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晚才回自己的居所
翠缕一直没睡,见我回来,忧心如焚,说:“慧敏皇后来找过你好几次,我先说你散步去了,后又骗她说你已睡下了她不信,硬是推开我冲到了里间,寻了一圈没见着你,勃然大怒,将手中的帕子一撕两半,气冲冲地走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大婚过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帝后关系不但没见好转,反而更加剑拔弩张Hxm
最初,出于礼节和亲情,加上皇太后的频频干涉,皇上虽从不在坤宁宫留宿过夜,却偶尔也会去坤宁宫探望皇后,毕竟惠敏不光是他的皇后,同时也是他的表妹
但是,每次见面,他俩都会爆发激烈的争吵,最后不欢而散渐渐地,皇上不但绝足坤宁宫,更在乾清宫外层层设防,禁止皇后靠近一步
所以,照理慧敏是绝无可能发现我当贴身太监的事,更无从知道我和纲形影不离她突然如此频繁地驾临找我,应该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而是一种巧合,最多也不过是有些毫无证据的多心和猜疑罢了
好在秋狝马上就要结束了,回京后,她再怎么疑心,也绝不会放下尊贵的皇后身段,到绣作司来探查盯梢
想到这里,我心略宽,安慰翠缕说:“别的,不会有事的”
回京后,一切恢复正常,我每天去乾清宫,早出晚归,傻蛋追在襄王爷后面,狐假虎威,所到之处,五秒之内禽鸟远避,野猫潜踪,群马齐喑,就连知了和蟋蟀也都如临大敌,纷纷屏声息气当真是霸气了得
这天,我回到“燕乐堂”时,天已黑尽
翠缕接满了水,准备给傻蛋洗澡它钻山打洞地疯玩了一天,浑身脏得像裹了件迷彩服,乍看还以为是只海军陆战狗
给傻蛋洗澡,是一件相当累人相当耗时相当浪费资源的事,所用的时间力气水和皂角,够我和翠缕洗三十个澡,它非陈水,怕到了神经过敏的地步,踩到一星半点的水,都会精神失常地吠叫扰民好半天也幸亏如此,池里的锦鲤才逃过一劫,安然无恙至今
翠缕抱起傻蛋,想把它放进水盆傻蛋顽强抵抗,先是赖皮地紧攀在她身上,作树獭状,被撕下来后,又四蹄大张,使劲撑住盆沿,抵死不从,抽空还狗咬吕洞宾地冲我和翠缕吹胡子瞪眼睛
我挽起袖子,帮着翠缕将它摁进水里,强行洗刷
我们这种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的行为让傻蛋十分不满,伤心欲绝洗净出水后,它先是在我们脚边狠狠地抖落满身湿淋淋的黑毛,抖得水珠飞溅,如下小雨,接着就悲愤地背对我们,面壁而蹲,绝食抗议
我和翠缕怕它气坏了身子,忙端出它最热爱的肉排骨,卑躬屈膝地讨好它,却被它一脸正义满眼鄙夷地无视了
我们估计它一时半会消不了气,只好不再理它,盛出白米粥准备自己吃饭它却昂起头,将鼻子耸到空中一顿猛闻,然后蓦地扭过头,目光犀利地瞪向我们
我不甘示弱地回瞪它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您绝您的,我们可恕不奉陪”
说完,我端起碗,张嘴作香甜欲喝状
傻蛋大概是被我气疯了,厉吠一声,风驰电掣地扑过来,先是扑打我的粥碗,扑打不到就干脆双爪齐出,上下飞舞,对我连抓带挠虽然隔着厚厚的布帛,我仍清晰分明地感觉到手臂上的娇嫩肌肤在它的利爪蹂躏下,呻吟碎裂
“疯了你”我痛得直吸气,一把推开它,挽起衣袖察看伤势,还好,几道血痕,虽然长得吓人,却并不太深
它警惕地踞坐下来,严密地紧盯着我,好像我是一只刚从鼠洞里探出脑袋的老鼠
“滚去吃你的排骨”我呵斥,放下衣袖,重新端起了碗
它像听到冲锋口令一样,一跃而起,再次凶猛无比地狂扑过来
我手忙脚乱地放下碗,喊正在盛粥的翠缕寻根树枝来
“还反了你了,翱有靠山了不起翱”我用树枝抽打地面,发出震慑的“啪啪”声
傻蛋畏惧地缩了缩头,小心地后退了半步
“知道怕就好滚去吃你自己的”我说,挥着树枝,重新端起了粥碗
傻蛋迎着树枝扑上来,却不再抓扯我,而是死死地攀住我的粥碗,伸长脖颈,探头“吧唧吧唧”地喝起粥来
我哭笑不得,疼爱地抚着它半干的软毛,调侃说:“原来是想喝粥了艾说一声呗,干嘛那么凶再说,你什么时候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改吃素了……”
话未说完,喝得满嘴白粥的傻蛋忽然抬起头,目不转睛地凝望着我,黑亮的眼里满是深深的依恋,泪水充溢,身体微抖着,亲昵而有些柔弱地贴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