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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节 母亲

“你这个不知所谓的东西,只会靠着勾引男人上位!”

尖锐难堪的话语激荡在耳边,苏暖听到这样的话,一抹苍凉拂过沉寂的心湖,然后她的灵魂竟忘记了难过这种情绪,她只是静静地望着地上的照片。

她看到照片里的女人,秀美的眉眼间,却是黯淡的冷漠,并未见拍摄全家福时的幸福美满感,即便男人怀里的婴儿笑得像个小­精­灵。

原来这就是最后的真相,她的母亲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家庭,还有一个被她无私疼爱的女儿。

白皙的脸庞上立刻盈上淡紫的淤痕,苏暖却没有掉落一滴眼泪,她的双手用力地攥住衣袖角,狠狠地用力,脸上却平静无波。

“为什么要一而再地无视我的话,难道我给你的条件还不够吗!”

聂晓颖的声音有些颤抖,苏暖不知道她因何而这样颤抖,是被她气得吗?

苏暖不着痕迹地嗤笑了声,微微地抬头,凝视着聂晓颖因生气而略微扭曲的美丽脸孔,看到了她眼角细细的闪烁的光泽。

刚才那一巴掌的力道,似乎是想让她立刻死在她的掌下,这样,她就不会阻挠宁儿的幸福了,不,现在是不是该改一下称呼--她的妹妹。

“你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着实让人讨厌,那些不堪的过去摆在那里,你以为你还有什么资格和宁儿争?”

听的人只是淡淡地望着说者,而说的人却已开始恨懑,苏暖安静地看着聂晓颖滑落面颊的泪水。

这样看来,是她苏暖,将一个优雅的贵­妇­逼迫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苏暖轻轻地扯动了下嘴角,她麻木地没有感觉到脸颊的肿痛,她的心头吹过一阵无痕的风,她的母亲现在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却早已失去了当年迫切想要找回母亲的心情。

她的母亲的确是个美丽高贵的女人,和她幼时无数个夜晚幻想的样子几乎重合,而且,母亲确实也像她自我安慰的那样,疼爱珍惜着自己的女儿。

虽然,疼爱的对象不是她,这个被遗忘在母亲记忆深处的孩子。

“不要以为我这是在请求你,只是在最后警告你,你应该知道,我什么都做得出来,为了宁儿!”

聂晓颖冷冷淡淡地说着,然后优雅地抬手,擦掉眼角还未来得及掉下的一滴泪,异常地美丽。

苏暖看着她指尖的晶莹,想如果那滴泪落下一定会变成一粒水晶,因为那是一个母亲为女儿留下的眼泪。

即使她的亲生母亲这样冷酷地对待着她,她却还是无法怨恨。

虽然她这一生没有得到甚至体验过这样浓重的母爱,但是,内心深处却对这种爱充满了崇敬和悲悯,如今她见识到了母爱的伟大,又怎么可能让仇恨掩盖了震惊。

“您第一次婚姻里有过孩子吗?您这么爱宁儿,应该也同样会很爱其他孩子吧?”

聂晓颖诧异地看着淡笑地岔开话题的苏暖,脸颊上残留着泪痕,她不解苏暖为何会这么问,但她还是无法掩饰对第一次婚姻的厌恶和痛恨,以至于无暇对苏暖这么突兀地提问多做思考。

“没有,我为什么要为不爱的男人生下孩子,那样诞生的孩子,既然注定不被自己的父母疼爱,又何必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即使如此狠绝的话语,从这样一个高贵的女人嘴里说出,带着某种令人怜惜的语调,深沉,充满着忧郁。似乎还带点凄美。

苏暖仰起头,清冷地笑笑,那笑,竟和聂晓颖一般顿生妖娆风情的韵致,只是显得稚­嫩­了几分:

“宁儿真的有一个很好的妈妈,请多保重。”

迅速地转身,却忽然被自己绊倒,摔倒在了地上,苏暖狼狈地爬起来的同时,看到聂晓颖迈出的一只脚,却终究没有上前扶她起来。

如果聂晓颖知道,此刻摔倒在她面前,前一刻被她狠狠地辱骂的孩子,就是她那个恨不得死去的孩子,会不会气得晕厥过去?

那她是不是该告诉她这位母亲,然后静等着她上来掐死她,以抹去她那光鲜亮丽人生中的一大败笔?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这样我竟然想落泪,天知道,我有多么痛恨伤害宁儿的人!”

苏暖听到聂晓颖的自言自语,偏头望去,聂晓颖的泪水重新落了下来,她对上苏暖空洞而­阴­郁的眼神,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

那双美丽的手交叠着,并且略略不安地交换着不同的姿势,终于,她撇开头,一双睫毛轻轻地忽闪,像蝴蝶泉边的翅膀。

苏暖想起,自己似乎也有这样一双眼睛,动人心魄,却在这一秒也令她自己开始厌恶起来。

她终于体味到父亲当初对年幼的她,说出那样冷漠的话时的心情,面对这样一双和伤害自己女人同出一辙的眼睛,仿佛是在时刻提醒自己那些痛苦的记忆。

在这一刻,她无法不去回忆她的父亲,被那份绝望的爱折磨得遍体鳞伤的男人,他那样狠绝地对待自己的女儿,也一定是出于爱吧?

“你有没有在听我的话,以后不准再接近陆暻泓,听到没有!”

苏暖停下离去的脚步,转头望向自己被禁锢的手腕,她的母亲用力地扣着她的肌肤,冷冷地发出最后的通牒。

忽然,她很想知道,违背她的下场是什么。

“如果我说,我也想像瞿夫人一样,二嫁成为名门夫人呢?”

聂晓颖没料到苏暖会讥笑地说出这样不敬的话,苍白的脸­色­仿若一朵绽放的白花,狠狠地拽住苏暖薄弱的身体。

“你现在是在嘲笑我吗?你是不是以为我同情你,不敢拿你怎么样!”

苏暖目睹着那凌厉的巴掌横空甩开,她只是冷笑地等待着,然而,那一巴掌还未挥到她的脸上,便被另外一只麦­色­的纤手生生地挡在了半空。

苏暖和聂晓颖都讶异地看去,聂晓颖是诧异竟然有人敢阻拦她教训人,而苏暖是错愕竟然还有人会来帮她。

“这位大婶,你是不是生理期到了啊,怎么动不动就打人?”

苏暖一眼就认出了这位握着聂晓颖的手腕不放的年轻女子,正是昨晚和陆暻泓一起的小姐,她已经改穿了一套黑­色­的运动装,依旧充满着活力。

“你怎么敢这般无礼,放开我!”

聂晓颖有些气愤地朝着这个抓着自己不放的女人低声呵斥,她想挣扎却发现对方力气大得堪比一个男人,此刻正得意洋洋地斜睨着自己。

“不管大婶是谁,在医院这样的公共场合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晚辈,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苏暖打量着这个帮助自己的女子,对方似乎察觉到了苏暖的眼神,趁着和聂晓颖争论的空档,朝着苏暖一眨眼,咧嘴露出白洁的牙齿:

“小舅妈别怕,舅舅不在还有我呢,我们陆家的人怎么能随便让那些欧巴桑欧吉桑欺负去了!”

本沉郁的心情被这么一闹,苏暖有些混乱,眼前这个女子明显比她还大几岁,怎么会把她误认成舅妈,还有……她也好奇,这个女人的力气好像真的很大!

“你们陆家长辈就是这么教导你的?难道不知道对年长者该有的礼貌吗?”

聂晓颖已经大概猜出来者的身份,伸出另一只手去掰,却发现仍然无法摆脱束缚,不禁提高了语调:

“还不快放开我!连陆峥嵘都不敢如此无礼地对我,你一个小辈怎么敢这么……”

“原来认识老爷子啊,不过话说回来,我连老爷子都不放在眼里,你个路人甲乙丙,我­干­嘛要把你当祖宗供奉?”

龙鸢摸摸自己尖尖的下巴,就像是一个男人摸了摸山羊胡须,瞪大一双明媚的大眼睛,上下左右观摩着聂晓颖­阴­沉的脸­色­。

“你是我家小舅妈的母亲吗?怎么有这样的妈妈,和我妈相比,完全不在同一档次啊。”

“你这是什么话!我只是在劝告她,不要再痴心妄想来攀权附贵,还是你觉得,你们陆家可以不顾她那些拿不上台面的过去,风风光光娶这样一个女人进门?”

龙鸢看着聂晓颖高傲的脸庞上,不悦地皱起眉头,回头安慰­性­地看向旁边的苏暖,却发现空无一人,苏暖早已不知所踪。

“人呢?”

龙鸢诧异地松开聂晓颖,着急地四下张望起来,聂晓颖看着自己被捏出淤青的手腕,有些气郁地盯着龙鸢:

“告诉陆暻泓,如果他一直这样一意孤行,终有一天他绝对会后悔的!”

龙鸢一顿,刚想说些什么,走廊上响起清冷而低沉的男声,轻轻的,带着不动声­色­的犀利,力量却是深入人心。

“瞿夫人,什么时候该行当老师了?竟然想着传道授业解惑了吗?”

“小舅舅!”

龙鸢一转头便看到陆暻泓朝着这边走来,英俊的脸上,如覆寒霜,显然他也听到了瞿夫人最后说的那番话,不由地惊喜地唤道:

“小舅舅,我把小舅妈弄丢了。”

说这话时,并不闻愧疚之意,陆暻泓冷冷淡淡地瞥了龙鸢一眼,便转而对上面­色­不豫的聂晓颖:

“绝对,一定,永远,这些词绝对要少说,最好永远也不要说。”

聂晓颖因为陆暻泓凉凉地说出口的话语而感到无比诧异,然而陆暻泓下一句话则是将她再次气得差点破坏自己的形象。

“我的生活还不劳瞿夫人来­操­心,还有我想,瞿夫人并没有资格嘲笑看低她,瞿夫人不也有过不愉快的过去吗,既然如此,就该明白被人揭起伤疤的疼痛。”

聂晓颖的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咬着­唇­瓣,忿忿地看了眼面­色­沉冷的陆暻泓,有些无法忍耐这样的讽刺,却还是没再争执下去,捡起地上掉落的手袋,转身踩着高跟鞋走开。

“小舅舅,刚才那个女人说小舅妈二婚是怎么回事?”

称呼换得很快,一夜之间便从“小姐”晋升为“小舅妈”,更稀奇的是,陆暻泓竟然没有否认,连眉头也没蹙一下。

他默认的态度摆在那里,龙鸢也顺着杆子往上爬,她也知道自家小舅舅固执的脾气,所以她敢确定,小舅妈的人选估摸着是不会变了。

这小舅舅从小和她一块长大,智商和情商不成正比的事实,在他们这代晚辈里是众所周知的。

“管好你自己的事。”

陆暻泓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就径直快步往电梯走去,冷沉的脸­色­似乎泄露着淡淡的焦急,他突然很后悔没有带着苏暖一起去交钱。

他忘记了宁儿也住在这家医院,因为从未放在心上,才会这么掉以轻心。

龙鸢瞅着陆暻泓走远,才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在对方刚接起时便噼里啪啦汇报起情况:

“妈,真的是那个栗­色­短发的小姑娘,呃……据我刚才的观察,貌似已经进入二垒打的阶段了,没骗你,人家小姑娘的嘴都被舅舅啃破了!”

“不过貌似有些麻烦,我刚才看到瞿家老太打了小舅妈一巴掌,估计是为了那个病秧子吧……”

“好好好,我错了,不该说话这么粗鲁,别的事过会儿回去再说,小舅妈不见了,舅舅挺担心的刚去找了。”

----《新欢外交官》----

重症监护病房,聂晓颖站在门口,大大的透明玻璃门,她看到里面安睡的宁儿,阳光倾洒在病床上,宁儿似小憩的纯白天使,她会是一个睡美人,如果没有口鼻上的氧气罩。

“颖姨。”

聂晓颖闻声便看到里斯特,慌忙地背过身,擦掉眼泪,然后转身看里斯特,美丽的脸上还有一滴未来得及擦拭的泪水。

“宁儿怎么样了?”

“刚刚输完血,医生说只要休息两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聂晓颖松了口气,脸上的担忧慢慢地褪去,笑了笑:

“那就好,唉,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想掉眼泪,已经很多年没这么伤心了。”

里斯特关心地望着这位优雅而克制的贵­妇­,在看向病房里的宁儿时,目光变得异常的柔和:

“颖姨你别担心,宁儿会没事的。”

聂晓颖淡笑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望着里斯特问道:

“上次你给我的关于苏暖的资料确定是完整的吗?”

“嗯,陆暻泓也是拿了同一份资料,两年前他就让我调查过她的身世。”

里斯特也发觉了聂晓颖眼神中的怀疑,不禁询问:

“难道有什么错误吗?”

聂晓颖一弯­唇­角,巧妙地掩饰住自己的晃神,轻轻地摇摇头,望着沉睡的宁儿叹息道:

“只是觉得那个苏暖和我一个故人的孩子长得像,但是资料里显示她父亲的名字却和我那位故人的名字不一样。”

“或许改名了也有可能。”

聂晓颖惊愕地看着里斯特,里斯特也意识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心,在聂晓颖开口前主动请缨:

“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的,颖姨你就放心吧。”

“那就辛苦你了,里斯特。”

聂晓颖目送着里斯特离开,然后静静地看向宁儿,却又不可遏止地湿润了眼眶,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

----《新欢外交官》----

苏暖在聂晓颖和龙鸢说话的时候,便悄悄地走开了,她今天如愿见到了自己的母亲,却也破灭了自己对母亲的幻想。

她以为,母亲是因为迫不得已才丢下她。

她总是日复一日地灌输着这个想法,然而终到这一天,她就像是一个吃到快要撑死的人,吃不下更多的饭,却还要勉强去咽下一口饭。

现实逼着她去承认,她的母亲并没有难言之隐,只是纯粹地不想要她,即便她还在嗷嗷待哺。

她坐在安全通道的黑暗角落,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眼泪不住地掉下来,冲击得眼睛被刀割一般刺痛,她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新妈妈,你怎么了?”

糯软的甜腻童声在身后响起,带着怯怯的味道,苏暖抽泣的身体一顿,她的手浸泡在泪水里,却在听到那似曾相识的童音时,不得不擦­干­净两颊的泪水。

她不允许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即使是孩子也不行。

“新妈妈,我想你了!”

苏暖回头便看到一个小身体朝她扑来,就像一颗娇憨的鱼雷,认准了她的怀抱,在她僵硬的身体还未作出反应之际,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捧住了她的脸颊。

囡囡用手背胡乱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然后继续捧着苏暖的脸,撅着自己粉­嫩­地小嘴巴,冲苏暖湿凉的脸吹气:

“呜呜,新妈妈别哭,囡囡吹吹,就不疼了。”

苏暖本就不喜欢孩子,尤其当这个孩子还是顾凌城的,她想要冷漠地推开这个孩子,却在接触到那单纯澄澈的眼神时,停止了伸出的双手。

“新妈妈别难过哦,囡囡可以告诉新妈妈一个好消息哦!”

苏暖低头凝望着怀里这个可爱的小­精­灵,联想到了自己的小时候,是否也是这样愉快?

“囡囡有弟弟了哦,医生伯伯说,以后会有弟弟陪囡囡一起玩!”

“囡囡,囡囡……”楼梯口的消防门被霍然推开,苏暖抬头就看到了挺拔的身影,低沉带着磁­性­的男­性­嗓音不可谓不熟悉,怀里柔软的小身体也跟着不安分起来。

囡囡离开苏暖的怀抱,兴冲冲地跑过去,抱住了顾凌城的腿,仰着一张淡红的小脸,然后转头伸出一个圆嘟嘟的小指头,指着坐在台阶上的苏暖:“爸爸,囡囡又找到新妈妈了哦!”

顾凌城笑吟吟地看着她,然后抱起她,在那粉颊上轻轻地吻了吻,宠溺地附和:“囡囡很喜欢新妈妈吗?”

苏暖听到顾凌城的询问,稍加滞愣后是冷冷地讥嘲,这样的问题也只有张狂的顾凌城敢问,她从台阶上起身,站在昏暗的楼梯间,和顾凌城父女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恩恩,囡囡好喜欢新妈妈,新妈妈好漂亮,像美人鱼公主哦!”囡囡绞着两只手,嘟着小嘴瞅向苏暖,表情有些委屈,顾凌城淡淡笑着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清新而深邃的眼神却­射­向准备走下台阶的苏暖。

“谢谢你照顾囡囡,我记得你并不怎么喜欢孩子。”苏暖没有理会,只是顾自地走下了楼梯,朝着下一层楼的消防门走去,只是当她握着门阀,却怎么也打不开,才确定是从里面反锁了。

静静地抬头仰望了会儿网上盘旋的台阶,苏暖重新走了上去,她以为顾凌城会已经带着孩子离开,却没料到他竟然还站在原处。只是,他的双手自然地Сhā在裤袋里,孩子已不见踪影,听到脚步声,顾凌城便看过来,冲着拧眉的她微笑起来。“刚才保姆过来领走了孩子,怎么又走回来了?”

顾凌城看见苏暖的眼睛,在有些暗的灯影里,模糊着,像是遥远天边的一颗星辰,她安寂地站在那里,沉默地望着他,仿佛从来没有见过他。

然后,苏暖淡淡地撇开眼,沿着台阶的方向,继续要往上走,她的心情本就糟糕透顶,不希望再雪上加霜。“你应该知道了吧?”苏暖抬起的脚步一顿,顾凌城淡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回荡在安静的楼梯间:“瑞晗怀孕了,可是那个孩子也许还没出生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这些话即使不想和尹瑞晗讲述,也不该找前妻倒苦水,难道他顾凌城还没搞清楚状况:

无论是尹瑞晗和孩子都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她想要去遗忘那些耻辱,却往往铭记得越加深刻,她始终没做到,彻底地放下那些过去,令她难堪的一切。“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情­妇­,

而你的身边才有一个陆暻泓,我便开始受不了,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暖暖?”顾凌城轻轻地笑起来,但并非是发自内心的开心,苏暖甚至能读出他声音里的冷情,那是一种冷淡的温和。

苏暖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转头,冷淡地看向顾凌城,短暂的沉默。“那我们以后不要碰面就好了,那样你的心理就不会不平衡了,我还年轻,不可能真的一辈子不嫁人,

既然都会是这样的结果,你又何必耿耿于怀?”苏暖站在那里清淡地笑了笑,在模糊的光线里,仿佛张开了一张竖琴,她的声音就像是琴一样地简单而动听。“如果没有别的事了,

那就再见吧……不对,应该是再也不要见了。”苏暖转头转得有些冷酷,顾凌城却沉默了,定定地看着她,在她抬步往上走时,忽然搁放在扶手上的手背蓦地握住。苏暖浑身一个战栗,

慌乱地挣扎开,往旁边匆忙地退了一步,却仿佛踩在了春寒料峭的薄冰上,然后,那冰层轰然倒塌。“暖暖!”顾凌城有些慌乱,迅即地往前伸出手臂,拉住了几乎摔倒在台阶上的苏暖,

如果那样摔下去,后脑勺磕到坚硬的台阶,后果不难想象。苏暖惊魂未定,颤抖的身体逐渐安静下来,她发现顾凌城正紧紧地搂着她,便反应剧烈地挣脱起来,而他却不肯松开手。

“请你放开我,还有人在外面等我。”“是陆暻泓吗,是他在外面等着吗?”顾凌城淡淡地开口,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暖的表情,苏暖撇开头,双手没有停止挣扎,语气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管你的事不是吗?”“我只是想让你自由,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笨女人!”顾凌城不肯放开她,无论她多用力的反抗,他依旧稳稳地拽住她,不允许她离开,耳边是他酸涩的话语:

“暖暖,你不适合婚姻,不适合做妻子,你应该快乐地生活,而不是被平庸的婚姻束缚,它和爱不同,总有一天你会受不了的,我不想你被它毁掉。”“所以,你要跟我离婚,

找温暖平庸的女人结婚共同生活,只是为了解救我,是这个意思吗?”苏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不由地嘲笑起来,冷冷看着顾凌城那郁结的俊脸:“既然如此,

那你为什么不解救得彻底些,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也不要再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是啊,不甘心自己被她毁掉,也不忍心毁灭她,却又不想要放过她。希望能一辈子镌刻在她的生命里。

顾凌城望着苏暖因气愤而苍白的小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爱上她很简单,但他早已承受不起那样的爱,他想要的根本与爱无关。他是自私的,他的婚姻只是他仕途上的工具,

既然是这样的结局,那么他只能选择平庸的女人一起生活,没有压力,也不费心力。他和苏暖离婚是最好的结果,放过她,也放过他自己。她这样灵动的天使,也不该因为那

虚妄的爱情而折断翅膀,她应该自由,必须自由。他的双臂渐渐地放松了力道,苏暖慢慢地往后退,脸上是轻蔑的笑:“顾凌城,我有没有说过,你真的是个败类!”顾凌城扯动了下嘴角,

笑意意兴阑珊,苦涩盈上眼底,只是苏暖已经掠过他,走向消防门,并没有看见他眼中复杂的情绪。或者说,即使看到,也无法看清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苏暖刚走到门边,

还未伸手去拉,门便自动打开了,抬头之际,她脸上的恍惚神态顿时变得僵硬,愣愣地站在那里,忽然忘记了动作。陆暻泓的手还放在门阀上,他闯进来的脚步过于匆忙,甚至有些慌乱,

然而,他泄露蔓延着担忧的目光在看到里面的情况时,瞬间被怆冷取代。“陆部长,我们真的是有缘,什么地方都能遇见,听暖暖说,你们正在交往?”顾凌城淡笑着走上来,

闲闲地倚在门边,一副悠然自得的姿态,苏暖听完他的话,眉头不由自主地拧起,她貌似没有说她在和陆暻泓交往过吧?为什么这些人总是要将自己的意思强行加到她的头上,

肆意扭曲她的意思?苏暖的头皮有些发麻,她觉得现在这样的状况,跟某个成语极为相近,好像是叫做“捉­奸­在室”?她站在那里,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波澜起伏,只是觉得眼前的

两个男人显得格外诡异,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她多想了,只是她一个人有些诡异罢了。苏暖望向陆暻泓,他只是静寂了自己的神­色­,眼神始终清冷,迎接上顾凌城似笑非笑的暧昧目光,

他们在彼此的眼里看到敌意。“碰巧遇到暖暖,就聊了几句,陆部长不会因此就生气了吧?”顾凌城玩味地勾起嘴角,瞟了眼苏暖愠怒的脸,陆暻泓眉心忽一拧起,出乎另外两个人的预料,

一把拉住苏暖的手臂,往自己的身后一带。苏暖便从顾凌城的气场被拉出来,瞬间被带入了陆暻泓的气场,她的肩头撞上他的胸膛,一只大手扣住了她的腰际。她茫然地抬头,

入目的是陆暻泓坚毅的下巴弧线,从这个角度望去,陆暻泓,像是一个被侵略者抢占了领地后隐怒的统治者。“只要不是一起去看猴子的关系,我没什么好介意的,毕竟作为我的女人,

她的魅力我比谁都清楚。”苏暖在听到猴子两个字时,不禁然地笑了下,她蹙了蹙眉头,这个严肃僵持的时刻,为什么要提无关紧要的猴子?然后,她转眼之际,

看到了顾凌城正冷淡地看着他们。本来紊乱糟糕的心情,也因此而变得滑稽起来,苏暖对于陆暻泓将她划分到他的女人那一块,并未当场提出质疑。与其和顾凌城纠缠不清,

倒不如先借陆暻泓摆脱顾凌城,然后再和陆暻泓说清楚。苏暖暗自打着如意算盘,没注意两个男人间的暗流涌动,顾凌城突然嗤笑一声:“拜托你也找个有经验的,省得闹笑话。”

这句话是对苏暖说的,陆暻泓微微地眯起眼,冷冽的视线投注在顾凌城身上,刚想开口反驳些什么,一双纤细的手臂却环住了他的腰际。苏暖将脑袋埋入陆暻泓的胸膛,

稠密纤长的睫毛忽闪了下,她没有说话,但是用行动证明了一切,陆暻泓有片刻的怔愣,一时间忘记了去对付顾凌城那讽刺的话语。“陆部长,记得到时要带把遮阳伞,

暖暖不喜欢约会时被太阳晒。”顾凌城淡淡地,越过相拥的两人,准备离开,苏暖的双手在陆暻泓身后握成拳,她厌恶顾凌城总是拿她的习惯来提醒她那些和他的过去,却对此又无能为力!

这个男人也许因为太了解她,总是能轻易地打破她的冷静自持,和骄傲自尊,让她瞬间在人前变得什么都不是。不爱她,却不肯放过她,这是顾凌城对待她的态度。苏暖紧紧地捏紧拳头,

骤然放开陆暻泓,转身对着嘴角噙着笑意的顾凌城,语气淡淡的,却透着一抹悲凉:“你想要说什么就直说吧,没必要这样拐弯抹角,你如果觉得这样很好玩,那么很抱歉,

我没有心情陪你玩下去,这么些年,你没玩够我也嫌腻了。”寂静的楼梯间,只有她的声音穿透人的耳膜,顾凌城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他也不知道该回句什么话才好。

没有哪个女人愿意拿这样一颗真心一再地被她伤害,他连婚姻都拿来玩了,又有什么话可以为自己争辩?顾凌城淡淡地看着苏暖,苏暖却偏转过身,抓住了陆暻泓垂在身侧的手,

没有再看他,拉起陆暻泓越过他,走出楼梯间。“是我不够坚强,无法守护你的心到最后。”一句简短的话,却胜过任何决绝的行为,就像一把温暖的剑,瞬间刺穿他的心脏。

这不是他所料想的怨恨和愤怒,她不该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他。顾凌城有种被看穿的狼狈,他的笑容僵在脸上,终于有些恼羞成怒。她怎么可以这样无情?

她现在又要为了另外一个男人而忘记他吗?当年是陆少晨,现在是陆暻泓吗?

----《新欢外交官》----

他还记得两年前,他生日的那一天,他买了大束的玫瑰,

开车去医院接她,结果却看到她被一个男孩拥入怀里,他自然认识那个男孩是谁,陆少晨竟然回国了。陆少晨牵着苏暖的手往外跑,她跑得很快,脸上洋溢着淡淡幸福的笑,跑出了医院,

甚至都没有看到在门口等待的他。他那一天,忽然发现自己对苏暖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他不确定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却已然不再是利用。他想要告诉她,

他有可能为了她放弃谋划多年的一切。结果,他的小妻子根本看不到他的存在。有些失望,有些酸涩,他感觉自己的胸口堵塞得想要爆炸,他看着副驾驶座上的文件袋,

内心挣扎得拼命嘶吼。女人的确都不可靠,那他还有必要去探究这一抹未知的情绪吗?只有冰冷的权力不会背叛他,只有掌握了足够的权势,他才能将那些看低他的人踩在脚底下,

才可以得到他想要的,包括女人!他相信苏暖不会因为陆少晨主动离开她,对于女人他一向有自信,他对她的照顾和宠爱,他们六年间的羁绊,这些,

谁能敌得过?她不过是一时迷失了方向,就像他一样,玩玩而已。确实如他所料,苏暖对陆少晨的感情无论是以前还是后来,都无法与他相比。当他渐渐开始发现,

无法容忍她偶尔的走神时,他打算告诉她,他对她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样了。既然当初在陆少晨和他之间选择了他,就不该背叛,他怎么允许她为别的男人伤神!

他走了多少路,流浪了多少的岁月,才偶然发现这个纯洁的身影来安置自己那些不一样的感情,他的感情太浓厚也太脆弱,需要一个透明的灵魂去守护。他找到了她,

发觉了她的天真烂漫,却无法真的相信她,他连自己都无法相信,又如何去相信别人?在他最单纯的年龄,他被一个女人欺骗了爱情,他还怎么敢再去掏心掏肺地信任一个人?

苏振坤比他预料得提早一步落马,他藏在书桌里的指证苏振坤贪污的证据不翼而飞,然而,隔天报纸上市委书记贪污行贿的报道满天飞。他也只是困惑了几秒钟,

计划迟早是要实施的,早一天晚一天又何妨?陆少晨还像护花使者守着苏暖,那个耀眼优秀的男孩罔顾了他这个丈夫,只看得到苏暖,让他无法去心软。当他将离婚协议书丢给她时,

苏暖只是淡淡地看着,没有大哭大闹,这样的反应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内,难道她真的爱上了陆少晨吗?这样的猜测令他惶恐,爱上他的女人怎么可能再爱上别的男人?

他将那些年来用在别的女人身上的技巧都用在了苏暖身上,五年的投资得到了收获,怎么可能被陆少晨掠夺?他收到那份被他放在抽屉里的离婚协议书,

所有的徘徊犹豫瞬间烟消云散,苏暖竟然将它寄了出去,她竟然真的选择了陆少晨!他生气愤懑,却依旧被理智占据着大脑,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做,他要继续往上爬,

以获取更大的成功,他恢复了单身,自然要再用一桩婚姻巩固地位。爱情与婚姻无关,他需要新的婚姻,尽管他还割舍不小那份对苏暖的感情。

就在他举行婚礼的那天,陆少晨却死了,他以为连老天爷都在帮他。没有了苏振坤和陆少晨,苏暖能依靠的人,只有他,苏暖对他的感情,早已超出了爱情,混杂了太多的亲情。

后来却发现,陆少晨用他的死在他和苏暖之间筑起了万丈深渊,阻止了苏暖回到他身边。她是该跟他道歉,既然一开始选择了深爱他,

为什么不坚持到最后,既然一开始包容他的过去,那就该包容他所有的一切。她怎么可以半途而废?他怎么可能允许!

----《新欢外交官》----

记忆就像是放映机,将往事编织成一部黑白影片在她的眼前一一放映,她再看时,心湖沉静无波,早已没有了两年前的大吵大闹。苏暖站在走廊间,松开了陆暻泓的手,她冲他笑了笑,

并且道谢:“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他们之间没有谁接下去说话,今天的她已经伤痕累累,她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她没有过多的­精­力来应付一个能言善辩的睿智者。

陆暻泓静静地看着她,他那只被她握过的手还维持着方才的动作,苏暖没等到他说话,便了然地点点头,越过他打算离开。他却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和刚才他们相握的动作一样,

他的神情并无二样,苏暖略带困惑地看着他,陆暻泓却牵着她往电梯走去。一直到送她回到家门口,他都没说一句话,却在她和他轻轻地说了一声再见,准备关上门后,他却忽然冒出一句:

“明天一起去看猴子吧。”然后不顾她的诧异,转身就走,望着那纤长挺直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苏暖的双手扶着门边,不知该做出怎么样的反应。

----《新欢外交官》----

火红的跑车行驶在道路上,两边的车窗大开,寒冽的冷风迅速灌进来,吹散了车内的闷热,在十字路口停下车,陆暻泓白皙的俊脸上,

依旧有些不正常的红潮。他酝酿了很久才说出那句话,他从没有这样对哪个女人邀请过,他看到餐厅里那个男的那样轻易就说出口的话,到了他这里,

却比面对媒体做外交发言时还困难。从拉住她的手时,他就开始准备说,却在她关上门的刹那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最后只能抛下话落荒而走,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加速。车子经过滨海路时,他接到了龙鸢的电话,她让他把昨晚她看上的那条项链顺路带回去,车子打过一个弯,他就看到了昨晚那家专卖店。

停车推门而入,门口悬挂着一串铜吊铃,随着他的动作响起清脆的铃声,音质清醇而宁雅。“陆先生,您是来帮龙小姐取项链的吗?”店员一眼便认出了陆暻泓,

这样出­色­的长相,的确有令人过目不忘的印象,陆暻泓只是淡淡地颔了下首,在店员去拿项链的空档,看起橱窗里陈列的项链。“陆先生,您看看,是不是这条项链?”

一条做工­精­致的水晶珍珠项链映入陆暻泓的眼帘,他低头粗略地扫了一眼,在店员刚要将项链放入盒子时,他却出声制止,面对店员的不解,拿起了那条项链。

“陆先生,这条项链是本季度的新款,这些水晶珍珠采用了施华洛世奇元素……”“这只是猴子吗?”“哈?”突然被打断的店员有些怔愣,迷惑地看向陆暻泓所指的地方,

便看到项链上的挂坠,恍然大悟地解释道:“这是蒙奇奇啊,如果把一只代表着幸福和幸运的Monchhich送给自己心仪的对象,就预祝了两个人一辈子的幸福和幸运。”

“包起来吧。”

“啊?”店员被陆暻泓跳跃­性­的思维整得一愣一愣,一抬头就看到陆暻泓那如樱花瓣怒放的双­唇­勾勒出半月形的弧度,

让冷漠的脸庞盈上温柔的唯美。只是再一眨眼看去,哪还有弯弯的­唇­角,只有绷直的­唇­线,在店员忙着去包装时,陆暻泓转头看到墙壁上悬挂着的一只蒙奇奇猴子时,

眉心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题外话------今天这一章里面顾凌城回忆的内容和心的枷锁(二)联系在一块,估计可以发现很多细节,然后可以慢慢联想哈

你喜欢我 第七十八章节 青岩门(一)

她坐在深夜的暗­色­里,一双眼睛酸痛难耐,淡黄的台灯光,令书桌上Сhā着几株未知名植物的白瓷瓶水润起来。

苏暖放下手里整理好的摄影作品,转头看向窗外,一只黑鸟忽然划破漆黑的夜幕,从窗户前飞过,扑扇着翅膀,然后再也寻不见踪影。

她摇摇头,怀疑自己看错了,将作品收拢编排好。

她没有拒绝绿林出版社的合约,没有因为是顾凌城而舍弃一个出版的机会,有些事多想想就想通了,也没必要迂腐到只为争一口气。

忽然,她想起了曾经在杂志上看到过的一句话:用你赋予的坎坷荆棘刺破你的喉咙。

无所谓地笑笑,打开抽屉将作品放进去,手指触碰到藏在里面的一本书籍,苏暖俯身拿了出来,是一本《教父》,和曾经在陆暻泓家看到的一模一样。

苏暖随手翻阅了几页,动作行云流水,在将书合上的时候,一张照片突然掉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她从不知道这本书里夹着照片。

她蹲下去捡起照片,昏暗的视线里是一个男人还有一个穿着陈旧蓝­色­连衣裤的幼孩,短短的头发,分不清­性­别,但那稚­嫩­的脸上却洋溢着天真的笑容。

苏暖在灯光下,静静地凝视着照片里的男人,那是她的父亲,这张旧照她从没有见过,但是却是在她刚记事时拍下的。

父亲身上流淌着浓郁的忧伤,就像照片里的背景,那一片海。

那时候他们还住在那个偏远的地方,父亲还经常怀念着母亲,最起码那个时候还没有变得冷漠而无动于衷,对她也还没有那样的疏离。

想想父亲的变化,似乎也是在一夜之间,她被查出患有心脏病,父亲带着她出院,对她的病情不置一词,而那时的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口有时会难受。

然后,苏暖想起了聂晓莹,她的母亲,她的脸颊还微微刺痛,却让她清楚地意识到,母亲对她这个不被期望出生的孩子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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