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队列一早乱了,七嘴八舌道:“陛下……陛下……太医-----宣太医-----”
碍着天子之尊,却无人敢上前将她压制,使她安静下来。唯李晏近侍有胆上前,压着不住翻滚挣扎的凤体,哪知女帝疼痛之下一把便将他摔了过去,旁边燕王李秋被这突生变故惊得忍不住放声大哭,不住口道:“母皇……母皇……”
朝臣之中有女官者,此时方有胆上前,按手的按手,按脚的按脚,将女帝压制住,见她凤目尽赤,全身骨头犹在作响一般,情状着实骇人,不过尚有呼吸之声,拼尽全力道:“秋儿……秋儿……”
一旁大臣将燕王推至她面前,急道:“陛下,燕王殿下就在你面前!”
但听得那气虚力竭的人拼尽了最后一口气道:“朕……朕若有何不测,就传位于秋儿为帝,平狄将军周峥辅政,尔等不可抗旨!”
群臣之中已有善察颜观色的,当下垂泪跪泣:“陛下春秋正盛,太医马上就到,定会为陛下诊治清楚!”
平狄将军周峥亦郑重叩首:“陛下,臣万万担不起陛下重托!还望陛下养顾好凤体,及早主政!”
大殿之上乱哄哄一团,突听得门外侍卫高呼:“太医院太医到!”
女帝已经疼得几经晕厥,非常时期,并无人宣便已听得脚步匆匆,太医院正带着一干在值太医匆忙奔来,更有近侍已抬来软塌,将女帝放置,从侧门抬往偏殿看诊。
李秋面上挂着珠泪,泣道:“太傅------”被周峥伸手握住了小手,随同太医一同前往偏殿,其余大臣皆侍立大殿耐心等候。
宣熙元年九月初一早朝,女帝凤体生恙,缠绵病榻,太医院国手束手无策,国不可一日无主,女帝自知时日不久,次日,禅位于九岁的皇长子李秋,是为兴庆宫之变,年号沿用。
后人评议帝位更迭,不免要说,燕王李秋乃大周朝第一代男帝,即位之时尚在稚龄, 一等忠勇候平狄将军周峥辅佐监国,实为天下之幸!
九月初二日晚,英洛正在床上沉睡,忽有内侍轻声来报:“太上皇,皇上来了!”
她微微抬首,道:“宣!”
便见李秋身着燕王服色,身旁跟着周峥,缓缓而来。由于时间紧迫,皇帝朝服与各色便服还未完成,他唯有沿用旧饰。欲跪倒行礼之时,听得龙榻之上的人虚弱道:“皇儿快快起来!”
李秋仍是俯身下去,礼毕,方快步过去,爬在龙榻之上,微蹙着眉嚷嚷:“母皇,父君说礼不可废,皇儿就算成了皇帝,也不能不顾礼节!母皇,你快快好起来吧,等你好了,还是你做皇帝!”
英洛抿嘴而笑:“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大周以后就交给你了,你要替母皇好好守护!”
李秋虽不甘愿,到底点头:“孩儿照母皇说的做就是了!母皇,等你身体好点了,就去看父君好不好?”狡黠双眸连连转动,道:“母皇,不如我让父君来侍疾?他每日独坐殿中,很是担心你!”
那小小孩童眼见自己亲切的母皇展眼间变了脸色,面沉似水:“母皇身体不好,想清静!等母皇身体好了,会见你父君的!”
李秋被她的目光吓到,怯怯道:“母皇,那孩儿先退下了,您好好休养!”
“好,秋儿先回去吧!母皇还有事情要跟太傅谈!”
小小孩童回头看一眼,悄没声退了下去。
殿内宫娥内侍只见太上皇挥挥手,沉声道:“你们都下去吧!”各个疾步轻声而去了。
周峥待得众人走后,方趋前几步,坐在龙榻之上,忽的伸出双臂来,将床上那人紧紧搂在怀里,许是唯有如此,才能感觉到她实实在在就在自己身边,触手可摸。这两日虽在宫内,但眼见着她痛苦难忍,碍于太医院诸人与近侍宫娥在侧,行走有矩,惟恐失了端方。今日眼前众人都走光,可喜怀中那人亦在他胸前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安静静趴着,懒洋洋闭起了眼睛半寐。
他的大掌在英洛发心抚,叹道:“洛洛,你这两日可急死我了!先前大殿之下摔下来,可跌伤了哪里没有?”
怀中之中抿唇而笑:“那时候根本就没疼,我跌得全凭巧劲,怎么会疼?不过是装装样子唬那一帮子人,你也认真起来了!”
周峥作势在她头顶敲下,见她呲着牙直吸冷气,不由深感奇怪,顺手扒开头发,触手之处是鸡蛋大的一个软包,轻轻一摸,她面色虽不变,嘴角到底抽了一抽,心疼道:“这却是什么时候弄的?”
那人满不在乎:“初一晚上疼得受不了,撞柱子上……”眼见着他面色遽变,那后半句话含在口中,进退不得。
周峥眼见着面前这张脸,不由被激起心中隐痛,将英洛头脸通通摁进怀中,恨声道:“她若再不将温太医祖上手札交上来,我……我……”
“你还不忍杀了她?这种人,我可没时间同她瞎缠,不如解决了干净!至于温太医祖上的手札,或许就是一个幌子,压根儿没这东西也说不定!”怀中闷闷的声音传来。
周峥犹疑:“洛洛……”
那人猛的挣脱他的怀抱,目露坚毅,厉声道:“峥哥哥,走到这一步,我们已经回头无路。朝前走或许有一线生机,回头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难道还要把下面这鸟人放出来祸害我们九族不成?”
“洛洛,我只是想,这皇位你不要也罢!但是李秋小儿,能将这大周治理得好吗?我虽征战沙场,到底不比文臣。且我一生所愿,不过是守护边疆,护佑一方百姓几十年安宁,至于谁做皇帝谁下台,只要不来胁迫我,其实都没多大区别!”周峥复将英洛按在怀里,只觉她每痛一次,便不能对着李晏这张脸过久,看见这张面孔,心中便能涌起恨意无数。
但怀中这人显然并未如是想,轻声笑道:“峥哥哥,你多虑了!帝位一事不急。不是还有个李岚么?”
这件事显然让他大吃一惊,三皇女失踪一事,朝中虽有人知,但到底无人知其底细。至于三皇女的下落,更是无人得知,此际猛听得她提起来,不由疑心道:“这事,与你有关?”
只觉英洛将两臂圈在他腰上,紧紧贴在他怀中,含混道:“反正有一天李岚会回来的!”
楚楚生姿
自少帝临朝,因着男儿之身,颇为人诟病,皆说太上皇寡德,方不能遗得凤珠掌朝,唯有男帝亲政。太医院虽严密封锁消息,但到底有消息流传了出来,皆说女帝身中巨毒,无人识得此毒,自然无人可解,唯有苟延一时。
朝中暗流涌动,这一日午时,楚王李瑜带着侍从前来太上皇寝殿。女帝自重病之后,每日烦躁不堪,动辄生怒,将殿中古玩玉器摔得稀烂,侍从更是非打即骂,更严令无事之时不许轻易进殿。近侍个个心惊胆颤,唯有在殿外静静侍立。
见得楚王驾到,内中有个以前得宠的小侍乖巧道:“楚王还请稍事歇息,小的这就前去通传!”
殿内英洛闻得是李瑜,心下实是很好奇这李瑜要跟李晏说些什么,沉吟道:“宣楚王!”
少年举步迈进寝殿,殿内帘幕低垂,色调幽暗,唯有龙床之上陷在那明黄锦绣丛中的乌发素颜稍有声气。
“臣弟恭请太上皇圣安!”
“九皇弟不必多礼,快快请起!”英洛平躺在龙床之上,看那昂然而入的少年,紫蟒亲王服色,头上珠冠有明珠璨然生辉,却抵不过一双秋色潋滟的眸子。
李瑜起身,一步步向着龙床而来,在三步之外立定,淡声道:“好端端的,皇姐怎的就病了?”其实心内不是不诧异的,往常李晏见得是他,那面色早已生变,更遑论会容许他进寝殿请安?便是进来了,也必是三五侍从一旁守候,哪里容得他这样接近自己?
“不过是操劳太过,劳皇弟记挂了!”英洛淡淡道。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刚才恍然从李瑜面上瞧到了一丝讥诮的笑意,一闪而过。
“是吗-------”李瑜拖长了调子,再前进两大步,目光直视床上躺着的李晏,冷冷道:“那皇姐中了致命巨毒,难道也是传闻了?太医院里这些人没一个得用的,依着臣弟的意思,不如都砍了了事!”
自将李晏关在密室,英洛每日与她盘桓,言辞举动间已在细细揣摩模仿于她,只为能形神兼备,唬住身边一近侍从。近日更动辄大发脾气,摔壶砸玉,只为着将身边这一干人赶出去,以防被窥。正因着太医们诊治之时那乍然变色的面孔,更要防着有一日露馅,惹出弥天大祸来。依着李瑜的意思,倒是对这位皇姐的病情颇为拉心,英洛心内暗笑,面上便绽出一抹苍白的笑容来:“为着这种小事,皇弟也犯不着生气。若皇姐那一日殁了,不正如了皇弟的意么?”
李瑜再不能想到,多时心事竟被她当场戳穿,到底年轻不经事,面上已经不好看,一时青一时白,忙乱之中生出从未有过的孤勇来,道:“皇姐将我父君逼死,阿姐逼疯之时,应该就会想到,若皇弟我生出这样心思,亦不为过!”语声铮铮,尾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觉不出的惶然来。
英洛轻笑,恶意揣测道:“那皇弟今日来,莫非不是来探病,而是看笑话来的?”
那秋水般的眸子闪过一丝绝望,大概是心知辩解无益,竟是绝决笑道:“对!李晏,我今日便是来看看你的下场的!当初你为了那位子,逼得我失了父君与阿姐,一报还一报,就算是我死了,今日也看到了你的结果,心里可畅快得很呐!”
英洛不由想起初见这少年的一幕,长日无聊,又难得这清雅少年肯红着脸这样振振有词,咬牙切齿,恶趣味涌上来,挡都挡不住,佯做真怒,冷冷道:“听说,你阿姐身体已经大有起色---------莫非,还惦着这位子?”
只不过一句话,少年成功崩溃,扑上来急促问:“你是从何得知?这事你如何得知?”那清雅面容渐渐扭曲成一种凄厉的样子,双手攀上来,正正握在了英洛的脖子上,厉声道:“说!谁告诉你这事情的?”
英洛大脑飞转,一边想着,假如是李晏,此时会有何种表情,奈何君心难测这话古已有之,并不是妄言,当真无从学起;一面还要摆出淡然的姿态来微笑:“咳……咳……皇弟,有话好好说嘛……”
李瑜虽看起来十四五岁,但实际不过十三岁,当初事发,不过才十二岁,能隐忍至今,这份心性,已经了得!今日自为被李晏一语中的,已是惊恐非常。过去李岚虽疯,倒底尚有一丝盼头,及止后来李岚脱困,渐有密信传来,言她身体大有起色,这小小少年每日便盼着她能回来--------至于是不是回来夺那个位子,他并未深想。至要是为父报仇,以雪前耻。
今日眼见隐匿之事败露,目露凶光,心内早做了同归于尽的打算,是以手下发力,虽有一丝犹豫,到底用双手捏着李晏的颈子,因为恐惧,声音都不免带了颤音:“李晏,你既知道这事,休怪我下狠手!”前几日他已从交好的太医口中得知真相,知道她此时力竭。
千算万算,他不能算到李晏尚有一招---------足下发力,将被子踢了上来,蒙住了他头脸,只觉眩晕了一下,二人身体便倒了个儿,李瑜已被她压在身下,形成了个极为暧昧的姿势。
李瑜气涌上头,一时之间哪里顾及得了这姿势,但英洛却是过来人,一早觉出这姿势不对,她那身手岂是唬人的,一招将其制住,将李瑜双手压制在头顶,忍不住做出个奸邪的表情来,调侃道:“喊吧喊吧!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敢进来!”话一出口自己先被逗笑了--------这话却是前世那些泡沫古装言情剧里恶霸欺女的经典台词,用在此地,显然有一种不伦不类哭笑不得的效果,但-----亦着实令人捧腹。
李瑜被压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觉惨淡的毫无希望的结局正等着自己,挣扎无果之后闭起眸子等待结果,不过是一死罢了,只是不知李晏又会给自己安个什么罪名来?
但等了半晌,却不见动静,不免支棱起耳朵,女子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近在咫尺,更闻得到一股幽香,似桂非桂,似麝非麝,只觉面颊腾的窜起两朵红云--------羞怒惊惧兼而有之,这情形却是从未有之的。李瑜被养到十三岁,在宫中寂寂的岁月里,从来只懂舞文弄墨,便是身边侍从,兰贵君亦从来只挑明理乖巧的小侍而非宫娥,就怕是有朝一日被那起生了富贵之心的女子钻了空子,弄出不体面的事体来。因此与女子四肢纠缠,近身搏战,今儿却是头一遭。
英洛亦算得早经人事的女子了,但此际压在身下的少年面颊若极品的水蜜桃,泛起粉润的光泽来,那蝶翼般深浓的睫毛不住颤抖,便如墨蝶轻巧的栖立于双眸之上,委实可疼,引人绮念,虽未做于逾距的举动来,到底是被这绮丽之景震得呆住了,不知一时之间该做什么还是说什么,只傻傻看着他。
半晌,少年略显困惑诧异的睁开了眸子,见着她这番光景,破口大怒:“李晏,你无耻!禽兽不如!”她这眼光,分明与看着宫中姿色上等的侍君动那轻薄之态时一般无二,李瑜岂容她得逞,怒火攻心,立时拼了命的挣扎。
英洛合身扑了上去,将少年死死压在身上,奈何他不住挣扎,而她双手正压着他的双手,总腾不出手来堵住那张喋喋不休不住指责的嘴,这情景若是给宫侍看到了,怕是天大的麻烦,危急之中,唯有一招可用--------以唇作塞,吻将下去,成功消音!
----------世界终于安静了!
英洛眼见少年秋水明眸泛起了水汽,显是受到了奇耻大辱般恨不能咬舌自尽,心内唯有苦笑,进退两难,若放开了唇,他必大叫,若不放开,这样子堵着--------到几时去?
李瑜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在兰贵君过世,李岚疯掉之时,尚能硬撑,此时却再不能强撑,簇簇滚落。心气高傲的少年,想到被亲姊压在身下亲,那耻辱感便从头到脚烧遍每一寸肌肤,立时恨不能死了干净,终是泪落如珠!
无心Сhā柳
眼见着李瑜的眼泪汹湧而至,英洛瞬间手足无措-----这样姣好的少年被自己弄得大哭,委实是第一次。
她也顾不得外面的侍卫了,手忙脚乱从他身上爬将下来,结结巴巴道:“楚王……楚王……我不是李晏……那个……”
少年坐起身来哭泣,不防听到了这句话,抬起被泪水冲洗的愈加明丽的眼眸细心将她端详,看了半天,实在看不出她哪里与李晏不同,似乎认定了她这话纯属为自己开脱,嘴角一撇,眼见着便要放声大哭,英洛慌乱之中复扑上去,还好这次居然能腾出手来,一把将他的口鼻捂起来,果见他立时便要挣扎,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便见少年睁大了震惊的眸子,将她上下打量,人倒是如她所愿的安静了下来。
她说的那句话是:“我是英洛。”
英洛之名,李瑜总不能忘。无论初次听闻宫人议论,还是在宫宴之上,那清癯明丽的女子越众而出,翩然跪倒在李晏脚下,还是在自己折辱之下依然端方有态,进退有度,都叫他印象深刻。更到后来,探望禁中的李岚,她那果决的两脚,将李岚病中两小侍的胸骨踢断的惨状,记忆尤为深刻--------明明对这残忍的女子,他该觉得齿冷心寒的,可为什么,那时候,心底里竟然不期然涌上丝丝温暖。
他嘴巴被捂,只拿一双水漾眸子将她上下打量,不知为何,闻得她那句话,自己心头的羞耻感立时如潮水般褪去,涌上来的是深深的热意,只觉身上热的厉害,连面孔与耳朵亦烧得通红,眸光灼灼,将她下死劲狠瞪了两眼。
只见她的面孔渐渐逼近,又俯了下来,他顿时只觉口干舌燥,心跳如鼓,心脏几乎要破胸而出了,闻听她轻声道:“你不要大声喊,我便放开你!若是大声喊了,招来了人,麻烦可就大了!”
李瑜微不可见的点头,见她猛然后退一步,唇鼻之间尚留着那硬茧碰触的感觉,幽香渐远,人却已经退后在三步之外了。
“你既如此说,如何证明你不是李晏?”少年眸畔凝露,恰如新荷初绽。
却见市井间传言厉如罗刹的女子见了他这番神情,在房间四壁忙乱翻腾了一阵,找出一个小盒子来,将盒子打开,拿出一瓶药水来,涂抹在面上,就着面盆之中清水擦洗,便揭出一张熟悉的丽颜来-------果真是她!
李瑜被她这神奇的变脸之技给惊住,半张着嘴将她上下打量,却听她喃喃自语:“果真是很久没戴这玩意了,皮肤都捂得要透不过气来……”虽在抱怨,却在李瑜看清她的面貌之时,毫不犹豫再次将那那面具粘贴了起来,揽镜自照,修饰了半日,方大功告成。
容貌倒在其次,令李瑜更为称奇的还要数这声音。英洛的声音本属清朗有力,但李晏的声音却是婉转低哑。此际回响在英洛耳边的,便是李晏那把令人能涌起无尽惧意的声音-------少年一早忘了伤心事,颊边泪痕未干便问出这问题来。
英洛得意洋洋道:“这事却要数我府上夏二爷的本领,旁人只知他悬壶济世,医术了得,却不知他这易容术,才真正冠绝天下!至于这嗓音,只需要一些简单的药物,便能变声,实是不足为奇!”
这人笑容真正碍眼!------李瑜如是想。一面沉下脸来,喝道:“大胆英洛,对朝廷亲王不尊,行不轨之举,冒圣恩之威,该当何罪?”这却是有心试探此姝,只怕她乐不思蜀,弄假成真,将个大周朝李姓江山不知不觉间改朝换代,成了英姓江山,只怕天下人还蒙在鼓里!
但见那人将发上天子凤钗拔了下来,劈手扔在地上,不屑道:“楚王忒看得起英某了!不过就是个累人的位子,抢来夺去有什么意思?坐那么高,既无良朋益友,亦无亲朋故旧,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还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老娘可没那好耐性牲牺自己!至于现在还坐在此地,不过是惦念着李岚那个冤大头早日回来,助我离开此地,自此海阔天高,任我遨游!”
她这话虽无礼至极,简直是不要命的说法,但李瑜细想起来,心却放下了大半,因之眉眼之间不觉便泛起盈盈笑意来,虽然,那笑意终是带着一丝滞涩!
其实这话,任是哪一位皇族听了,怕是心内都不会太痛快!
既然不痛快,那言语之间难免表现了出来,出口的话便道:“怪道英将军肆意妄为,折辱本王,原来是未曾将皇权放在眼里?!”目光一瞬不瞬,将她盯的死紧,单看她如何应对。
她面上浮上一个尴尬的笑容来,目光左右闪烁不定,就是不敢看过来,半天方梗着脖子答了句:“事急从权!事急从权!”
李瑜似极不耐烦,冷哼一声便从容退了出来-------只有他自己知道,与那人唇舌间的滋味,美妙到他不曾有丝毫想忘却的念头,只想保存在脑海之中,回味无穷……
这一日,楚王身边的近侍元慈但见楚王从太上皇寝宫出来,面色泛红,双目泛赤,却是暗暗心惊,偏又无从问起,只得小心翼翼侍侯他回宫了。
这元慈今年一十有七,却是当初兰贵君为李瑜挑的小侍,自小看顾他长大,比别人妥贴细心百倍,且年纪不小,渐懂人事。晚间服侍李瑜歇息之时,有意旁敲侧击,只望能从他口中探出一二,也好早作防备。但李瑜今日着实反常,每每元慈问起太上皇的病情,他虽极力克制,仍可见双颊绯红,少年春心已动的模样,元慈虽暗里焦心不已,但事关主子名誉,到底不能轻举妄动,唯有暗中打探一番。
少帝既临朝,太上皇犹在病中,宫中常贵君自常氏事发之后,早已闭门不出,六宫之中侍君虽不少,但太上皇早不招寝,这些年轻男子反倒相安无事,皇宫内倒是出现了少有的平静。
宫外的百姓早闻新帝乃平狄将军周峥辅佐,而平狄将军威名早盛,四海皆知,今朝大刀阔斧的整顿吏治,将一众贪官抓的抓杀的杀,更有皇家血脉,肆无忌惮敛财行凶,犯在他手里,却是一样的惩治,京中百姓人人拍手称快,不过几日便向国中各个小城镇传播而去。
西北的兰州城内,城西角的马家牛肉面铺至为出名。今日面铺里迎来了一位极为妍丽的男子,玄色长衫包裹着如玉挺拔的身形,并不能增加半分男子的阳刚草莽之气,反添魅惑之意,令一众食客都现了呆意,只暗中偷偷打量不已。
男子进来之时,要了一碗牛肉面,几样小菜。旁边诸人只见他吃相极为优雅,说不出的清贵之气,早忍不住小声议论纷纷。
他吃的很是缓慢,旁边诸人偷窥了一时,见不能瞧出他来历,议论之事便再次转向了之前的话题。西北之地离长安城算得上远,因之这些寻常百姓议论起皇室秘辛来格外不留余地。
一人道:“听说女帝退位,是因为勾搭上了平狄将军,唉------可惜了这位将军----”
旁边另一人深表同情,叹息道:“这平狄将军与征西将军,本是一对神仙眷侣,生生让这女帝给拆开了!想当年,他二人在西北行兵布阵,用兵如神,才有了西北一方百姓的安宁,哪知道这女帝-------唉唉,色迷心窍啊!”
此言引得邻桌一位商人模样的争议:“其实这也不怪平狄将军与女帝,听说这英将军生了重病,快一命呜呼了,近一月都不能上朝,怕是命在旦夕,平狄将军自然是要找个下家了!”
这桌那叹息之人驳斥:“胡说!这征西将军若是快没命了,怎么还会与易府联姻呢?听说英府倾积年所蓄,要娶这位大公子进门---------易府大公子,那可是外号名‘财神’的男子啊,若有人娶了他,这辈子定是衣食无忧了!”
座中众人突闻得嗵一声,桌椅倒塌之声,竟是那长得年轻的极为媚丽的男子掀翻了桌椅,碗中面也不吃了,不顾汤水淋了他一身,揪着旁边的男子审道:“说,英将军与易府联姻,可是有何条件?那英将军可是如同众人所说的,已经人事不知,只等料理后事?”
那商人模样的道:“这事……小人也是听得外面的人胡说八道,作不得准的!”
眨眼之间,只见面前黑影一闪,那年轻男子早已飞身而去,不知所踪,唯余十两纹银被抛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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