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谱红尘谣。
在澄澈的月色下,师徒俩紧紧地依偎着。尹柔温婉的歌声缭绕在山林之间,久久不能散去......。
深夜,东罗马皇宫。
「马西飞......这是你的中原名字吧?」兰杰斯冷冷地说:「无论是罗马人还是希腊人,都不会取这样的名字。话说回来,你假扮陛下混入宫中,并且成功地蒙骗了所有人的眼睛。有这样的本事,难怪敢自封『神盗』!」
「想当个好盗贼,并不是什么难事。」马西飞微笑道:「我这个人很大方的。只要你向我低头下跪,我就把这一身本事传授给你,如何?」
「身为一名圣骑士,我宁愿死,也不会向敌人下跪!」兰杰斯握住了腰际的佩剑,厉声道:「陛下被你藏到哪儿了?你最好老实招供,否则我马上将你的胸膛剖开!」
「第一次见面就喊打喊杀,你们圣骑士都那么残暴嗜血吗?」马西飞阴恻恻地笑了笑,说:「想要打架,本人奉陪!反正......你也打不赢我。」
「你这个外邦人,想必没见识过圣骑士的厉害,态度才会那么猖狂!」兰杰斯抽出佩剑,平静地说:「我现在马上让你知道,为什么圣骑士团,会是东罗马帝国最精锐的部队!」
电光石火之间,兰杰斯手中的长剑已经逼近了马西飞的胸口。长剑的去势凌厉无比,宛如希腊天神宙斯掷出的闪电,是不可抵挡的!
面对兰杰斯气势磅礡的一剑,马西飞的眼神中丝毫没有惧色。只见他凝神运气,脚步轻轻一晃。弹指之间,他已经避开犀利的锋芒,闪身至兰杰斯的后方。然后他倏地出掌,朝着兰杰斯的背心击去!
看着马西飞的身影如鬼魅般地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兰杰斯的额头登时冒出了涔涔的汗水。少年的应变能力远远超过他的预估,他闪躲时展现的身法更是诡异莫名。转眼间,双方主客易位,自己从攻击者变成被攻击者,而且遭受攻击的还是背面,这可是决斗时的大忌!
可是兰杰斯不愧为东罗马帝国新一代剑客中的佼佼者,他的临场反应与爆发力在帝国圣骑士团中都属一流。只见他横剑扭身,整个人在原地做出一个大回旋,反身斩向背后的马西飞。
这回冒冷汗的人换成了马西飞,他没想到天底下竟然有人可以在这么短的瞬间反击处于背后的敌人。这样一来,即便兰杰斯为他的掌力所伤,自己也必定被长剑刺中。他目前身处深宫,这种两败俱伤的局面对他相当不利。他赶忙收起攻势,向后轻灵地连跃数步,总算是有惊无险的避开了锋芒。
「小贼,你的身手还真不错!」兰杰斯喘气道:「想取你的性命,似乎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你也不弱呀!」马西飞说:「你的剑法气势凌人,招式极其霸道,如此刚猛的打法,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这是我们圣骑士使剑的特色,每一招一式,都必须在气势上彻底压倒对手,令进犯的敌人望风披靡。」兰杰斯冷笑道:「看来,我们的实力平分秋色。自从两年前,我将传授我剑术的导师击败之后,已经很久没有遇过像你这么强劲的对手了。」
「既然我们谁也伤不了谁,不如就别打了。我是个大盗,对于打架玩命实在没什么兴趣。」马西飞微笑道:「我假扮成皇帝的样子,看着你和那位老宰相对我又是鞠躬又是行礼,老实说,还挺有趣的。本来我可以将你们戏弄一番,然后扬长而去。可是因为你的缘故,我今日非得现身不可。」
「因为我?」兰杰斯疑惑道:「什么意思?」
「你对我的误会可大了。」马西飞说:「说实话,我根本没有在宫中行窃的打算。所以当我听见你说,我的下一个目标会是皇宫时,还挺诧异的。」
「你假扮陛下,潜入皇宫,是为了什么呢?」兰杰斯问道。
「我潜入宫中,已经好一阵子了。我曾经扮过内侍、扮过卫兵、还扮过官员。至于皇帝嘛......今天可是第一次。」马西飞说:「皇宫中,有着从帝国各省送来的官文以及丰富的藏书。白天时,我做我扮演的角色应做的工作;到了夜深人静时,我便潜入书库阅读那些书卷。久而久之,对于贵国的风土民情,也算是略知一二了。」
「没想到,你还挺好学的嘛!」兰杰斯嘲讽道。
「我的生活中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表演,上至皇帝,下至奴隶,都有可能成为我扮演的角色。」马西飞淡淡地笑了笑,说:「如果连角色的生活方式都不了解,怎么可能完成精采的演出呢?」
「说得有理!」兰杰斯说:「你冒着被逮捕的危险在我面前现身,只是为了要告诉我这些吗?」
「当然不是!」马西飞咧嘴大笑道:「虽然你误会了我,可是我并不在意。说实话,我还挺欣赏你的。」
兰杰斯抿着嘴,心想道:「这个人真奇怪,刚才好像在抱怨我误会了他,现在居然说欣赏我。难不成......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我得小心点,免得中了他的诡计。」
「看你的表情,似乎不太相信我说的话。」马西飞说:「我欣赏你,是因为你是个很踏实的人。我过去在中原、波斯、埃及等地行窃时,当地的官僚也曾经试图缉捕我。尽管那些官员总是被我整的苦不堪言,却老是说一些像是小毛贼不足为惧、近日内必定让我人头落地......等等的话。这种只会说大话官员,我已经见过太多了。可是适才你说我既不疯、也不傻,还警告皇帝和宰相我有能力潜进皇宫。像你这样凭着良心说话的人,这世间实在是少之又少。因此,我决定给你一个宝贵的机会。」
「什么机会?」兰杰斯问道。
「一个将我逮捕的机会。」马西飞说:「你知道『三色烛台』这件东西吗?」
「我当然知道。」兰杰斯说:「三色烛台是驻耶路撒冷城的大主教举行圣礼时使用的圣器之一,它的特点在于镶在烛台中央的宝石。从不同的角度看上去,那块宝石会呈现红、白、紫三种颜色,象征三位一体的基督。」
「没错。」马西飞说:「我查看了来自耶路撒冷的官文,得知十天之后,三色烛台便会被送至君士坦丁堡供信众们朝圣。从三色烛台被送进君士坦丁堡的那一刻起,我就会开始寻找时机将烛台劫走。只要烛台被送入皇宫之前,我都没有办法将它偷到手,我马西飞就任凭阁下处置;反之,如果阁下没办法保住三色蠋台的话,就得答应本人一个条件。如何?」
「条件公道。」兰杰斯说:「不过我有个疑问。」
「什么疑问?」马西飞问道。
「我为什么要等到那时再逮捕你?」兰杰斯扬起了手中的长剑,沉声道:「我现在就大声唤人来,然后协力将你捉拿,不是更简单吗?」
「你现在捉不了我的。」马西飞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假人脸皮重新戴上,然后以狄奥多西二世的口音说:「这样一来,我又成了皇帝,就算你招来人手,他们也不会相信我是假皇帝,更不会对我动手。你现在不应该在此与我纠缠,而是赶紧去将真皇帝救回来才对呀!」
兰杰斯的眼神一凛,他倏地将剑锋指向马西飞,厉声道:「你将陛下带去哪里了?他现在有没有生命危险?」
「现在没有,等一下可能就有了。」马西飞一边微笑,一边抖起了长袍,一股醉人的甜香从他的袖口中飘散出来。兰杰斯闻到那股香气之后,先是感觉到一阵晕眩,紧接着,他的四肢变得越来越僵硬,连弯曲手指头那么简单的动作,都没办法做到。他愕然地看着马西飞,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不禁心下大骇!
「这是我特制的迷香,叫作『千盅醉』。」马西飞说:「它会使人的全身筋骨不听使唤,连话都说不出口。千盅醉的毒性会随着时间逐渐散去,到时你的身体自然会恢复如常。在那之前,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吧!对了,老皇帝被我囚禁在金角湾附近的某座岩洞中,待你身上的迷毒退了,就赶紧去救他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十天之后,我们会再见面的!」
君士坦丁堡外,色雷斯平原。
如豆粒般大小的雨滴不断地从空中落下,滂沱的雨势看上去宛如一层层巨大的水幕,笼罩着君士坦丁堡西侧的色雷斯平原,令人看了叹为观止。
一只受了伤的小白鸟躺在地上不停地挣扎着,凌空降下的雨点打湿了牠的羽毛,水珠混合着鲜红的血液,缓缓地渗入泥泞的土壤中。小白鸟试图鼓动断裂的翅膀,可是沾满血渍的双翼总是在一阵微弱的震颤之后,又无力地松垂下来。
在此同时,危险,又朝着牠更进一步。
一只花猫从前方一栋无人的破屋中走了出来,敏锐的嗅觉和眼力,让牠很快地发现,有一个脆弱的生命正无助地躺在倾盆大雨中,等待着命运之神的敕命。
小花猫舔了舔嘴角的唾液,牠已经饿了整整一天了。
挨饿的时候,无论是道貌岸然的先生学士,还是老虎、绵羊、豺狗......。他们都只有一个称谓:「野兽」。
小白鸟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可是牠不想认命。虽然气力已经几乎耗竭,但牠还是拼命地使出全身的力量,试图将自己送回天际。
奇迹真的发生了!
小白鸟的身体缓缓地升了起来,一旁的花猫气的胡须全站了起来,却也没有办法。
小白鸟并不是自己飞起来的,而是被人放在手心捧了起来。救牠的人穿着斗篷,提着一个包袱,看起来是个普通的赶路人。
这时雷光一闪,照亮了斗笠底下那张年轻的面孔,这名青年的脸上毫无血色,看起来就像被冻在冰中多年的死尸一样煞白。他的脸上还有一对胎记,一块是朱红色,另一块则是蓝紫色。
他轻轻地抬起小白鸟的翅膀,仔细地抚摸、查看。
接着,他的手指轻轻一掐,扼断了小白鸟的颈骨......。
青年面无表情地走向破屋子,小白鸟的尸体在他的身后缓缓坠落,花猫赶紧跑过去将牠叼起,然后退向阴暗的角落......。
既然他救了小燕子,为什么还要扼杀牠?
青年走进了破屋,并且升起一堆火,他默默地坐在晃动的火焰前,搓着自己冰冷的双手。尽管穿了厚重的斗蓬,可是在如此惊人的雨势中行走,他的身体还是湿透了。
「你手中的包袱看起来不像是装着人头的样子。看来......你并没有达成任务。」
一阵苍老的男声吸引了少年的注意,他转过头,看见一名身着黑袍,头戴黑面纱的人站在破屋门口,他对着那人点点头,说:「师父......。」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