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士坦丁堡,皇宫。
一名少年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在一条狭长的回廊上。长廊两侧的墙上各绘有十二幅壁画,左侧壁画的内容是十二场罗马帝国击溃蛮族的战役,包含了凯萨对高卢与大不列颠的征服,以及图拉真大帝击败帕提亚王国等辉煌事迹。右侧则是十二使徒的画像,从最早入门的彼得至年纪最小的约翰,每一幅人物像均被描绘得栩栩如生。至于叛主的犹大,则是由将福音远播四海的使徒保罗所取代。
长廊的终点连接着一座华丽的厅堂,厅堂的中央摆放着两张大理石椅,上头分别坐着宰相亚纳多留斯、以及皇帝狄奥多西二世。
「你就是史上最年轻的圣骑士兰杰斯吗?」狄奥多西二世对着少年微笑道:「圣骑士团是帝国最精锐的部队,里头的战士各个身手不凡。你小小年纪,便能成为其中的一员,实在是不简单。」
「多谢陛下夸奖。」兰杰斯向狄奥多西二世行礼道。他的头发红的像火焰,眼睛则如大海一般湛蓝。生平首次晋见皇帝的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羞涩。
狄奥多西二世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和蔼地说:「我今日召见你,是因为亚纳多留斯推荐你去调查最近发生在君士坦丁堡的几场窃案。在正式指派给你去执行这项任务之前,我想先听听你对这几起案子的看法。」
兰杰斯点点头,接着说:「到目前为止,城中一共发生了四起重大窃案,分别是在富商拜亚府、*院议员迪拉泽府、贵族萨马拉斯府、以及国库。属下判断这些窃案,应该是同一人所为。」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呢?」狄奥多西二世问道。
「因为这条手绢。」兰杰斯取出一条白手绢,将它呈给狄奥多西二世,接着说:「属下在每个案发地点,都找到了一模一样手绢。上头写着一些异国的文字,请陛下过目。」
狄奥多西二世看着手绢上的文字,对着一旁的亚纳多留斯说:「宰相,你多次出使国外,可曾见过哪个国家是使用这样的文字?」
「属下认得这些文字。可是使用这种文字的国家,属下还不曾到访过。」亚纳多留斯说:「在比波斯帝国更遥远的东方,有一个叫作『中原』的国度,那里的人便是使用这样的文字。这个国家以产丝闻名,深获我国贵族喜爱的丝绸,便是源自于该国。」
「也就是说,这名盗贼来自中原啰!」狄奥多西二世将手绢递给了亚纳多留斯,说:「他行窃的动机,不知和手绢上的文字有没有关联?你能看懂这些文字所表达的意义吗?」
「属下曾经向去过中原的商旅学习过这门语言,虽然不算十分熟稔,不过可以试试看。」亚纳多留斯看着手中的手绢,沉思了一会儿,接着念道:
半是神仙半是癫,
把酒吐沫骂声呸。
月下独酌朝天啸,
扬鞭纵马向西飞。
「你刚才念的是中原的语言吗?」狄奥多西二世说:「中原人说话,和我们罗马人真是大不相同呢!」
「这是用中原文字写成的诗句。」亚纳多留斯苦笑道:「属下能念出这首诗,却没办法通晓其中的意涵,更不明白那窃贼为何要将写着这首诗的手绢遗留在窃案现场。」
「这样啊!」狄奥多西二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失望,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对兰杰斯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查案?」
「想要查案,必须先掌握盗贼的行踪。」兰杰斯说:「属下认为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皇宫!」
「这个想法未免太荒唐了!」狄奥多西二世大笑道:「负责皇宫守备的侍卫都是从圣骑士团中挑出的好手。只有疯子和傻子,才有胆量对皇宫下手!」
「我觉得这名窃贼既不疯,也不傻。」兰杰斯正色道:「拜亚先生是国内首富,迪拉泽议员则是军旅出身。他们府上都有不少剑术好手护卫着,一般的盗贼根本没办法进去行窃。可是他不仅接连闯入二位大人的宅邸,就连有重兵把守的国库,都遭到他的洗劫。这样的人,绝对有能力潜进宫中。属下所言并非危言耸听,希望陛下赶紧加强宫内的卫戍,以免皇室蒙受重大的损失。」
「......。」狄奥多西二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身旁的亚纳多留斯说:「你先退下吧!我有些事情,要和兰杰斯队长私下商量。」
「是,陛下。」亚纳多留斯向皇帝行完礼后,便快步离去了。诺大的厅堂内,只剩下狄奥多西二世以及兰杰斯二人。
「你认为那名盗贼会对皇宫下手。这样的想法,有凭据吗?」狄奥多西二世将双手交叉于背后,神色凝重地问道。
「属下并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兰杰斯说:「不过属下认为,这名窃贼连国库都已经盗过,君士坦丁堡内唯一能吸引他的地方,恐怕只剩下有着无数珍藏的皇宫了。」
「你的推测的确不无道理。」狄奥多西二世说:「可是有道理的想法,未必都是正确的。」
「莫非陛下还有其它看法?」兰杰斯问道。
狄奥多西二世对着兰杰斯笑了笑,然后以右手执左耳,奋力拉扯!只见一张完整的脸皮,从他的脸上脱落下来。这一幕令兰杰斯当场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正要上前察看,却发现皇帝原本枯槁的容颜,竟然变成了一张面色红润、看上去与自己年纪相仿的陌生面孔!
「你好呀!兰杰斯队长。」少年对着兰杰斯微笑道:「我就是你们费尽心思想要捉拿的中原神盗,马西飞!」
深夜,群剑峰。
「老头子,时候已经不早了,快进屋来休息吧!」尹柔走出小草屋,对着坐在石椅上的涂虚大师叫唤道。只见涂虚大师摆了摆手,说:「妳先睡吧!今晚的月色很美,为师想再多看一会儿。」
尹柔的眉毛一挑,噘起了小嘴说:「老头子,你真坏!看见美丽的月娘,就不愿理柔儿了。」
「我怎么会不理柔儿呢?」涂虚大师回过头对尹柔说:「为师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思考一些事情。妳听话点儿,快去睡吧!」
「不行!」尹柔走到涂虚大师的身旁坐了下来,说:「柔儿怕黑,不敢一个人睡。如果师父坚持不进屋,那柔儿就留在这儿陪您,直到您想睡为止。」
「妳这小狐狸,也不是三岁娃儿了,还会怕黑呀!」涂虚大师微笑道。他知道尹柔其实是想陪伴自己,只是师徒俩平时斗嘴惯了,一些窝心的话反倒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
「我怕的东西可多了,像是老鼠、虫子、还有打雷,都很吓人呢!」尹柔吐了吐舌头,笑着说:「柔儿的身子长大了,胆量却还是小的很。要我离开您的身边去闯天下,是绝对不可能的。柔儿知道您是为了雷亚伯伯请我陪他去西罗马的事情烦心。我答应您,绝对不会与他同行。您就别再烦恼了,好不好?」
「可是师父越想越觉得不对。」涂虚大师叹了口气,接着说:「妳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不再是当年吵着师父要糖吃的小娃娃了。也许......是该让妳外出走走,增加些江湖历练的时候了。」
「好哇!」尹柔说:「老头子,我这就去收拾行囊。明日一早,我们就下山,一块儿去闯荡江湖!」
「傻孩子,师父老了,已经没有力气陪着妳四处跑啦!」涂虚大师说:「妳还年轻,有着大好前程,应当游历天下,增广见闻。怎么可以成天守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儿呢?」
「我知道了!」尹柔霍然起身,嘟着嘴,赌气道:「你一定是觉得柔儿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么可爱。所以想把柔儿赶走,然后找其它的小娃娃来陪伴你,对不对?」
「当然不是呀!」涂虚大师伸手抚过了尹柔的秀发,柔声道:「在师父的心目中,柔儿永远是最可爱的小姑娘。师父也很希望柔儿能长伴在师父身边,可是为了妳的将来,我不能这么自私。」
「老头子......。」尹柔握紧了双拳,颤声道:「您真的舍得让柔儿走吗?」
两行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舍不得。」涂虚大师将尹柔拥入怀中,轻声道:「可是我想通了,让妳离去,才是真正对妳好。妳明天就下山去找雷亚先生,告诉他妳愿意随他前往西罗马。等妳完成任务归来,再好好地与师父聊聊旅途中遇到的奇闻轶事吧!」
「可是......柔儿离去之后......谁来照顾您呢?」尹柔哽咽道:「难道真的要让雷亚伯伯家的仆人来伺候您吗?」。
「妳就别担心啦!」涂虚大师大笑道:「师父可是一代武学大师呀!难道还不能照顾好自己吗?雷亚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不希望有其它无关紧要的人出现在这里。」
「我明白了......。」尹柔拭去了泪水,说:「老头子,记得小时候,您曾教我唱过一首小曲,叫作『红尘谣』。我现在想唱这首歌谣给您听,您说好不好?」
「妳唱吧!」涂虚说:「我很乐意听。」
尹柔点点头,然后闭上眼睛,轻声吟唱道:
龙颜青霞照云宵,
凤鸣比天高。
山峰更孤剑更傲,
不如相伴乐逍遥。
日月相映星河涛,
喜鹊来筑桥。
偕手长伴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