莫再作怪了,快快离了这院子吧,一会儿稀弟的眼泪都要来个水淹七军了啊”
荣郡王高宏点头笑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稀弟人虽然还鞋倒是颇有念旧之情”
云松赶紧招呼大家走人,“杜小侯爷也太不厚道,看把我家小表弟给吓的走吧走吧”
杜鸿瞥了在角落里低头束手的青衣小丫头一眼,拉过哭得满脸是泪的小赵希,温言道,“稀弟,方才不过是逗你玩的,小侯爷哥哥不要你的人放心吧来,这个小玉蝉给你玩儿”
赵希警戒地看看他,又看看那递到面前的玉蝉,摇摇头,把两只手背到身后,一副死也不接的涅
云松笑道,“算了吧,你看着就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涅,我家小表弟定是怕接了你的东西,就被你讹诈了人去!”
听得众人又是发几声笑
杜鸿这才将那只玉蝉收了起来,与众人说笑而去
小赵希抹着眼泪跟在后头,身为赵家男冬客人要走,他也得跟着送
前头宴席未散,这几位贵公子却都要回去了,赵喧挽留了几句无果,也只得将这几位送到了二门,那边赵大老爷闻讯过来送客,虽然这些都是晚一辈的少年,但个个比他地位高,且还有一位宗亲郡王,无论如何他都得过来礼送才行
把这一帮子贵人少年送上了云家豪华马车,看着马车绝尘而去
赵大老爷心里琢磨,不知这几位突然来到阳平城是个什么意思,怎么也得派人打听打听这里头玄机才是
旁边赵喧已是把方才小侯爷拿珍宝换人,赵希犯倔死活不肯说禀报了
赵德化瞧了小儿子一眼,见赵希还是双眼微红,闷头闷脑的
便训斥道,“不懂事的小混帐,一个丫头给便给了!有什么好哭的明儿给那丫头收拾了送到云府去”
正愁云家那儿没有几个耳目呢,这不正好瞌睡碰上枕头么?
“那丫头可是家生子?”
如是那就更好了
赵希抬起头来,直直地望着自己亲爹,“小侯爷哥哥可还要立红姐姐和高嬷嬷哩?莫非爹也要把她们都送过去么?”
赵德化闻言一怔,赵喧可没说后来杜鸿又开玩笑般的举动
等听赵希说杜鸿又随手指了个其他丫头和高嬷嬷时,赵德化这才明白,小侯爷多半是看着赵希年纪鞋故意逗他玩的
不然侯府高门显贵,又哪里看得上一个小庶子院里的丫头婆子?
这般一想,赵德化也就打消了送人上门的念头,姜缨这才避免了被送走的命运
五五 师徒
寿宴过后,赵二小姐在众贵公子面前的失态表现让赵德化和赵老夫人大为震怒,给了赵二小姐责打二十手板,禁足一年的处吩老夫人还当众斥骂了梅姨娘一顿,说她是下作的贱妇,没的带坏了赵府里的女孩儿
赵大夫人虽然也恨赵梦丢了赵家的脸,但一想到赵梦经此一事,怕是想找个好姻缘是难上加难了,连带着梅姨娘也落不着好,这可真是如三伏天里饮冰露,爽到心里头去了Hxe
更何况寿宴上自己亲女儿赵影表现大方得体,还跟云家两位小姐云桑和云柳都处得不错,据赵影说,云桑还提过,过几天要接赵影到云府小住一两天呢
一想到保国公府里现住着的四位贵公子,赵大夫人只觉得自家女儿搏个好前程可算得上是胜利在望了再加上能看梅氏母女的好戏,面上虽忍着没露,心里已是乐开了花,连落井下石的话都不稀得说了
梅姨娘披头散发,跪地哭求,嘤嘤泣诉,表示自己身低命贱,死不足惜,愿意代赵梦挨打,只求莫要伤到了二小姐那眼流横波,柔弱无助的涅还是让赵德化心软了些许,减轻了对赵梦的处罚,改为十下手板,禁足半年
当然,有赵府老夫人和夫人盯着,梅姨娘没逃脱得了挑唆二小姐的罪名,也被禁足了半年
至于小侯爷千金换丫环一事,赵德化和赵大夫人都觉得是多半是贵公子闲来逗趣的,没有多想,倒是赵老夫人听说了,便命人把姜缨唤来,想看看这个丫头有什么特殊之处
姜缨被叫去慈春院,心知多半是为了那事,也没有特意收拾,就直接过去了
赵老夫人也不是没见过姜缨,姜缨时常跟在赵享边,有时赵希去给赵老夫人请安也会带着姜缨当跟班,不过,一般还是让立红跟着的时候居多
赵老夫人细细打量姜缨,见姜缨虽然个头不低,比平常九岁的小丫头略高些,但涅再寻常不过,且年纪还鞋五官未长开,面上看着还是个小童,穿着也是府里寻常的衣裳,半新不旧的,头上也没有Сhā花戴朵的,真是扔进丫头堆里就找不着了
此时才相信小侯爷确实是在开开玩笑了若赵家是那为了攀附权势能撕下脸皮的,估计就算明知小侯爷是戏言也要上赶着把这小丫头送去,至于送过去后,这小丫头的命运如何就无人过问了不过好在赵家还是愿意挂着一层庄重的脸皮的,因此姜缨暂时逃过了被送人的命运
赵老夫人也让儿媳王氏管束下人,不让把那天的事乱传
可是私下里,小少爷的院里那天发生的事,还是传遍了整个赵府,二小姐如何献媚失败,春柳丫头欲攀高枝被打脸,小侯爷千金欲换人而不得这些,被传的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仿佛人人都是亲眼所见一般
二小姐正被禁足,听了这些传言更是气得病了
春柳丫头虽然有小心思,但她去送茶也能算是职责所在,倒说得过去,因此她倒是没挨罚,只是流言纷纷,说她一门心思想要巴结上贵人,却不看看自己的人才配不配,听了这些流言的春柳连羞带气,告了病假,躺在屋内,几日不敢出来见人
而赵希院子里的下人们,倒是有些窃喜
因了那句“一院子里的人都是千金不换的人材”的话,这些平时在府里没啥存在感的丫头婆子心里都有些小得意:让你们平时瞧不起咱们,看看贵人们来了哪里也不爱去,就专门往咱院里来,咱院里的人都不用上前凑,就能得了贵人的青眼,那外院的,穿成个花儿,哭着喊着扑着贵人们也瞧不上!
嘿,这就是差距!别看咱是个一月只领几十文月钱的奴仆,贵人拿了宝贝要换咱,小少爷还舍不得哩!唉,说起来,这各院子的主子,还是小少爷最念旧情啊
姜缨倒是庆幸自己没有被那小猴爷带走,一看那张脸,就是个不安分的,自己一个小丫头跟着他,肯定是前景不妙的,还是在小赵镶里呆着更稳妥一些
到了每月一日的休假,姜缨又出府去,卖了绣样就往城南双榆巷去寻卫浩歌
因知道地址,姜缨没费什么力便寻找了地方,见原先的大门被拆了,重新用青砖砌过,改成两个小门,再侧面又各开了两处门,想来因把一院房改成四处小房,门也都另外开过了,姜缨寻了人问过,才寻到侧边上的小木门
这木门窄鞋只容一人进去,怕是若来的人稍稍高胖些,都会被卡住
但门本身却非常厚实,好些地方还包着铁皮,高处还有两个窥孔
当然,窥孔的另一端被堵着,因此只能从里朝外看,外头是瞧不见里头的
姜缨看得暗自点头,心道这小卫倒真是警觉心重
伸手敲了几下门,听得里头传来汪汪的狗叫
脚步声随即响起,不过一会儿,便瞧见窥孔处亮光一闪,接着小门便自内开了
几十天不见,卫浩歌好象又胖了一点,瞧见姜缨来了,两只眼睛闪闪发亮,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你来了?快进来看看”
这个地方虽然是他一手打理居住的,但理论上是属于金主姜缨的,正好让雇主瞧瞧自己这个属下的成果
姜缨进了院子,果然被隔开的院子小得可怜,几乎一眼就能瞧见全部的地方,一条窄小的过道勉强可以充作院子,过道的尽头用柴火搭了个小棚子
一个黑影自棚子里头冲了过来,被卫浩歌呵斥一声,便蹲在卫浩歌的脚边,吐着舌头微歪着头瞧着姜缨,正是条半大的黑色土狗
再看这小院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边上一间房,大门正敞开着
呵,不过几十天,这小子倒是过得挺滋润的,连狗都养上了!
姜缨忍不住笑了笑,“从哪里弄来的狗?咬人不?”
卫浩歌挠挠头,“是没主的野狗,就捡回来看个门它挺听话的,不让咬就不咬”
说着拍拍黑狗的脑袋,黑狗顺从地半卧在地上,只用两只圆眼睛瞅着二人,尾巴在空中悠然地摇来摇去
姜缨忽然就觉得这两只还挺像的
姜缨自荷包里摸出一块点心,掰碎了喂给黑狗吃,黑狗眼睛一亮,嘴巴里咬着点心,噌地站起,边啃边欢快地摇着尾巴
卫浩歌瞧着很有些犯酸,这死黑子!口福比自己还好,这个月,自己可还没舍得吃过点心呢!
“呃,那些药丸子,我都卖掉了一共得了二两银子”
姜缨从卫浩歌手里接过荷包来,倒出来一看,果然零碎的银角子,铜钱什么的,粗算算也有二两银子了
姜缨笑道,“哎呀,小卫你真能干,我还只怕没有人要买哩”
毕竟卫浩歌又不是开药铺的,若是人家不相信,这止咳丸再好也是白搭
正要问卫浩歌是怎么办到的,打眼上下一瞧,这才留心到原来卫浩歌身上的换了身外袍,半旧的青色道袍,头上梳了个道人发髻,足下一双麻鞋,若是手里再拿把拂尘,就活脱脱是个道童了
“你,你这是…”
指着卫浩歌,姜缨惊讶不已,卫浩歌何时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了翱
卫浩歌赧然一笑,“这是,…”
他正要解释,却听门外忽然响起拍门声,“小师父,小师父!你可在么?”
却是半老妇人的声音
姜缨愣神的工夫,就见卫浩歌已是拍拍黑狗的头,不让它乱叫,自己跑去开门
却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衣着也寻常,一进来就着急问道,“小师父,你师父那些百花清邪丸还有没有?快卖与我些,我家表侄咳得厉害,急等着用哩!”
卫浩歌笑容可掬,道,“李婆婆稍等等,我进去问问师父看”
说着,看了看姜缨,使了个眼色,示意姜缨跟着进屋里去
姜缨进了屋,知道卫浩哥手上定是没了药,便把自己带来的的一包药交给他,卫浩歌取了五丸,在屋内寻了黄纸包了,做了个手势,示意姜缨在屋内稍等,便带着药丸出去了
听着卫浩歌在外头跟那妇人絮絮说话,各种交待各种注意事项
“大娘,这个药艾服前宜空腹,白日戒荤腥,夜晚要早眠,莫要大喜大怒,注意悲,衣物常换,室内通风…”
一大串说下来头头是道,那妇人连连称是,这才付了钱走了
姜缨听得大乐,呵,没想到这小卫居然还是个忽悠人的高手哩这才几天,就有固定客源了
卫浩歌送了那大婶,关好门回身进了屋,这才对姜缨道,“若不扮成游方道士,谁会信我一个小子的药能有用”
说着一指屋角,“那位,便是我专门请来的师父”
姜缨这才发现,这间由厨房改出来的屋子里,一头铺着一席床铺,卫浩歌指的那处,赫然便躺着一个满白头发的老者,因人生得瘦鞋盖着薄被子几乎看不出来铺上有人,此时乱发遮着头,正呼呼大睡!
五六 未来
姜缨听得更是糊涂,“请来的……师父?”
卫浩歌正要回答,忽听那白发老者自喉咙里咳了几声,居然自己醒了
老者在床铺上转了转头,目光自乱发下透出来,看见屋里有姜缨这个外人,遂清了清嗓子,端着声音道,“徒儿,你好不晓事,为师……正忙于修行,你怎么把外人带来了?”
姜缨折,不明白这唱得是哪一出戏?
卫浩歌看看姜缨,面露微窘,却向着老者道,“张爷爷,这个不是外人,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位年少心慈的小姐”
那老者一听,突地哎呀一声,翻身便起,那动作快得简直都不像个年迈的,冲着姜缨纳头便拜,“小老儿见过小姐,多谢小姐活命之恩!”
姜缨吃了了惊,慌忙闪过一边,连连摆手,“不敢当老人家大礼,这位……张爷爷快起来,小卫,这,这是怎么回事?”
卫浩歌上前扶了老者起身,对姜缨笑道,“这位张爷爷原先也同我一般无家可归,我想着要做这生意,我一个小子怕人家不肯相信,便请了这位张爷爷来,我们扮作一对道士师徒,师父是世外高人,偶然制些百花清邪丸之类的奇药来度化世人,且这百花清邪丸炼制不易,不但用料精细,且要耗费师父元气,所以每月供应有限,只有百十来颗,其余时间,师父他老人家便要养神补气,静养修行”
那张老头却是连连顿首,道,“小卫这孩子就是心善,看我小老儿快要在街上饿死了,自己才有个住的地儿便也拉拔小老儿一把,救了这把老骨头,小老儿人老了,虽不大中用了,但还是能给小姐看个家,扫个地,只求小姐莫要嫌弃老儿”
姜缨听得目瞪口呆,要心思转了几转才明白过来
好个卫浩歌,真个的好算计,既收留了这个同行张老头,又能有人帮着他演戏卖药,还把救助张老头的善行归功于自己这个背后出钱的人头上,让自己不好出言反对,倒真是四角俱全了
百花清邪丸?起的好名字啊
只是自己何时成了小姐这种身份,倒真是稀奇了,也不知卫浩歌是怎么跟张老头说的
当着千恩万谢的张老头,姜缨自然不好多问,只把带来的药给了卫浩歌
又从卫浩歌方才上交的荷包里头,算出了给卫浩歌的部分,大约是五钱银子,想着多了个张老头,又添一百个钱
卫浩歌也没推辞地收了
姜缨想起身上还带着点心,又把点心拿出来请张老头吃
张老头捧着那点心,眼馋地直放贼光,却是故做样子地道,“这些点心什么的,还是留给小卫这小孩子吃吧”
姜缨笑道,“老爷子只管吃罢,一会儿让小卫送我出去,我请他去吃摊子”
张老头这才点头,咧开缺了牙的嘴笑道,“好,好,那小老儿就尝尝?”
姜缨和卫浩歌出门时,只听见屋里呜呜的狗叫和老张头的呼喝声,“黑子,一边去,好狗才不抢点心!…哎呀……”
想来是狗棚里的黑子闻香而至,人狗展开了点心争夺战
太特么的温馨了啊
谁还会记得这屋子原来是鬼屋?
姜缨甚至都有点妒嫉身边这个黑脸少年了
有自由有房,有伙伴有狗,还有卖药为生的职业,和自己这个金主?
这小日子不要太好哦
卫浩歌随着姜缨旁边,边走解释道,“张爷爷是个心善的,我初来阳平镇时,好几天都吃的,还是他分了我半个窝头,……我这才活下来,前些天天冷下雨,张爷爷又生了铂我…才接了他一道过来你放心,我从我那份里头匀出来供养他”
说着便要把那多给的一百文还给姜缨,姜缨没有接,笑道,“多个人也多出份力,日后若是生意好了,多这一个人的花费也不算什么不过,张老爷子怎么称我为小姐?”
卫浩歌笑了下,道,“我跟他说,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因身世有些坎坷所以暂居阳平这小城,这卖药的生意,不过是小姐心善,一来想帮穷苦要饭的一把,二来练练营生的手段所以张老爷子当你是千金贵女哩!”
姜缨嘴角微抽,默然了一会儿,方道
“你小时候一定听了不少话本”
不然也不会编故事,演戏都这般顺溜
卫浩歌发出一串笑声,“不算多,也就五六十本…”
只是说到后来,面上笑容微顿,声音也带着点涩意
姜缨瞧得分明,心想,那个贵人千金流落在外的故事,应该改成贵族公子才是
说着话,二人已走到路口,一阵香味飘入二人鼻中
姜缨抬头一看,正是曾经喝过的丸子汤摊子
卖的人还是那对一对老夫妻,此时摊子上还没有人,老夫妻坐在那里,巴巴地瞧着路过行人
“走,请你去喝一碗热的”
姜缨想起他家的丸子汤的鲜美,不由口水直流,且怀中有钱,便大方一回
见两个半大孩子过来光顾,老夫妻两个都是笑开了颜,招呼二人坐下,老头子便给二人盛好汤端上来,俱是满满的一大碗,汤上飘着碧绿雪白的小葱花,配合着香气,让人食欲大振
那老婆子见这二人吃喝得香,心里也挺高兴,开口道,“小道士,这位小姑娘是你相识的么?”
这小道士和他师父两个租住在里头那条巷子里,虽从前没来过自己摊上买吃食,但这附近就这么些人,小道士打扮得又这般显眼,自然就记得了
卫浩歌咽下一口汤,方点点头道,“这是我俗家的表妹”
日后姜缨势必还要经常来往这边,说成是表妹倒也方便
姜缨嘴里正咬着一个肉丸子,冲着老婆子笑笑
两碗热汤下肚,这一对伪表兄妹都有一种肚子饱满的幸福感,姜缨正要掏钱,卫浩歌倒是抢先付了
那老婆子笑眯眯地对姜缨道,“小闺女,你这表哥节俭得很,从来也不见他舍得花钱买吃食的,今天你来了,倒是头一回光顾俺们这摊子哩”
旁边看着锅的老头子瞪了老伴一眼,“你这老婆子,恁地多话!”
卫浩歌垂了眼,面上泛热,倒是显得肤色更深黑了些,姜缨只心中偷笑
二人离了路口,又走了几步,姜缨要把钱给他,笑道,“你如今也有了进账,莫太节俭了”
卫浩歌推了回去,轻声道,“我也请你一回吃食罢”
姜缨便没坚持给他,笑道,“好,日后等赚了大钱,你须得请我去阳平酒楼去吃席才是”
卫浩歌眼内闪过一道光芒,“那是自然,你想吃什么都随便点”
姜缨此时不过是一句戏语,哪里能想到卫浩歌日后手握巨财,掌控一地民生之盛况,而日后被赞为北地龙王的卫浩歌,如今还是穿着一身旧道袍的假道童
姜缨呵呵一笑,只当是开开玩笑,想起姜大姐来,正要问问卫浩歌这些日子有没有见过姜大姐,忽听马蹄声响,由打西边来了数骑,都是高头大马,银鞍金镫,马上少年各个轻裘华服,仪容不凡,身姿挺立,长弓箭囊悬于马侧,依次策马向北而去
这阳平小县城,何时见过这许多贵公子策马而过的翩翩风采?
顿时经过的路人都驻足在一边瞧看,就连大街两边的店铺,也有不少听了信儿出来见识面的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更是瞧得目不转睛,芳心萌动
就算是四人已经远去好一会儿,也还有不少人在八卦着这些贵人少年的来历
卫浩歌也瞧得出神,面上若有所思,但那四人一走,便恢复如常
这四个人姜缨可是都认得,可不正是那京城里来的贵少四人组么
这四人过去约有半盏茶的工夫,街西边又来了几十名随从涅的,都骑马护卫着一辆华贵的云纹马车
PS:
四少骑马打大街上过
姜缨(坏笑):打扮得这般风烧,打不着野鸡和兔子,也能勾到狐狸的么
小卫(不屑地冷笑):穿毛皮的都是暴发户!
五七 淘金
本来街头的围观众就都还没散完,这马车一过,大家又站在两边瞧热闹了
马车未至,香风已至
姜缨侧头对卫浩歌道,“这是云府大小姐的马车,你可听过么”
卫浩歌对大小姐坐的宝马车兴致缺缺,点了点头,“听说过”
传闻里,这位云府大小姐云桑,在京中有绝世美人之称,一向与两位公主交好,然而在今年夏的一场宴会上,不知为何与三公主佳意起了口角之争,又为众多贵女亲眼瞧见,一时引得流言纷纷,百般猜测,而后来佳意公主再也不与云桑相见,想是积了怨,导致京中许多高门望族也小心翼翼地不敢再把这位保国公大小姐引为宴会上的佳宾,也传出两位公主刻意排斥云大小姐的说法,因此云大小姐为避过风头,打着为祖母踪的旗号,躲到了这阳平城
不过随行的还有云府大公子云松和三位容姿俱美的贵公子,却又不知令多少闺中小姐羡慕得眼红了
如果是卫浩歌没有做叫花子之前,也许对这类故事还挺爱听,而遍历流离困顿的卫浩歌,他更关心的是如何挣到更多的铜板,比如琢磨这金主小丫头是否能多给他些药丸子的种类
围观众大都是这阳平城的老百姓,也见识过几回云大小姐的车驾了,但每回见还是要面露艳羡,特别是那些年记不大的男子们,虽不敢出声作怪,但用力多吸几口香风也是美事一桩嘛
正狂吸鼻子的人们忽然都是一愕,呕,这,这什么味道!
香气中忽然混入酸臭腐烂的味道,且那臭味越来越明显,中人欲呕!
马车里坐着的三位小姐也没有幸免于难地察觉了
云桑拿了熏过香的生绡帕子捂住口鼻,眉头紧皱,用目光示意跪坐在塌下的丫环们帘外是怎么回事
亦是遍身绫罗头Сhā珠翠,比阳平县城最阔绰人家的小姐打扮得还要精细几分的美貌丫环用纤纤玉指掀起了帘子一角,朝外头望去
她这一掀,那难闻的味道登时又重了几分,本是坐在云桑右侧的赵影也不禁发出了一声抱怨,“好难闻的味道”
美貌丫环看得分明,原来是前头街口团一辆破板车,车上放着四五个水缸粗的大木桶,虽然都用柳条编的盖子捂着,但从那桶和车上的斑斑污迹来看,这分明就是个运送泔水的车!
这板车是从南边的小街过来的,到了这路口,想来是见了云家马车队伍,怕抢了路才不敢过去,只是停在路口略靠里处,却没想到那气味倒是跑出来抢道了
丫环暗咒一声,飞速地放了帘子,捂着鼻子,敲敲前头的隔板,没好气地喝道,“前头怎么回事,还不快着些!”
那赶车的车夫忙连声告罪,冲着旁边的随从使了个眼色,自己倒是紧着把马车赶离了这片臭气熏天的地界
“没长眼的东西!看见是云府的马车还不赶紧离远着些!”
那随从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骑着马过去就给了那拉车的人劈头夹脑一顿鞭子
那拉车的人右躲右闪,身上还是挨了不少下,却是不敢还手,弯着腰,头不停地点着,像是知道自己有错,求着对方宽恕
“下回再敢这般不长眼,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云家随从打了几下,见那破车上几个大桶还在散发着浓烈的臭味,心想若非是这些臭东西,老子非把你这车掀了不可,骂了几声,这才骑着马追上车队去了
“哎,云家的家仆怎么打人啊”
“也怪不得要打人,熏着了人家大小姐,没要了他小命就不错了”
“去,照你这和说,那这县里头还没有敢倒夜香拉粪了呢”
“反正做这苦活计的,就是那受苦的命啊”
“咦,那是个妇人艾那不是张家庄那个有名的丑媳妇么?”
“翱胡说,这人哪里看着像是妇人了咱这般的寻吵汉都未必拉得动那车,你看他都是用肩膀拉的!”
议论纷纷中,那被打了一顿的拉车人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仍是垂着头,将车子上的粗麻绳套在肩头,拉着一车沉重的泔水,一步一步地经过这条交汇的大街,又拐进了另一个僻静无人的小巷
姜缨一直在盯着这拉车的人看
这是个年轻妇人,个子挺高,比一般的男子还要高出两头,因挨了打,盘着的头发落了些下来,半遮住了一张黑碜碜的脸,下巴方方正正,塌鼻阔嘴,厚厚的嘴唇,下巴处还有几道交错的伤痕,有新的,还有旧的身上一件看不出颜色的短打衣裤,都有好几个补冬有几处破了洞,绽了线,当是被鞭打所致赤着一双脚板,头上别着几根疚,身上竟无一样值钱的物件
这妇人看上去应该有二十多岁了
身板格外健壮,露在外头的脸和手都是肌肤黑里透着红,胳膊腿儿都粗壮,隔着衣衫,也能隐约看到胳膊上隆起的肌肉,肩背宽大厚实,更显得膀大腰圆这比爷们还爷们的身形,若非是胸前雄伟,怕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居然是个妇人吧?
那一大车沉重的泔水,就是用牛来拉,也是极吃力的,而现下,居然是人力来拉,还是个妇人?
只见那妇人身子前倾,两手在前拉着绳子,如一只默默耕作的老黄牛般,拖着沉重的车子,缓缓前行
旁边也有瞧了小声议论的,“好大的力气啊”
“可不,她家男人就是为了能多个壮劳力才娶的她么”
“这般的媳妇,夜里搂着也会做恶梦吧?嘿嘿嘿…”
凶狠地瞪过去一眼,边上那笑得极是猥琐的小个头男人不禁缩了下身子,半晌才意识到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被个小女娃给吓着了
姜缨快走几步,也跟着进了那安静的小巷,追着轧轧作响的牛车而去
卫浩歌纳罕不已,忙跟了上去
自方才起他就觉得不对劲儿,姜缨直楞楞地盯着那妇人看,虽然说那妇人有着惊人的神力,但也不至于稀罕到能让小丫头双眼发光,面上露出痴迷的傻笑吧?
更不说做出这种追着一个臭哄哄的泔水车跑了的傻事了
姜缨这是中了什么邪翱
PS:
女壮士:呜呜呜,主公你肿么才来!
姜缨(狂笑):狂风吹沙始见金!小卫,来见见你的同事!
小卫(捂鼻):以后就全靠你了艾泔水姐
又:好冷清艾肿么都没有亲来留言艾偶要留言,打滚~
五八 神力
安静的小巷路面不算太好,板车时不时地就在坑洼处颠簸一下,拉车的妇人忽然停下了脚步
道路前头站了两个半大的孩子,一男一女
方才见后头的跑步声,两个身影越过了板车去,妇人还当是附近的小孩子们打闹,没想到这两人竟是在前头站定,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这巷子并不宽大,就算是想要掉转方向都难呐
这也是为什么方才她看到了贵人家的马车却没法躲远些的缘由了
“…你们让让,谢谢了”
妇人的嗓音略粗微哑,冲着两人挥挥手,语气生硬,却也和气
正面相对,卫浩歌终于看清了妇人的脸,原来这妇人额头上有一块很大的青蝇几乎有婴儿手掌那般大,让本来就有些难看的面容更添丑陋
但是印记下的粗眉大眼,倒是端端正正,或是这样的长相身材落在一个男子身上,也不算有多丑,还可称得上是一条汉子,爷们气十足,但搁在年轻妇人身上,就十分怪诞了
姜缨忽然绽开一个真诚无比的笑容,开口问了声好,“这位姐姐,你的力气真大!”
卫浩歌抑制着想捂鼻的冲动,心想,自己也跟这小丫头打过不少交道了,从来没见她这般甜笑过
年轻妇人目光闪过一丝疑惑,微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来
只听姜缨接着道,“我名叫姜缨,从小就最稀罕那些有本事的人了,姐姐你有这么大的力气,真让人羡慕,姐姐你叫什么名字翱”
说着便在怀里掏摸一阵,那包点心已经送了出去,眼下就只有半瓶伤药了,这个还是姜缨自治的可以止血生肌的,不过效果平平,不像止咳丸那般见效快
那妇人微抬了抬眼皮,见这女童笑容古怪,伸出来的手上还拿着一个瓶子,也不知道是否是什么捉弄人的玩意儿,身子不由得向后缩了缩
这些年,也实在是被村里的顽童们捉弄得次数多了,没想到这城里也有爱捉弄人的孩子啊
姜缨见状也不气馁,笑道,“姐姐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那恶人打得太疼了,才说不了话?”
一边的卫浩歌心下吐糟,这妇人哪里是疼得说不了话,应该是被你这怪异的举动吓得不敢说话才是
“这个瓶子里的药是治伤口的,给你用”
见那妇人不接,姜缨便把小瓶子放在了板车之上,那小瓶子是瓷的,不过和婴儿手掌边般大鞋白底上头还有一朵小蓝花,看着倒是个素净好看的,若是在集市上买,怕是怎么也得十来文
若是恶作剧,这成本似乎也太高了些
那妇人迟疑地拿起小瓶,老茧遍布的手掌感到了细瓷特有的光滑细凉,再看那小姑娘的笑容,好象也变得亲切了不少
“…我,我没钱…”
那妇人说话的速度很慢,好象每说一个字都要深思熟虑过,望着人的目光带着怯意,似乎生怕对方下一刻就是破口大骂抬手便打般
“姐姐,这是送给你的,不要钱的”
姜缨咧开一嘴小白牙,笑得极是灿烂
卫浩哥忍不住回想起当初小丫头给自己药的情景,哼,那个时候她可没这般的笑脸分明一脸嫌恶,爱收不收的表情嘛
对比过后的卫浩歌在心里酸了一下
那妇人睁大一双眼睛,看着姜缨,半晌才露出一个笑容——如果弯起嘴角算做笑容的话
“…谢谢你,我名叫丑姑,王丑姑”
卫浩哥心想,名倒是跟人很是贴切啊
姜缨点点头,“嗯,原来是王姐姐,你今天受了伤,回去要小心,莫要沾到了冷水,那个药一天涂一次…你什么时候还进城来,请你吃好吃的点心啊”
那妇人瞧着姜缨,大大的眼睛里,忽然就湿润起来
原本壮如爷们的高大妇人,只有一双眼睛还有些女子的秀气,如今却带着盈盈泪光,仿若看亲人一般地看着姜缨这小丫头,卫浩歌身为旁观者,心里只觉得怪异之极
小丫头那几句话,应该也没那么催人泪下,打动心扉吧?
“五天,我进城一次…我不吃点心,好贵的…”
尽管说的话结结巴巴,那妇人望着姜缨的目光却越发的温柔
“姐姐,你有空就上双榆巷第二户人家里去坐坐,我表哥住在那里有时我也会过去的还有,你若是有了难处,也可以去那儿给我留下口信别看我年纪鞋可是能帮许多忙哦”
自始至终未发一语的卫浩歌心想,这小丫头究竟是想做啥呀?
冷眼瞧着姜缨与那壮妇互换了地址,又依依不舍地告了别,板车轧轧而去
姜缨站在后头,极目远送,直到王丑姑再也不见人影
卫浩歌在一边凉凉地道,“还当你要和人家当场结拜哩”
姜缨目光一亮,“哎呀,这是个好法子,你怎么不早说”
卫浩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没事我先回去了,还得守着门,万一有来求药的呢?”
说到药,卫浩歌问道,“方才那外伤药可还有么?怎么不也用来作生意?”
姜缨嘿然一笑,“若是早知道你这般能干,我自然就多琢磨些出来了,不过那个药效果不是特别好,怕是不能用等下月我想出新的来再带给你不迟对了,这些天,若是方才那位王大姐过去寻你,你千万要帮我招呼好客人才是,吃的,用的,全都算在我帐上便是”
卫浩歌终于问出了口,“这却是为何?”
姜缨笑道,“岂不闻千金易得,良将难求,这位王大姐可是难得一见的奇人异士,若能为我所用,嘿嘿…”
卫浩歌哼了一声,“痴人说梦”
姜缨怒道,“你怎么知道我想的不成,还痴人说梦?”
焉知你小子不是做着一朝富贵好衣锦还乡的美梦哩?
卫浩歌这还是头回见姜缨生气的涅,只见此刻剑眉微竖,目若寒星,倒真有些不怒自威的架势,不过再怎么有架势,放在一个九岁女娃身上,威力有限得很,卫浩歌分辩道,“看王大姐的涅,分明是已婚妇人,有家有口,又不是象我们一般的无家可归之人,怎么可能为你所用?再说一个女子,不过是力气大些,又抵得什么事?”
PS:
小卫:BSS你太偏心鸟,你重女轻男,泔水桶会掉下来~
小缨:你举个二百斤我看看先
五九 猎头
姜缨冷笑道,“已婚妇人怎么了,难道就不能为我所用了,你不见她这大冷的天,还衣着单薄地出来卖苦力?瞧你的意思,似乎挺瞧不上女子的么,…不过是力气大些?哼,你到她这个年纪,也未见得能有人家一半的力气吧”
卫浩歌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了半晌,“…就算她是天生神力的大力士又如何?那又有什么用?难道你还想着雇佣她给赵府倒泔水不成?”
姜缨白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道,“既有那般天赐之力,难道还倒一辈子泔水不成,日后若为我所用,怎么也能做个护卫首领”
若是在浣花朝,这王丑姑凭着一身勇武,能出将封侯,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