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紫宸 > 2006-11-2000:09:49

2006-11-2000:09:49

飞龙不解地看了凤舞一眼,忽然似有所悟:“难道你也知道了,乔虹她搬回……”

“够了!”凤舞忽然焦灼地大声打断了飞龙的话,他按着飞龙的肩头,眼中有一点慌乱:“飞龙,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飞龙莫明其妙地看着他,觉得被他这么一吼有点委屈:“你不是叫我每次来都要告诉你这些事吗?”

凤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手将飞龙拥入怀中:“对不起,是我的错,不过,以后你别再去想这些事了!”

飞龙挣开他,急道:“那不行,我还要救你出来呢!”

凤舞按住了飞龙,脸­色­极是严肃:“飞龙,我只问你这一次,你是为了救我还是已经对掌握权力发生了兴趣,你是想做储君还是愿意仍回下界做你的盲流小丫头?”

紫宸》37

凤舞按住了飞龙,脸­色­极是严肃:“飞龙,我只问你这一次,你是为了救我还是已经对掌握权力发生了兴趣,你是想做储君还是愿意仍回下界做你的盲流小丫头?”

飞龙怔了一怔,立刻眼睛亮了起来:“凤舞,你肯跟我一起走吗?”

凤舞看着飞龙,眼神温柔无比:“嗯,你说,你想去哪里?”

“回南疆密林啊!”飞龙神采飞扬地边说边比划:“我和寒月这十五年,都住在那里。我们的家可好玩了,有四季长开不败的花,我有许多小动物朋友。我们可以住在树顶上,做成树屋,晚上抬头就可以看到星星,早上伸出手去,就有小鸟把果子衔来扔给我们吃……还可以在树顶上结许多绳网,就可以在树顶上穿梭来去……小黑会去抓野兽,嘻嘻,不过它以前好凶的,但是它原来吃生­肉­,吃过我的烤­肉­之后,就变成我的朋友了……下雨的时候,许多小鸟来不及回家,都会飞到我的树屋里来……我在地下挖了个大洞,本来是想藏果子的,结果后来发现许多小兔小獾小狐狸全部都在里面做窝,把我的果子全吃完了……后来寒月把那些果子酿酒,那些馋鬼居然把酿过酒的果子也吃了,结果醉倒了一窝小獾小狐狸,连小鸟飞来啄果子,飞到一半醉了全掉下来了,哈哈哈……”

凤舞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飞龙,听着她说话,他近乎痴迷地看着她出门时梳得整整齐齐此时却有些散乱的头发,额头的微汗、飞扬的眉毛、闪闪发亮的眼睛、苹果般的脸、红润的嘴­唇­,听着她银铃般的笑声,忽然心中酸楚不舍,只觉得像是有一把钝刀在心头上慢慢地磨着,一滴一滴地渗出血。

密室不见天日,烛火摇曳,但见那烛泪流到烛台成了一条细细的柱子,又顺着烛台往下一滴滴地滴下,蜡烛越来越短,烛泪越滴越多。

烛泪滴完了,蜡烛的命运也就结束了。

烛泪滴完了,满室皆黑。

飞龙正说到兴头,但见眼前一黑,不由地惊呼一声。忽然间浑身一滞,已经被凤舞紧紧地拥入怀中,他抱得这那么地紧,紧得似乎要将她镶进他的身体里,用力到微微颤抖的程度。

这拥抱是如此地紧,紧得飞龙有点不舒服,直觉反应地挣了一下,却听得凤舞颤声道:“飞龙,让我再抱你一会儿,就一会儿。”

飞龙不动了,伏在凤舞的怀中,听得他越来越急的心跳声。忽然一股细细的声音似不从耳边传入,倒像是直接从凤舞的心跳中传入她的心跳中似的:“飞龙,你别说话。我现在是用传心术跟你说话,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是。”

飞龙怔了一怔,挣出双手,抱住了凤舞。

但听得凤舞的声音又细细地传来:“飞龙,我现在同你说的话,你一定要牢牢地记在心里……”

飞龙听了这话,不禁浑身一颤,待要挣脱出去看看凤舞的脸,却被凤舞抱住了:“不要动,飞龙我问你,小黑去哪里了?”

飞龙待要说话:“我……”

她的嘴却被轻轻地掩上:“不要说话,写在我的手心。”她的手被凤舞的手温柔地握起。她在凤舞的手心划着字:“小黑送水滴到大海。”

凤舞的声音细细地传来:“原来如此,水滴……是那个被你救了的鲛人吗?”

飞龙点了点头,她倚在凤舞的怀中,听着他以传心术同她说话,只觉得也同时感觉到凤舞的心情从起初的沉重激动听到鲛人的消息时,忽然似有了一些欢喜。

“嗯,大海茫茫,深入海下三千丈,的确是连天都Сhā手不入的地方。飞龙啊飞龙,你真是一个福将。”凤舞用力抱紧了她,低低地道:“你离开这里之后,找个理由去找王寿,谁也不要带,谁也不要告诉。大总管府有一条秘道,直通到海边,你从这条秘道一直走到海边,不要回头,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谁阻止你,都不要停下。到了海边,召唤小黑和鲛人,让它们帮你,潜水海底三千丈以下,就此离开,不要再出来,不要让你爹找到你,切切!”

飞龙颤抖了一下,想问:“你呢?”

凤舞似察觉到她的心意,又道:“你放心,还记得我以前对你说过的话吗?只要你没事,我就会没事。就记住我今天的话,不要回头,不要停留,不要再相信任何的人话。甚至——”他沉吟了一下,又道:“出了这个门,我再同你说什么,都不是真的,你不要相信……” 说到这里,飞龙手心之中忽然滑入了一颗圆圆的东西,但听得凤舞的声音道:“这是你上次给我的护身珠,这原是母亲给你的护身之物,你千万要收好了,不要再离开你的身边,切切。”

飞龙再也忍不住,失声叫道:“凤舞——”话才出口,忽然间凤舞俯下身去,抱住她的头,吻了下去。

过了半晌,忽然灯光无人自动亮起,却原来是从墙壁内槽滑出一只蜡烛,自动点亮。

凤舞放开飞龙,看着烛火,笑了一笑,嘴角微有讽刺之­色­。

烛光下再见飞龙眼神迷离,脸­色­娇艳欲滴,凤舞心中一动,禁不住要再上前抱往飞龙吻她,却是握紧了拳头,硬生生地忍了下去。凤舞握住了飞龙的手,在她的鬓边轻轻一吻,笑得有些轻浮地道:“好了,我同你说了别忘记了,明天要早些来看我啊!”

“明天?”飞龙大奇,待要发问,却觉得凤舞的手用力握了一握,耳边已经听到外面似有轻轻的呼吸之声,顿时醒悟,笑道:“好啊,我明天再来看你!”

凤舞松开手,强抑着心中的不舍:“好,你去吧!”

飞龙应了一声,手中仍紧紧握着护身珠,这护身珠原是她上次探狱时生怕凤舞有难,特地将紫后留给她的护身珠送给凤舞护身,方才凤舞却又还给了她。

飞龙转身欲走,凤舞忽又唤:“飞龙——”

飞龙转过身来,忽然只觉得一种说不出的悲伤情绪涌上心头:“凤舞——”

凤舞紧紧地握着拳头,神情变得说不出的冷峭,他似乎就在这一刻,已经完全将情绪平静下来,只是缓缓地伸出手来,轻抚着飞龙略嫌散乱的秀发,放下手来的时候,已经取了一支飞龙头上的玉钗,淡淡地道:“这支玉钗留给我吧!”

飞龙走了,密室不太透风,空气中仍留着她淡淡的香气,凤舞负手而立,紧紧地握着玉钗,感受着那刺入手心的疼痛,却有一种解脱般的喜悦。

他凝视着密室中一片空白的墙面,却似乎已经穿透墙面,一直穿越天宫,穿越帝都,一直可以看到那海边去——鲛人们拥着飞龙,潜入深深的海底,潜入那个掌握了天宫陆地却也无法将手伸入的大海深处。

“飞龙,永决了!”凤舞闭上眼睛,心平气和地等待着最后一刻到来。

紫宸》38

大中小

凤舞凝视着密室中一片空白的墙面,却似乎已经穿透墙面,一直穿越天宫,穿越帝都,一直可以看到那海边去——鲛人们拥着飞龙,潜入深深的海底,潜入那个掌握了天宫陆地却也无法将手伸入的大海深处。

“飞龙,永决了!”凤舞闭上眼睛,心平气和地等待着最后一刻到来。

烛火摇动,眼前似乎是一片幻影,犹如他昨天看到的情形似的,那一幕不会重现,却是已经刻在他的记忆中了。

昨夜,夜深人静。

他被杖责二十,晚上的时候,后背和臀部疼痛,难以入睡。他素­性­把第一次受杖责时飞龙送给他的水晶护身珠拿出来看。

水晶珠晶莹剔透,在烛火的映照着光彩流溢,但是,他却什么也看不出来,这颗珠子,到底有什么具体的作用,紫后留下来的东西,必然是大有深意,也许这个深意,能够解决他目前的处境。

烛火映在水晶珠上,透过水晶珠,在凤舞身后的白墙上形成一点亮点。

凤舞并没有看到背后的情况,他只是专注地把水晶珠对准烛火,慢慢以转动察看。那墙上的亮点也随着凤舞的手,以更大的角度移动。

烛火、水晶珠、墙面上的亮点,以光柱形成了一条直线。

也不知道转到了哪一个角度,凤舞正对着烛火察看着,忽然间只觉得水晶珠光芒大炽,顿时热得握不住手,只觉得手一松,那水晶珠不但没有掉在地上,反而缓缓地浮在空中,发出一道强光,­射­向他身后的墙壁。

就在此时,只听得身后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幽幽一叹——

凤舞惊诧地转过头去,去见本是一片空白的墙壁上,被烛光透过水晶珠反­射­成一片亮光,接着,朦胧地但见那壁上出现许多影影绰绰地画面来,初时极为模糊,过得片刻,便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宫室之中,整幅翡翠做的屏风,整幅珠贝做的梳妆台,整幅墙面全部皆是以各­色­宝石拼成的壁画,虽然极之奢华,但却处理得极为低调,并不见有哪一样珠光宝气地夺目炫眼,反而让人觉得,这些珠宝也不过只是一种装饰房间的普通物品罢了。

整个宫室,布置得十分喜气洋洋,两行侍女都穿着吉服,各捧着物件侍立梳妆台边,但见梳妆台前一个紫衣女子缓缓转过头来——美绝人寰的玉人与她相比,显得畏畏缩缩;权倾天下的乔虹与她一比,显得粗鄙俗气;就算是与她有五六分相像的飞龙,却也断然没有她的高贵优雅。

凤舞不由地惊呼一声:“紫后娘娘——”

那紫衣女子,自然是紫后寒月了,普天之外,除了紫后之外,又有谁能有这般的风华绝代,这样母仪天下的气度。

凤舞只惊呼了一声,便已经看出,那不过是一段记忆的重现而已。水晶珠缓缓地浮在凤舞掌心之上一寸的地方,映照着这段记忆重现。凤舞恍然大悟,原来这颗水晶珠并非护身珠,而只是留存着紫后回忆的记忆珠而已。

而此时这段记忆,也只有握着记忆珠的凤舞,才能够看到,听到。此时就算是有一个人站在凤舞的身边,也只能看到他神情异常,自言自语而已。

看这画面上的情景,和那宫室中热闹辉煌,这想必就是当年紫后在天宫的最后一次寿辰千秋节的情景了。

据说,当年“紫”“宸”二人的决裂,以致于后来的紫后莫名失踪,都是与这一次千秋节有关。但是这次千秋节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是近乎死无对证般的空白。

紫后已经离开,月宫已经冰封,而那天出席寿宴在场的人员名单已经不存在,人们猜测到有一些必是在场的元老旧臣宿将们人,也不是在大清洗的时候被“清洗”掉了,就是自此之后,合家隐匿消息全无人间蒸发了。

那一次的千秋节,成为一个永远也找不到的谜,甚至有人说,可以知道那次千秋节发生了什么的,只有宸帝本人了。

而这一段往事,就即将要在凤舞的眼前重现……

但见紫后眉头微颦,问道:“什么时候了?”

紫后右侧的侍女首领答道:“还有一刻钟,午宴就要正式开始了!”她往外看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要不要奴婢让人把宴会的时间再推后一点!”

紫后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含笑,神情显得极是冷淡:“这么说,他还没到?”

那侍女忙道:“奴婢已经再派人去请了,相信马上就会到了!”

“不必了,”紫后已经站了起来,抬手,站在左边捧着绣金镶玉大礼袍的侍女连忙将礼袍披在紫后的身上,穿毕礼袍,另两个侍女则连忙将繁杂无比的后冠为紫后戴上,紫后穿戴已毕,才淡淡地道:“宴会准时开始,何必等他!”

不理会所有的人都震惊无比的表情,紫后径直向外行去,侍女们回过神来,连忙跟了出去,引路携袍随后跟从等。

一直走出宫室,绕过回廊,走出庭院,眼前一片豁然开朗,但见花园之内,已经布置了无数宴席,满堂朱紫冠盖云集,却都是垂手侍立在桌边,数百人静得连根针掉地都可以听得见。

园内繁花似锦,春之兰夏之莲秋之菊冬之梅,四时之花俱都齐放,上百桌宴席都摆在两边,独当中留了一条以百花铺就的花道,直延伸到一个约高出周围三尺的高台上,台上一对黄金宝座并列摆放着,前面则是白玉为几,上布置着金玉器皿。

见到紫后走出来,众人齐呼一声:“参见紫后娘娘——”全部跪了下来大礼拜参。紫后在众人的参拜中,一步步地踏上花道,走上高台,淡淡地一指,轻松地道:“把这张椅子撤了!”

在场听到这句话的人,都相互对视一眼,很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这张椅子,是宸帝的座位,“紫”“宸”并坐,接受天下朝贺,那是开国以来的惯例。

而如今,在紫后的月宫中,在紫后的生辰之时,紫后却说“把这张椅子撤了”,紫后要撤掉宸帝的位置,这种消息,听在诸人的耳中,岂不亚于天崩地裂。

实在是不敢想象,宸帝会对自己的宝座被撤,会有怎么样可怕的后果,这样的后果令人恐惧。

紫后身边的侍女,自然是训练有素,就算是再骇异再恐惧,却也是立刻把这种骇异和恐惧藏在心底,快速而轻手轻脚地搬走王座,又将后座移到玉案的正中。

紫后自走宫室,脸上就保持着一种和蔼愉悦的笑容,,因为今天是她自己的千秋节,这么多的臣民们,是为了庆祝她的生辰而来,她自然要以最愉快地笑容来面对天下人。

紫后转身一挥手,道:“大家都平身吧!”

众人站起身来,便能看到宸帝的宝座被撤掉的情景,还来不及震惊诧异,便听得紫后朗声笑道:“今天的午宴,帝君不参加。过个小生日原本就不足一提,我也不过就是想请老兄弟们过来大家借个由头聚一聚乐一乐,喝个酒述述旧。可往年我看你们个个都拘束得紧,全都木头人似地放不开,细想想原来是他在这里这么一坐,有了君臣之分,结果害得大家不好随便谈笑。因此今年他原是要来的,我说罢了,你来了老兄弟们连酒都喝得不尽兴。所以今午宴,大家可以尽兴地喝酒,不必拘束!”

众人听了这话,这才释然,紧张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就听得台下有个大胡子笑道:“正是正是,帝君要为娘娘祝寿,待到晚宴里独处小酌岂不更加恩爱甜蜜,免得看到我们一堆丑不拉几的粗汉子煞风景!”

紫后笑骂道:“薜胡子,你这张招打的嘴,还没让你那位如姜夫人给治好吗?还是这般欠打!”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凤舞一听薜胡子这个称号,顿时想到号称开国八大金刚的薜飞将军来,听说此人生就一脸的大胡子,­性­子极是粗犷,素来爱开玩笑,又经常口无遮拦,偏生却极是惧内。有一笑话便说的是他,据说一日众臣闲谈,说起“­妇­人手如姜,财帛满仓箱”的俗语来,这薜飞抢着道:“我那屋里的婆娘便是手如姜的。”众人诧问为何,薜飞摸了摸脸道:“昨日她打我一巴掌,如今脸上还辣辣的,可不是手如姜吗?”众人为之绝倒。

此时听得紫后提起“如姜夫人”,便知道这大胡子果然便是薜飞,再仔细看去,但见那开国八大金刚,俱都个个在场,再仔细看去,从人群中依稀可辨认出那开国军师天机真人,那制订国策的开国宰相徐耐,那订下礼法的大司空胡山,那订下律法的大司马尤若,那把百业重兴的大司徒紫陌……

这些人,凤舞从小曾经听过他们的传说,后来长大后看过他们的画像,但是在凤舞还在孩提时起,这些人都已经消失于政治舞台了。他们中有的成了国家楷模,画图塑身、铭石立像,进入殿堂,被万人称颂敬仰;有的则成了叛逆国贼,被下狱被处死被流放被唾弃,他们曾经的塑像画图,也被立刻销毁,半点不剩,甚至连他们的故事,也只能成为私底下的秘闻;也有的默默无闻地消失,没有人提起,也没有人过问,甚至连他们的下落,都似乎比一介平民更加无声无息。

王候将相,是非成败,俱往矣!

宴席仍在继续中,忽然一声通报:“帝君驾到——”

场中气氛顿时凝结,却见紫后笑盈盈地站了起来,看着外面宸帝大步走近。

奇怪的是,宸帝看上去似乎比现在年轻些,凤舞有些诧异,不是说自天宫建成日,宸帝已经是不老不败之身了吗,怎么他的容貌,却与现在有些不同。

待得宸帝走近,凤舞仔细地看了看,却有些恍悟,这个时期的宸帝,脸上还有喜怒之­色­,未能掩尽七情。不象现在的宸帝,不管是微笑还是不悦,却都是远远地冷冷地,像一尊神祗一样俯视众生。

宸帝大步走向紫后,脸­色­似乎微有怒­色­,似要兴师问罪般的,待得看到紫后的笑容时,脚步微一滞,左右看了看在场的众人,就在这微一停顿的时候,脸上已经换了掩尽情绪的帝王式微笑。

紫后离座向前走了几步,那高台约有十来阶台阶,紫后走到一半,便站住了,展开一个迎接式的微笑。待得宸帝走近,不待他说话,便先柔声道:“帝君不是答应我,今日不来了吗?我原就是怕大家见你来,怀了敬畏之意,君臣之分,不敢尽情地喝酒作乐。不承想,帝君还是又来了!”

宸君听了她这一句话,已经知道她的用意,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不好破脸,只忍怒淡笑道:“天后娘娘把一切安排得如此妥贴,看来朕实在没有再来的必要,反是朕太过自作多情了!”眼光一扫,便已经扫到高台上只摆了一个座位,更是脸­色­微沉。

紫后深知他的­性­情,知道他素来狂傲,哪里受得这般待遇,只怕立刻就要发作,便抢先一步拉住了宸帝的手朗声笑道:“如今只好请帝君内坐了,请!”

两人在众臣瞩目中双双拉着手离开,更引得众臣羡之声:“军师、相爷、大司马,您看,帝君和紫后当真恩爱无比啊,看来大家所不安的帝国政治风暴,应该不会近期发生了吧……”

“但愿……”

“希望……”

然而事情的发展,就连凤舞这一个事隔多年的局外人都能看出,断断没有这样乐观。

果然,一走进内室,只余夫妻二人的时候,宸帝便发作了:“紫后娘娘好威风啊,大寿之日,我特地赶来相贺,竟然连个席位也被撤了。看起来,原是我自作多情了!”

紫后松开宸帝的手,自己挑了个软榻上舒服的位置靠好,才淡淡一笑:“每年的寿宴未时一刻开始,你会在午时前就到这里来,然后我们未时正准时进场,你忘了吗?”

宸帝冷笑:“原来是怪朕迟到了!”他也端端正正地坐在了正中的宝座之上,冷冷的盯着紫后的眼睛。

紫后倚着软榻,伸出套着黄金的指套,轻轻挑弄着兽形香炉里的余烬,漫不经心地道:“是啊,帝君迟到了!据说来自天竺的美女,让你流连不已,良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宸帝仰天哈哈一笑:“你吃醋了——你也会吃醋吗?”他收了笑声,沉声道:“我还以为,你打算这一辈子都维持着你那至高无上母仪天下的姿态,像一尊玉观音似的,永远故作大方,完美无暇。”他刻薄地说:“而没有一个正常女人的喜怒哀乐,甚至哪怕你撒娇吃醋也是……”他似感觉到自己有些情绪的失控,忽然收住了口,重重地哼了一声。

紫后收回手,看着黄金指套上那一点点灰烬,凄然一笑,低低地道:“一个正常女人的喜怒哀乐?列阳,你真的希望我撒娇吃醋?”似乎她的情绪失控,也只是一刹那而已,待得转过头去再重新看着宸帝时,已经是淡然的微笑:“列阳,这么多年过来,你喝酒也罢,贪恋女­色­也罢,什么时候真正误过事?再美如天仙的女人,又怎么能拖得住你起不了身?”她的声音极为温婉动人,却有说不出的冷意。

宸帝脸­色­一变,按在宝座扶手上的手背已经是青筋迸起,却仍然一言不发。

紫后慢慢地,优雅地以锦帕轻拭着黄金指套:“你不过是想让天下人知道,我寒月也不过是你帝君众多女人中的一个罢了。我的生日,你来是给我的恩典,你迟迟未到,我也得候着,在文武百官天下诸侯面前候着,候着你从另一个女人枕边起身来给我赏个面子,是与不是?”她放下锦帕,看着宸帝缓缓地道:“列阳,我们已经很多年不象一对正常的夫妻了,也只有一年一度我的千秋节,我们才有点夫妻的样子。没想到连这一天,你都要来糟蹋一番!你我夫妻一场,竟有今日,我只是寒心而已。既然如此,我的生日,我自己招待朋友,准时开宴,与你什么相关?”

宸帝霍地站了起来,怒火熊熊地看着紫后,良久,才说了一句话:“好、好、好!原来朕在你的眼中,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朕算是知道了,朕以后也不会再来碍你的眼了!”说罢,拂袖而去。

紫后冷冷地道:“不送!”

看着宸帝头也不回地离开,紫后身体僵硬,直立半晌,忽然反手一拳,打在梳妆台边的玉像上,那具传说中宸帝特地为紫后生辰而雕刻的玉像,立刻变为粉碎。

紫后紧握双手成拳,那黄金指套的锐角深深地刺进她的手心,她一动不动地站着,整个人也似化为一具玉像。

良久,但听得外面侍女问道:“娘娘,外面在问,娘娘是否还要再出去?”

紫后浑身一颤,整个人似从僵硬中醒来,冷冷地道:“自然要再出去的,宴未罢,酒未足,人未散,焉能不出去!”高声道:“进来,替我重新梳妆!”

紫后紧握双手成拳,那黄金指套的锐角深深地刺进她的手心,她一动不动地站着,整个人也似化为一具玉像。

良久,但听得外面侍女问道:“娘娘,外面在问,娘娘是否还要再出去?”

紫后浑身一颤,整个人似从僵硬中醒来,冷冷地道:“自然要再出去的,宴未罢,酒未足,人未散,焉能不出去!”高声道:“进来,替我重新梳妆!”

画面渐渐淡去,直至又成一片空白,凤舞看着空白的墙面,已经是呆住了。

水晶珠仍飘浮在半空中,凤舞回过神来,握住了水晶珠。水晶珠依然火热,凤舞只觉得手心滚烫,只得摊开手,将它托住。

水晶珠忽然又滴溜溜地滚动,越来越亮,但见亮光里,有一些影影绰绰的东西在晃动。凤舞不由地又转过头去,看着刚才已经成一片空白的墙面。

果然,那墙面上又出现了模模糊糊的画页,渐渐清淅起来。

但见仍然是紫后的内宫,只是室内摆设,却已经与前景不同了。紫后一袭青衣,身上已经没有任何的饰物,她独坐在正中的宝座上,在宽大的内宫中显得更是孤独。

只是她脸上的神情,却是显得比寿宴那日平静多了,那种哪怕是再雍容华贵也遮不住眉宇间隐隐的郁气和焦躁已经消失不见,她看上去平静而从容。

但听见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侍女走进来:“娘娘,奴婢已经将娘娘的折子送到日宫了。”

紫后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那侍女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说道:“娘娘,已经是第十天了。娘娘每天一个折子请帝君来,日宫那边却仍是毫无动静,实在是……实在是……”

紫后淡淡地笑着:“实在是什么?小柔,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这点气量也没有培养出来吗?放心吧,他会来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我想,十天也是他的极限了。”

话音未了,便听得外边一声声传报进来:“帝君驾到!”

紫后立刻站了起来,对那侍女道:“帝君一进来,你就带所有的人,依我安排的计划离开。”

那侍女小柔闻言立刻红了眼睛,扑地一声跪在地上哽咽道:“娘娘,您——”

紫后脸­色­淡然,挥了挥手道:“去吧!”

一队侍卫雁行而入,两边分开,便见两名侍女引道,宸帝列阳大步走了进来。

紫后盈盈下拜行礼:“臣妾参见帝君。”

宸帝显然是想不到紫后会如此恭敬行礼,脸上的神情怔了一下,微有几分狐疑,却是站住不动,道:“天后免礼。”

紫后站了起来,神情平静,仿佛刚才行大礼是一件极普通的事,道:“臣妾请帝君来,是有事情,要与帝君单独谈一谈。”

宸帝看了看左右,竟微有一丝不确定:“有什么事如此要紧,非得今天说吗?”

紫后淡淡地说:“是。”

宸帝脸­色­一变,挥手令众人退下,自己独在宝座上坐了下来,道:“两个月了,两个月前也是在这里,朕跟你说,不会再来了。可是两个月不到,你连着十天上折子请朕过来,紫后娘娘这也未免随心所欲了,在你心里,究竟把朕当成什么?”

紫后也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脸上平静的表情不变:“那么列阳,在你的心里,又把我当成什么?”

宸帝不假思索地道:“你是朕的天后。”

“天帝只有一个,但是天后却可以是任何人。”紫后端坐如仪,冷淡地仿佛在说别人的事:“这个女人得服从你,容忍你,充分让你感觉到唯我独尊的快乐,而不是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个唯一没有对你五体投地的人而感觉不舒服。只有你一个人能站在万人之前,而她只能站在你的背后;你可以不断地寻找新鲜活力和激|情,而她却得忍耐了一次又一次,要为你还肯把她放在比其他女人略高一点的位置上就得觉得心满意足……”

宸帝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够了,你让朕过来,只是为了跟朕清算朕有多对不起你,要朕向你认罪吗?”

“不,”紫后平静地说:“列阳,你不可能为我改变,也不可能为任何人而改变。你的自我只会越来越膨胀,从未打算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成为天帝。”

宸帝哼了一声:“你到底想对朕说什么?”

紫后笑了笑,笑容里有些黯淡:“列阳不会为任何人而改变,列阳就是这样唯我独尊的列阳。你要我学会习惯这种事,可是寒月就应该是那个不停地忍了又忍的寒月吗?”

宸帝声音微微提高:“寒月,这个婚姻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忍耐。”

紫后淡淡地一笑:“还记不记得,当我第一次发现你背着我另外有女人的时候,我的反应是如何地激烈吗?”

宸帝点头:“我说过,如果我跟你说可以改,那一定是假的。能改的是习­性­,不能改的是天­性­。我从来没打算压制自己的欲望,我要的,我争取,我得到。一个帝王要征服天下,又怎么会完全满足女人闺阁的要求。寒月,完全听从你的男人你未必看得上,你看上的男人就不能完全如你所愿。”

紫后低低地道:“是啊,能改的是习­性­,不能改的是天­性­。列阳,你说得对,当年我也曾经想一走了之,可是反复思量,却又留了下来,忍了下来。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要么,我放弃我的爱情,要么,我容忍着爱情上的暇疵。我曾经以为我这一生都不会爱上一个男人,结果我却遇上了你。我要爱上一个男人不容易,自然也不会轻言放弃。只是我却忘记了一件事,能改的是习­性­,不能改的是天­性­。”她抬起了头,嘴角含着讽刺的微笑:“列阳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压抑自己,而寒月又何曾是喜欢压抑自己的人呢?”

宸帝不语,只是看了一眼紫后,眼神中有着太多复杂的东西,是诧异是震惊是试探是犹豫……

紫后站了起来,直视着宸帝:“对不起,列阳,我们结束了。”

宸帝正倚着宝座,猛然听这一言,极度震惊之下忽地站起来,竟是猝然间不及站稳,脚步踉跄之下差点摔倒,连忙握着扶手站稳了,逼视着紫后一字字地道:“你说什么?”

紫后神情平静:“我要离开你,离开这里!”

宸帝扑了上去,用力握住紫后的肩头:“不可能,我不相信!寒月,你到底想怎么样,寿宴那次你这么对我,我都可以由着你任­性­,到今天你还想怎么样?”

相较宸帝的激动,紫后神情更是平静:“列阳,我曾经以为,为了爱,我可以忍耐。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到如今我才猛然发觉,这么多年来,一次又一次的忍耐,已经把对你的感情渐渐地磨光了。列阳,我要走,不是任­性­,也不是跟你赌气,而是我已经不爱你了!”

宸帝放开紫后的肩头,反手一拍,将半扇屏风拍得塌了下来,怒道:“不可能,从来没有女人可以离开我列阳。”

紫后冷冷一笑:“凡事总有第一次的,列阳,你也得学会习惯这种事。”

宸帝忽然仰头哈哈一笑:“寒月,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当年为获不老不死之身,你我同在祭坛发下血咒,你我的命魂都在这天宫之中。你若是离开天宫,你的法力就会渐渐退去。你明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你离开天宫,于朕来说毫无损失,朕还是天帝,还会有无穷无尽的女人,可是你将失去一切。你不仅仅是失去我、失去地位、失去权势、失去朋友,而且还要失去你这不老不死之身,你还会看到自己美绝天下的容貌会变苍老,会病会痛会死——这些,你想过吗?”

紫后平静地说:“我自然都想过。”宸帝的笑声嘎然而止,惊异地看着紫后,紫后淡淡地说:“列阳,当年你我同寻不老不死之秘,并一齐发下血誓,共享这不老不死之身,直到百年千年,为的是当时你我深深相爱,祷求这份幸福能够天长地久。不老不死之身,为的是让幸福延续,不是为了把自己变成它的奴隶。”

宸帝指着紫后,惊骇过度之下,竟是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你、你竟然……”

紫后淡淡地说:“是,我什么都不要。我不爱你了,我要离开你,就这么简单。”说罢缓缓转身。

宸帝暴喝一声:“你若敢走,朕便把寿宴当日所有的人都杀了。”

紫后转过身去:“那些人是你的部属,我为你而与他们结识结交,你要杀谁,­干­我底事?”

宸帝脸­色­铁青,双拳紧握:“朕不放你走,这帝国千军万马,你以为你一个人能走得出去?”

紫后大笑:“列阳,这个国家不是你一个人的,而是紫与宸两个人的。纵然是千军万马,谁敢挡我,我仍是不死不败之身,又有谁能挡得住我。是,你也是不死不败之身,你可以挡我。可是,要挡下我的代价,恐怕是两军交战,天崩地裂,帝国不复存在。”她冷笑:“我连不老不死之身都可以放弃,天崩地裂的代价,我无所谓,你付不起!”

紫后转身,一步步从容向外走去,但听得身后传来宸帝的咆哮之声:“你一定会后悔的,朕一定会叫你后悔今天的决定,就算你死了,朕也会让你死不瞑目,死后要也忏悔你今日的所作所为!”

烛光忽灭,囚室中忽然一片漆黑,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凤舞握紧手中的记忆珠,记忆珠滚烫灼手,却不及方才那天翻地覆的一幕,更令凤舞惊心动魄。暗室中,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声声极沉重又极急促地跳动着,像是打鼓一样,像是跳动地要立刻蹦出他的胸口似的……

凤舞用力握紧了手掌,紧得就象昨夜一样,只是,他如今的掌心是空的。他的心脏,仍然跳得像昨天一样地急促。

“飞龙,你到了何方,可无恙否?”凤舞闭上眼睛,脑海中翻来覆去无数念头无数画面纷至沓来,转来缠去到了最终,却总是回到这一个念头上去。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此时的飞龙傍晚时分已经出现在海边了。

有些事情,百般筹谋不如当机立断,也许一个“快”字,虽然不是最完美的办法,却往往是最见效的办法。从王寿送飞龙到天宫,和飞龙帮助玉人见到宸帝,都只是一个“快”字。

从听风轩出来,飞龙就直奔天梯,入大总管府见王寿,通过秘道到了海边,几乎是一步不停,一刻不停。

她虽然不知道凤舞要她走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直觉地明白,应该照凤舞的意思去做。

飞龙站在海边,但见海水碧蓝,海鸥在海上飞翔,螃蟹在海涂中爬过留下一串泡泡,海边的崖上,生着不知名的红花,灿烂盛开,但见海天一线,一望无际。

飞龙取出一只兽骨口哨,吹响召唤魔豹的信号。

过得半晌,但见海水翻滚,一片蔚蓝中带着一道金光越来越近,飞龙仔细看去,却是魔豹的金光,在数十个鲛人的簇拥嬉戏而来,但见小黑恢复了原形大小,直是威风无比。待得到了近外,忽见金光一闪,魔豹已经扑到飞龙的身上,将她扑倒在地,拿着毛茸茸的大头在她身上拱来拱去,显得喜不自胜。

飞龙抱住小黑的大脑袋,颇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小黑变小了的时候更好玩,可惜现在小黑的脾气比较大,除非在万不得已需要隐藏身份的时候才肯变小,没有外人的时候,断断不肯再委屈自己。

看着一群鲛人美女沿着岸边围着她和魔豹,飞龙问小黑:“小黑,这些时候你都是跟她们在一起吗?”

小黑点了点头,神情间颇为开心。

“哇,”飞龙笑道:“你这家伙,怪不得没有来找我,原来是找到女朋友了,是不是?”说着,揉搓着小黑头顶上的金毛。

小黑晃了晃身子,顿时身上的水珠儿洒向飞龙,它呜呜了两声,像是说:“谁叫你自己没有召唤我!”

飞龙好奇地看了看那些鲛人,只见那些鲛人半身为人,半身为鱼,在海波中载沉载浮,阳光映着她们身上的鳞片,泛起七彩流光,实在是说不出的美丽,只觉得个个都是美女,不由地问:“小黑,哪个是你女朋友?”

小黑转过头去,脑袋从左到右,朝每个鲛人都点了点头,然后把头一昂,摇头摆尾,十分得意。

飞龙目瞪口呆:“天哪,你这小­色­黑,难道这些全部都是你的女朋友?”

小黑半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得意地摇头摆尾不已。飞龙正揪着它顶上的仅仅还留着那一撮表示它曾经是“小黑”的黑毛,想质问它“见­色­忘友”的时候,忽然听到仿佛仙乐般的声音娇滴滴地问道:“请问,你就是飞龙吗?”

飞龙一抬头,正看到那鲛人美人,不禁奇道:“咦,水滴,我不是告诉过你我的名字了吗?”

但见那酷似水滴的鲛人笑得很温柔:“我不是水滴,我是水滴的姐姐水珠儿。水滴元气大伤,如今在七千丈下的海心深处养伤呢!我听水滴说起过你,谢谢你救了我妹妹!却因此连累了你,后来我们托人去帝都打听消息,却一直打听不到你的消息,实是担心你会出事。现在终于见到了你,我代我们鲛人全族,谢谢你了!”说罢,伏身一拜。

飞龙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我也只是顺手……嗯,我只是顺手很想揍那个家伙……其实你放心好啦,我一点事也没有,你看看我这个样子,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怕什么别人欺负我啊……”但见着那水珠儿笑盈盈地却眼中泛着泪花,实是无上感激的神情,她最怕别人这样看着她,一慌乱之下更是辞不达意,最后没办法,只得回头揪着魔豹道:“你看小黑在这里玩得乐不思蜀,连它都不担心我,你们怕什么呢,我肯定没事的啊!”

水珠儿抬起身来,双手仍是交叉着放在胸前,以待贵宾式的礼节道:“海洋今日能够迎得贵宾到来,实是不胜荣幸。飞龙,不论您有任何要求,我们海洋水族都将倾尽全力,满足您的需要。”

飞龙也回了一礼:“水珠儿,谢谢你,对水滴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但是我现在却是要来麻烦你们了。有人同我说,大海之下三千丈,是连天都无法Сhā手的地方,他要我潜水海底三千丈以避身。可是……”她犹豫了一下道:“可是我还想知道,那个让我远走避身的人,他是否安全?”

水珠儿道:“您是我们海洋的贵宾,您所关心的人,也一定会是我们的朋友。您放心,请您随我进入大海深入,我们会想办法去帮您寻找你的朋友的。”

魔豹小黑也呜呜了几声,用头拱着飞龙。

飞龙跟着小黑从小一起长大,立刻明白了它的意思:“小黑,你是说,让我跟水珠儿到海底去,你去帮我打听凤舞的消息。”

小黑立刻点点头,昂首挺胸表示出“我办事,你放心”的架式来。

鲛人们拥着飞龙,走入海中。但见此时夕阳正要西下,海平面上血红的太阳已经落下一小半来,海面上翻滚着浪花,泛起无数蔷薇­色­的泡沫来。

飞龙骑在魔豹小黑的身上,已经在鲛人们簇拥下,乘风破浪驰向深海,但见海岸已经是越来越远,回头看去,不知何处风起,吹落崖上的红花,片片飞舞飘落。

水珠儿柔声道:“飞龙,已经到入海口了,你要小心坐稳,我们马上要潜入水下了!”

飞龙嗯了一声,连忙伸手抱紧了小黑,但觉得水面缓缓升高,瞬间就要淹没视线——

忽然耳边一声急切的声音传来:“飞龙,你不能走——”

飞龙愕然回头:“玉妃——

但见崖边白衣飘飘,一人临风而立,宛若姑­射­仙子,正是那美绝天仙的天妃玉人。

魔豹小黑见飞龙驻足回头,不安地低吼一声,就要往下沉去。玉人见飞龙并未停留,急呼道:“飞龙,你等一等——”这边急忙展开身形,跃下山崖,踏浪而来。

水珠儿见玉人追来,嘬舌长啸一声,众鲛人立刻兴风作浪,但见海浪面翻滚,激起丈高的大浪,直向玉人飞扑过来。

玉人长啸一声,身形成直线飞升而上,她袖中飞出两条白­色­长绫,直追向众人。

水珠儿等海族本就因水滴之事而含恨,一见有人追来,立刻一边翻江倒海,一边尖声长啸。忽然见远入数道白线滚滚而来。

玉人定睛看去,脸­色­大变,却见那数道白线,竟然是十余只大白鲨破浪而来,转眼即可清淅地看到那些鲨鱼张开血盆大口,口中根根利齿如同钢刀一般闪闪发光。

玉人长啸一声,但见她刚才出现的断崖边,一道金光呼啸而来,那大白鲨来得好快,转眼便张开利齿扑向玉人,却只在刹那之间,玉人已经乘着那金光飞转而形成的一个大环形轨道,飞回海岸边的山崖。

山崖边方刚早已经迎上来,接着玉人步下金轮。方才危险之际,正是他发出金轮,助玉人脱身。

玉人站定,看那边飞龙已经在众鲛人和数十只鲨鱼的拥立下,骑着魔豹立于海上,问道:“玉妃,你为何要来追我?”

玉人深吸一口气,扬声道:“飞龙,你不能走,至少是现在?”

“为什么?”飞龙问。

“因为你此时若是走了,凤舞和王寿就要因你而死。”玉人说。

“你胡说!”飞龙尖叫。

玉人镇定了下来,甚至站在她身侧的方刚可以看到她嘴角一丝隐隐的微笑:“凤舞和王寿冒死放你逃走,触犯天条,岂有活路。”

飞龙冷笑:“谁会想害我,要危险到他们冒死放我逃走?”

玉人扬袖飞落海面,稳稳站住:“飞龙,你可以不信我,但是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不妨回忆一下,凤舞叫你离开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样的话,又是什么样的神情。”

飞龙怔了一怔:“凤舞?”她忽然想起了临行前凤舞的话:“……不要回头,不要停留,不要再相信任何的人话。甚至出了这个门,我再同你说什么,都不是真的,你不要相信……”她也是一个聪明人,玉人这话正中要害,若是玉人一昧哄劝于她,她倒不会相信,恰恰是玉人提起凤舞,而飞龙此时回想起凤舞临行之前,却是那样急切地要求她不要回头,甚至要她不要再相信他自己。当时匆忙之间,不及细细思索,此时想起,凤舞当时的话语,却是字字透着危险的信息。

飞龙猛然间醒悟到凤舞的真实意图,鼻子一酸,不觉间已经泪流,她用力抱紧魔豹:“小黑,我们回去!”

魔豹低声呜呜两声,却不肯动,反而扯着她的衣角,示意她潜下海底去。飞龙一急之下放开抱着魔豹的手:“小黑,你不肯,我自己游回去!”

魔豹抬头看着飞龙,无可奈何地低吼一声,忽然跃起,宛若一道金光,直向海边崖上飞去。

不一会儿,飞龙已经站在玉人面前了。

玉人退后一步,惊疑不定地看着魔豹,试探着问道:“这、便是传说中的魔豹吗?”飞龙点了点头。玉人的脸上竟然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好极了,你若带上魔豹,便有危险,也能护身了。”

飞龙吃了一惊,看着玉人,若说她对于玉人此时追来,不知道是好意还是歹意,但是玉人说出带上魔豹护身的话来,却显然并不止是为了让她回去而已,能够担心她的安全,怎么说也不算是歹意吧。

但是此时飞龙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凤舞怎么样了?”

玉人说得很快也很简洁:“我估计列阳此时已经知道你不见了,你是见过凤舞后离开的,所以他必会立刻提审凤舞。你现在跟我赶回去,还能来得及,否则的话,只怕无力回天了。”

飞龙点头:“好!”

却见方刚惊愕地看着玉人,只叫得:“娘娘——”二字,便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住口,却是已经迟了。

玉人转过头去,看着方刚冷笑:“你是不是觉得奇怪,一向像白痴一样的玉妃,忽然如此的­精­明果断了?”

方刚大惊,急道:“娘娘放心,小人一向忠心于娘娘——”话未说完,玉人已经是一掌拍在他的头顶。

但见方刚应声倒下,摔在飞龙面前,飞龙大惊,跳开一步,警惕地看着玉人。

玉人却不以为意,反而急促地指着倒地的方刚对飞龙道:“飞龙,你换上他的衣服,我用法术替你变幻成他的模样,随我回天宫,这样就没有人知道你又回去了。然后带上魔豹,以策安全。”

飞龙这下子真是瞪目结舌,却见玉人又想了想道:“换好衣服后,咱们得让鲛人把这个人藏起来免得被人发现……”她指了指方刚,抬头见水珠儿已经带着鲛人也在岸边环侍着,想了想对水珠儿道:“你们能到月光湖吗?”

水珠儿点了点头道:“天底下的水都是一脉相通的,我们能到!”

玉人点了点头:“那就好。飞龙,你若遇上危险,从天宫的东南角自祭坛右边出去,直接跳下天宫,不要害怕,下面就是月光湖,让鲛人们在那时接应你,比从王寿府中密道遁走,更加快捷,再有魔豹贴身保护,应该可保你无事……”

飞龙怔怔地看着玉人安排调配,脑海中灵光一闪:“宝姨,你不是玉妃,你是宝姨,宝鼎夫人!”

玉人——也是宝鼎夫人,露出了温柔的微笑,轻抚着飞龙的头发,道:“好孩子!

飞龙按捺不下好奇心,问道:“宝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宝鼎夫人不答,却道:“你是怎么猜到是我的?”

飞龙犹豫了一下,才道:“不是我,是凤舞!”

宝鼎夫人身子一颤,似有些惊骇,道:“什么,是凤舞?他何时告诉你的?”

宝鼎夫人不答,却道:“你是怎么猜到是我的?”

飞龙犹豫了一下,才道:“不是我,是凤舞!”

宝鼎夫人身子一颤,似有些惊骇,道:“什么,是凤舞?他何时告诉你的?”

飞龙侧着头想了一想道:“我们把你送进玉宫,然后把我爹找来后,我以为你真的已经不在了,很难过。凤舞对我说,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宝鼎夫人的脸­色­有些发白:“他如何这般肯定。”

飞龙犹豫了一下,才道:“我说出来你可别不高兴,凤舞说:‘宝鼎夫人的眼睛邪气逼人,这样的人是不会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如果玉人和宝鼎夫人两人之间有谁出事,那么出事的那一个人肯定不是宝鼎夫人。’”

宝鼎夫人纵声大笑:“好、好!凤舞那小子,我只当他不过是个利欲熏心的俗辈,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慧眼慧心。果然不错,够份量站到天宫的舞台上与人一决高下。”

飞龙道:“凤舞只是猜到你不会死,却也不知道其中真相。但是……但是我可真笨,直到你刚才的神情话语,与平时玉人的表现完全不一样,却让我想到了你在玉人谷里的样子,所以才凭直觉认出你来!对了宝姨,为什么你会变成玉人的样子,是究竟是怎么回事?”

宝鼎夫人不答,却道:“这些事我以后有空,会慢慢告诉你的。现在我们没有时间了,今天列阳要提审凤舞,我们得赶紧回去。”

飞龙换过衣服,宝鼎夫人用法术为她变幻了容貌,魔豹缩小后藏于飞龙的袖中,两人通过地道重返王寿的大总管府。

但见两人刚走出地道,眼前便是数排侍卫整整齐齐地列队站在眼前,倒叫不曾提防的飞龙吓了一跳。却见为首的正是章鶺鸰,见了宝鼎夫人立刻脸­色­大变,挡在前面抢上来问道:“请问娘娘,您因何会在这地道出来。”

宝鼎夫人镇定地道:“你们因何而来,我便是因何而来!”

章鶺鸰一怔:“娘娘也是为了公主失踪的事?”

宝鼎夫人脸­色­一沉:“大胆,我和公主的事,也是你能管的吗?”

章鶺鸰急速地扫了飞龙一眼,这一眼中包含了极度的嫉妒和恶毒之意,看得飞龙不禁后退一步。宝鼎夫人不动声­色­地也跟着退后一步,带着天真的表情,暗暗提醒飞道:“方刚,我们走,不必理会这些人。”

飞龙回过神来,连忙模拟着方刚素日的神情道:“是,娘娘。”这才明白章鶺鸰那一眼的嫉妒恶毒,原来是冲着今日方刚在玉妃面前的显赫地位的。却见此时大总管府已经是一片风声鹤唳,显然已经不是王寿执掌了。

来不及多思量,飞龙只能匆匆地跟着宝鼎夫人,出了大总管府,上了天梯,直至天宫。宝鼎夫人脚步不停,直向日宫行去。

要是凤舞在场,一定心急如焚,饶是宝鼎夫人幻术再强,在宸帝面前,这点小法术根本不值一提。躲着宸帝还来不及,飞龙傻大胆儿,却就这么呆呆地跟着宝鼎夫人自往虎门送去。

到了日宫门前,见侍卫们比平时少了一半,宝鼎夫人似成竹在胸,问道:“帝君是否去听风轩了?”

那侍卫首领连忙行了一礼道:“回娘娘,帝君已去了听风轩,娘娘有何吩咐?”

宝鼎夫人微笑道:“没事,那我就到内宫去等候帝君回来。”这边优雅地向内行走,一边吩咐道:“方刚你也随我进来,我有事要你去办。”

宝鼎夫人带着飞龙走进内宫,见内宫之中,也站着十余名侍女,宝鼎夫人镇定不变,走到软榻边坐下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在这里等候帝君便是。”

那两名侍女领班相互看了看,便领着一队侍女退下了。宝鼎夫人转眼看去,却见仍有一名侍女站在左侧的屏风前,笑着走到她面前道:“你们为何还留在这里?”

那侍女行了一礼道:“奴婢奉旨在此侍候,没有帝君的旨意,奴婢不敢擅离。”

宝鼎夫人笑道:“只怕你不是在这里侍候,而是在这里看守密室之门吧!”

那侍女脸­色­大变,欲张嘴却是话语还未出口,宝鼎夫人已经是一掌击下,那侍女应手而倒,宝鼎夫人伸手向着屏风一划,转身招呼道:“飞龙,快进来。”

但见那屏风中间忽然消失,出现一个小门,门已打开,却原来那屏风也只不过是障眼法而已。飞龙连忙走进小门,宝鼎夫人随手将那侍女放在软榻上,手中一道红光闪过,只见那侍女立刻变成宝鼎夫人模样,伏榻而睡。

飞龙与宝鼎夫人走进小门,那门立刻关上,半点不露痕迹。

飞龙抬眼看着这秘室,却见这秘室之内,空旷无比,但是却只有在密室正中有一面硕大无比的镜子,空无一物。

飞龙看那镜子,却是只有灰蒙蒙的一片,什么也没有显示出来,不禁问道:“宝姨,我们进来­干­什么?”

宝鼎夫人道:“看列阳和凤舞。”说罢,手一挥,袖中一道金光直飞至那巨镜前面,但见那灰蒙蒙的镜子越来越亮,过得片刻,便显出一幅画面来。飞龙定睛看去,不禁失声道:“凤舞——”不禁回过头来问宝鼎夫人:“这是什么?”

宝鼎夫人道:“这是天镜!”

“天镜?”飞龙问:“跟以前我房里那个一样的吗?”

“不,”宝鼎夫人说:“只有这一面,才是真正的天镜。这一面天镜,才可以看到紫宸帝国之内天上地下所有的地方。咱们在海边时,我是知道此时列阳必不在天镜前,又事先用了障眼法,才保无事。天镜看不到的地方,只有天宫中的五大主宫。”

飞龙不解:“奇怪,为什么连远处的事都能看到,反而近在眼前的五大主宫不能看到?”

宝鼎夫人道:“天镜是列阳想的花样,但是因为你母亲不喜欢,所以五大主宫中的情景都用了法术使天镜无法照见。这种法术连列阳也无法去除,所以后来像乔虹等入主五大主宫,列阳都赠一面子天镜,那子天镜虽然也有天镜相似的效果,但是在五大主宫用了子天镜,就破坏了你母亲预设的法术。所以乔虹在天宫中的所作所为,其实全在列阳的掌握之中。”

飞龙恍悟:“怪不得,那天你一进来,就让我别动用天镜。”她虽然在说着话,眼睛却看着那天镜,但见天镜中,凤舞走过长长的回廊,走进一间审讯室,跪了下来,坐在他前面的正是宸帝,两人一说话,飞龙便全神贯注地看着天镜了。

却见宸帝问道:“凤舞,飞龙去哪里了?”

凤舞听到宸帝如此一问,忽然笑了:“多谢帝君告诉我这个消息,也多谢帝君亲自驾临,让我今生还可以能够与帝君有一次面对面的说话机会。”

宸帝冷笑一声:“凤舞,你以为你蛊惑飞龙让她躲起来,使朕找不到她,你就可以拿她为护身符同朕讨价还价了吗?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话,只怕今日也的确是你最后一次见朕的机会了。”

凤舞抬头看着宸帝,似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淡淡地一笑:“帝君既然这样认为,那臣就只好承认了。”

宸帝眉毛一挑,也似欲发作,却也淡笑道:“好啊,有长进了,敢跟朕耍花招了。那朕就看看,你能玩出些­干­什么来!”

凤舞也笑了一笑:“臣一直自以为聪明,到今天才知道,臣其实是最笨的人。不过好在,一个最笨的人,一生也总能聪明上一次的。”

“聪明?”宸帝冷笑:“朕看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凤舞看着宸帝,忽然笑了:“不错,凤舞的确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我曾经权欲薰心,不择手段想要在天宫占有一席之位,想在天下这局棋中做个下棋的人,而不是做个棋子。我一直认为自己很聪明很能­干­很有手段,而且也一直能够想什么成什么。如今想来,这是多么地可笑啊!天宫这局棋,只有帝君是永恒的执棋人,其他的人,都只是棋子而已。”

宸帝微微一笑:“怎么忽然这般口气谦逊起来,看来这听风轩的茶一喝,倒是让你成熟了。你也莫要谦虚,你如今不是正以执棋对局的姿态跟朕说话吗?”

凤舞笑了笑:“帝君,你不必套臣的话了,飞龙——她是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宸帝笑了,笑容里有淡淡的轻蔑:“就凭你?”

凤舞收了笑容:“不,是因为飞龙自己不喜欢这里,所以,她一定得离开。”

宸帝冷笑:“朕与飞龙十几年来始父女重逢,如今她又是帝国的储君。她的人生,又岂是你能够影响得了的。凤舞啊凤舞,本来你是个很聪明的年轻人,只可惜你是自恃过高,行为不知检点。你可知道,朕能给你机会,也能收回这机会。”

凤舞点头:“是,臣知道。帝君为了栽培飞龙,不惜牺牲乔虹母女,就是要将权力放到飞龙的手中,让飞龙能够实际执掌权力。所以,为此要将贪恋权势不知进退的凤舞打入听风轩,免得影响飞龙。而且,还怕飞龙投入得太慢,所以要让臣有危险,让飞龙有危机感,让八大柱国搅进来,把事态弄得复杂,好让飞龙可以现在就跟朝中重臣们进行权力的博奕。再弄出几个背叛的手下,再把臣打上一顿……如此种种,便可以让飞龙在最短的时间内,全身心地投入这场权力游戏,而且成为掌握权力游戏的高手。”

宸帝看着凤舞,也不禁有些惊异,沉默片刻才道:“看来朕真是小看了你,本以为你是个权欲薰心的小子,没想到你竟然会懂得看清这一切。你既然知道朕栽培飞龙的苦心,朕倒想听听,你安排飞龙失踪,却又是出于何等苦衷。”

他说到“苦衷”二字,等于是在给凤舞一个暗示,凤舞只要能够做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并且是符合宸帝培养飞龙目地的理由,只怕便能够重获宸帝的欣赏,而能咸鱼翻生了。

只可惜凤舞好像忽然变傻了,竟然听不懂这种很明显的暗示了,反而大笑道:“是,我知道帝君的苦心,我知道你的心有多苦——帝君有不少儿女,像柳泰、像乔若卉,都是苦苦想求帝君一垂顾而不得,可是帝君却对飞龙另眼相看,如同一个苦心栽培的慈父。甚至打破了别人对帝君的猜测,认为帝君无儿女之情,飞龙却是唯一的例外。可是谁又能够知道,这只是一个­阴­谋而已呢……”

宸帝面无表情,如同石像,只是眼神忽然变得幽深:“好,说下去,朕倒要看看,你能够有几分的慧根,能领悟到哪一步?”

凤舞淡淡地一笑:“我其实没有慧根,只不过,我看到了紫后的记忆!”

宸帝震惊地站起:“你看到了寒月的记忆,在哪里?”

凤舞道:“人算不如天算,帝君把凤舞关在听风轩,是为了让飞龙更快的进入权力游戏,却不曾想到过,紫后娘娘早在十六年前,就已经料到了您今日的所作所为,把记忆藏在了听风轩天牢中。”他本是跪着,此时却站了起来,目光直视宸帝:“自从十六年前紫后决绝地离开时,你就算坐拥天下,也是绝对不会开心的。因为在你的心里,永远会想到紫后当年的无情,当年的骄傲!这种恨,只有在飞龙回来的时候,报复在飞龙的身上,才能够消除。”

宸帝的眼神极为凌厉:“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凤舞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我看到了紫后的离开,她说,她不爱你了,就算失去权倾天下的权势富贵,就算失去不老不死之身,她也要离开你。这一切,她抛得下,你离不开。我看到你的诅咒,你说,天底下没有一个女人可以离开你,要让紫后死后也要忏悔当日的话……最让你深恨的,不是十六年前,而是十六年后,飞龙出现……”

宸帝已经坐了下来,甚至嘴角还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好,说,继续说!”

凤舞也已经不顾宸帝的脸­色­如何,一径继续说了下去:“当年紫后为何决绝离开,那是因为她已经怀了飞龙,所以,她不想让飞龙生长在天宫这种环境中,所以宁可抛下一切,也要离开。而这一点,却恰恰是帝君这一生最恨的事。柳妃当年为了生柳泰而死,玉妃当年为了儿子与您反目,而今紫后更进一步,却是为了飞龙而弃您而去。虽然如此,在玉妃和柳妃的心目中,恐怕儿女的份量,远不及您,甚至也是可以为了您而牺牲掉的。所以玉妃的儿子死了,柳泰此生也活得不像个人样了,他们是柳妃玉妃对您思念的牺牲品。可是飞龙却活得如此神采飞扬,甚至连紫后在离天宫之后,心里也没有半点后悔。所以,飞龙这一生,必定不可以再活着这样开心。想要杀掉一个人,容易得很,想要摧毁一个人,尤其是像飞龙这样,心­性­纯真自由的人,更是不容易。所谓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飞龙心地纯净,无欲无思,喜怒哀乐纯出于心,也不存于心,毫不在乎,也毫无牵挂。帝君要毁掉飞龙,就得要让飞龙有欲有思,有求有念,有所得,才会有所留恋。所以帝君认为,飞龙不在乎天宫富贵,不在乎权柄风光,那是因为紫后刻意安排,让飞龙还未曾有过君临天下的快意、未曾有过生杀予夺的随心所愿。”

说到这里,凤舞停了一下,他也渐渐在述说中,更进一步的领悟到了些什么:“所以帝君刻意对飞龙宠爱万分,栽培飞龙,目地就是要让飞龙眷恋权柄,深陷名利权欲中不得解脱,再也不复今日的快意洒脱。”

宸帝哈哈一笑:“依你说来,朕让飞龙享受权柄风光,不是爱她,倒是为着害她?若是这样的话,只怕普天之下的人,人人都想被朕这般害上一害了。”

凤舞不禁自嘲地笑了一下:“是啊,像我们这种人,早已经被权欲薰心,根本不必帝君费心思,自己个个早就自投罗网上去,所以,竟不曾自觉到已经坏了帝君的好事。帝君让飞龙掌握权势,并享受权力的快意,只不过是第一步而已。第二步,便是要将她从权力顶峰打下深谷,这种时候,虹妃存在的作用就显示出来了。所以虽然帝君为了使飞龙上位,而将忠心耿耿十几年跟随的虹妃抛弃,却并未完全一­棒­子打死,还可以时不时地让她能够作卷土重来之势。飞龙享受着权力顶端的快意,忽然间跌落谷底,而且所有的证据,将都会指向虹妃。就算她肯,我们这些因权势而簇拥在她身边的人也不会肯,也必会怂恿她与虹妃这等小人斗到底。飞龙要被陷害,害得很苦,害到她心生怨恨,决不肯放过害她之人。到时候帝君就会安排她东山再起,经历过从权力顶峰到人生底谷再到权力顶峰的来回,经历过有冤难伸百口莫辨至爱受难受尽棱辱,再到扬眉吐气尽情地享受报仇的快意,必然会为重获权势而欣喜若狂。试问这种时候,谁还能够无欲无求,谁会不认为,权力是绝对重要的东西呢?”

“好胆­色­。”宸帝不动声­色­地道:“凤舞,你的想象力不错啊!”

凤舞脸上露出决绝的神情,继续道:“等飞龙从权力顶峰和人生底谷几个来回,她才会如帝君所控制的一样,认为任何事物都没有权力来得重要,而她的权力,却是帝君所给予的。她要在权力顶峰牢牢占据,不再让自己失去权力的话,就要讨好帝君,从此她的人生,就得侍帝君颜­色­,忧馋畏讥,宠辱若惊,渐渐地失去自我,渐渐奴化。就像天宫所有的人一样,就像如今的乔虹那样。一切以帝君意愿为中心,一旦飞龙的灵魂完全被吞噬,人格完全被摧毁的时候,就可以被帝君随意抛弃,如果飞龙变成另一个乔虹,或者另一个柳泰的时候,紫后当年为了她所牺牲的一切,就变得毫无意义。这才会令得紫后就算是九泉之下,也会痛苦欲绝吧。这才是帝君对紫后娘娘最狠毒的报复方式吧!”

宸帝大笑:“好、好、好!凤舞,新一代后起之秀中,你是一个,方刚也算得一个。你鲁莽大胆野心勃勃,方刚谨慎小心工于心计,你一来便行事多露破绽,朕刚开始还是比较看好方刚。不承想你方才一番领悟见识,却是远在方刚之上了——”他抚掌道:“可惜啊可惜,你若是早生数十年,在朕未得天之下前相遇,或者还能跟朕争一日之长短,如今你却只能叹生不逢时了。”

凤舞大笑道:“是,凤舞自知必死,只不过能够在临死之前,能够跟帝君对面而谈,甚至能够让帝君动容惊怒,不至于死得无声无息,也算得一大快事。”他收了笑容,诚挚地问:“只是凤舞还想问帝君一句话,同为你的儿女,在你心目中飞龙和柳泰、乔若卉有没有区别?”

宸帝默然片刻,缓缓地道:“没有!”

这“没有”二字,令得镜中的凤舞、镜外的飞龙都顿时­色­变。

飞龙虽然生就漫不在乎的­性­子,以她的人生经历,自然对这个父亲从来也不曾有什么期望,但是听到这两字时,不知怎地,却忽然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凤舞也变了脸­色­,他纵然是对人­性­做了最坏的猜测,甚至也猜到了宸帝的回答,但是听到此时宸帝说出“没有”这两字时,仍然不禁感到一种寒意。他怔了怔,终于露出了释然的微笑:“帝君的回答,让我很庆幸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宸帝冷笑:“你明知必死,还敢放走飞龙?难道朕真是看错了你,你这个自私贪婪的小子,也居然能够牺牲自己?”

凤舞苦笑:“你要毁掉飞龙,就必会毁掉她身上一切具有自我愿意的东西。第一,便是要飞龙亲口诋毁紫后;第二,便是要飞龙亲手杀了我。”

宸帝脸­色­似有微微的惊讶:“好小子,竟然连这也敢猜?看来,你真是死心要一条路走到黑,连活路也不给自己留了。”

凤舞惨笑:“帝君,您曾经是我的偶像,也是我的目标,我曾经是何等的崇拜于您,梦想着有朝一日,哪怕只能得您一生成就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也将拿我的毕生去追求。可是直到昨天我才知道,我做不了帝君这样的人,因为我眷恋红尘,迷恋有情的世界。帝君,您犹如一面镜子,照出凤舞所向往的位置,却原来是如此的可怕。帝君已经是至尊之人,可是你的日子,却无情无爱。就算是凤舞苦苦追求,能够做到天帝的位置,可是这样的生活,也实在是无趣的很。每日看到的只是俯首帖耳,每日算计的只是人心的黑暗……走近帝君了解帝君之后,我才知道什么叫高处不胜寒,明白了什么是不老不死之身的天帝,才令人寒心彻骨。刚开始跟飞龙在一起的时候,凤舞的确曾经怀了私心。扪心自问,若不是飞龙是公主,我或许会喜欢她,但不会为她这般地尽心尽力。但我算计尽一切,要掌控一切,却不曾想过,我却连自己的心也没算计到,连自己都失去掌控。飞龙的纯真自由,何等可贵,何等令人依恋。却由始自终,不曾打动过帝君,不曾令帝君放弃过毁灭她的念头。天若有情天亦老,不老不死至高无上是什么,是绝对的无情。”

他顿了一顿,平息一下急促的气息,才淡淡地道:“凤舞怕死,凤舞其实是一个最自私最贪生的人,可是我更怕看着飞龙失去自我,亲手将我杀死来取悦于你。我知道,如果飞龙不走,你会做到的。你以我来牵制飞龙,让她步步走向你所设定的陷阱里去,可是最后一步,要斩断飞龙最后一丝自我,便是让她杀了我。帝君素来自负,你要让你身边的人心里只能全心全意地侍你颜­色­,为此,你会以让她们亲手杀死至亲为考验。乔虹为了讨好你,杀死自己的女儿;玉人为了挽回你,失去了儿子失去了神智;宝鼎夫人为了接近你,杀死自己的亲妹妹……”

飞龙一路听下去,只听得毛骨悚然,遍体生寒,待听到最后一句时,吓得退后两步,惊恐地看着近在身边的宝鼎夫人:“你真的杀死了玉人?”

宝鼎夫人神­色­淡然,好像那个杀死亲妹妹的人不是她似的,仍然含笑道:“我倒是低看了凤舞了,好小子,他若早生三十年在诸候纷争之时,难保没有一方天地啊!”

飞龙只觉得遍体生寒:“你真的杀死了你妹妹?”

“呸!”宝鼎夫人冷笑道:“妹妹?天底会有这样的妹妹吗?一样的爹娘生的,偏生她多了几分美貌,从小到大,只要是我看中的,她必是要抢去的。只消轻飘飘地说一声:‘还是姐姐对我好啊!’爹娘也罢,外人也罢,就当我是不存在的。这倒罢了,可是没想到,连我此生最爱的男人,她也要抢!”她声转凄厉,一把抓住飞龙恨声道:“若换是你,带了心爱的男人回家,转眼就看着他跟你的亲妹妹勾搭上了,你能不恨吗?是啊,玉人多可爱,她只消装出一副小白痴的模样,娇滴滴地说:‘姐姐你从小到大最疼我了,什么都让我,如今再让我一次吧!你是这样刚强的一个人,可是我没有她活不了啊!’”她尖声尖气地模仿着玉人娇滴滴的声音,那含恨的声音回荡在空室里,显得格外凄厉。

飞龙看着近乎疯狂的宝鼎夫人,此时她以玉人的容貌,一字字说着对玉人的恨意,显得更是诡异莫名。飞龙只觉得心里阵阵发寒,不由地问了一声:“你真的这么恨她?”

宝鼎夫人恨声道:“我岂止是恨她。我更恨这个小白痴,从我的手里抢走了阳哥,却又不能留得住他,我便是使尽办法帮她留住列阳也没用。若是阳哥跟她多相处几年,假以时日,阳哥这等聪明的人,厌弃这等小白痴是迟早的事。她自己矫情任­性­,却害得我失去所有挽回阳哥的机会。这个只会坏我事的小白痴,老天啊老天,你为何要将这副容貌生在这种女人的身上,否则的话,以我的头脑,这副容貌若生在我的身上,我必然会让列阳难于离开我,就像我难于离开他一样。”

飞龙只觉得整个人寒毛凌凌,不禁退后一步,宝鼎夫人一把抓紧了她,忽然转作温柔慈祥的笑容:“好孩子,你如今可明白你那好父亲对你的心思了?如今你只能跟我一起自救,也包括救出凤舞。”

飞龙的心渐渐沉落谷底,问:“你想怎么样?”

宝鼎夫人盯着她,一字字地道:“你我一起联手,废了列阳。我得回列阳,你得回自由和凤舞。”

宝鼎夫人说的时候,她的身形渐渐转淡,渐渐隐去消失,飘飘渺渺隐隐约约中,只听得她的声音仍然传来:“飞龙,我已经在祭坛布下结界,除非祭坛倒塌,或者是列阳亲自出手,就凭你现在的道行,是破不了这个结界的。所以,你就在这里慢慢地找出破解的办法吧,只要你真是紫后的女儿,就一定能够走出来的。”

“喂——你别走——”飞龙大惊,向着宝鼎夫人消失的地方扑了过去,却扑了个空。她急忙转身欲追,却是走到台阶处,便觉得空气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了她不得前进。前后左右试了无数次,这才确定,整个祭坛的确已经被宝鼎夫人的结界所控制了,她无法再出得去。

她无力地坐下,搜遍全身,把紫后所能留给她的东西全部找了出来——青烟传讯用掉了,竹哨是用来召唤魔豹用的,气雾球是遇敌用来脱身的……只剩下唯一的可能,就是那颗凤舞悄悄又塞还给她的记忆珠。

一刻钟过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

飞龙趴在地上,对着早已经放出来而且已经变回原形的魔豹大眼瞪小眼,有气无力地说:“小黑,我不管了,现在全交给你了!”

魔豹非常习惯­性­地摇了摇头,头向着祭坛外边探了探,意思说我没办法,你得想办法出去。

飞龙哀叫一声:“又是这样,每到关键时刻小黑你都耍赖。”她已经把身上所有可能的东西全都一一试过,那颗记忆珠更是在每块石头每块砖上都一寸寸地横照竖量过,可是还是毫无动静。

飞龙看着记忆珠,觉得很是奇怪,难道连这珠子也懂得欺软怕硬,怎么凤舞根本不需要努力找就自动显示给他看,而她摆弄得这么辛苦,却是毫无效果。她就差把这珠子辗成粉来研究了,怎么还是什么也没发现呢?

辗成粉?辗成粉?这个怪念头一下子跳进她的脑海中,竟然就象中了魔障一样绕之不去。飞龙看着手中这颗起不了作用的记忆珠,这颗让她白白累了许多时候的记忆珠,只觉得越看越气,越看越想砸。

“不行,这是唯一脱身的机会!”

“这东西根本没有用,不砸了它实在憋气得很!”

这两个念头,在飞龙的脑海中不停地打来打去,闹得她快哭了。她的心情非常地坏,从知道宸帝算计她,到看到凤舞为了她而牺牲她却没有办法救她,再到自己被宝鼎夫人骗,被宝鼎夫人困在祭坛逼她对付宸帝……她越想越不明白,十六年来,她过的是极端单纯的日子,在南越密林里和寒月一起,过得开开心心的。她不明白,寒月为什么要她回天宫来,如果她不回天宫来,那么她就不会认识凤舞,不会害了凤舞,不会遇上宝鼎,更不会看到自己的亲生父亲,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种种的郁闷,让她不禁有些迁怒于手中这颗曾经让她寄于很大希望却始终不曾灵验在她面前的记忆珠的,她越想越气,不禁狠狠地把记忆珠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上一脚道:“没用的东西,就只会骗我——”

她踩第一脚的时候,记忆珠没有动。

踩第二脚的时候,记忆珠还是没有动。

她踩上第三脚的时候,已经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太不懂事,太迁怒了,可是这一脚已经踩上去了,收不回了。

只是这一脚踩上去的时候,忽然变化就来了,她踩下去的时候,脚底刚触到圆圆的记忆珠,忽然之间,一股热气从脚底上传上来——然后,奇迹就出现了。

那颗记忆珠动了起来,慢慢升高,发出炽热的光芒,然后光芒投­射­到祭坛上唯一那一面墙壁上,墙壁上的人影出现了。

“飞龙——”墙面上慢慢出现了紫后寒月的容颜,她温柔地笑着:“等急了吧!我就知道,只有你才会把记忆珠往地下踩的……”

飞龙目瞪口呆,对魔豹小黑说:“小黑,我妈怎么这么狡猾!早知道我就不会弄得这么累了。”

魔豹呜呜了几声,像是在赞同她的意见。

飞龙虽然这边在说话,却仍是看着那墙面上显出来的记忆。但见紫后的话仍在继续:“飞龙,让你回到天宫,实不是我所愿意的,甚至,我也不希望你有机会看到这两段记忆。因为我希望你能够活得单纯,不想让父母这一代的恩怨,­干­扰你的快乐。可是我又不想你会在蒙昧无知中受到伤害,却不知道怎么去应付……

“因此,我在给你的护身珠里藏了有两段记忆,这两段记忆,只有在特定的场合才会出现,因为只有你知道了‘为什么’,你才会知道‘怎么做’!这两段记忆,一段藏在听风轩中,一段藏在祭坛中。如你真的被环境变化而最终进入这两个地方,那么,这两段记忆就必须得让你知道了……

“我与列阳结识,相爱,最终走到不得不分手的地步,但是,对于这一段感情,我却从来没有后悔过。飞龙,请你记住,如果你曾经爱过一个人,如果他没有如你所希望的那样,你可以走开,但千万别去后悔和抱怨。曾经爱过,就是一段美丽的记忆,时间让它变了质,但却不能否定它曾经让你喜悦过,感动过。你原谅的并不是他,而是你自己曾经的真情不可否定。

“当年我与列阳深情之时,曾经以为我们的感情可以天长地久,不想我们的爱情,会因容貌消退、寿命无定这些外在的原因而变质,所以我们建了这个祭坛,把上天赐于属于月光族和我的灵力,换得可以让我们两人都能长生不老的法力。只是这份法力从此后只能属于祭坛,我和列阳只是借用,如果离开祭坛太久,将会失去这份法力。可惜,人不能太贪心,那时候我还太年轻,所以妄得之心太重,最终影响了列阳,也影响了我们的感情。什么叫不老之身?天若有情天亦老,想要真正的长生不老,就只能是真正无情的人……

“很多人都在猜测,我为什么要离开天宫,却又为什么要你回到天宫?不,其实真正的理由很简单,我跟列阳在一起,是因为我爱他,我离开列阳,只是因为我已经不爱他了。时间让我们的爱渐渐变质,最终被越来越多的分岐而磨损光了……

“可是我还想说一声,我的女儿,我要谢谢你!离开列阳,并不是一个容易下的决定。正如他自己说过的,没有一个女人可能离开他,而他,也确实有这种魅力,值得这份骄傲。因为你的到来,才使我下定了这个决心。我的女儿,我原本不曾期盼你的到来,我原本是月光族的女祭司,七情六欲,均是淡泊。由于列阳,才激起了我的爱情,让我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而因为你的到来,使我的母­性­复活,让我成为一个真正的母亲。我不能让我的女儿,生长在天宫这样一个虚构的世界里,生活在一个充满了权欲和­阴­谋的地方。所以,我决定带着你离开,列阳是肯定会受到伤害,可是我却不能让他知道原因,而且此刻对于他的受伤与否,我竟然已经不太在意了……

“我知道离开天宫,就意味着祭坛给予我的法力会渐渐失效,只是没有想到,时间会这么快,你我竟然只有十六年的母女缘份。但是我还是觉得很满足,我毕竟给了你十六年无忧无虑的生活,这十六年里,我们过得很开心。只是遗憾的是,人不能永远活在无忧无虑中,我们都必须长大,去面对我们真正的命运……

“我活着一天,以我残留的法力,都不会让列阳有机会找到我们。而这十六年来,我想列阳从未有一天不曾放弃过搜寻我的下落。一旦我死后,法力所构建的结界不复存在,列阳会找到你。与其让他找到你,还不如让你主动先去天宫当面见他。这样,列阳肯定会对你的来意、我的安排进行不断的猜疑,在他一天还不明白真相之前,你就会是安全的……

“关于这个祭坛的作用,我已经说过了。但是万物有生必有灭,任何事都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当初在实行转换灵力的时候,以是我和列阳的血为引子,如果要破解,则必须两人同时以血为钥,方能破解。当年我们以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如果没有两人同时滴血,祭坛将永远存在。但是飞龙,你的身上,流着我们两个人的血,所以,就算只有你一个人,也能破了祭坛……

“至于以后,你应该怎么做,你肯定是想从我这里找到安排。可是很抱歉,我的女儿,对你的以后,我没有安排。我所能做到的,仅仅只是尽我所能,给你十六年快乐的人生而已;而你的父亲,也许将会对你的人生,有他想要的安排。父母虽然生了你,可是你的人生,却注定只能是你自己去面对,去决定。接下来的日子,则是你自己来把握了……

“飞龙,我女儿,永别了!”

随着最后一句话说完,墙面上紫后的容颜越来越淡,渐渐消失,只是她最后那恬淡的微笑,却似乎永远留在了飞龙的心上。

“母亲——”飞龙失声呼唤着紫后,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记忆珠“啪”地一声,在空中忽然碎开,化作一团五彩烟雾,随即越来越淡,最终消散在空气中,了无痕迹。

飞龙紧紧地抱住了魔豹的脖子,喃喃地说:“母亲说,我的人生只能是我自己去面对,去做决定!可是,我应该如何去面对,去作决定呢?小黑,你说说,我应该怎么办?”

魔豹不能作人言,只能呜呜连声,却无法向飞龙传达自己的想法。

欲抬头,云深雾重,茫然不可见。

夜深了。

宸帝静静地立在窗前,沉思。

抬眼望,一轮圆月如镜,挂在深­色­的天幕中。

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蓦然间闯入心头。

记忆中曾经有个少年,闯入月光族的神山时,那一天也是这么一轮圆月如镜,高挂在天上。月光洒下来,照得神山一片通透,也将他自以为非常隐秘的行踪,照得如同在镜子里一样。

当他狼狈地被困在结界里的时候,忽然看到高高的祭台上,那个白衣的女子坐在上面,双手托着下巴,好奇地看着他。她像是从月光中走出来的­精­灵,她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更明亮,她赤着的双足在半空中荡来荡去,在月光下荡来荡去,也在他的心上荡来荡去。

他忘记了自己所有的目的和野心,他天天地往神山跑,被困住一次又一次,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却全都只为了能够多一次机会看到那双像新月般弯弯的笑眼,像月光般皎洁的双足赤着走来走去的样子……

有多久了?久得像是地老天荒,久得像是一个梦、一个幻觉、久得像是前生来世,却不在今生发生的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会回忆起往事来,过去的事,似乎早已经在他心中淡忘,淡忘得像是别人演出的故事,而不是发生在他自己的身上。

宝鼎夫人悄悄地走了进来,走到他的身后,轻轻地伏在他的背上,双手温柔地抱住了他:“阳哥,你在想什么?”

宸帝轻轻地握住她的手,道:“朕应该叫你宝儿,还是玉儿?”

宝鼎夫人微微一笑,腻声道:“阳哥爱叫什么便叫什么,宝儿和玉儿,有什么不一样呢,不过都是痴心恋着阳哥但求君能偶一回顾的痴情傻丫头罢了!”

宸帝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转身让她拥入怀中,轻吻着她道:“傻丫头,还是你这样的傻丫头好,不会让人太累了!女人要把自己搞得这么复杂­干­什么呢,只会让男人伤脑筋。”

宝鼎夫人伏在列阳的怀中,嘟哝了一声,宸帝不曾听清,问了一声:“什么?”

宝鼎夫人抬起头来,灿烂一笑:“能够让男人伤脑筋的女人,才是他所在意的女人。只可惜,宝儿这辈子,是做不成这样的女人了。”

“胡说!”宸帝轻骂一声,忽然笑着猛地将宝鼎夫人打横抱起,宝鼎夫人轻呼一声,转而用力抱紧宸帝的脖子,娇笑连连。

芙蓉帐暖,一室旖旎风光。

夜深人静,正缱绻无限,忽然听得室外远处隐隐传来轰隆隆地似山崩地裂般的声音。宸帝只觉得忽然心头一痛,无端地神志有涣散之感,连忙喝道:“来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

但听得门外声音杂乱,立刻有一个急促的声音回报道:“禀、禀告帝君,祭坛方向忽然一道白光砰地一声冲天而起,天上忽然传来雷声,请帝君圣裁!”

宸帝大惊,披衣欲起,他的衣角却被人拉住了——

回头一看,宝鼎夫人满脸晕红,眼波间春意无限,媚声道:“阳哥,你此时去又有何用,反正已经是来不及了!”

宸帝惊骇已极,一把用力扼住了宝鼎夫人的咽喉,喝道:“你说什么?”

宝鼎夫人伏在宸帝的手臂上,整个人柔若无骨,声音更是娇腻无比:“阳哥,我一心一意地待你,你可肯分出一成的心来待我?咱们回神农族好不好,回到咱们度过最甜蜜时光的地步去吧。神农族也一样有驻颜长生的药,为了你,我也可以倾尽全族换你欢悦之颜。”

门外守卫忽然听得宸帝的暴喝之声,连忙问道:“帝君,有何吩咐?”

宸帝沉声道:“全部给朕滚开,滚得越远越好,十丈之内若还有人在,朕格杀勿论!”

但听得嘈杂声刹那间全部消失,整个房间里外安静地连根叶子掉下去都能够听得很清淅。宸帝忽然放开宝鼎夫人的手,冷笑道:“你做了什么手脚?有什么意图?你现在可以说出来啦!”

宝鼎夫人斜斜地伏在床上,飞了一个眼波给宸帝,吃吃笑道:“阳哥,我能有多大道行,敢在你面前做手脚。能够跟你斗法的,自然只有你的高贵天后,你的宝贝女儿了。祭坛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你此刻还不知道吗?”她娇慵地转身,仰面朝着宸帝,几缕小衣错乱地散落在她美丽无比的玉体上,更显得诱人无比,她媚声道:“你的不老不死之身,已经破啦!你说,这个消息一旦泄露出去,会不会很糟糕呢!”

宸帝脸­色­铁青,冷笑道:“好、好、好!没想到,朕竟然会栽在你的手上,可是你莫要忘记了,就算朕失去不老不死的法力,可是朕要杀死你,却还是容易得很!”

宝鼎夫人坐了起来,收了媚态诚挚地道:“阳哥,你还不醒悟吗?你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天帝,可是你真的过得快活吗?凤舞说得那些话,你就没有半点醒悟吗?何不扔下这些可厌的人,随我去过快乐的日子。”

宸帝怒喝一声:“贱人!”立刻翻手一掌打了过去,顿时将宝鼎夫人打得飞撞到墙上,落下来时,已经是鲜血狂喷。

宝鼎夫人猝不及防,已经是身受重伤,她眼中露出凄厉之­色­,厉声道:“好、好,列阳,想不到你如此无情。你便是杀了我,你也一样活不了!”

宸帝忽然只觉得心头巨痛,痛得只能用力扶住桌子才堪堪站住,惊道:“你、你这贱人,你何时在我身上也做了手脚?”

宝鼎夫人冷笑道:“七日之前,我便在你身上下了同命之蛊,只怪你过于自负,自恃不老不死之身,任何蛊毒都对你无效,只不过白白费劲,一个大周天后自然排出体外,所以毫不提防。如今你的护身法术已破,蛊毒已经深入体内,令我与你同命相依。我若死了,你也难活。阳哥啊阳哥,我看你还是随我一起走了吧!”

宸帝脸­色­震惊、暴怒、杀机、狠毒之意飞速闪过,到宝鼎夫人说完之时,脸上却已经恢复了平静:“宝儿啊宝儿,朕实在看错了你,也实在不应该小看于你。朕以前,只知道会有女人为朕痴迷疯狂,却不知道,真正疯狂的人,其破坏力竟然如此可怕。只是朕却再不是从前的列阳了,你是宝儿也罢,你是玉儿也罢,朕对你都已经毫无情义可言。在朕的眼中,此时的你,不过是跟那些红霞帔一样是个床伴而已。朕这一生从来不曾屈过自己的意志,为了活命而屈从于女人的那个人,也绝对不会是朕。”

宝鼎夫人绝望而震惊,嘶声道:“难道你连你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了吗?”

宸帝冷笑一声:“蛊毒并非绝症,朕留你一命,自有办法慢慢寻出解药来。”说罢,转身便走。

宝鼎夫人绝望已极,拼将一口气用尽全力,扑了上去,扑在宸帝的后背,紧紧抱住了他,忽然间一口温热的鲜血喷在宸帝的后背。

宸帝大怒,一转头却见宝鼎夫人的头已经软软地垂下,却原来她方才竟然已经自绝经脉而死。宸帝忽然只觉得心头巨痛袭来,顿时站立不住,摔在地下。

宸帝心中明白,此必是宝鼎夫人的同命蛊毒已经发作,却见宝鼎夫人的尸身仍是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想到自己瞬时就要毒发而亡,却要同这一个蛇蝎女子相拥而死,不禁作呕。他到底仍存着几分法力,发狠之下,用力一扯,但听得咯咯连声,宝鼎夫人双手的骨骼已断,顿时被他扯离身上。

宸帝此时身上已经毒发,他用尽全力站了起来,一手拖着宝鼎夫人的尸体一手扶墙,挣扎着走到窗边,咬牙使力,将宝鼎夫人的尸体抛出窗去。

他这窗子直通下界,这一抛,顿时将宝鼎夫人的尸体抛落九重云霄,化为霁粉。

他这一用力之后,再也站不住,软软地倚墙瘫倒,心中却是极为明白,宝鼎夫人这一死,只怕自己的­性­命,也在顷刻之间。

他倚着墙,心痛如绞,细想自己生平,不禁狂笑道:“想不到朕一世纵横,今日竟然死在一个女人的手中。哼哼,这天宫这王朝乃是朕一手创建,朕今日若要死去,自然也是要一起带走——”他的眼睛落入密室中,手一抬,密室的门自动打开,露出里面的天镜来。

宸帝拼尽全力,手中一道金光­射­出,忽然只听得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那面天镜顿时碎裂开来。那天镜上连着天宫各处的子天镜,也是连着天宫下支持着九根盘龙大柱,天镜破碎,那九盘龙大柱也随之倒塌,顿时天崩地裂,天宫响起一连串的塌陷之声。

宸帝长笑一声,吐尽最后一口气,软软地倒下。只觉得自己整个身子忽然变得极轻极轻,飘了起来,飘入一个长长的隧道之中,隧道尽头,但见一个穿白衣的女子坐在台阶,赤着双足在空中荡啊荡地,眼睛笑成两道弯弯的新月,听得她轻脆的笑声在空中飘荡着:“列阳,你好像来迟了哦!”

凤舞关在听风轩的地牢中,闭目躺着,他在倒数着自己在世上的时辰,好像已经没有几个时辰了。他只是想:“飞龙那个小丫头,现在到哪儿了呢?”

忽然间,一阵天塌地陷巨响,连声响起,越来越响,越来越乱,但听得外面嘈杂声阵阵,人群四处奔走,凤舞睁眼站起,顿时呆住了。只见连牢房的四壁,都开始裂开一条条的缝隙,无数碎石簌簌地往下掉。

凤舞大惊,直扑向铁门,狂拍道:“开门,快来人——快开门——”

只是门外之人,都已经逃得不见了,但见碎石越落越多,过得片刻,连大梁都开始断裂,眼见这石室就要倒塌。

凤舞眼睁睁地看着那大梁以极快的速度裂开,就要塌陷,不禁绝望道:“难道我凤舞竟然连死都要死得这么没意思吗?”

正是眼看着那房顶上的大梁终于裂开,无数断石直向他砸下之时,忽然耳边听得豹吼巨声,但见一道金光闪过,正堪堪在那巨石离他仅一尺多的距离内,唰地一下将他拖出,一把将凤舞甩在自己背上,一道金光在乱石隙中闪电般地穿梭而出。

凤舞大喜,紧紧抱住魔豹的脖子道:“小黑,谢谢你救了我,飞龙在哪儿?”

却听得一个声音叫道:“我在这儿呢!”

凤舞一抬眼,却见那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可不正是飞龙。

两人相见,却是恍如隔世,只怔了一下,便紧紧地抱在一起,似乎要用那种紧得透不过气的感觉,要用那种紧到痛的感觉,才能够验证此时此刻是活生生的现实,而非幻梦。

轰隆隆的倒塌之声连响,也容不得两人沉浸在劫后重逢的复杂情绪里,凤舞捧着飞龙的脸,问:“飞龙,天宫似乎在塌陷,出了什么事你知道吗?”

飞龙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从祭坛出来就跑这边来找你,刚跑到这里就看见天宫到处在塌陷,幸好小黑动作快,你没事就好了!”宝鼎夫人一死,她对飞龙设下的易容幻术自然失效,飞龙也恢复了原来的容貌。

凤舞虽然满腹的疑问,但是看这天宫塌陷的情景,也无暇多问,连忙拉了飞龙就向南天门方向边跑边道:“咱们赶紧先离开再说!”

两人才跑了一小段路,便见原来一股脑儿向南天门方向挤去的人流忽然逆向回转,耳边还听得人群中的杂乱哭喊之声:“不好了,天梯已经断了,怎么办啊!”

凤舞大惊:“什么,天梯已经断了,那怎么办?”急切中转向飞龙:“魔豹的法力,能不能带你离开?”

飞龙忽然想起:“对了,宝鼎夫人说过,从天宫的东南角自祭坛右边出去,直接跳下天宫,下面就是月光湖,已经预先让鲛人们在那时接应了。咱们从那里走吧!”

凤舞大喜,拉起飞龙道:“好,咱们赶紧走!”

但是走也似乎没这么容易,人流如潮,在这股潮水中似乎根本无法自己掌握方向,只能够被人潮中冲来挤去。但听得人潮中有人大呼:“帝君,帝君快来救救我们吧!”

飞龙忽然顿住脚,道:“对了,列阳呢,他怎么会任由天宫塌陷而不管呢?难道是——”她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来,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和不安:“难道这一切与我做的事有关吗?”

凤舞正握着她的手,忽然觉得她的手一阵寒颤,他的脑子反应何等之快,立刻与眼前的景象联想起来,连忙抱住了飞龙道:“飞龙,天下事有因必有果,不管你做了什么,千万不要自己钻牛角尖。”

飞龙茫然不知所措,只怔怔地点了点头。凤舞一看人群已经不能行走,连忙道:“你快让魔豹出来,带我们到祭坛。”

飞龙连忙让小黑变大,只见一道金光闪过,魔豹叼起两人,瞬间便已经来到祭坛,再往右边走了百来步,便见到有一天台突出,登阶抬眼往下望去,但见云雾缭绕,深不可见。凤舞不禁有些狐疑,转头也学着飞龙般问魔豹:“小黑,这里能下去吗?”

魔豹伸头,向下抽了抽鼻子似在闻了闻,然后转头,不住点头。飞龙探出头去,拿出临行前鲛人们所赠的海螺,呜呜吹响。但见那海螺声渐渐向下传过,立刻就从层层云雾中,传来隐约的海螺回应之声。

飞龙喜道:“行啦,水珠儿她们在下面呢,可以跳下去。”凤舞连忙扶着飞龙,两人同时登上栏杆,便要向下跳去。

飞龙转头看去,但见天宫仍在塌陷,人群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奔走哭泣,惶惶然末日降临……她忽然跳下天台,朝远处的人群直奔过去:“这里有出路,你们跟我来!”

天宫诸人,正在惶惑无计的时候,忽然见飞龙公主出来,说“这里有出路”时,都怔了一下。但此时人心面临极大的恐惧,正是路路断绝之时,忽然听闻此言,人潮顿时向天台向方涌去。

凤舞一怔,他料不到飞龙竟然会这么做,此时天宫正在倒塌之中,随时就可能完全塌陷掉,任何人均是想越早离开越好。可是飞龙这一叫,人潮一涌过来,只怕是会将自己逃生的机会给挤掉了。

正在此时,忽然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尖厉地道:“不要相信她的话!”人潮散开,那人现出身形,居然是被幽禁中的天妃乔虹。

乔虹此时的神情,如鬼如魅,一只手直指着飞龙,声音凄厉无比:“凤舞谋叛,已经被下听风轩,谁都知道飞龙才是主谋,她已经不是公主了,而且潜逃在外。如今她暗潜回来,制造天宫塌陷,以图劫狱,罪在不赦。谁能把这两人拿下,便是立了大功,帝君必有重赏。”

凤舞见乔虹到此境地,竟然还有这番表演,厌恶之至,拉住了飞龙道:“飞龙,天宫已经塌陷,咱们快走吧!谁要跟我们来便跳下来,谁要在这里等死请自便。”

他话音刚落,忽然见一个身影冲出人群,直冲向天台,便要跳下求生。凤舞正站在出口,却见那人有意躲开他,身形鬼祟,不禁大疑,一把抓住了那人,仔细一看,竟然是权重一时的乔虹心腹、天宫总管章鶺鸰。

凤舞立刻将他拉转过来给大家看,冷笑道:“章总管,你为何率先逃走,天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若不给个交待,只怕今日难走。”

章鶺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道:“凤少傅,与小人无关哪,您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吧!小人什么事也不知道啊,只知道帝君死了,玉妃也死了,帝君打碎天镜,天宫就要全部倒塌了,您就放小人一条贱命去逃生吧!”

他话音刚落,犹豫观望中的人潮顿时向天台急涌而去,一个个争先恐后跳下去,人人都想自己先一步逃生,拉肩膀扯后脚踹的踢的顿时乱作一团,那章鶺鸰说出真相后,见一团混乱中凤舞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早也已经跳了下去。

凤舞站在最上面,也险些被人潮挤得掉下来,眼看着身边的人群一个个争先恐后扑通扑通象下饺子般往下掉时,也不禁有些战栗。

他努力使自己不被人群挤下去,这边连忙叫魔豹驮着他来到飞龙身边,将她护在身后。

却见乔虹像是被雷劈了似的呆怔在那儿,半晌忽然暴发出一股极凄厉的号叫之声:“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要去找帝君——”立刻转身向反方向日宫方向飞奔而去。

她身后一个女子紧紧抱住了她:“娘,不要去,咱们快逃走吧!”却正是她的女儿乔若卉。

乔虹眼中露出杀气来,咬牙切齿地用力一掌捆向乔若卉:“你敢挡我,找死!”一脚踹开乔若卉,又欲向奔向日宫。忽然她的颈后被人劈了一掌,若在平时,必不能得手,只是她此时将近崩溃,理智全失,竟毫无防备地被击中,晕倒在地。

乔若卉尖叫一声,便要扑向飞龙:“你对我娘做了什么?”

凤舞及时赶到,按住乔若卉:“蠢货,还不赶紧带你娘逃生去!”

乔若卉醒悟过来,连忙抱起乔虹,冲入往天台方向逃生的人群中去。

凤舞拉起飞龙:“咱们快走!”

飞龙指了指挤满了天台,仍在源源不断赶来的人群:“怎么办啊,挤不进去啦!”

凤舞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傻丫头,叫人家过来的时候,怎么就半点没想到会让自己逃不了呢!”说罢,手中一道电光闪过,击在那天台上。那天台顿时崩裂开来,在上面的人群正抗挤在栏杆上相争不下,立刻随着天台断裂,全部掉了下来。但听得无数在半空中惊叫的声音源源传来。

天台这一塌,往下掉的人更快了。凤舞长笑一声,抱起飞龙,坐到魔豹的身上,道:“小黑,带我们走吧!”

飞龙只叫得半声:“还有很多人哪——”

凤舞斩钉截铁地道:“走得多少是多少,我们没办法救所有的人。”这边催动魔豹,但见魔豹化作一道金光,跃众而过,跳入空间之中。

也只是这么一跃之间,飞龙在半空回头望去,但整个天宫,已经全部塌陷下来了。

天塌地陷。

天宫塌陷,地面裂开,原来天梯及所在的附近一大片平原,已经被倒塌的天宫砸成一个大湖。

这个湖,后来被人称之为天湖。传说中天湖的底下,有着无数宫殿的残痕,可是谁也无法到达底下。这个湖似被施了魔法般的,寸草不生,万物难存。

劫后余生的人们,相拥着纷纷庆幸自己的逃生。帝都的城墙也被砸塌,刚从天宫逃生的人们,和帝都的人群已经汇为一团。

飞龙拉着凤舞,就要离开,忽然身后有人道:“请公主留步。”

飞龙回头一看,却是也刚刚从听风轩大牢中逃生的王寿率众跪下:“帝君已经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臣等请公主继承帝位,统治天下。”

飞龙诧异地指着自己:“我?为什么是我?”

王寿道:“公主早就是储君了,更何况公主身兼紫后宸帝之血脉,万众信赖,必能够继续赐福天下,请公主继位!”

众人跟在王寿身后齐声道:“请公主继位!”

飞龙愣了一下:“赐福天下?”她摇了摇头道:“你们错了,我并不是神,谁也不是神!”她转身欲走。

王寿大声道:“公主,国不可一日无主,请公主垂怜天下,继位为帝吧!”

飞龙猛地转身,大声道:“王总管,谁都可以是自己的主人,天下人不需要被别人决定自己的命运。天下人不需要皇帝,不需要主人,也不需要神。”

王寿震惊不已,呆怔在地。

正在此时,忽然听得一个女子惊呼道:“母亲!”

却是乔虹刚刚醒来,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只见她披头散发,状若厉鬼,凄厉地叫道:“帝君,帝君,你等等虹儿,虹儿来了——”但见众人惊呼声中,乔虹不顾乔若卉的哀唤,头也不回地直奔那天宫塌陷后形成的天湖,一跃而入。

乔若卉扑倒在地,绝望地大哭。

飞龙怔怔地道:“她、她居然自杀了!”

凤舞轻叹:“她早已经没有自我,只是为帝君而活,帝君一死,她再无生趣,死对于她来说,反而是一种比较好的事。”他看着湖面因天宫碎片仍在湖底不断下陷而形成的旋涡,叹道:“一只大船沉没的时候,形成的旋涡,会让周围的无数小船也一起沉没。”

飞龙拉着凤舞,轻叹道:“我们走吧!远离这个地方,去过我们自己的生活吧!”

凤舞看着飞龙的眼睛,肃然道:“飞龙,你想走,可我想留。”

飞龙震惊,盯着凤舞:“你想留下来做什么?做皇帝?做神?”

凤舞沉默片刻:“做我想做的事,做我该做的事。”

飞龙紧紧咬住了下­唇­,半晌才道:“你留下,我不会留下,也不会再来找你。”

凤舞点头:“我知道。”

“那好!”飞龙猛地转身,指着凤舞大声道:“我走,他留。”说罢,骑上魔豹,唤了一声:“小黑,我们走!”

但见一道金光闪过,飞龙与小黑已经离开。

王寿怔了怔,却不得不率众行礼道:“王寿参见凤公子。”

凤舞转过头,望着众人,微笑。

三年后,南越密林。

此时的天下,已经不再是紫宸帝国,而是紫宸共和国。

在飞龙公主走后被群臣拥立的原少傅凤舞,成为一国之主。但是很奇怪地,他并没有称帝,而是自称为首席执政官。原来执掌帝国军政各处的四大宰辅、八大柱国,再加上帝都大总管王寿,组成长老院,用来约束首席执政官的权力。各诸候与各大部族的族长,组成议院,同时牵制长老院和首席执政官的权力。

金秋九月,万物丰收的季节里,紫宸共和国的首席执政官凤舞走在南越的密林里。他抬起头,看着正午的阳光耀眼,努力地辨别着方向。

一颗红红的山果落在他的眼前,他一跃而起,摘下山果,咬了一口,被阳光刺激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阳光灿烂,空气清新,泉水清澈,甚至山果也很甜,看来某人的小日子,过得很是不错啊!

三年来发生了许多事情。

宸帝去世后,作为开国之君,他的血脉均应该得到封荫,于是在三方同意下,嫡女列飞龙、长子柳泰、女儿乔若卉均得到分封,南越密林封给了飞龙,宸帝的故乡龙潭封给了柳泰,乔虹的故乡虹城封给了乔若卉。

柳泰在接到诏书的时候,大哭一场,又大笑一声。他回到龙潭故居,斋戒沐浴三日,端端正正地穿了仪制之服,端端正正地捧着诏书坐在大堂正中,服毒自尽了。正如他自己曾经说过的一样,他这一生,要的只是一个名正言顺的文书来完成他身世的证明,便可死矣!

从鲛人手中脱身的方刚,娶了乔若卉。谁都明白,他想娶的并不是乔若卉,而是乔若卉此时被明确了的宸帝之女的身份,还有她所拥有的封地。只有乔若卉一个人坚信无疑地对世人说:“我们是真正相爱的。”也许,凤舞这样的人,可以是掌握时局,变幻风云的人。但是方刚这种人,却是可以在任何风云变幻后,最终得到利益的人。拥有封地和长袖善舞的方刚,如今已经进入诸候所在的议院中,并开始掌控其中一部分的势力。

侍卫玉十九,娶了侍女云翾,成为王寿的得力助手,已经渐渐形成势力……

当然,这一切,跟此时在山顶的坡地开开心心地收着­干­果腊­肉­的飞龙,毫无关系。

这几天太阳太好,飞龙晒了许多的­干­果,制了许多腊­肉­,还晒了许多地瓜山药的­干­脯。秋天,正是丰收的季节啊!

太阳已经西斜了,飞龙的背篓里已经放满了,只得用双手捧着刚摘下来的山果,回自己住的树屋去。前几天她刚刚试酿成功一坛子山果酒,大为兴奋,今日又摘了许多山果,再去酿酒。

她走回树屋下,一看,就愣住了。

屋前的空地上,一处烧烤架子仍有余烬,一堆山­鸡­毛散落在一旁,显见有人在她的地盘上烤过她刚抓来的山­鸡­。

再抬头看去,怒上心头,她素日最喜欢的网床上居然已经有一个家伙大模大样地躺在上面了,两边散落着她前段日子刚刚晒成的­干­脯,一只烤熟的山­鸡­只剩下一半用蔓藤悬挂在半空,另外半只已经在那人的手上几乎只剩下骨架子了。一阵熟悉的酒香传来,却原来那人一手执着烤好的山­鸡­,另一只手却拿着酒坛子在喝着。

他自己喝了不算,喝得几口,便倒给伏在他身上的魔豹小黑,小黑懒洋洋地如同常跟飞龙在一起一样,半趴在那人的身上,顺便乘着缝隙抢得一口半口的山­鸡­来吃。

太过份了,飞龙一怒之下,将手中捧着的山果尽数砸了下去:“喂,那是我的山­鸡­,我的果脯,还有,我刚酿的果子酒,连我自己都还没有喝上第一口呢!”

那人懒洋洋地抬起手,惫赖地笑道:“哦,没关系,我代你喝啦,也是一样的。你瞧,我的山­鸡­还省下半只给你的呢!”说着将山­鸡­扔了过来。

飞龙急忙接住,气得道:“哼,什么你的山­鸡­,那是我的山­鸡­,整只都是我的。喂,你是首席执政官,不是很忙吗,怎么会有空跑我这里来?”

凤舞爬起身来,眨了眨眼睛笑道:“咦,不是完全不闻外事啊,居然连我是首席执政官也知道了。不过消息有点不灵通啊,我一个月前就已经任期满了,现在的首席执政官是王寿啦,所以,我失业啦!”他笑得很是得意:“我记得有人说过,她的家可好玩了,有四季长开不败的花,有许多小动物朋友;我可以住在树顶的树屋中,晚上抬头就可以看到星星;早上伸出手去,就有小鸟把果子衔来扔给我吃;下雨的时候,许多小鸟来不及回家,都会飞到树屋里来;还可以在树顶上结许多绳网,就可以在树顶上穿梭来去;还在地下挖了个大洞,本来是想藏果子的,却被许多小兔小獾小狐狸全部都在里面做窝把果子全吃完了,而且还把酿过酒的果子也吃了,结果醉倒了一窝小獾小狐狸,连小鸟飞来啄果子,飞到一半醉了全掉下来了……”他摸了摸怀中显得很驯服的魔豹小黑,笑道:“还有小黑爱吃烤­肉­,只要给它烤­肉­吃,它立马就变得很驯服。”

飞龙撇了撇嘴说:“我的家,关你什么事,我不是说过了,我可不会去再去找你!”

凤舞懒洋洋地笑道:“我知道啊,可是你不来找我,我来找你不也是一样的吗?”

飞龙别过头去,嘴角已经微微有些上扬:“哼,你来­干­嘛!”

凤舞伸了一个懒腰道:“嗯,这里很舒服,可以喝喝酒,烤烤­肉­,吃吃果子,听听鸟叫,我打算留下来了。再让你给我生十个八个儿子,围着我叫爹,那就更好了!”

飞龙前面听得已经忍不住微笑,听到最后一句话,顿时翻脸,抓起身后的背篓整个地扔过去:“呸,什么十个八个儿子,你以为我是母猪吗?”

凤舞大笑。

(END)

谢谢大家能喜欢我们的小说,也请你一同分享你收藏的好书~ ^0^~

0 0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