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市监狱。
幽静的走廊上响起铁门开启的声音,接见室的门被打开,苏振坤跟着狱警走进去,他看到隔离玻璃上那张雍容华贵而美丽优雅的脸庞。
和很多名门夫人一样,她身上很少见岁月的痕迹,优雅自如,乌黑的长发干净地挽起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白皙的面容上五官精致。
苏振坤只是淡淡地望着,眼中不复当年的惊艳和爱意,就像是在看一个多年不见的算不上熟稔的故人,他没有停下脚步,直接走到玻璃前。
她是中央军委高官的家属,想见一个犯人并不是麻烦事,只要一个婉转的意思,自然有一大把人主动请缨帮她办妥事情。
混迹官场多年的苏振坤自是明白这一点,所以对聂晓颖最近频繁地出现在这里,并不感到一点稀奇,也不觉得欣喜。
聂晓颖听到动静拉回思绪,她一转头就见到苏振坤,本冷淡的脸上泛起一个清波微涟的笑,却充斥着无法掩盖的怨恨和厌弃。
聂晓颖一世完美,只除了苏暖,足以抵消她所有的快乐和骄傲。
她隔着一层玻璃,望着苏振坤,他身上还有上次残留下的伤痕,额头拆了纱布,结了一大块的疤,然而却表现得镇定淡漠,并不感觉惶恐或是气愤。
聂晓颖轻挑了下柳眉,她的手轻轻地覆在电话机上,纤细苍白的手指,某个指尖,冰凉地触到坚硬的话筒。
“过了这么多年,你的适应性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苏振坤坐着,沉默不语,一双饱经沧桑的眼未投注在她身上,而是望着未知的远方,这样的漠视让聂晓颖冷嗤一声:
“你以为这样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吗?”
这个美丽的女人冷冷淡淡地说,妩媚风情的眼睛里泄露出冷然的恨意:
“回瞿家又怎么样,有弈铭的撑腰又怎么样,该是宁儿的外人别想窥觑一分,即使宁儿得不到了,我宁愿将它毁掉也不会留给苏暖!”
苏振坤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做出相应的回答,绷着唇线,风霜满布的脸上找不到任何被拆穿阴谋的躲闪。
“不过你们不愧是父女,一样的心狠,一样的自私,为了自己能活命不惜牺牲对方,那样的怪胎也只有你能教得出来。”
苏振坤幽幽地看向聂晓颖,聂晓颖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那样恶毒的话语,她的眼神有些慌乱,抿着唇错开视线。
“我只想知道你有多想救你和瞿弈铭的孩子。”
聂晓颖的身形一怔,她的眼圈开始泛红,似乎想起了身体虚弱的宁儿,止不住的心痛,她冷冷地对上苏振坤的眼睛:
“我绝对会让宁儿活得好好的,只要能救宁儿,我什么都可以去做。”
苏振坤看着她优雅地抬手,揩掉眼角的一滴泪,以前在青岩门的夜晚,他看着她的眼泪,觉得异常的美丽,如今,却觉得那是世上最伤人的毒液。
“有一天你会后悔你曾这样伤害过你的另一个孩子。”
“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
聂晓颖的声音变得尖锐,她的手指狠狠地攥紧了话筒:
“那不是我的孩子,只不过是一个交易,那是我这一生的耻辱,一辈子无法抹去除非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苏振坤没有反驳一个字,他只是看着她,看着她的眼角流下更多的泪水,明明说是憎恶着那个孩子,却总是忍不住因为她落泪。
她想,那些不过是因为怒极攻心而不得不崩落的泪珠,绝不会是因为爱!
“我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必须为宁儿捐出骨髓,你最好也配合,不然,我不知道我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聂晓颖忿然地挂断电话,她挥手抹去残留的泪痕,起身,在离开前俯视着苏振坤,美丽的容颜,却是狠绝的神情:
“今晚宁儿的生日宴会,弈铭要将她认为瞿家的孩子,你都不介意吗?”
“一个姓氏而已,她永远是我的孩子,这个事实谁也无法改变。.”
“真的是豁达的父亲!”
聂晓颖望着苏振坤平淡的神色,嘲笑地轻哼一声,转身离开,披肩上那些暗紫色的流苏在空气中摇曳生姿。
----《新欢外交官》----
顾凌城默默地看着,眉头皱起来,苏暖淡淡地转开眼,她朝洗手间走去,他依旧还站在那里看着。
她踩着高跟鞋在回廊上料峭地行走,因为最初的那一步没有迈好,她的高跟鞋歪了一下,身体无法保持平衡地往墙壁上撞去。
她听到有人走到她身边,脚步声沉静而凝重,一双手轻轻地扶住她,然后将她扶正,她看到他无名指上的那枚婚戒。
还有她熟悉的紫罗兰色衬衣袖口。
苏暖抬头看到他,顾凌城浓重的眼神。
在四目交集的这一刻,她的胳臂肘处传来隐隐的疼痛创伤,她凝眉去查看伤势,却看到另一只宽厚的大手来触碰她肌肤上的淤青。
在顾凌城的手指碰到她之前,她抬起手轻轻地一拒,阻止了顾凌城的动作,同时,她也脱离他的扶持,扶着墙壁重新站好。
“抱歉,一时没站稳,麻烦你了。”
她朝着他笑笑,很虚假客套的笑容,眼睛里只有冷漠的疏远,顾凌城盯着她的脸,深沉的目光掠过她眼圈下的青晕:
“你看上脸色不好。”
“有么?”
苏暖淡淡地笑着,并不打算继续和他聊下去,眼睛随意地看向别处:
“可能刚才喝了点酒的缘故。”
“是吗?”
苏暖点点头,看着顾凌城沉敛而深邃的眼,依旧淡淡微笑:
“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进去了。”
她也不想再去上什么洗手间,所有的心情早已被扰乱,先远离顾凌城避免是非,他却倏然握住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他:
“为什么?”
他的力气很大,令她疼痛起来,她其实不懂他在问什么,而这份困惑她也没有隐藏,只是脸上也不再笑吟吟的客气:
“我不知道你在问什么,我不会因为你帮了我而感激,现在放开我,为了顾副市长的仕途,最好不要传出一些不好的绯闻。”
顾凌城探究的眼神依旧没有离开她,他的双手禁锢着不动,嘴角勾起一个怪异的笑,笑声听起来竟有些有趣:
“我没想到你会把我说的话记得这么清楚,我以为现在你眼里只容得下陆暻泓一个男人了。”
“那些时刻警告着我,曾经放下的愚蠢的话,我为什么要忘记,你觉得我该那么容易就忘记那些耻辱吗?”
暗哑的灯光里,她的微笑变得清冷而嘲讽,顾凌城看着她,忽然不确定要怎么去回答,只是他知道他不愿意就这样让她离开。
苏暖冷寂地看着他,在她的眼里再也找不到当年对他的依赖和满满的爱意,他觉得自己的眼神正在变得灰暗。
“我知道你想听什么,也清楚你虚荣自大的骄傲需要被满足。”
顾凌城闻言皱眉看向苏暖,她的笑容在脸上绽放开来,忽然令她美丽得不可直视,却也冰冷得让他的手指逐渐变凉:
“顾凌城你听着,我曾经是爱着你,应该勇敢地承认,我曾深刻地爱着你,少晨死了我依然无法不去爱你,即便内心被痛苦的仇恨充斥着。”
他有些震惊,也有些狼狈,他总喜欢看到她脆弱地伤心,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是真的爱着他,他才能够有理由将她拉入怀中。
望着这样无情直接地撕裂他伪装的女孩,这个由他一手呵护着长大的女孩,他反而有一瞬间的失神,苏暖不再是最初的那个苏暖,一切似乎都在变化。
而他始终不愿意去相信,她怎么能那么轻易就改变她的爱,他的女孩,他可以不要,怎么可以成为别人的?
“只是我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你以为我会一直在原地等你吗?”
苏暖微笑地说,语气却是淡淡的,透着一丝的冷嘲:
“我不像你,可以随便地玩弄感情,我受不了那样的忽冷忽热,你来去自如,我却要独自一人承受痛苦,那么多年,我们之间是该有个结果。”
“结果?”
顾凌城看着苏暖显得苍白的脸,忽然很想拥她入怀,然而他只是静静地微笑起来,还是那个自信而骄傲,不被女人所迷惑的顾凌城。
“你觉得那么多年的纠缠,说结束就能结束吗?苏暖,你把一切都想得过于简单。”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将一切都想得过于简单,简单到以为,无论他忙碌于多少游戏,如果有一天他忽然想起她,只要他招招手,她便会乖乖地回来。
等他厌倦的时候,再把她推出去,他可以去找寻新的游戏,只要偶尔回去找她,寻求短暂的温暖和安定。
他无法相信某个人,也无法相信自己,他不觉得自己还能爱,在被狠狠地背叛之后,他的心早已走向死亡,只是在破碎前发现了这个小小的身影。
苏暖轻易地挣脱了顾凌城的钳制,望着他晃神的模样,声音轻柔却足以让听者的心钝钝地作痛:
“在尹瑞晗和我之间,你选择了尹瑞晗;在权力和我之间,你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权力。你总是在最无聊的时刻,才会想起苏暖。”
顾凌城的心思瞬息万变,却只是笑了笑,他又抬起的手却不知该放到哪里,他发现现在事情有些不受他自己的控制。
他从来不担心苏暖会爱上别人,他以为她最后总会回来,就像他,无论走多远,即使结婚了,最后也总会回来她的身边。
即使无法给出爱情,即使她对他抱有怨恨,但他总会回来。
这两年里,她忙着痛苦,忙着堕落,忙着自杀,忙着自我放逐,他不知道她究竟在为什么痛苦:因为无法爱上陆少晨,还是因为已经爱上了陆少晨?
他任由她胡闹,她也不给他靠近的机会。
他当然也有自己的事要做,要继续往上爬,要获得更大的成功,他和苏暖离婚,他就娶一个更加有权势的,游戏就是游戏,他不必感到内疚。
也许午夜梦回时,他会想起苏暖,会回忆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但那都无法和他渴望的权力相比,他始终相信,人只有拥有了权力,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两年后他已经准备好了,苏暖也重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他要告诉她,她该回来了,该回来他的身边了。
结果,她的身边却多出了一个陆暻泓。
他什么时候允许,她可以拍拍ρi股离开了?
这个不知所谓的小丫头!
顾凌城偏过头去,他的眉头紧得仿佛要化作陨石,他的思想也跟着呆滞起来,她甚至因为内心的震惊而飞快地笑了一下。
然而他依然无法说服自己,他的手捂着突突跳动的太阳|茓,找不到话来说,抬起头来,看到苏暖正冷淡地看着他,忽而轻笑起来:
“顾凌城,我们,算是相爱过吗?”
他沉默了,定定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问出这么感性的问题,他认识的苏暖从不会将爱挂在嘴边,然而望着她浓密的视线,他竟说不上一个字。
“如果我真的是瞿家的小姐,你想重新和我在一起吗?会为了我,而跟尹瑞晗离婚,回到我的身边来吗?”
她轻轻地询问,似自我的低喃,她忽然转变的温柔,更像是一个受尽委屈,却依旧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小妻子。
顾凌城略有疑惑地回头,就看到尹瑞晗正站在不远处,目光冷淡地看着他和苏暖之间的这场半真半假的对话。
他没料到苏暖也学会了给他小鞋穿,拧紧了眉头,苏暖却笑着看向尹瑞晗,话却是对他说的:
“我现在知道你对你妻子的爱有多么的坚贞,我也不喜欢被伤害,所以,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这样莫名其妙地相遇。”
苏暖脸上的额笑容被全部敛去,轻轻地,她越过他挺拔的身姿,从那条光线暗淡的回廊里越走越远。
她没有再摔倒,走得很好,走得很优雅,把顾凌城或是尹瑞晗,都抛到了身后,她没想要留下一个美丽的背影。
但是,那是谎言。
顾凌城静静地站在那里,忘记了转身,他的视网膜上是苏暖纤瘦的背影,他慢悠悠地笑了,笑得没有温度,甚至有些冷。
“瞿副总参谋长和夫人都到了。”
尹瑞晗对方才撞见的一幕避而不谈,她走去顾凌城身边,语气平淡地交代。
“我知道。”
顾凌城恢复了往常的自己,看向尹瑞晗时,嘴角挂着无辜的淡笑,圈过她的肩头,温热的吻落在她的鬓间:
“你擦香水了?下次试试cristalle。”
尹瑞晗浅浅地抿嘴而笑,cristalle,香奈儿的水晶之恋,她在两年前,顾凌城和苏暖的住所看到过这款香水,被苏暖用各种式样的香水瓶装着。
顾凌城,你是不是即将为了一个女人要疯掉了?然而,那个女人却不是我,从来都不是我……
----《新欢外交官》----
“陆部长。”
陆暻泓挂了电话往回走,却听到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回过头,聂晓颖正微微笑着,对他打招呼,仿佛刚刚那个冷冷的声音不是她发出来的。
陆暻泓点点头,他并未打算停留,刚想迈动双脚,便被聂晓颖接下来的言辞制止了步伐,他转头望去,聂晓颖拢着披肩淡淡道:
“以后不要再来瞿家,我想这不仅仅是我的意思,你对宁儿来说,比任何的刺激都来得激烈,如果你的出现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假如宁儿因为陆部长和苏暖出了什么意外,苏暖在瞿家的处境无疑会变得十分尴尬,我想这也是陆部长不乐见的吧。”
陆暻泓蹙了蹙眉心,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高雅的聂晓颖,然后转身越过她往宴会厅走去,他的脚步很从容,手握在门阀上,轻轻地拉开。
然后在进去之前,他回头看着脸色略显阴沉的聂晓颖:
“我会每天都去,直到她亲口告诉我不欢迎我。”
“你……”
聂晓颖听着陆暻泓的固执之词,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还没说什么,陆暻泓便走进了宴会厅,将她一个人晾在了那里。
陆暻泓走回会场就看到了泰伦斯,他一身银色修身西装,端着一个大盘子在食物区挑拣,这和他一贯的作风相去甚远。
陆暻泓一皱眉,粗略地环视了一圈,寻找苏暖的身影,当他看到角落那把椅子上的纤瘦身影刚想上前时,结果发现泰伦斯也端着盘子走近苏暖。
陆暻泓眉间的褶皱更甚,刚才陆少帆忽然打电话过来,让他有空去隔壁的宴会厅走走,他却恍然间问了一句:
“如果你的马过于漂亮,你还会在白天骑着它到处溜达吗?”
陆少帆笑着反问:
“那你会因为千里马难以驾驭,而改骑一匹不入流的劣质马吗?”
当时,陆暻泓没有一个合适的回答,现在他想他明白了,与其让他的千里宝马招摇过市,他会选择在宝马上套一个劣质马的外壳。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四十八章 暻泓哥哥
苏暖抬头接过泰伦斯递过来的餐盘,望着那些精致完美的水果沙拉,巧笑道谢,泰伦斯看着她的笑容,简单,轻松,像个孩子。其实,她的确还只是个孩子,只是所有人都习惯了忽略这一点,而她自己也习惯了忘记岁月的枯荣。
泰伦斯看着苏暖津津有味地咀嚼着一颗草莓,他真诚地微笑起来,他已经有很久没这样真正放松地笑过。
然而,泰伦斯的愉悦心情没持续多时,便被一道淡淡的男声破坏,他偏过头,看到陆暻泓迎面走来。
“泰伦斯,你来了。”
陆暻泓皮笑肉不笑地打着招呼,人已经站在了苏暖身侧,一只修长的手顺势端走了苏暖手里的盘子,却还是无视苏暖不解的眼神,只望着泰伦斯:“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喝咖啡了吧?”
泰伦斯的视线停留在陆暻泓手里的餐盘上,他听到陆暻泓的问话,轻扬起眉梢,目光重新落回陆暻泓脸上,淡淡笑道:“最近事情比较多,你不是在参加欢迎晚会,怎么来这里了?”
“哦,觉得这里的火龙果不错,就过来了。”
陆暻泓若无其事地回应,他的答案也只是在他瞥见餐盘里那一块火龙果时才产生的,仅仅快于泰伦斯的询问零点一秒。
“我记得你以前似乎很讨厌吃火龙果。”
“习惯是会改变的。”
陆暻泓说着,顺手从餐盘里叉了一块火龙果,放入口中,优雅地细嚼慢咽,泰伦斯悠闲地环臂观察着陆暻泓的脸色变化,却发现波澜不惊。
“既然你这么喜欢吃,看来下次我该考虑在你生日的时候送一箱火龙果。”
陆暻泓的脸上忽然略微的僵冷,却也只是稍纵即逝的事,他朝一脸看好戏的泰伦斯勾了勾嘴角,转而看向苏暖清新的脸庞:“想吃什么,我帮你去拿。”
泰伦斯好整以暇地打量着陆暻泓,然后也望向苏暖,苏暖像是感觉到两个男人之间诡异的氛围,浅笑道:“你们聊。”
她站起身,拖着过长的裙摆,绕过他们走向食物区,泰伦斯收回凝望苏暖的视线,刚回头却发觉陆暻泓目光所及,正是苏暖离开的方位。
“你们相处得好像很不错,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泰伦斯对陆暻泓道,俊美的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陆暻泓转头看了眼笑吟吟的泰伦斯,而后只是静静地注意着苏暖那边的情况。
“你看上去很较真,Ansel,这样的你,让我有些害怕。”
陆暻泓拧眉看着泰伦斯,泰伦斯随手从路过的侍者手里端了杯红酒,他轻抿了小口,然后拿在手里轻摇,那透明油亮的红,在杯底旋转:“对爱情执着的人总是令人敬畏,只是我想不到,连一向对女人嗤之以鼻的你有一天也会陷入情网。”
“我不能喜欢一个女人吗?”
陆暻泓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投注在了泰伦斯身上,他淡笑地反问,眼神敏锐而清冽,泰伦斯看懂了他眼中的认真,点着头笑笑:“当然可以,她的确是个令人心动的女孩子,即便你会不开心,我也不得不说,我也被她迷惑了。”
陆暻泓的面色稍一阴暗,他皱紧眉头,望着噙着笑的泰伦斯,冷冷淡淡地给出一个不怎么友好的回答:“也许你不爱听,但我也不得不说,那只是你一个人的事,和她没有任何的关系,我只关心她在意的是谁。”
“如果不是你呢?”
陆暻泓看着泰伦斯挑衅的笑,也跟着笑了下,语气坚定而自信:“那也不会是其他任何一个人。”
泰伦斯垂眸思索了几秒,撇撇嘴角,叫住侍者,拿了杯红酒递给陆暻泓,淡淡地笑起来:“干杯。”
陆暻泓接过酒,轻轻的和他碰了一下:“据我了解,你并不是一个喜欢摆弄的男人。”
“我只是不希望你是因为别的什么才接近苏暖的。”
陆暻泓长久地注视着神色同样严肃的泰伦斯,然后微微一笑,目光悠远,重新看向食物区正低头专心挑选食物的苏暖。
“我愿意将一切都给她,只要她想要。”
陆暻泓的眼神似雪幽深,他喝光了那杯酒,把酒杯搁置在一边,抬步走向食物区,泰伦斯倏尔笑了笑,一杯酒也一仰而尽。
他看到食物区里,苏暖的身边忽然多了几位千金,这就是陆暻泓走过去的原因吧?
----《新欢外交官》----
苏暖没想到会有人上前和她问好,她们的手里都端着颜色鲜艳的红酒,开口之际便显示出高贵的气势,并且美丽非凡。
她们谈论的话题无非是穿着打扮或是时尚圈内的流行因素,苏暖觉得她们完全没必要走到她身边来讲,虽然她们的意图是想和她搞好关系。
这些名门千金忽然将话题转向A市的青年才俊上,当说到一些名字时,她们都各自笑笑,讳莫如深的样子,并未表现得格外兴奋或是喜爱。
苏暖走也不是,不走又觉得无聊,只能陪在她们身边,自顾自地吃着手里的点心,听她们讲关于名流圈内的精英子弟,不时露出淡淡的笑。
其实她一点也不感兴趣,但她却依然装作兴致高昂地听着,然后她听到有人忽然问她:“你刚才不是和陆暻泓部长跳舞吗?我还看到他好像……嗯……你们很熟吗,那你应该挺了解他的,他是什么样的人?”
面对那些殷切而克制的目光,苏暖抿嘴笑着,淡淡道:“是很好很温柔的人。”
当生活变得无聊时,添加一些调味剂也不是什么坏事,苏暖看着眼前石化的几个人,她们似乎不是很相信苏她对陆暻泓的评价。
“那你怎么认识他的,不是说陆部长不喜欢女人吗?”
有人不甘心地问,其他人都克制有礼地竖起耳朵,苏暖将那些爱慕崇拜看在眼里,忽然她不想再多聊下去,于是在那些期待的注视下,红了脸:“我什么都没做,就暻泓哥哥忽然在电梯里抱住我,然后我们就认识了。”
暻泓哥哥……
那些名门千金讪讪地笑了下,将酒杯凑到嘴角,试图掩饰胸口的那一阵反胃,就陆暻泓怎么看上苏暖这样的女人的问题,在内心展开郁闷的纠结。
现在没有人再和她搭讪,苏暖吃光了点心,将餐盘放在餐台上,她想要和这群格格不入的千金告别,肩上却被一股力道覆盖住。
“吃饱了吗?”
清越而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苏暖不用抬头看,依着鼻息间萦绕的海洋气息判断,她能猜到是哪个男人这样亲昵地揽着她。
“今天来参加宁儿的生日宴会,有没有准备独特的礼物?”
苏暖刚想回复陆暻泓,却被另一道轻柔到极致的女声抢先,苏暖循声看到其中一位千金正羞涩地浅笑,一双画着淡淡眼影的美眸正瞅着他们。
然而,苏暖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这些千金关注的对象显然另有其人,而她现在,不过是一片绿叶,极度没有存在感。
“听说你的小提琴拉得很厉害,我UNCLE的音乐俱乐部马上要举办一次演奏,会邀请国外著名的小提琴家,你要不要一起来?”
她们继续询问,声音很温柔也很小心,带着一丝期待,眼神里充溢着女人特有的娇羞和胆怯。
这次苏暖确定她们询问的对象绝对是陆暻泓。
陆暻泓却好像没听到那些小姐热情的邀请,拿出手帕替苏暖擦掉嘴角的糕点屑,然后轻轻地,优雅地将手帕折好放回裤袋里。
“既然吃完了就到那边去吧,这里的空气有些浑浊。”
淡淡的,不着痕迹的气势。
只是刚走几步,她就听到一句,“真不知道瞿家怎么想的,竟然会允许这样的人和陆部长在一起?如果是宁儿,才会让人信服。”
苏暖的脚步顿下来,陆暻泓也很及时的停住,他们都无法忽略那一句话,苏暖轻轻地回头,仿佛是依偎在陆暻泓的怀抱里。
在政交圈出了名不让人碰的陆暻泓,却没有推开她,反而拥紧了她的腰肢,这一点让女孩子们瞬间没有了笑声,那些节制优雅的嘲笑声。
苏暖的脸色淡淡的,她的眼睛越过陆暻泓的肩头,向着那些美丽的女孩们倏尔笑了笑:“其实我不是瞿家人,所以瞿家无法干预我的生活,至于宁儿和陆部长在一起合不合适,你们得问陆部长,对吧,陆部长?”
陆暻泓低垂的视线里,是苏暖笑意连连的小脸,他瞥了眼那些千金,脸色也淡淡的,却没忽略苏暖的询问:“比起那些被男人玩弄还自以为魅力无边,外表华丽内心空虚寂寞庸俗的愚蠢圣诞树,我更喜欢简单朴实的小胡杨。”
苏暖的眼角瞟见那些千金尴尬的脸色,陆暻泓的话的确让人受不了,基本上,要是她,直接会觉得无地自容地钻进地缝里。
陆暻泓自始至终都不想跟那群女人说话,若不是因为担心苏暖有事,他也不会走过来,此刻能走自然一点也不犹豫。
苏暖由陆暻泓牵着往边上走,却在半途被一名侍者礼貌地挡住去路。
“小姐,这杯酒是那边那位先生请您喝的。”
苏暖顺着侍者的指点看去,便看见不远处座位上的年轻男人,按穿着来看,应该是某家的公子,接收到苏暖的视线,立刻给了她一个真诚而暧昧的微笑。
那个年轻男子示意地举举酒杯,苏暖拧了拧眉头,有人却已经端过了那杯酒,并且将它一下子喝光,然后将空杯放回餐盘上。
苏暖诧异地望着陆暻泓面不改色地喝完一杯酒,他凉凉地瞄了眼那个此刻脸色变得讪然的年轻男子,对侍者道:“麻烦你去转告他,她心有所属,请他放弃。”
苏暖细细地看着陆暻泓冷冽到难以亲近的脸色,弯起了唇角,任由他拉着,在无数目光的打量下,走到不起眼的角落。
“我没想到你会喝下那杯酒。”
苏暖笑望着陆暻泓眉间的折痕,她突然很想踮起脚尖去抚平,只是刚走近一步,身后便有人匆匆走过,不小心也将她重重地撞了一下。
“有没有撞疼?”
陆暻泓在第一时间便扶住了她,苏暖左手腕间的手链却被无意间弄断,哗啦一声掉落在地,也露出了她本遮掩住的疤痕。
浅淡的一道道刀痕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苏暖依靠在陆暻泓的身边,她的右手握住光祼的左手腕,这些疤痕,是她曾经迷失时期任意对待自己的后果。
没有任何办法去除掉,她冲陆暻泓娇憨地笑了一下,借助他的身体站稳,依然没放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腕,俯身去捡手链,却发现断裂得无法再补救。
陆暻泓也蹲下身,将她扶起来,看着她,温暖地笑,他似是预料到她的困窘,颀长的身体稍稍偏转,将她完全隔绝在了那片热闹的宴会之外。
“我在隔壁宴会厅有饭局,要不要过去坐一会儿,没这边这么吵。”
他抬起她布满伤痕的手,她想要抗拒,他却不肯松开,看似温柔实则用足了力道,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带子,他和她靠得那么近,她听到他的轻语:“把手放开,相信我。”
那修长温热的大手握着她的手指,也缓解了她的紧张,苏暖慢慢地松开了右手,她看到陆暻泓将那根带子系在了她的左手腕上,然后打了一个别致的结。
那是一根深蓝色的带子,她从来不知道一根最普通不过的带子,竟然可以变成一件手腕上的饰品,只是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根带子眼熟。
他扶住她的肩,动作自然安详地往外走,不顾周围那些目光唏嘘细语,穿过人群走了出去,清新凉爽的空气袭来,苏暖的意识更加清明。
她回过头去看陆暻泓,反应迟钝地发现,他的领带已经不知所踪,领口的两颗扣子被随意地打开,她看向自己的手腕,抿紧了唇角。
他们还没走到陆暻泓说的另一个厅,便被一名追上来的侍者唤住,看上去气喘吁吁的焦急样:“小姐,参谋长说过会儿要将你介绍给大家,所以请你去休息室等等,不要走开怕到时找不到您。”
苏暖和陆暻泓对视一眼,陆暻泓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强迫她反而陪着她去休息室,刚走到休息室门口,两人就看到慵懒地依靠在墙壁旁的里斯特。
“参谋长想单独和你说几句话。”
里斯特淡淡地望着陆暻泓道,眼神始终清冷,站定在陆暻泓面前,冷眼横了眼苏暖,轻轻地哼了一声。
“我知道宁儿喜欢的是你,不过我不会放弃。”
“那你就一直保持这份不气馁的决心吧。”
陆暻泓克制地推开他,拉着苏暖推开休息室的门,他的声音清淡而毫无感情,宁儿对他来说,不存在任何的意义,自然不必去在乎。
坐在休息室里,很快就有侍者送来饮品,非常周到的服务,苏暖也觉得口渴,便拿起两杯饮料中的西柚汁喝起来。
陆暻泓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杂志,直到门口响起敲门声,苏暖看到警卫员小周站在那里,才响起刚才里斯特见到他们时说过的第一句话。
瞿弈铭似乎说要和陆暻泓说几句话,苏暖本能地想到刚才在舞池里抬头看到瞿弈铭的一幕,瞿弈铭对她和陆暻泓的关系一直睁只眼闭只眼,不多加以干涉。
现在突然说要见陆暻泓,苏暖能想到的就是瞿弈铭打算告诉陆暻泓,瞿家不会允许陆暻泓再次成为瞿家的座上宾,当苏暖还在瞿家住着时。
“等我回来。”
陆暻泓柔声交代了一句,将杂志丢在茶几上行,便起身随着警卫员出去,休息室的门被轻轻地合上。
苏暖其实是想跟去的,然而想想自己的身份,她又有什么发言权,她的出现只会让事情更复杂,倒不如相信陆暻泓,就像刚才一样相信他!
低头望了眼那根领带,苏暖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西柚汁,才将杯子放回茶几上,她的脑海中忽闪而过一个画面,陆暻泓吃火龙果的怪异表情。
明明讨厌得要命,却故意装得浑不在意,不喜欢她和别的男人说话,就一再地从中作梗,真的是一个别扭的男人。
苏暖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她感觉到休息室的房门被人推开,她像是要验证自己的预感一般,回转过身看向门口。
只消一秒,她脸上的笑便变得最冰冷的防备,顾凌城,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的一只手还握着门把,他在看到她的瞬间眼底闪过诧异,但随即便被笑意覆盖。
“侍者说休息室有人找我,没想到是你,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我想你可能搞错了,我没找你,只是在这里等人,现在请你出去。”
苏暖的眼神变得冷漠,顾凌城淡淡一笑,却做了和她的命令截然不同的动作,往房间里迈了一步,然后顺手关上了门。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四十九章 偸鸡不成蚀把米
苏暖的眼神变得冷漠,顾凌城淡淡一笑,却做了和她的命令截然不同的动作,往房间里迈了一步,然后顺手关上了门。红木制材的房门,缓缓地合上,把休息室和外界隔绝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即便刚才也关着门,然而此刻因为多了一个顾凌城而截然不同。
“你说等人,在等陆暻泓?”
顾凌城慢慢地踱过来,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他看着苏暖冷然地撇开头,饶有兴味地扫了苏暖的脸一眼,修长的双腿交叠着,翻看起茶几上的杂志。
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苏暖看了看墙上的钟,她不想再待下去,就算在外面站着,也比现在这样的处境好,她豁然起身,却感觉到四肢有些无力。
纤瘦的身体一阵轻颤,苏暖的脸颊感觉到滚烫,她的思绪开始有些紊乱,困乏的疲倦感逐渐侵蚀她的大脑,难道是她刚才红酒喝多了?
苏暖从陆暻泓的言语间已经大概了解自己喝醉酒后的模样,她扫了眼已经被她反常的行为惊动的顾凌城,指甲狠狠地掐着真皮沙发,想要让自己更清醒一点,不允许在顾凌城的面前倒下去。
“你怎么了?”
房间内淡黄的灯光打在苏暖殷红的脸上,迷迷糊糊间,她看到顾凌城起身大步走过来,他俯下身,一张英俊成熟的脸放大在她的瞳仁里。
“别碰我!”
当顾凌城的手要摸到她的脸颊,苏暖猛然地后退,她使出全身力气,想厉声阻止他的触碰,结果只听到自己柔粘甜腻的娇嗔,似乎是欲拒还迎的撒娇。
顾凌城听到苏暖的声音,面色一紧,他站在那里,望着呼吸有些混乱的苏暖,喉结上下滑动了下,透着难以言表的探究和不解。
顾凌城观察着苏暖的异样,她的脸色不正常地潮红,一双凤眼翻动着娇涩的潋滟,当她一开口就是那如初生的小猫般轻腻的声音。
久经欢场的男人,怎么会不知道一个女人出现这样的反应的原因,那怎么会是单纯的喝醉酒后的失态?!
他的视线下垂,便看到茶几上的那一杯被喝过的西柚汁,眼底闪过一丝明了,他再抬起头,望着苏暖的目光变得深味不明。
连苏暖自己也被那声调吓了一跳,慌乱之中的倒退,她的身体一个不稳,腰际重重地撞上窗台,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也让她恢复了几缕理智。
她注意到顾凌城灼灼的目光,不安迅速在体内蔓延,撑直身体,摇摇曳曳地快速走向门口,却在快碰到门把时,听到外面“咯”地一声轻响。
苏暖的神色一阵紊乱,她像是要验证自己的猜测,握着门把的手用力地转,却是怎么都打不开门,她听到外面响起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她回身愤怒地瞪着顾凌城,冷冷地命令:“开门!”
“你就这么笃定是我让人锁了门?”
顾凌城缓缓走过来,在门边站定,低沉的声音不知是质问还是自嘲:“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也不会信对不对?”
苏暖冷漠地看了眼深执地望着自己的顾凌城,不甘心地死命转动着门把,额头渗出一层细薄的汗珠,顺着脸线滑过凝结在下颚上,心情更为焦虑。
她无法再保持冷静,各种猜测接踵袭来,一定是有人故意的,故意将顾凌城引到这里来,故意锁上门,故意……
苏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对劲,一阵阵的热潮在血液里翻滚,全身的力气在慢慢地抽离,视线因为头脑的晕眩而一阵迷糊。
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苏暖不用去试探,也知道自己的气息有多灼热,她隐约觉得自己喝了不该喝的东西,可是在她和陆暻泓跨出宴会厅时还好好的。
大脑里一道白光闪过,苏暖倏然看向沙发旁的那杯西柚汁,瞬间,她的眼前天旋地转,无尽的黑暗似要将她吞没,铺天盖地地压迫着她的神经。
她无法不去怀疑,是有人刻意将陆暻泓叫走,给她安排了这出好戏,她能想象到等会儿当休息室的门被打开,门口会是怎么样的热闹场面。
她一直以为只在电视剧和小说里出现的烂俗情节,现在却实践在了她的身上,而这场捉奸戏的男主角,竟然是她的前夫。
苏暖冷笑地背过身,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来有人是下足了功夫在对付她,势必想将她的名声败坏,让她既回不了瞿家,又得不到陆暻泓的青睐。
陆暻泓……苏暖的眼前闪过那张优雅温柔的俊脸,她支撑着软弱的身体,踉踉跄跄地走到沙发边,打开手提袋,往下一倒,却找不到她想要的手机。
她从没忘记出门要带手机,偏偏今天却没有携带,怎么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还尽不是好事。
手指紧紧地拽紧了手提袋,她平复着自己益趋亢奋空虚的情绪,苏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她只能抬头看向顾凌城,求助于他。
顾凌城的身体斜靠在门旁,他的双手Сhā在裤袋里,长而有力的双腿交错着,深邃的眼神在昏暗的阴影里散发着晶莹的光,就像是一个看戏的人。
和苏暖紧张忐忑的表现相反,他似乎根本不介意将要面临的尴尬情境,他就那样平静地站在门口,将苏暖一系列动作当成了一幕话剧欣赏着。
到口的话语哽在喉底,苏暖转开眼不去看他的脸色,当她微微地低下头去时,她知道自己开始害怕了,但是她却又不自觉地微微笑起来。
想起陆暻泓清冷却霸道的话语,你是我的女人,就该留在我的身边。
在一个正确的时间里,爱上一个错误的人,只会带来无尽的痛苦和折磨,就像她和顾凌城;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里,爱上一个正确的人,虽然明明知道不对,然而一旦放弃,那注定将会遗憾一生,就像她和陆暻泓。
身体内某种渴望越加的强烈,一股暧昧的暖流汇聚在身体某一点,苏暖的手握得更紧,周身的警惕和防备也愈发地浓烈,她终于明白她这么抗拒的原因。
她想将自己仅剩的那一点点纯洁干净留给陆暻泓,她拒绝任何人来染指,所以她重新抬起头来,淡淡地开口,语气娇柔诱人:“请你把手机借给我,我要打电话给……”
“陆暻泓”三个字,被她硬生生地吞回了喉里,顾凌城似乎猜到了苏暖想要说什么,眼神忽闪了下,变得更为幽深难测:“宁可打电话给陆暻泓,让他来救你,也不肯让我碰一下。”
顾凌城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边,一把攫住她无力的双臂,苏暖的眼睛一直看着他的眼睛,看到了眼底隐藏的愠怒,她看着他的脸,石刻般坚毅的纹路。
“你打电话他就一定会来吗?他干嘛要这么关心你?你们上床了?是,你们一定上床了,你竟然把你的童贞给了他!”
苏暖疏冷地想要转开头,倔强的表情让顾凌城嘴角的微笑更加张扬,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并且性感,这种性感夹杂着男性和兽性。
顾凌城身上清清淡淡的烟草味包围了她的身体和呼吸,苏暖心头一慌,她急急地伸出手推拒着,不知何时开始,她早已习惯了那清冽的雪的味道。
“我们离婚了不是吗?我的私事你没权干预。”
她的奋力挣扎只是让顾凌城扣着她腰际的手更加的收紧,他用力地往前一扯,逼迫苏暖不得不紧紧地贴上他结实的胸膛,幽黑的眸子里跳跃着炽热的火焰。
“我倒是高看了你,以为你这里只容得下一个人……”
顾凌城的微笑好看而残忍,那般的生动,仿佛雪地里的生灵,他越来越抓紧她的手臂,让她疼痛地拧紧眉头,他的目光里满是暴烈,暴烈的讥讽和愤怒。
苏暖虚弱地喘息,她朦胧的视线看到他弯起薄薄的唇,给了她一抹冷漠的笑,轻描淡写地喃语:“没想到是来者不拒。”
“你放开我,放开我,顾凌城,放开我!”
苏暖使尽力气,却避不开顾凌城的双手,他握着她的双臂,毫不怜惜地将她的身体推到墙上,他冷冽而犀利的目光要将她凿穿。
“既然陆暻泓能碰,我为什么就不能碰?”
她的双手被他的一只手反扣在身后,顾凌城一步步逼近,忽然伸手摩挲起她的短发,他的鼻息浓重地萦绕在她的耳际,暧昧恣肆的目光将她从头扫到脚:“小暖,陆暻泓有没有说过……”
粗糙的指腹拂过她的耳垂,低沉的嗓音沙哑而轻佻:“只要看着你这双眼睛,就恨不得立刻扒光你的衣服,把你压倒在床上,想看你的成熟的身体,听你动听的呻吟,想把你变成一个女人。”
“你……”
还没等她冷怒地骂出“无耻”两字,顾凌城便突然俯下身,毫无征兆地吻下来,狠狠地,冰凉的唇惩罚似的蹂躏着她的唇,唇齿间充斥着一股血腥味。
“下流吗?不,等会儿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顾凌城笑起来,冷冷的,甚至是对她说出的挑逗也冷冷的,她的反抗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他吻得从容不迫,气息也始终平稳。
“小丫头,上次我就知道你的味道很好,是男人都会喜欢。”
顾凌城诱惑的声音,带着情yu的熏染,低低地在她耳边萦绕:“你的吻技怎么这么糟糕,是不是陆暻泓不懂怎么调教你?”
苏暖浑身无骨地瘫靠在墙壁上,她左右晃动着脑袋,不让他的唇落到她的唇瓣上,她看到玻璃窗上的自己,妖媚了一双眼,被欲望充斥的脸庞。
“顾凌城,你不是最看重你的仕途吗?你不是说你不会勉强女人吗?我不喜欢你,对你没有任何的感觉,这样你还要强迫我吗?”
趁着理智尚存,苏暖语速疾快地开口,无法摆脱欲望的吞噬的眼睛,强撑着一抹坚执的肯定,顾凌城离开她的下巴,看着她闪烁的眸光,轻嗤而笑:“怎么?你想说服我,好为陆暻泓守身?苏暖,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既然他们安排了这出戏,我不尽力不是对不起那些观众。”
顾凌城噙着一缕冷嘲的笑,大力地捏住她的下颚,不让她再乱动,猛地逼近和她的距离,火热的唇狠狠地覆下来。
只是他的唇还没印到她的嘴唇上,苏暖骤然屈膝抬起腿,踹向顾凌城身上最脆弱最没有提防能力的要害部位,她像是下了全部赌注的赌徒,那一脚用尽了她仅剩的那些力气。
顾凌城猝不及防,重要部位传来的疼痛让他倏然放开苏暖,踉跄地倒退了几步,本被欲望侵染的双眼恢复了理智,却是更加冷冽。
或许他们两个人谁也没料到,有一天竟然会闹到这种地步,当年教苏暖防身术的是顾凌城,然而这些年过去,她第一个用来对付的人居然就是他!
苏暖的身体失去了顾凌城的禁锢,无法靠自己站稳,她瞟了眼倚在墙边的顾凌城,脸色苍白地扶着墙壁,颤颤巍巍地朝门口快速走去。
只是她还没走出两步,一条遒劲的手臂便圈住她的身体,苏暖神色一滞,拳打脚踢地想要甩开他的手,虚弱的声音泄露了她的惊慌和厌恶:“顾凌城,你究竟想干什么,你疯了吗?放开我!”
顾凌城却好似没听到,反而态度强硬地拦腰一把抱起反抗的苏暖,往沙发旁走了几步,将苏暖往宽大的沙发上一扔,随即双手撑在苏暖两侧的沙发背上。
“我想干什么,你不是猜到了吗?”
他的瞳眸如夜色般辽远,仿佛隐藏了无尽的寒冰在眼底,努力克制着已经到暴怒边界的情绪,浓烈地笑着,却掩饰不住他眼中的阴郁和怒火:“你知道我是个魔鬼,魔鬼不伤害别人,自己就会受伤,这是天性。”
他残忍地笑着,浓眉的长眉桀骜地扬起,眼神寒冷地钉在她越渐红润的脸上,薄削的唇瓣间,呼吸出成熟而狂野的男性气息:“小丫头,你是我的,一直都是我的,你怎么逃得开,你逃不掉的。”
安静的休息室内,响起一声清脆的布料撕裂声,顾凌城突然伸手扯住她裙子的吊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下用力一拽,露出光祼的白皙肩头。
苏暖的心头盈起恐慌,神智也变得不再清晰,顾凌城的唇角微微地上扬,明明在笑,他的眼睛却闪烁着冷厉的寒光。
她无法再冷静,恐惧让她的眼圈盈起雾气,焦急地捶打着顾凌城那铜墙铁壁般坚硬的胸膛,顾凌城轻而易举便将她挥舞的手控制在茶几上。
顾凌城暧昧地压在她的身上,他的大手无情地扯开她的礼裙,优雅地扯落她胸口的裹胸,露出单薄的内衣,耻辱的感觉令她不堪地撇开头。
“不要让我恨你,顾凌城,不要把我心中对你最后一点点美好的记忆都磨掉,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她哽咽无力的声音凝固在空气里,扣紧她肩头的手一动不动,苏暖发现了顾凌城的迟疑,她看到茶几边的那杯西柚汁,她顺手抓起,用力往茶几上一砸。
玻璃的破碎声激荡着西柚汁四溅的哗哗声,她的手心握紧了一块玻璃碎片,潺潺的血液从指缝间溢出,一滴一滴,混合着西柚汁,沾湿了羊毛地毯。
疼痛的刺激让她迷失的理智慢慢地回笼,苏暖咬着苍白的唇,她冷然的目光看着身上的男人,没有深情款款的爱意,只有陌生的冷漠和疏离。
“放,开,我。”
她娇气的声音,一字一字地说,倔强地不肯屈服在他的禁锢下,顾凌城低头看着那只鲜血淋漓的手,他瞥见那系着领带的手腕,那里布满了刀痕。
他的眼前忽然一闪而过两年多前的画面,她穿着病服,脸色苍白地站在医院的走廊里,那时,他就站在她的对面,只是他的怀里拥着另一个女人。
她始终年轻气盛,受不得一点刺激,当她抓住他的手臂,厉声质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害得她家破人亡,他只是守着尹瑞晗,笑看着他的小女孩仇恨的目光。
他说:暖暖,既然活着是种痛苦,那就去死吧,陆少晨为你丢了性命,如果因此觉得愧疚,那就把命赔给他。
当她神情恍惚地松开他的手臂,流下眼泪,那一刻,他的心忽然隐隐作疼,然而他却选择了尹瑞晗,拥着那个怀了他孩子的女人绝尘而去。
他还是要结婚,他要想在政坛上有所作为,必须首先有一个强硬的后台,尹氏财团是他最佳的合作对象,他不可能为了苏暖而从此停滞不前。
门外突然传来激烈的敲门声,拉回了顾凌城的思绪,他从苏暖的身上离开,看向门口,注意到门缝处无数身影焦急地在晃动。
苏暖失了血色的脸看上去极度疲惫,她摇晃着从沙发上起身,看到顾凌城伸手来扶,一边避开他的手,一边退到沙发的边上,和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被她搭着手的沙发部分,逐渐被染红,顾凌城似乎已经恢复了冷静,他冷沉地盯着她的手,苏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她的手心是交错分布的伤痕,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渗着血丝。
“暖暖……”
顾凌城低沉着声音,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只有沉默以对,他看到苏暖的右手紧紧地捂着胸口破裂的裙衫。
外界的动静越来越大,他听到呼唤声混杂着讨论声,有人吩咐侍者去拿钥匙来开门,他的眉头皱紧,快步走到门边,悄然地从里面也反锁了门。
他望着沙发边呆立的消瘦身影,一旦门打开,那些所谓的名流看到这副场景,会联想到什么龌龊的画面,他一点也不质疑,上流社会八卦的传播速度。
顾凌城还沉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却听到阳台门打开的声音,他循声看去,便瞧见苏暖脱下了高跟鞋,纤细的双臂攀着阳台围栏,顿时,他跑向阳台。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苏暖打算从阳台离开这个房间,而更令他恼火气愤的是,她竟然就这么想和他撇清关系!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苏暖刚一脚踩到围栏的横栏上,整个人便被抱下来,顾凌城强硬地将她抱进了休息室,在门外的吵杂声里,苏暖冷冷地扫了眼拧眉的顾凌城:“我在做什么你没看见吗?比起多管闲事,你还是顾好你自己,毕竟已婚的副市长和未婚女人孤男寡女,衣衫不整地被锁在房子里……”
苏暖的话说到一半便没了声音,她的目光在顾凌城略显紊乱的衣服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起这一切都是这个男人兽心大发的结果,便嘲讽地一哼,再次朝阳台走去。
她身体里的催|情药的药效还未散去,若不是手心钻心的痛楚,她恐怕早已瘫倒在地意识不清,苏暖抿抿嘴,拢紧了被扯破的裙子。
她听到钥匙Сhā入钥匙孔的声音,有人试图打开休息室的门,她听到皮鞋和高跟鞋的踩踏声,说明门口不止一个人,也听到有人提议撞门……
雪白的裙子上点点血迹,犹如一片雪地上的红梅遍布,苏暖深吸了口气,撩起阳台上被顾凌城刻意放下的纱帘,刚想出去,却看到一道矫健修长的身影翻入阳台。
----《新欢外交官》----
休息室的门被大力的撞开,一拥而进的脚步声瞬间填充了空荡的房间,只是下一秒,所有进来的人都瞬间保持了石化的状态。
他们统一看着某一方位,休息室柔软的沙发上,正坐着一对甜蜜接吻中的男女,按穿着不难看出,定是今晚宴会上的宾客。
昏淡的灯光下,那名穿着白色礼裙的女人斜坐在男人的大腿上,一双纤白的手臂环住男人的脖子,暴露给门口观众的是她光洁白皙的后背。
男人的长臂搂着女人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抚摸着女人的侧脸,也因为这只手,让其他人看不清女人的五官,倒是能依稀看到男人棱角分明的轮廓。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亲热着,仿佛情之所至,放肆得衣发凌乱,很明显就发现女人的裙子被拉扯得有些下面,而男人的西装早就丢在了沙发上,衬衫的下摆也被从裤子里拉出。
门口众人都尴尬地互看几眼,不知是该退出去关上门还是再往里走一步训斥这对大胆的男女,有种进退维谷的窘迫境地。
人家本来就是躲在休息室里亲热,没有大庭广众之下宣淫,是他们硬是撞开门冲进来,说起来倒是他们理亏,倒不如趁当事人没发现,偷偷地离开。
几位名门千金公子眼神示意,达成了共识,刚想悄悄离开,身后却响起一道男声,清亮的音调无法让人忽视,他们一回头便看到里斯特扶着宁儿走来。
“怎么回事,都围在这里,不去宴会厅,害宁儿要亲自出来找你们。”
堵在门口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讪然地笑笑,刚想说那我们一起走吧,结果却看到迎面走来的瞿弈铭和聂晓颖,顷刻间,不知该怎么解释休息室里的情况。
有机灵的刚想偷关上门,却便里斯特一眼瞧见,放开宁儿的手,慢悠悠地踱步到那群少爷小姐跟前,敏锐的目光流转在几人怪异的神色上。
“身后有什么要这么藏着掖着,是给宁儿准备的惊喜?”
里斯特的话音刚落,他便迅即地掰开了挡路的两个人,将休息室内的一幕彻底地暴露在人前,而本昏暗的休息室里骤然光线大亮,剧烈的灯光晃了人的眼。
“宁儿,出来怎么不穿一件外套,着凉了怎么……”
聂晓颖关切地捂住宁儿微凉的手,一边柔声说话一边眼角瞥向休息室,却在看到里面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场面时,震愕地哽住了下面的声音。
瞿弈铭发现其他人的古怪,索性亲自上前一探究竟,就发现沙发上恣意缠绵得近乎放纵的男女,素来严厉硬朗的面容顿时黑了下来。
“瞿叔叔,你不是和陆部长聊天吗?怎么过来了?对了,刚才我看到苏小姐在休息室里等陆部长的……”
里斯特似无意地提起,却恰到好处地起了点拨效果,在场的不是傻子,自然已经猜到里面那个女人是谁,至于男人……按里斯特的话,绝不是陆暻泓。
苏暖在宴会上和陆暻泓的亲昵是有目共睹的,然而此刻却又和别的男人暗通曲款,爱火燃烧,任谁也不能不质疑苏暖的品行和私生活。
瞿弈铭深意地看了眼里斯特,望着沙发上兀自忘我的男女,冲身后围观看热闹的人群嘱咐道:“宁儿定制的蛋糕刚才到了,你们年轻人该过去为宁儿庆一下生。”
其他人明白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刚想识趣地离场,休息室里却传来一声清冷而略带嘶哑的男声,语气间尽显不悦:“打扰了别人,不说声抱歉就想走?”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五十章 意料之外的求婚
“打扰了别人,不说声抱歉就想走?”
本在做撤退准备的一干人诧愕地停步,因为休息室内的男声和他们印象里某个人的语气声调出奇地相似,而那个人又恰好刚刚被他们排除在外。
慵懒地靠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甫一抬头,那明晰雅致的俊脸便暴露在了骤亮的灯光下,衬衫衣扣敞开的胸膛,凌乱的碎发下,一双沾染着某种热度的眼睛。
在看清了沙发上男人的长相后,谁还要一口咬定这不是陆暻泓,恐怕那人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陆暻泓,你怎么在里面?”
当所有人还处于怔愕中时,里斯特率先不敢相信地发出声,他的脚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似想要更清楚地确认沙发上衣衫不整的男人的身份。
陆暻泓的脸上是被中途打扰的冷郁,他拿过旁边的西装,迅速地盖在苏暖的肩上,又把苏暖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挡去了那些打量的眼光。
陆暻泓轻抚着怀里佳人的纤背,像是在安慰受惊的小猫,转而望向门口的眼神瞬间由温柔变为阴郁的火气。
他依旧坐在沙发上泰然不动,轻轻地睥睨了眼神情复杂吃惊的里斯特,因为方才激|情而鲜艳妖冶的薄唇勾起,嘲弄的语气:“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还是说,你不希望我出现在这里?”
里斯特有被看穿的狼狈,但也只是几秒钟的眼神闪烁,随即便恢复了一贯的倨傲不逊,微扬着下巴,意味深明地笑望向陆暻泓犀利的冷眸:“这个房间里有没有其他男人,你比我们在场的任何人都清楚。”
瞿弈铭在听到陆暻泓的声音时,眼眸划过惊愕,然而眼角在瞟到随风舞动的纱帘后的阳台时,恍然地松开了紧皱的眉头。
然而里斯特的话又引起瞿弈铭的怀疑,他看了眼沙发上紧紧相拥的陆暻泓和苏暖,转头看向身边一脸笃定冷笑的里斯特,心中冒出了某种猜测。
“清楚?我当然比谁都清楚,我们好好地呆在这里,却被人反锁在里面,还引这么多人来看戏,倒真的难为这苦心策划的人。”
相较于陆暻泓冷然的质问声音,休息室门口一片安静,谁也没有胆子敢在这个时候捋老虎的ρi股,那些名流公子小姐恨不能马上拔腿溜走。
苏暖被陆暻泓抱在怀里,她趴在他的胸前,低低地喘息,她稍稍仰起头,就看到陆暻泓冰冷的面部弧线,她的手不禁握紧了他的衬衫。
这个冷漠英俊的男人,好像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话多么具有穿透力,然而这一切对苏暖来说,只要他在她身边,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想起陆暻泓从阳台跳进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帮她迅速地包扎伤口,苏暖的心中莫名地滑过暖流,她只在他的眼里看到焦急的关切,而不是冷声的质问。
“屋里有没有其他人,看看不就知道了。”
里斯特说着,便要往休息室里走,犀利的眼神扫过房间的每一角落,刚想越过沙发往阳台上走,本一直缄默的苏暖却突然抬头:“里斯特先生,你就这么确定这里有第二个男人?我虽然没有强大的家族做后盾,但也是个女人,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再让我难堪,到底意欲何为?”
苏暖冷冷地质问,里斯特因为苏暖的话语而缓下脚步,轻屑的视线在苏暖透着不正常红晕的苍白脸上逡巡,刚想往阳台走,手臂却被人从后面一把抓住。
里斯特用力地甩了甩手,并没有如他所料挣脱那只大手的嵌制,他转头想命令对方识趣点放开,却在看到瞿弈铭冷肃的面容时说不出任何威胁的话。
“里斯特,你今天是来给宁儿庆生的,而不是来惹是生非的,瞿家不欢迎心怀鬼胎的宾客。”
瞿弈铭的一番警告,已经隐隐透露了他不悦的心情,里斯特想说什么,瞿弈铭却转开脸看都不看他一眼,摆明了不想听里斯特的解释说明。
“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我不想让一些毋须有的事破坏了我的心情,苏暖是我瞿家流落在外的女儿,如果有人凭着丫头无依无靠这一点肆意妄为,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瞿弈铭精锐的眸光一一扫过惊讶地看向苏暖的众人,不徐不缓地道,里斯特不甘地抿直了唇线,只是死死地盯着苏暖。
苏暖在对上瞿弈铭的目光时,便低下了头,她是动了点小心思,早就料到瞿弈铭不会放任别人欺负她,才故意说出那样一番自我嘲讽的话。
“瞿家的女儿?弈铭,你觉得瞿家的孩子会做出如此不堪入目的事吗?”
优雅的女声穿过门口的人群传来,打破了本沉寂的气氛,苏暖抬起头,跟着其他人的目光看去,入目的是聂晓颖淡淡扫来的眼角余光。
“有哪家的名门千金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还面不改色地坐在一个男人的腿上,一个好人家的姑娘会做出这样恬不知耻的举动吗?”
一个优雅淡漠的贵妇,用优雅淡漠的口吻说出这些话,没有委婉含蓄的暗示,清清冷冷的,却令人无法去质疑她话语间的刻薄无礼。
苏暖望着聂晓颖那双动人心魄的凤眼,弯起了唇角,并没有笑,只是感慨而已,聂晓颖从来没有掩藏过对苏暖的厌弃和憎恶。
“妈,事情可能不是我们看到的这样,您先不要这样武断,好不好?”
苏暖的眼前飘过那一抹白色,她看见宁儿公主那乌黑的直发,看到宁儿挽住聂晓颖的臂弯为她求情,公主的脸上有担忧,仿佛下一秒眼泪就要流出来。
苏暖很好奇宁儿为什么会这么在意维护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姐,和宁儿的关心相比较,她这个姐姐倒是做的冷血无情,见死不救。
“武断?她就跟她的父亲一样,即使给她富足高贵的生活,永远也没有办法变得高贵起来。”
聂晓颖犀利而难听的话语让周围的人都默不作声,她甚至没去看宁儿眼中的祈求,冰棱般尖锐的目光直直地打在苏暖身上,似要将她戳出个洞来。
无论是知道内情还是不知道的,都无法明白聂晓颖对苏暖的感情,虎毒不食子的说辞,在这对母女身上完全得不到验证。
苏暖听到瞿弈铭阻止聂晓颖再说下去的声音,她淡淡地应对那些怪异的目光,那些贵族饶有兴味地看着,像看一场电影。
按在她腰际的手一紧,苏暖瞟见陆暻泓的喉结滚动了下,在他准备开口回敬聂晓颖之前,苏暖自个儿先淡淡地笑起来:“也许我该提醒您当初嫁给我父亲的人是您,而不是其他低贱的女人。”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聂晓颖听到苏暖的嘲讽,阴沉了脸色,她没想到苏暖竟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抖露她的过去,那些她不堪面对的过去!
走廊上突然响起一阵喧闹声,在场的名流都诧异地看向那些拿着相机蜂拥而至的记者,在闪光灯里,都急速地各自散开,省得趟下这趟浑水。
“原来这条消息是真的啊,快快,多拍点照,留着做明天的头条!”
“陆部长,请问您和被您抱着的小姐是什么关系,我能冒昧问一下,你们刚才在做什么吗?”
“这位小姐是来参加今晚中央军委副总参谋长千金的生日晚宴的,能否透露是哪家的千金吗?”
在那些闪耀的银色灯光里,苏暖伸手挡住眼睛,她的身体不自禁地靠向陆暻泓,她怎么也料想不到自己今晚会搞出这么大一个新闻!
她以为那个动手脚的人最过分不过是叫来这些看戏的宾客,岂料竟是叫来了一大帮记者,对方是用尽了方法想把她弄得身败名裂。
瞿弈铭在看到那些记者时,便彻底沉下了脸,他狠狠地瞪了眼身边的里斯特,便打电话给警卫,很快便有警卫员赶过来制止这些八卦记者的拍照和追问。
“陆部长,你们举止这么亲密,是恋人关系吗?”
有记者像打不死的小强,被警卫员拦住拖走后,又趁着警卫员不注意重新溜过来,而后又被警卫员拽住衣服,却还是举着话筒歇斯底里地提问:“陆部长,现在接近年关,官员的年终考核工作都在陆续进行,你现在爆出这样的绯闻是不是会对升迁调任产生负面影响?”
望着这些不依不饶的记者,苏暖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注意到瞿弈铭变得愈发难看的脸色,而陆暻泓却神色未变地坐着,没想过要带着她躲躲。
一个官员是不该曝光自己的桃色新闻的,苏暖知道有些新闻会毁了一个前途光明的政客,然而她不解陆暻泓为何能如此淡定,甚至是任由那些记者拍下他的照片作为证据。
“陆部长……”
苏暖听着那些步步紧逼的问题,皱紧了眉头,她看到的已经不止名流的好奇,还有那些跃跃欲试的记者兴奋的八卦劲,她想要阻止这些逼问。
然而张开嘴,在看到那些举着的话筒时,却不知该如何说起,她清楚地知道她的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把一个大绯闻变成大丑闻。
她低头看着她此刻和陆暻泓的姿势,暧昧无间,衣衫也不是很整齐,尤其加上现在休息室里明敞的灯光,一眼就分辨出他们刚才在做什么。
即使苏暖清楚刚才她和陆暻泓的亲热不过是一场戏,可是,这些不知情的人却都只相信他们看到的,人的想象力有时候是无穷的。
苏暖唯一无法明白也无法分辨的是,这些记者究竟是怎么收到这个消息,又是怎么在短时间内聚集到这里来的。
她趁机看向里斯特,却看到他正紧张地护着宁儿,尽量不让宁儿接触那些闪光灯,他的脸上是懊恼的烦躁,而不是幸灾乐祸的看戏表情。
如果是他串通了记者,那就该考虑到事先支开宁儿,他该晓得宁儿是最不能受刺激和惊吓的,而现在这样失控的场面无疑会伤害到宁儿。
可是,要不是里斯特又会是谁?如果没有强大的后台撑腰,这些记者吃了雄心豹子胆会来惹陆暻泓,常年做报道的记者怎会不知道陆暻泓的背景地位?
难道是……
苏暖冷嘲地看向阳台,是他吗?为了他的仕途,他倒真的是无孔不入,无所不用其极了!
当苏暖心中滋味万千的时候,陆暻泓却忽然站起来,并没有放开她,依然揽着她的腰际,让她依偎在他的肩头,她听到相机快门键按得频率更快。
走廊上多出了一群保安,和警卫员一起竭力想要拦住这帮像打了鸡血般的记者,只是效果甚微,苏暖能察觉到那些镜头都聚焦在她和陆暻泓脸上。
“这位小姐,请问你和陆部长是情人关系吗?”
“小姐,我听说今晚宴会,瞿参谋长要将瞿家流落在外的千金公众于世,请问您是那位小姐吗?”
记者的嗅觉过于灵敏,苏暖也意识到事态越来越复杂,她窘着脸面对那如浪潮朝前涌来的记者们,只希望脚下能裂开一条缝,那样她就能逃过此劫。
现在,苏暖和陆暻泓的绯闻,很容易就会上升到瞿家和陆家的绯闻。
她不能说错一句话,甚至不敢想象自己能开口说话,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有可能在下一秒毁掉很多东西,包括了陆暻泓。
所以她决定装哑巴,只是麻木地任由闪光灯照着,完全不用智商去应对,这种令她难堪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境地。
苏暖的削肩上搭上一股力道,她转头,在扑闪的银光里,看到瞿弈铭刚毅的侧脸,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苏暖大半个身体,而后冲躁动的记者道:“我很高兴这么多记者朋友关心小女的恋情,小女和陆部长只是好朋友,如果有让各位误解的地方,还请多多见谅。”
瞿弈铭的话说得极为客气,如果不去看他那犹如黑煞般难看的脸,他说完便跟警卫员使了记眼色,而那厢警卫员对付记者的举动也变得强硬粗鲁了不少。
而瞿弈铭话中的“小女”二字却正式为这场采访做了开场,一个爆炸式的开场,那些记者不但没有就此罢手,反倒更加激动地举高话筒指向苏暖。
瞿弈铭面色凝重地刚想要带苏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而本一直沉默的陆暻泓却往记者的面前走了一步,那修长直挺的身姿,在闪光灯下,优雅而立。
苏暖停下被强行拉动而迈出的脚步,她担忧地看向陆暻泓,记者们也逐渐平静下来,密切地注意着陆暻泓的一举一动,当他站定,话筒便跟着从她移向他。
记者们这样拼死拼活,要的不过是一个真相,或是一个结果。
苏暖已经意识到,陆暻泓打算给他们一个交代,而不是选择逃避,至于这个交代是什么,苏暖还没来得及揣度,就被陆暻泓握住了手。
她被陆暻泓一拉,整个人脱离瞿弈铭的掌控,在她反应过来之际,她的右手无名指上一阵清凉,陆暻泓抓着她的手举起来:“事实上,我们已经决定结婚了。”
他清冷的,笃定的声音,久久地回绕在突然死寂的休息室门口。
苏暖讶异地看向他,她脸上的表情和那些记者一样,觉得异常地突兀,并且很不可思议,当她听到他自信满满的答案。
相机咔嚓咔嚓的声音此起彼伏,陆暻泓坦然地面对那些镜头,他的脸上并没有笑容,却能令所有人感觉到他愉悦的心情。
苏暖看到自己被高举起的手,无名指上一颗硕大的钻石,在阳光下泛着透明空灵的颜色,她没忘记她的左手无名指上也有这样一枚戒指。
她觉得自己从未想过,这件事会这样发生,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因为她根本接受不到这突如其来的状况。
当然,她反思地想,要是这枚戒指是在很普通的情况下,套进她的手指里,她是不是就会答应下来?
陆暻泓似乎看懂了她的表情,他静静地望着她许久,在闪烁的相机灯光前。
他微微地,清淡地笑了一下,那个笑让苏暖觉得遥远,并且强硬,让她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来否认。
多么神奇的感觉,今天之前,他们还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他总是让她暂时忘记一切烦恼,忘记自己,忘记时间,仿佛她只是他的一部分。
然而她此刻竟有些隐隐地惧怕陆暻泓,说不出的感觉,即便他依旧温柔宠溺地看着她,可是她却觉得是咫尺天涯的错觉。
陆暻泓是在开玩笑吧?
他只是为了应对这个突发状况,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而不是真打算和她步入婚姻的殿堂。
想起婚姻,苏暖的身体不自觉地轻颤了下,高举的手却被握紧,她转头看到陆暻泓深沉的注视,她忽闪了下眼睛,看到了他眼里的深情。
还是,他真的是认真的?
“你不回答吗?”
陆暻泓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脸上是温煦的笑,就像是冰雪融化后,春回大地的沁人心脾,也是很真挚的笑。
苏暖定定地看着他,她不知道自己承认的后果,但她知道否认的后果。
她沉默地垂下眼睫,乱糟糟地心绪,不想去看众人逼迫的眼神,她现在不再是孑然一身的苏暖,她的言行间可以成就也可以毁掉一个男人。
她不知道自己的真心到底是什么,她在这一刻,再也看不清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对她而来究竟意味着什么,她不能违背自己的灵魂,她正在爱着这个男人,是的,或者应该说他们正在相爱。
只是因为她的退缩,他们之间,一直都没有捅破最后的那一层纸,而今晚这一遭,却是强迫她不得不面对自己的感情。
她要否认,然后从这里逃出去,逃得远远的,避开这些令她抓狂的逼问……
大脑内闪过种种逃脱的假设,然而她真的可以眼睁睁地看着陆暻泓被一张照片一个丑闻毁掉吗?她答应父亲的事,也会跟着毁在顷刻间……
陆暻泓,我很感激你来救我,但是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陆暻泓说是的事,有谁敢否定?苏暖也不敢。
明明是阴差阳错下造成的结果,她被这些名流和记者逼迫着要给出一个答案,为什么她会觉得更像是一个早就策划好的阴谋……
苏暖紧紧地望进陆暻泓的瞳眸里,她看不到任何算计的狡黠,只看到一潭清柔的涟漪波动,她害怕陆暻泓在这时候给她那些心动的感觉。
她一边想要抗拒,一边却又无法抗拒,陆暻泓的温柔,是没有解药的毒药,而她逐渐地学会了迷失,却没有学到该如何跳出他的世界。
苏暖觉得自己用了很长的时间来思考,仿佛在心底里有了一个莫名的等待,其实很大多数时候,她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待些什么。
她错开和陆暻泓对视的眼睛,微微地笑起来,面对睁大眼看着她的记者们,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她知道,世界上除了承认和否认,还有一种态度,叫做默认。
陆暻泓似乎并不满意她这样的表情,但是他也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淡淡地看着她,微蹙的眉心,和看不清的辽远眼神。
苏暖不敢正视他凝肃的脸,她顿觉心虚,转过头,却看到纱帘拂动之后,阳台上那一抹若有似无的修长身影。
全场都沉浸在求婚的甜蜜氛围里,苏暖感觉一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她回转过脸,就看到陆暻泓慢慢靠近的俊脸。
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推开,一双手捏紧了自己胸口的裙衫,闭上了眼,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既然都默认了,多一个吻又有什么关系?
陆暻泓的吻落下来,落在她的眼睛上,之后响起络绎不绝的拍照声,陆暻泓轻柔地离开她的眼睛,神色自然地面向那些记者。
苏暖怔怔地站在那里,心跳的速度不断地加快,似要从胸口跳出来只有少晨,才会这样地吻她。
那时候的他说:苏苏,我想把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都捧到你面前。
这一场闹剧式的求婚在宁儿忽然晕倒而结束,苏暖看着聂晓颖抱着失去意识的宁儿失态的哭喊,第一次正面亲眼见识了一位母亲伟大的爱。
现场的记者开始转移目标,再一次地按响相机快门,提问全部转向宁儿的身体,瞿弈铭神色沉重地抱起宁儿,在警卫员的帮助下,匆匆地离开。
里斯特被瞿弈铭留下来处理晚宴的事,苏暖没遗落里斯特离开前射到她身上那愤恨的目光,仿佛宁儿这般晕倒的始作俑者就是她。
宾客和记者都紧随瞿弈铭他们离开,本热闹的休息室瞬间恢复了宁静,陆暻泓收回视线,转身看向神色寂静的苏暖。
一双修长好看的手轻轻地帮她拉好肩带,却遮不住她罗裙半褪的性感模样,陆暻泓没有多说什么,用西装盖着她,抱起她就往外走。
苏暖抬头看去,只看到他冷肃寂寥的眼神,不见刚才面对记者时的含笑自然,看来这才是他现在最真实的情绪。
----《新欢外交官》----
顾凌城觉得自己像是被谁突然揍了一拳,他还不能适应这种呼吸极为不顺畅的感觉。
他站在阳台的角落,久久地站立着,休息室人去屋空,什么动静都没有,他骤然狠狠地,几乎是愤怒般将纱帘甩了回去。
陆暻泓的求婚戒指套进了苏暖的无名指,他们在所有人面前承认了婚约,他们竟然就在他的面前承认了要结婚的消息。
顾凌城深深地呼吸着夜里寒冷的空气,他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过激了,一个三十一岁的男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幼稚的反应?
他什么时候反应这么激烈过?
即使当年他心里的那个女人抛下他,攀上豪门高枝,他也不曾如此愤怒得失控过。
不,他默默地告诉着自己,他很平静,他很平静,他不过是临时有些惊讶而已,另加了一点点的不服气,仅此而已!
他走进去,看着那碎了一地的玻璃,看到上面沾染的血迹,那是苏暖为了保持清醒不让他碰而自残的证据。
他走到玻璃碎片旁,慢慢地蹲下身,望着它们却茫然起来,是的,真正地茫然起来……
----《新欢外交官》----
陆暻泓抱着她一直走,绕过回廊,最终在洗手间前停下步伐,苏暖看到迎面而来的乔,乔的手里拿着一个纸袋,里面是一件晚礼服。
“陆部,这是您要的衣服,不知道颜色款式合不……”
乔一番话还没说完,陆暻泓就把裙子丢给了苏暖,冷着眼看向捂着胸口的她:“进去换好出来。”
急匆匆赶来的乔此刻才发现苏暖的不对劲,身上的礼裙有些破乱,要不是一件黑色的西装罩着,怕是会春光大露。
“有那么好看吗?”
耳边响起咬牙切齿的冰冷反问,乔回过神,就看到陆暻泓的俊脸上阴霾遍布,而他此刻的阴霾很明显是针对自己的,尴尬地干咳一声,不再看苏暖的背影。
其实乔很想拍拍陆暻泓的肩膀,说一句:苏暖那么干瘦的身材,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他不过是关心关心她而已。
事实上,乔是没胆量真的这么和陆暻泓调侃的,如果他还想平安地看到明天的报纸,说起报纸,乔想起刚才在酒店门口看到的壮观情景。
那么多记者追着一辆红旗轿车,在酒店门口狂奔,很值得敬佩的职业精神。
“你先去那边的宴会厅,我马上就过去。”
乔听出陆暻泓的话中意,想要驱赶他离开,是不想他看到苏暖换好衣服出来的样子?
乔瞄了眼神色严肃的陆暻泓,要不是他知道陆暻泓刚才发现他看苏暖就表现的很不爽,他也一定认为陆暻泓恪尽职守,时刻想着自己的工作。
“那我先过去了,陆部。”
陆暻泓淡淡地“嗯”了一声,就不再看乔,站在女洗手间门外,耐心地等苏暖出来,但始终不改一张黑脸。
没有哪一个男人可以容忍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差点颠鸾倒凤,尤其是当那个男人还是他女人曾经的挚爱,陆暻泓虽然嘴上不说,但一张臭脸已经暴露了他的在意和恼火。
当他翻进阳台目睹苏暖和顾凌城衣衫凌乱时,第一个想做的就是向顾凌城挥拳头,即使现在一个人站在这里,他的脑海里还萦绕着苏暖衣不遮体的样子。
冷冷淡淡地看着墙壁上的油画,背在身后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他的脸色也冷冷淡淡的,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却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走廊上响起轻悄的脚步声,陆暻泓转头,就看到里斯特冷硬的脸庞,他左耳上的黑色钻石熠熠闪烁,嘴角却是一抹邪气的坏笑。
“陆暻泓,看到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做的感觉怎么样?”
里斯特幸灾乐祸的声音刚落下,人就已经被陆暻泓拎住衣领,连拖来拽扯进了洗手间对面的包厢里,包厢内响起惊慌的呼叫,然后是陆陆续续跑出的年轻女人。
杯盘落地的碎裂声清脆地响彻包厢,里斯特修长的身体撞到圆桌边上,迎面一拳而来,生冷沉重,瞬间他满嘴的血腥味。
里斯特抬头抹去嘴角的血迹,嗤笑一声,一手撑着桌面站起来,还没站稳便被紧接着挥来的一拳打趴在桌上,发泄般,格外的狠而激烈。
里斯特看着光亮的桌面上,倒映出自己的脸,嘴角紫红色的肿起,夹带着口腔被打破而流出的血丝,他擦掉嘴角的血,吐了一口的鲜血,仰头看向陆暻泓。
“能促成一桩好事,挨顿打也值了,不过老实说,你还真的关心她。”
里斯特吊儿郎当地轻笑,望着陆暻泓那覆了寒霜的脸,似乎分外的开怀,用舌尖舔了舔嘴角的伤口,一阵疼痛,皱起了眉头。
陆暻泓握紧了擦破皮的手,冷冷地看着里斯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良久地对峙后,转身准备离开。
里斯特却在身后讥嘲地笑:
“她都不在意,你瞎操心什么,她本来就肖想着她的前夫,以前不行,现在身体康复了,扑上去还来不及,怎么还会反抗。我这么做,不过是帮帮她而已。”
陆暻泓原路折回,捞起地上被绊倒的一把椅子,冷冷地劈到了他的头上。
----《新欢外交官》----
这是一条黑色的露肩及膝晚礼裙,腰间的酒红色腰带成了这条裙子唯一的亮点,简单而不失静雅的端庄,苏暖将破裂的裙子放进袋,一同丢到了垃圾桶里。
她走出洗手间却不见陆暻泓的身影,他说好在这里等她的,苏暖不认为他会无故离开,拧了拧眉,思索了一会儿,她抬脚开始在周围寻找陆暻泓。
当一只手将她拽进走廊的一角时,她的高跟鞋正好一拐,而那只手成功地阻止了她的跌倒,却也让她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她的后背重重地撞上墙壁。
苏暖吃疼地拧紧了两条眉,在她抬起头之前,一双遒劲有力的手臂将她锁在了他的怀里,苏暖眼底闪过仓皇,却在看清是顾凌城后,转为凉薄的漠视。
她不明白他怎么要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仅仅是因为她另结新欢,让他觉得丢了面子,失了尊严吗?
“我们应该没什么可以再说了,让开。”
苏暖去推一条手臂,却没推动,顾凌城却捏住了她的下巴,凉凉地审视,她的手很用力,也很冰凉。
“你要和陆暻泓结婚了吗?你真的有那么爱他?”
她看着他皱紧的眉头,眉眼间是不可抑制的气愤,若不是知道他对付女人时通常全身心投入,但实际上不曾用过真心,她一定会以为他正深爱着她。
“这不是你造成的结果吗?如果没有那些记者,陆暻泓会求婚吗?如果我们真的结婚,是不是该给你这个大媒人一个红包?”
顾凌城盯着那一张桃红妖娆的唇瓣,开合之间是极度讽刺的言语,他沉寂了几秒,像是恍然明白过来,看向苏暖冷漠抗拒的双眼。
“你以为是我打电话叫来的那些记者?”
“不要装出这样茫然的表情,顾凌城,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么傻,相信你说的话吗?人可以傻一次,不可以蠢一辈子。”
苏暖转过身,用力地去撞他的手臂,这个动作让顾凌城嘲讽地一笑,瞬间紧紧地握住她的肩头,凛着眉头,直视着她鄙夷的眼神:“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是我,也有可能是他陆暻泓自己泄露的!”
“他不会!”
苏暖的辩护快得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纯粹是出于下意识的维护,她铮铮的语调惹来顾凌城的愤怒,他无法容忍她那么坚决地替另一个男人辩护,尤其是在他的面前。
从前,她的那些辩护和坚定的相信是属于他顾凌城的,无论他做了什么,苏暖都坚定不移地相信他。
现在,她似乎是把爱都给了陆暻泓,所以他忍无可忍地低头想要去堵住那张曾经口口声声说只爱他一个的嘴。
她挣扎地反抗,撇开头,呼唤着拒绝:“放开我,放开我!”
顾凌城顺着她的动作,不再强迫她,却也未放开她,将她固定在自己的怀中,声音清冷而抑郁着某种强烈的情绪:“你还爱我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就像是呵护着一个易碎的瓷娃娃,握着她肩膀的手却下意识地收紧,然而她看不到他眼里异样的情愫,她不再信任他。
“不爱。”
他得到了回答,简洁而精确,苏暖瞥开眼,他只看到她眼角冰冷的疏离,再也不见当年那羞涩深情的爱意。
顾凌城的手指在她的肩头骄傲地攥紧,他冷冽地盯着她,一颗心却在往下沉沦,这是他第一次开口问一个女人,关于你爱我吗这句令人厌恶的话。
然而他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就像当年他心底的那个她毫不留恋地离他而去。
呵呵,女人果然不值得他期待,他怎么允许自己的真心被这样玩弄?
他的心骄傲地疼痛,他堕落滥情的生活里,有过无数的女人,交易里当然不会有任何关于爱的问题。
只有苏暖,曾那么磊落地站在他的面前,说:顾凌城,我喜欢你。
而现在,她说,我不爱你,她说,不爱。
他竟然把自己的自尊揪出来,摔在地上,让这个不知所谓的小丫头践踏!
他嗤笑一声:“苏暖,你以为我稀罕吗?”
骄傲自信的顾凌城这个时候该放开她,转身潇洒的走开,他怎么能给这个小丫头机会来羞辱他?
然而,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走上前想要将她拥入怀里,然后一道冷声的质问打断了他动作,他转头看到尹瑞晗站在那里。
她穿着优美的及地礼裙,端着一杯红酒,表情冷然,像一座女神雕塑,美丽,却无尽地残忍。
顾凌城皱着眉头,静静地看着尹瑞晗,他知道苏暖摆脱了他的束缚,然而看向苏暖,他却不知道说什么,他再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即使离婚了也要纠缠不放,苏小姐对凌城的爱就这么深吗?深到甘愿做个见不得光,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
苏暖和尹瑞晗擦肩而过,便听到尹瑞晗颠倒是非的指责,她停驻了双脚,看向脸色不善的尹瑞晗:“你真的认为是我的错吗?如果顾凌城真有你表达得这么忠贞于婚姻,那你现在还依然是他金屋藏娇的第三者,至于这顾夫人的位置,你觉得轮得到你吗?”
尹瑞晗失去了优雅的矜持,她脸上的恼怒表现得那么明显,苏暖看到她将手里的红酒扑向她,她并不打算躲开,也许她们之间总要有这么一回的。
然而冰冷的红色液体一直都没落到她的头上,苏暖的视线一阵摇曳,她的手臂被猛然地扯开,她看到一抹颀长的身影挡在了她的跟前。
苏暖仰起头,就看到陆暻泓脸上残留的红酒汁,他洁白的衬衣领口也染上了酒渍,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题外话------
万更崛起,咔咔,出乎我自己的预料,得瑟地飘走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五十一章 公主的奖励
苏暖不知道陆暻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突然就那样,挡在了她的面前,她本来想着尹瑞晗这一杯酒泼过来,她和顾凌城也许就能更彻底的划清界限。
然而,陆暻泓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也扰乱了她的心绪,她听到尹瑞晗冷冷的嗤笑声,她看着手里空空的酒杯,目光自嘲而忿然:“痴情男说的应该就是陆部长吧?苏小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尹瑞晗在看到接下来的一幕时,忘记了自己正在说话,她只是看着苏暖从恰好路过的侍者手上的端盘里,顺手抄起一杯满满的红酒,又顺手泼了出去。
苏暖的神情淡漠,她将杯子还给愣愣地站在一旁的侍者,转眼看向脸色越加难看的尹瑞晗:“我泼你的男伴不过是礼尚往来,不必太感谢我,虽然我知道,你也早就想这样对付他,顾夫人。”
苏暖的脸上,浮起微笑,清冷的微笑,她幽幽地说完,直终都未去看被她泼得一身狼狈的顾凌城,而是转身伸手主动握住陆暻泓的大手。
陆暻泓清俊淡漠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像个局外人看着这一幕,只是,眼镜后面的琉璃眸中微漾的波澜透露了他的情绪。
所以,当苏暖的手指穿过他的指缝,和他五指紧扣时,他就霸道地一把拉过她,然后就转身往走廊尽头的电梯走去。
“你看上去快要抓狂了。”
尹瑞晗的一双眼盯着顾凌城英挺俊朗的外形被那杯红酒破坏掉,她事不关己地慢悠悠说出她从顾凌城眼睛里看到的内容。
“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凌城将目光投在尹瑞晗脸上,淡淡地反问。
“啊,你抛下女伴不知所踪,我就只好自己借酒消愁,难道这样不对吗?”
“你都看到了?”
顾凌城随意地问道,语气稀松平常,好像在说,哦,那酒好喝吗?
然而尹瑞晗的脸色终于变得异常地难看,殷红的唇角却是挂起笑意:“顾凌城,你真的很冷血。”
即使处于极度愤怒的状态下,尹瑞晗的语气也并不尖刻,她直视着顾凌城淡然的眸子,忿忿道:“我想有一天你会变得很可悲,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她拿着那只空酒杯,转身走了,身姿婀娜,优雅而纤长,然而顾凌城看不到,她脸上滑落的泪,现在他满脑子只有苏暖牵手陆暻泓的画面。
----《新欢外交官》-----
苏暖急急地跟随着陆暻泓的步伐,只是越走她越觉得身体的燥热,她似乎忘记了一件事:她身上的催|情药还没解掉。
当她手掌的痛楚逐渐消散时,体内潜藏的欲望因子便开始发酵,她的脚步越来越滞缓,到最后直接想就地坐下来休息,她的呼吸就像休息室里那样急喘。
陆暻泓也察觉到苏暖的异样,他转过脸便看到苏暖满面红晕的娇媚模样,她柔软无力的身体倚靠在墙壁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意识,低低地喘息。
当一个侍者端着两杯开水经过苏暖身边,她维持着仅剩的清醒,向侍者讨要那两杯开水,她忍着难受,慢慢地饮了一口,随即大口大口的喝下。
清亮的开水滑过喉咙,苏暖的视线也开始恢复清明,她还想喝剩下的那一杯,一只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手,阻挠她成功地拿住另一杯满满的水。
她可以说极度渴望着那杯水,所以眼神不可谓不炽热,然后手腕上的力道却没消失,她收回视线看向陆暻泓,他正看着她一言不发,唇线紧抿。
他很少这样地看着她,那双眼睛好似要代替嘴巴说些什么出来,却始终灰蒙蒙的,带着冷然和浓郁的幽深。
苏暖自认为不是读心之人,但她依稀明白陆暻泓心情糟糕的缘由,她觉得她该说些话,但这之前她想要先喝光那杯水解渴,用来保持自己的理智。
“还要喝吗?”
陆暻泓语速平缓地询问,苏暖诚实地点了下头,他却迅即地将她往怀里拉,她的后背紧紧地撞上他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衬衣,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
苏暖的第一反应是,狠狠地握紧自己的双手,陆暻泓湿热的呼吸,夹杂着红酒的果香和辛辣,深深浅浅地扑在她的颈部,苏暖更加的头晕起来。
她喝了催|情药,早已是情难自控,陆暻泓却故意来这么一手,怎么说他都是一只雄性,还是她所中意信任的雄性,对他的防备自然卸下不少。
“你……最好离我远点。”
苏暖喃喃自语般开口,声音里泄露了她的心慌,她用力地咬咬唇,然而,身后的人却更用力地拥紧她,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不明所以。
陆暻泓身上那股成年雄性的味道,让苏暖几乎要失控地轻吟出声,这让她惊恐地捂住嘴,这是走廊上,而不是关起门可以为所欲为的卧室。
为所欲为……苏暖为自己脑海里跳出的这个字眼而唾骂自己,她难道真的时刻都想着对陆暻泓……
于是在陆暻泓的怀里艰难地转身,面对着他,双手轻轻地推拒,想告诉他,她此刻情况不对,需要快点喝点降火的东西,然后送她去医院最好。
“冬天喝冷水对身体不好。”
陆暻泓却先她一步开口,他低垂着头,轻轻的,轻轻的,慢慢地靠近,近在咫尺,呼吸喷在彼此的脸上。
苏暖感觉自己几乎要被这道低沉性感的嗓音蛊惑,催眠着她所剩无几的清醒,她拼命地提醒自己冷静,舔了舔干燥的唇瓣,看向陆暻泓:“难道你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再这么下去,我连走出这条走廊的力气都会被抽干。”
陆暻泓默默地低眸望着她红艳的唇,对她的抱怨置若罔闻,只是缓缓地凑近,等苏暖从自己的担忧中醒过来,便看到陆暻泓灼灼的目光。
然而,太近了,也太晚了。
“办法自然是有的……”
在陆暻泓冰凉的唇瓣贴上她之前,她听到他的自言自语,所有的事态在两个人轻柔地吻到一块时,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轻柔的舔吻,轻柔的啃食,舌尖缠绵地纠缠在一起,呼吸轻柔而急促,苏暖的全身又酥又麻,脑袋晕晕沉沉的,她知道自己要沦陷了。
当她身体里的热流开始疯狂地四窜,她无法自制地用双手捧住了那张英俊得让她嫉妒的脸,顾不上手心的血迹会弄脏他,只是急急地吻起来。
仿佛是长久走过无际荒漠的行者,偶然看见山涧缓缓泄漏的滴水。
她迷迷糊糊地听到水杯掉在地毯上的沉闷声,她想要伸手去抓住些什么,陆暻泓却抓住了她的双手,阻止她的乱动,一路湿吻。
他抓得太紧,苏暖双臂紧抱在胸前,蜷在他巨大的掌控里,她发现自己很喜欢这些吻,她无法不去投入,仰着头,去承接。
不知过了多久,肌肤微微地有点凉,苏暖滚感觉到空气的寒冷和他的燥热,惊愕地瞪大迷糊的眼,才看清他们已经置身在空无一人的包厢内。
陆暻泓的手不安分地探进她的礼裙,他贴在了她柔软的丰盈上,然后毫不费力地将她压向沙发上,他覆身而来,呼吸急促,密实地贴紧她。
苏暖嘤咛一声,他们的吻从一开始就不单纯,此刻变得更加Se情起来,苏暖全身发麻,连脚趾都蜷缩起来。
陆暻泓沉稳而长久地探索着她,他比她看上去更加地投入而享受。
在事情不可收拾之前,苏暖终于抓住自己最后一丝理智,她喘着气,娇喘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不要在这里,会有人进来的。”
陆暻泓早已呼吸不稳,听到苏暖担忧的反对声,便立刻起身,他恋恋不舍地啃咬了下她的唇瓣,然后步伐疾速地走向门口,想要锁紧那扇门。
“陆部,原来你在这里,陆市在急着找你。”
顿时,本被情yu淹没的两个人,当头被淋下一盆冷水,浇灭了心中所有不健康的想法,苏暖的双手遮掩着胸口,仰头就看到门口陆暻泓僵硬的背影。
“陆部,怎么不开灯,暗沉沉的,我帮你开吧。”
苏暖一个心慌,结果她没听到开关开启的声音,反而听到“啪”的一声,她能想象陆暻泓不客气地拍开对方的手,阻止对方靠近开关。
“你先回去,我马上就过去,还有,告诉陆少帆,他欠我一次人情。”
陆暻泓的声音听上去极度地不爽,夹带着好事被中途打断的恼火,他打发了来人,就往里走回来,轻而易举就抱起了沙发上的苏暖。
“我很热,先喝杯水。”
苏暖体内的情潮已经被勾起,她攀着陆暻泓的脖子,望着他喉间突起的喉结,就忍不住一声轻声的低吟,放在他后颈上的双手紧紧地捏住他的衣襟。
“多喝水会浮肿,对身体健康有害无益。”
“我又没说要喝一桶,我只是喝一杯而已,就一杯。”
“没必要。”
苏暖看着陆暻泓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羞恼地睁大一双狭长的凤眼,男人都有那么点猫腻,她算是明白陆暻泓打的是什么主意。
“那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陆暻泓在一扇豪华的大门前停下,低头看着怀里兀自咬着嘴唇强撑的苏暖,真的听从她的命令将她放下,但没等她有所反应,他就拉着她推开了大门。
苏暖的双腿发软,她像个被拖动的洋娃娃,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和陆暻泓握着的手心全是渗出的汗水,她听不清陆暻泓在冷声说着什么,只想快点离开。
周围的喧闹声被隔离在她的世界外,她晕眩地望着前面模糊的人群,因为烦躁而拧紧了眉头,意识也愈发地羸弱。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之后是如何走到陆暻泓的车子上,并且一上车就继续亲吻,这一次她听到亲吻的声音,滑腻而温柔。
她以为他们一直持续着这个吻,事实上是不可能的,她听到“嘭”地一声,某一扇门被重重地合上,并且迅即地反锁住。
屋子拉了厚厚的窗帘,暗淡地黑,只在缝隙处露进几缕月光,莹莹闪烁着柔和了黑暗,抚摸她侧脸的微凉手指,就像是一滴冰泉滴入了熔浆中。
柔韧的唇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的唇角,一双有劲的手臂似要将她的腰折断,一路地后退,黑暗中碰落大大小小的东西,在混沌的呼吸里发出清悦的响声。
他们纠缠在一起,仿佛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交谈,一字字,一句句全数化为了动作,黑暗中依旧晶亮的眼,迅速地吻上来,急促而蛮横的湿吻。
直到彼此都疯狂起来,急促的呼吸和暧昧的呻吟令他们忘记了一切,失去了思想,也失去了自我,他们呼唤着彼此的名字,却瞬间丢失了听觉。
他一直和她缠绵,直到天边泛起白光亦不肯罢休,终于,苏暖在极致的宠爱中晕睡过去,失去了意识,睡得像头死猪。
陆暻泓看着怀里安然睡去的女人,眼底闪过深情的柔光,他亲了亲她的耳边,为她拉好胸口的被子,自己却起身落下床,穿好衣服。
----《新欢外交官》----
乔觉得发生了某些极为糟糕的事,当陆暻泓凌晨打电话让他过来时。
陆暻泓走进书房静立了十秒,忽然自己砰地一声关上门,他站在门外守着,听书房里面传出歇斯底里的摔打,乒乒乓乓。
陆暻泓绝对不会轻易动怒,然而一旦生气就会排山倒海。
这样的摔碰声一直持续了二十几分钟。
然后陆暻泓打开门走了出来,乔看墙上的挂钟,正好敲响四点的钟声,他注意到陆暻泓满身大汗,神色平淡,他越过他径直走向客厅。
乔在转身跟陆暻泓过去前,往书房里瞟了一眼,只看到满屋的狼藉,书桌脚边是一台被摔得粉碎的笔记本电脑,他很难把这种暴力行为和优雅克制的陆部联系到一块儿。
陆暻泓坐在沙发上,看到乔走过来,对他笑笑,是无关乎心情的笑,然而却让看到的人更感觉危险而已。
“如果我没记错,顾凌城负责的工作里,包括了A市的城市发展建设方面。”
乔眼神一闪,竟有些紧张,但在陆暻泓冷厉的眼神下,不敢懈怠地点点头。
陆暻泓端着一杯新开的白葡萄酒,他轻抿了一小口,望着灯光下在酒杯内浮动的波澜,似无意间提起道:“我听说政府和房地产商合作,在年初想要动城北区那块地搞经济开发。”
“嗯,是有这个规划,城北区那边,已经有不少居民在搬离了,不过那边的房屋密度过大,拆迁起来恐怕难度不小。”
陆暻泓轻挑眉梢,将酒杯放回茶几上,起身踱步至落地窗前,他高高在上地俯瞰着璀璨夜景,漆黑如墨的夜色里,衬得他的背影挺直而清冷。
“到时应该会有很多居民拒绝搬迁,恐怕这个开发方案会被搁置,造成的损失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单单是解决那些原住民,就是一个大麻烦。”
乔听了陆暻泓的分析,沉默地思忖了片刻,接话道:“但据我目前的观察,还没有居民说一定不肯搬走,在一定程度上,因为政府方面开出的条件还算优渥,都积极配合工作。”
陆暻泓转过身,望着乔,一改之前温和的口气:“乔,你跟了我这么久,应该听过一句话,世事难料,任何事都不是绝对的,事在人为,只要你想,就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乔已经明白了陆暻泓的话里意思,也不当面点破,只是恭敬地点头:“我会让陆部满意的。”
----《新欢外交官》----
她是听到外面公寓楼下突然响起的车鸣声醒过来的。
躺在宽大的床铺上,被褥之下,是赤祼劳累的身躯,她的礼裙挂在其中一根床柱之上,碎得不成样子。
甚至乎,连贴身内衣都被撕扯得变了形。
整个卧室像遭遇了盗贼一般,或是经历了一场轻度的灾害。
苏暖随手拉了床单披在身上,她需要找到一件遮体的衣服,她想起陆暻泓曾经为她买过不少内衣和睡裙,她就晃悠地进了换衣间。
可是十分钟后,苏暖累得眼花缭乱,并且不得不相信一个事实,陆暻泓没有好心地留下任何的女士衣服给她,所有的橱柜里只有高档的男装。
苏暖是绝不愿意就这样披着一条床单走出去的,橱柜下面的抽屉一个个地打开,她抓起一些男衫,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了回去。
上次因为盗窃罪进警察局的事还心有余悸,苏暖不敢再来个重蹈覆辙,她决定选一些比较便宜的,在她看来,越放在下面的应该是越不值钱的。
她蹲下身,想去打开最底部的一个抽屉,却发现它被锁住了,而钥匙也不在钥匙孔里,难道里面藏了什么秘密?
苏暖盯着那个大大的抽屉一刻钟,她起身往外面走,却在走到门口时,又跑了回来,重新站在抽屉前,听到那个被锁住的抽屉在召唤她。
事情一旦被冠上秘密两字,就格外的吸引人。
她后退了两步,百无聊赖地盯着那个抽屉,忽然跃身一跳,单手触碰橱柜的上方,她真心地期待它不在那里,但是她的确摸到了。
她没有期待抽屉里会有她想要的女装,但是里面竟真的有一套女式的衣服,刚看到时,苏暖不知自己的心情是喜还是郁闷。
她拎出来,展开一看,却在顷刻间怔愣得说不出话,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时传来的衣服,也是陆暻泓告诉她被钟点工收走的那套衣服。
苏暖扁扁嘴,她不会去计较那么多,将衣服快速地套上身,衣服上有一股清淡的肥皂香,她确信陆暻泓已经让人清洗过。
她并不贪心,她觉得自己就是为了找件衣服才打开这个抽屉的。
她觉得自己可能还需要一双鞋子,那样她就可以大摇大摆从这里出去了,她怀着侥幸的心思将手伸进了抽屉里,结果她真的摸到了一根鞋带状的细带。
她笑得像个得到宝的孩子,抓着那根细带往外抽,结果她抽出了一叠被捆缚好的爱马仕男士手帕,而不是她希望的一双鞋子。
她摩挲着手帕上的纹络,就立刻想起来,她曾经擦过它,在雷迪奥酒店的花园,是陆暻泓用这块手帕擦掉了她的眼泪。
这块名贵的纯手工制作的手帕,曾有一夜是属于她的。
她继续翻看下面的几块,依稀模糊的印象里,竟都能和她沾上关系,它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被她用过。
她抱起抽屉大力地往外倾倒。
陆暻泓似乎是个很怀旧的男人,他收集了他们之间的一切物证。
他们第一次睡过的床单。
苏暖的医院数据。
里斯特的资料调查。
聂晓颖家庭档案。
还有她和少晨的合照,那是在她花样年华里照下的,那些照片都老老实实地躺在一个纸袋里。
她静静地欣赏完这些照片,打算将所有东西都放回抽屉,却无意间抖落了纸袋里的一张名片。
名片上印着江陵日报的字样,她翻过名片的正面,就看到了一个记者的名字,还有联络方式。
她响起昨晚顾凌城的话,他说消息也有可能是陆暻泓泄露的,她的回答简洁而肯定,她说不可能。
应该期待一下她此刻丰盛的心理活动,当看到这些的时候,至少应该惊讶或是惊恐,害怕自己被一个男人全局掌控着。
她真的有点惊讶,但是仅止于此,她也不懂自己的情绪,她竟一点也不感到生气,陆暻泓欺骗了她,她却只想一笑置之。
她起身,将东西都装回了抽屉,然后光着脚走去门口,步子踩得有些不稳,她把这归咎于昨晚的操劳过度。
门开了,陆暻泓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听到开门声,就抬起头来盯着她。
看到她一身的装束,眼神了然,没有任何的异样,并且立刻赞叹地笑笑,然后将报纸折好,起身走向餐厅,指指餐桌上的早点:“昨晚消耗了不少体力,过来补补。”
陆暻泓背靠在桌边,一脸意味不明的笑,她突然很想从他的视线里找到一点点的自信,而不是一直像只耷拉着肩的宠物鼠。
于是,苏暖的突发奇想忽然降临,她双手背在身后,踱至餐桌边,踮起脚尖,伸出手拍了拍主人的脑袋,像拍一只听话的小狗。
并且歪头在他的脸颊上淡淡地一吻:
“你昨晚的表现很棒,这是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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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收到电力局通知,明天要停电,表示很悲催……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五十二章
“你昨晚的表现很棒,这是奖励。”
苏暖说完,便径直拉开椅子坐下来,并未因说出这番“离经叛道”的话而感到窘迫,即使听到陆暻泓在一侧呵呵的轻笑声,也坚持优雅地将吃进一只虾饺。
陆暻泓双手后撑着桌面,侧着脸,微眯的眼斜睨着脸颊漾着红晕的苏暖,笑得长久并且愉悦,他喜欢她那副被他宠坏了的样子。
苏暖被注视得不自在起来,她企图用报纸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结果一摊开报纸,就被那大大的标题弄得一只虾饺噎在喉咙里,喘不过一口气。
说起来,她苏暖也算是个不算出名的名人,至少,她也出过一本摄影集,虽然知道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但勉勉强强也算是举办过一场签售会的摄影师吧?
只是,当她和陆家的少爷站在一块儿,她的档次仅仅是小虾米。
然而,当有一天,本该躲在角落画圈圈的小配角一跃成为女主角,自然会招惹不少的是非,譬如,报纸上印刷得大大的几个字就将她气得够呛。
丑小鸭到天鹅的蜕变之路?她想,她至少也可以够得上“灰姑娘”的级别,怎么就成了那没几根毛的丑小鸭?
苏暖歪过头,偷瞄向陆暻泓,陆暻泓望着她满脸不服气的样子,淡淡地弯起嘴角,徐徐站直身,然后回身双臂轻轻松松地撑在她的跟前:“丑小鸭和灰姑娘其实没本质差别。”
苏暖有种被看穿心思的囧然,她捣鼓着盘里的虾饺,碎碎念道:“哪有,最起码灰姑娘一直都长得很漂亮,不过是身上比较脏而已,但是丑小鸭就不一样了,在变成天鹅前真的丑得要命。”
“你不是从来不在意自己的长相吗?”
“谁……说的……”
苏暖的气呼呼在对上陆暻泓含笑的眸子时,顿时焉了气,讪讪地抿紧嘴,她总不能告诉他,她本来是不在乎,可是和他站在一起,她能不去注重吗?
瞄向报纸上被无限放大的照片,她穿着堪破的裙衫,虽然也化着淡淡的精致妆容,但是一身的狼狈和血渍却让她的整体造型只能用“糟糕”两个字形容。
而陆暻泓无论是西装革履,还是穿着一件解开好几颗扣子的衬衫,在镜头前都是相当的英俊,尤其当他严肃着脸,不苟言笑时,怎么看都美好无比。
只不过,从此以后,苏暖更加有名了,最起码,整个名流圈,没有谁会不知道苏暖这个新成员,不仅一夜飞上枝头,还掳获了冰山王子的心。
苏暖心不在焉地舀了一勺红豆甜汤,视线移不开那张报纸,上面的报道无非是说陆家公子和瞿家千金如何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却惟独没有贬低的词汇。
然后,她的一只手被握住,冰凉的掌心传来温暖的触摸,苏暖转头,就看到陆暻泓不知何时已站到她的椅子边,他的大手轻柔却不失力道的握紧她的。
苏暖为这样温柔的突变而有些惘然,还未等她明白过来,陆暻泓忽然单膝跪了下去,修长的腿优雅地折下,双手捂紧她的手,扬起那明晰俊美的脸:“嫁给我,好吗?”
到目前为止,这是苏暖第一次听到这句话。
嫁给我,好吗?
顾凌城是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只是沉默地笑着,将戒指套进了她的无名指;陆少晨只送出了戒指,不言婚嫁。
陆暻泓却跪了下去,还把那句女人都期待的话说了出来。
苏暖凝望着陆暻泓诚挚而认真的目光,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以为骄傲高贵如陆暻泓,永远不会向一个女人跪下,更不可能求婚,那些行为应该是少年的,是渴望情感而不理智的。
它不适合陆暻泓这样成功的成熟男来执行,会显得打乱了这个阶层的规则。
但是他愿意这样做,就像他愿意为她收集全世界的童话和玩具一样。
苏暖试图笑一下,然后说一些话,活络一下气氛,结果她什么都做不出来,心里有些混沌,也无法好好地进行思考,只是内心深处被酸涩包围。
“嫁给我,然后我们一起去法国。”
陆暻泓久久地跪在地上,他还在等她的答案,表情也一如既往的温柔,他捧着她的手凑近他的脸颊,望着她忽而暖笑:“我会给你时间考虑,但我希望不会很久。”
苏暖怔怔地看着他,感觉自己的脸上泛起一个笑容,她的声音从灵魂深处发出,回答了他:“我知道。”
陆暻泓抱住了她,她的怀抱依旧馨香而温暖,不同于他清冷的气质,让她依赖地闭上眼,她用力地回抱了他,很想告诉他:再等等她,等她完成了父亲的愿望,就可以获得解脱,那时候她应该就能给出一个答案。
光洁的地板上,两道影子交相辉映,亲昵地拥在一起,慢慢地在晨光里重叠在一起,冬日微凉的风从窗口涌进来,拂动起一室的旖旎。
----《新欢外交官》----
生命总有它存在的意义,对于即将逝去的生命,总会抱着虔诚的祈祷,只是,苏暖永远也没想到,她也会在这个时候面临这个问题。
找不到方向地凌乱着脚步,冷清而空洞,她望着苍白的医院墙壁,忘记该走向哪里,她的大脑里还飘荡着几小时前狱警的声音:“是苏振坤的家属吗?你好,苏振坤今天在劳作时晕倒,经过医院的检查,情况不是很好,希望你能来一趟。”
她想,也许是聂晓颖又去搞了破坏,她终究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最在意的父亲,她不停地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做好心理准备,然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她来不及做任何的方向辨别,就被一只宽厚的大手转移了全部的注意力,肩膀上的手带着让她安心的温度,轻易地令她跟随着转身。
视线顺着手臂一路向上,直至仰望陆暻泓轮廓柔和,五官坚毅的脸,他改由握着她因为担忧而冰凉的手,而后淡淡地微笑:“怎么跑得这么快,不是说等我停好车一起进来吗?”
她的眼圈有些干涩地发疼,她无法隐瞒自己内心的惶恐,望着他回答:“我很害怕,不知道爸爸会不会有事。”
陆暻泓安慰地捏捏她的小手,牵着她走向电梯,回头望着她恍惚的神情,唇角掠过一丝鼓励的笑:“你这么爱他,他不会轻易倒下去的,放心吧。”
他陪着她一路找到病房,病房外面有狱警看守着,问明了他们的身份,就带他们去见主治医生,而不是放他们进去探望病人。
这样的处理方式,隐约透露着某种不好的信息,苏暖的一颗心狠狠地纠紧,陆暻泓什么也没说,只是抓紧了她的手,让她找到一个宣泄慌张的出口。
苏暖想,上帝其实是公平的,她不肯救宁儿,所以,上帝就想了一个有效的办法来惩罚她,让她也失去她最敬爱的人。
精神恍惚地走出主治医生的办公室,苏暖坐在医院的排椅上,一双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的灯光,当陆暻泓从办公室出来,就看到苏暖茫然无助的样子。
他的心头一震,蹲下身,握住她的手,她却受惊似地往后一缩,然后仰起脸,望着他想要得到一点点的希冀:“爸爸不会有事的,对不对?医生说爸爸会死只是最坏的打算……”
她努力寻找着句子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却发现无论说得多么自信,都无法压下心中浪涌般浮起的恐慌和失措。
明明那么健康的人,怎么突然间就得了尿毒症,为什么上次来医院时,爸爸要瞒着她,为什么不让她知道他已经病得这么严重?
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让她知道这个实情?
是觉得她没有能力救他吗?
陆暻泓不知道怎么回答,医生的话还在耳边,他不想去欺骗她,该面对的总该面对,苏振坤是尿毒症晚期,在监狱里他一直默默地扛着病情,才会日趋严重恶化。
他静静地看着她低垂的脑袋,听到她哽咽了一声,没有眼泪,只是沉默地哀伤,他终于不忍,握住她的手腕,将她轻轻地拥入怀里,轻抚她的后背。
一滴滚烫的泪滑进他的衣领,她哽咽到全身抽搐,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企图冷静地陪着她,他相信自己可以冷静地处理,然而他的眼睛开始湿润。
苏暖缩在他的怀里,不久之后,她轻轻地推开他,似乎已经恢复,她抹掉眼角的泪花,站起身重新走进办公室。
“医生,是不是只要换了肾,我爸爸就可以活下去?”
医生诧异地望着这个带着坚强笑容的女孩,他看到苏暖身后追来的陆暻泓,紧紧地圈箍住她的手腕,要求她收回那样不要命的询问。
她怎么可以捐肾,她难道不知道她会没命吗?
陆暻泓冷着脸,还想阻止,苏暖却态度坚定地直视着他无法平静的眼神:“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爸爸死去,如果我的肾可以救他,我愿意捐一颗给他,况且,医生不是说过,感染不是百分之百的,也许我会没事呢?”
------题外话------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五十三章
“我已经失去过爸爸一次,不想再错失一次,如果你能体谅子女对父母的爱,别阻拦我,你该明白我的决心。”
苏暖皑皑地笑,声音里含着一丝的苦涩,她的眼睛里是意兴阑珊的雾气。
陆暻泓的喉结轻轻地动了一下,他凝眉俯望着她,手抬起到一半,最终还是重新放了回去,他怎么敢阻止一个孩子去爱她的父亲?
只是,这真的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吗?
不,他不希望她为了别人牺牲自己,他只想她活得安乐愉快,而不是每天活在沉重的灰暗里。
医生叹了口气,放下手里书写的笔,起身望了眼神色不明的陆暻泓:“我先带她去检查一下吧。”
苏暖笑着说谢谢,便跟着医生离开,她的脚步有些凌乱,她虽然一副轻松的表情,但是他却看得出来她的颤抖。
他怔愣地站在那里,她跟着医生走过,朝他安抚地笑了笑,仿佛是在叫他不要太过担忧,他听到医生的边走边说:“苏小姐,等一下帮你做的检查会比较复杂,你要有心理准备,如果检查结果出来,真的各方面匹配的话,我们会尽快安排手术。”
苏暖紧了紧肩上的包带,对着医生笑笑:“嗯,我知道了,医生,只要能救爸爸,我没关系的。”
医生回头对着她笑了下,眼神里有些怜惜:“唉,怎么这么瘦,我担心你到时吃不消。”
“不,”苏暖憨憨地摸了下凌厉的短发,笑的信心满满:“我会回去好好地补补的,总之不会晕倒在手术台上。”
陆暻泓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她料峭的背影,他的心空洞一片,终是无法责怪她的任性妄为,大步追上去,紧紧地捏住了她的手。
一阵温暖渗入她的冰凉中,苏暖转头看到陆暻泓棱角鲜明的侧脸,他正视着前方,牵着她跟着医生穿行于廊间,优雅得让人感觉像一道流动的风景。
冷淡有礼地对待所有人,唯有对她,失了冷静和凉薄。
“我陪你一起去。”
苏暖露出浅浅的笑,回握了下他的手:“好。”
----《新欢外交官》----
一根钢化的针管扎进她左臂的静脉,她感觉不出疼痛,是打了麻药的缘故,血液离开她的身体发出暧昧的声音,她偏过头不去看鲜红的血流进针筒里。
她看到玻璃门外的陆暻泓,他用一种凄清而冷肃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只要她发出一点声音,或是皱一下眉,他就会破门而入带走她。
苏暖朝陆暻泓笑了一下,然后轻轻地转回头,看着医生,笑容映衬着手臂上的一管鲜艳的血:“医生,可以把门帘拉上吗?”
医生回头看了眼玻璃上倒映的颀长身影,了然地叹了口气,点点头,便过去“唰”地一声,拉上了白色的幕帘。
陆暻泓站立了很久,那片纱帘拉开,医生走出来,提着一管的血,他觉得自己的心痉挛了一下,看进去,苍白的空间里,徒留病床上一道纤瘦的身影。
他迅疾地转身,拉住医生的手臂,医生回头,看着陆暻泓脸上淌露的忐忑,无奈地摇摇头:“放心,她暂时没事,只不过是打了麻痹剂的缘故,过会儿就醒了。”
“什么叫暂时没事?我要的是她一辈子都没事。”
陆暻泓的声音透着冷执的命令,医生上下打量了下陆暻泓,将手里的储血管交给了护士去化验,转而皱眉对陆暻泓道:“我看你的穿着打扮也像是有钱人,怎么就不给她买点补品吃吃,她如果想要捐肾,就必须多增加一些体重,不然单单是她本身的健康指标就不通过。”
陆暻泓诧异地看着医生,医生感叹地瞅向病床上的苏暖,摇着头离开了。
“苏小姐的营养不良,有贫血症状,并且……她的心脏事实上,并不适合她再捐献肾脏。”
陆暻泓看着酣眠中的苏暖,耳边还萦绕着医生的诊断,她的脸色苍白,但依旧水嫩似婴儿,她睡得很好,没有惊动,也没有梦靥。
他悄然坐在床边,握起她的手合在自己的手心,他的脑海里则浮现出苏振坤冷然描述的画面:刚刚学会爬的孩子,无人照顾,随便地在草丛堆里,一个人玩一个人睡觉。
裤袋里的手机开始无休止地震动,陆暻泓空出一只手,伸入裤袋里按了拒听键,他一直都看着苏暖,她的呼吸令他感觉到心安。
他掏出手机,望着上面的固定号码,是从陆家老宅打来的,他昨晚闹出那么大的新闻,老头子怎么可能不找上门?
然而,只有他才敢挂掉他的电话,不为显示自己的反叛,只因他知道,不能弄醒她,一旦醒了,她就不会再睡。
苏暖昏睡的时间并不长,也许她潜意识里就想苏醒过来,她醒来的时候,立刻掀开被子下床,想要俯身去穿鞋子,然而大脑一阵晕眩。
陆暻泓想也没想,就把差点往前冲倒的苏暖抱到了床上,她坐在上面,神色苍白恍惚,陆暻泓蹲下去,伸出双手,捧起她一只脚,为她套上鞋子。
苏暖低头看着陆暻泓温柔而娴熟的动作,抿着唇心底一阵暖流涌动,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当陆暻泓起立时,便仰着头急切地询问:“检查报告出来了吗?”
陆暻泓的视线掠过她焦急的神情,落在她已经淤青的左手臂上,在她跳下床时,及时地伸手接住她,扶直她轻幽答道:“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我已经为你父亲申请了外包就医,以后他就不用回监狱了,可以在医院里修养。”
苏暖一直不想拖陆暻泓下水,而他却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替她办好了她需要耗费大量精力才能完成的事,因为喜欢她也跟着在意她所在意的人。
“谢谢你……”
苏暖的声音有些沙哑,她走上前抱住了他,陆暻泓似乎明白她所有的感激和感动,两个人静静地沉默,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声。
----《新欢外交官》----
“苏小姐,检验报告已经出来了,我们将你和苏先生的血型,PPA,淋巴细胞毒,还有HLA等方面进行配型,但结果……”
苏暖屏住了呼吸,谨慎地盯着主治医生的任何一个表情,然而,她并没有看到惊喜的乐观情绪,而是无奈的叹息:“苏小姐,我们已经在为苏先生做透析了,这样能延缓病情的恶化,希望会有奇迹发生,不过还是请苏小姐有最坏的打算。”
苏暖的脸色瞬间煞白,似不相信自己听到的,摇着头,目光变得慌乱而无处安放,怎么可能,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当一双手握住她的肩头,苏暖像是找到了救世主,回身抓着陆暻泓的手腕,殷切而急急地想要陆暻泓给她一个安心的答案。
“我们是父女,怎么可能不配对,你说,会不会是机器出现了故障,显示出的数据有问题,要不重新再测试一次?”
“苏小姐,并不是至亲就一定能配对,你这样的情况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不能帮到你们我表示很遗憾。”
苏暖的眼神变得晦暗无光,她的身形有些不稳,脸色变得异常地平静,然而握着陆暻泓手臂的手却狠狠地攥紧。
医生歉意地冲陆暻泓点了下头,便带着护士离开,陆暻泓低头看着精神恍惚的苏暖,他从没安慰过什么人,第一次面对便是自己心心念念在意的女人。
还未等陆暻泓酝酿好该如何抚慰这个悲怆的女孩,苏暖却松开了他,退后一步,脸上不再如方才的迷失茫然,她说:“陆暻泓,我想去看看爸爸,他应该醒了吧。”
“好。”
陆暻泓带着苏暖去了病房,依旧有狱警把守,打开病房门,苏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回绝了陆暻泓的伴随:“我想单独和爸爸说会儿话,你在外面等我好不好。”
陆暻泓退了出去,苏暖望着门口挺直优雅的背影,空旷的心中吹过一股暖风,她轻轻地合上门,走向灯光黯淡的病床。
她觉得一切都格外地不真实,以至于疼痛也变得麻木,终于也丧失了一切的感觉,只剩混沌。
仿佛是回到了小时候,她站在门边,看到父亲灯下的身影,然后倚在门边,偷偷地闭上眼睛,寂寞地偷看。
苏振坤的样子更加地苍老,苏暖已经无法将他与两年前的市委书记相提并论,然而她却总是能一眼就认出他,因为他是她最爱的父亲。
眼泪还未流出眼眶,就被她抬手一把擦干,然后慢慢地走向床边,走到苏振坤的身边,他静静地坐在床沿边,望着窗外华灯初上的夜景。
然而,这样的繁华却被隔离之外,苏暖收回眺望的视线,看着苏振坤沉思的样子,走到床柜前,倒了一杯热水走过去。
“听说你不肯把户口迁进瞿家,一个姓氏而已,没有什么可在意的。”
苏振坤清淡深沉的嗓音,让她到口的关切和思念话语化为乌有,她的手指摩挲着玻璃杯壁,张开嘴,却无法发出声音。
默默地吞下爸爸,我很想你;吞下爸爸,我很担心;最后吞下所有的话语。
终于神色平寂起来,并且深深地呼吸了口气,听到咽喉深处的那一声哽咽,她将热水端到苏振坤面前,会意地一笑,看不出悲伤的情绪:“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爸爸,明天我就去告诉参谋长。”
苏振坤坐在那里,没有接过她手里的水杯,眼神幽远地望着别处,没有一丝受病痛折磨的苦楚,只是怅惘得看不到底。
他忽然缓缓地回头,低头看向那杯水,瞳眸上倒映的是一只缠着纱布的手,还有无名指上的一枚沉重的钻戒。
“你的手怎么总是受伤?”
带着责怪的询问,即使用了平淡的语气,却令苏暖无法不去开心,她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蹲在苏振坤的脚边:“爸爸,我没关系,这不过是苦肉计而已,让一个身处高位的家族心甘情愿接纳自己,其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看似温馨的家庭实则最为无情冷酷,但是也不难去融入。”
“嗯,我一定会做到的,一定能做到,到时候我和爸爸就可以好好地生活了。”
苏振坤望着她眼中湿润的笑,淡淡地开口:“所有的事最终都要付出代价,所以一开始就要学会安静地准备迎接,无论好的,还是坏的,都要咬牙挺过去,如果不能,就平静地接受失败。”
苏暖静默地听着,苏振坤忽然起身,她忙伸手去搀扶,苏振坤却拒绝了她的手,他走到窗户前,身影稀疏,仰头望向那黑暗的夜幕。
“商场和官场斗一样,你已走上这条路,就要去忍受,而不是逃避。”
苏暖注视着苏振坤的背影,无法不去心疼,她低下头,隐去眼中浮起的雾气,站起身,将水杯搁置在一旁:“爸爸说的我都会记住,我不会让爸爸失望的。”
既然父亲喜欢,那么便去做吧,如果这是父亲活下去唯一的期望,那么她愿意努力去实现父亲的期望,纵使残忍,也不再动摇后退。
况且,她需要大笔的医药费,她需要钱,她再也没有退路,没有摇摆不定的机会,她只能不停地前进,才能守护好她在乎的。
“那我先回去了,爸爸,你保重身体。”
明知道背过身的苏振坤看不见她的表情,苏暖还是扯出一个笑容,温声地道别,久久地站在原地,等不来苏振坤的回头。
她回转过身,慢慢的走向门口,却恍然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却来不及回头,来不及去看清苏振坤的神情:“小暖,我不知道我还能等待多久,如果……你独自走下去吧。”
“我希望你走下去。”
苏暖握着门把的手一滞,她面对着房门,没有转头没有伤心,只是淡淡地弯着嘴角:“如果爸爸都离开了,我为什么还要坚持这条路走下去?我会去实现爸爸的希望,爸爸要是看不到了,我也会放弃一切。”
苏暖打开门走出去,不再有多余的话语,身后的门慢慢地合上,苏暖靠在门边,垂下的眼睫轻轻地扑闪,再抬头时眼底闪过坚定的光芒。
陆暻泓缴完住院费回来,就看到站立在走廊窗前的苏暖,她纤细的双臂环绕着胸前,听到稳重的脚步声,她偏过头,看到陆暻泓微微而笑:“我以为你抛下我一个人回去了。”
彼此慢慢地走近,她接过他手里的账单,一边翻看着一边念叨:“我会还给你的,先赊个帐。”
“我没说让你还。”
苏暖将一叠纸藏进双肩包里,拉上拉链,微扬下颚看着陆暻泓微蹙的眉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不想永远都欠着你,那样只会让我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我只是想证明我不是一只寄生虫,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最爱的人?”
“嗯,”苏暖笑得有些感伤,她意识到什么,瞅着陆暻泓反问:“有什么不对吗?”
陆暻泓没有当即回答,只是瞟了眼紧闭的病房,一挑墨色的长眉,嘴角噙着一抹柔和的笑,低头看看腕间的手表:“时间差不多了,现在从这里回去A市,差不多刚天亮。”
苏暖转身之前,最后望了眼病房,离开了医院,陆暻泓静静的跟着她身后,不疾不徐,直到她坐进车里,系上安全带。
“如果我说我要继承魅影,夺走本该属于宁儿的一切,你会不会觉得我在痴人说梦话,会认为我是个歹毒阴险的女人?”
苏暖看向身边开车的陆暻泓,他只是神态平常地回道:“魅影并不是家族企业,能位居决策层的绝不是庸才,如果你击败了宁儿,只能说明你比她更有能力掌管魅影,就像拍卖会上价高者得,决策层只会要一个拥有非凡才华的领导者,而不是一只外表华丽的花瓶。”
苏暖长久地凝视着陆暻泓,静静地沉默,然后忽然冒出一句:“为什么要相信我,也许我真的是一个不折手段的女人,以后更可能利用你得到自己想要的。”
“我相信的不是你,我相信的是青出于蓝,我相信的是我自己,我认定的人我自然清楚她的本性,我懂得她的认真,懂得她的努力,也懂得……她的在乎。”
苏暖将头转向另一边,她望着窗外逐渐放明的天际,淡淡飘渺地笑:“是啊,没有人会超越我的认真,我的爸爸虽然不怎么晓得疼爱我,但他从小就给了我最好的教育,我的认真是排在天字第一位的。”
她的笑却忽然停顿,然后渐渐地消散,脸上只剩下寂然的惆怅。
她的父亲马上就要死了,然后她却束手无策,她至今无法相信那份检验报告,为什么所有的不幸都要发生在她和爸爸身上?
“如果你愿意,我的一切都可以与你分享。”
他覆盖住她的手,一边开着车,一边对她道,很随意的口气,却是极度认真的神色,苏暖靠在座椅上,笑望着他的侧脸:“我一直想问,以你各方面综合的品味,瞿懿宁那样的公主应该才是最配站在你身边的人吧?”
“但迷住我的是你。”
----《新欢外交官》----
苏暖回到A市等待她的就是漫天的绯闻,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闹得这么大,而且一边倒的都是夸赞她和陆暻泓如何如何登对。
她要回瞿家,然而天香华庭外盯梢的记者让她叹为止步,她上街有充分的理由让自己打扮得像是皇帝微服出巡,还外搭一副墨镜。
当陆暻泓提出开车送她回去,立刻被她严词拒绝,陆暻泓明显是嫌事情闹得还不够夸张,她明了他的意图,也不点破,却是万万不能让他当这回司机。
然而,当苏暖在公交车上听到那些年轻白领大讲政交圈单身贵族陆暻泓部长如何如何英俊,看上的瞿家千金却何其何其之丑时,她就狠狠地摘下墨镜和帽子。
不过真正使陆暻泓和苏暖的绯闻盖上事实的印章却是在第二天。
苏暖回到瞿家就听佣人说,宁儿和聂晓颖已经连夜回京城了,而瞿弈铭则会再参观考察完A市军区部队后,直接坐专机飞回京城。
苏暖左右思索了一会儿,最终决定亲自跑到军区门口去堵人,她已经填好了那张户口迁移申请表,想把它亲自交给瞿弈铭,以保证万无一失。
虽然,瞿弈铭已经留下一个警卫员照顾她,安排她即日回京城,到时她也可以给他,可是,一想到苏振坤的身体,她知道,她不能再拖。
苏暖没有大摇大摆地走进被持枪的警卫把守的军区,她只是努力让自己很没存在感地守在一边,站累了就坐在石阶上,坐麻了就起来走走。
她没麻烦警卫员,而是独自一个人找了过来,过程或许很艰辛,但结果总是好的,她以为会有士兵见她古怪轰走她,可人家只是多瞄了她几眼。
看着昂首挺胸站岗的士兵,苏暖犹豫了一阵子,实在是等的时间太久,久到太阳都有下山的趋势,她才不得不上前弱弱地询问一句。
她问的无非是瞿副总参谋长是不是还在里面,离开会不会走这个门?
结果,站军姿的士兵只是低头看了她几秒,然后皱起眉,仿佛很奇怪她为何要这么鬼鬼祟祟的样子,却惟独不出声理会她。
苏暖有些自讨没趣地抿抿嘴,颓丧地抱着一个双肩包往回走,却不期然撞到一个迎面而来的军官,后者却是指着苏暖惊喜道:“瞿小姐,是来找瞿副总参谋长的吗?你该进去找,你等在这里很容易错过的。”
苏暖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军人,她发誓她真的没见过他,所以她微微笑了笑,小心地一边回忆一边询问:“不好意思,问一下,我们以前认识吗?”
那位军官好笑地看着苏暖谨慎的模样:“谁不认得你啊,我敢说咱们军区的人都认识你,全部队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都认识你,你不是咱们军区陆参谋长的小儿媳妇吗?”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五十四章 古怪老头
“谁不认得你啊,我敢说咱们军区的人都认识你,全部队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都认识你,你不是咱们军区参谋长的小儿媳妇吗?”
苏暖一懵,困惑地看着这位军官,就算是听说了那个绯闻,见过报纸上的照片,也不可能马上就认出她的,军人视力好,但没听过眼力也如此好。
军官看着苏暖极度郁闷的样子,笑笑,和门口的哨兵打了个招呼,就主动要求带苏暖进去,苏暖没有拒绝这么个好机会,背起双肩包,紧紧地跟上。
苏暖跟着走了一个拐弯,就看到大片营房和旁边停放整齐的战术车辆,工程车辆和运输车辆,都是统一的橄榄绿,看上去气势宏伟蓬勃。
时不时还有身着迷彩服的高达军人从一旁经过,自然也没吝啬地往苏暖身上看几眼,苏暖尴尬地抿着嘴,她绝不认为是自己魅力四射,迷倒了一干士兵。
走在一边带路的军官笑呵呵地看着苏暖的窘迫,非常善解人意地关心:“你是不是好奇为什么这么多人看你?”
苏暖微瞪大狭长的凤眼,澄澈的眼神好奇无比,却没有急切地扒着人家问,军官笑笑,停下脚步,忽然抬手指着一个方向:“那么多照片贴着,你说咱们这里还有谁认不出你?”
苏暖眼神扑朔了下,顺着军官的手转头看去,是宣传窗里的一张放大的照片,旁边还有几张小照片,苏暖看不清楚,眯起眼并两步并一步地走过去。
本严肃古板的宣传窗内,活生生地嵌进了那么几张照,照片里的人苏暖自然熟悉,不正是她和陆暻泓手握手露出婚戒的画面。
她再照片的下方看到一个标题:郎才女貌,情窦初开。
八个字遒劲有力,每一笔都挥尽笔者的开怀心情,苏暖看着那几个字,心里默默哀嚎,捂着额头顿时无语,她甚至在下方看到另外一篇声明:关于沈茂帜政委对陆峥嵘参谋长之子过往所做出的声誉诽谤进行道歉,特在此处公告声明?
“是不是觉得很吃惊,说实话我们当时看到这个突然冒出的东西也诧异不止,围在这里足足看了半个多小时。”
苏暖不知该如何作答,却是用手不着痕迹地遮住了鼻子以下的脸,那名军官却是走到她身边,抬头兴味地看着那几张照片。
“你们军队里允许这样贴照片?我以为纪委看到应该一把撕了,然后处罚那个乱贴照片的人,从这些字看出,这人人很不成熟。”
苏暖终于忍不住抱怨起来,语气有些咬牙切齿,军官只是将手握成拳,放在嘴边一声笑咳,双手抱臂,回复苏暖的评价:“这部队里也讲究革故鼎新的理念,至于这照片纪委不管,也得看谁放上去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难得来个例外也是给我们平淡的生活增加乐趣。”
苏暖看着身边这个深有感慨的军官,注意到他军装上的臂章,扛的是少校的军衔,苏暖不太了解军队的事,却也猜到这个帮自己领路的军官军职不低。
注意到苏暖打量的目光,军官看向苏暖,呵呵地道:“时间不早了,我还是带你去找人吧,要是让你们错过,可是我的不对了。”
苏暖点点头,应了一声“好”,就跟着往里走,然而走到一半这位好心的军官却被临时有事叫走,离开前他也没忘记为苏暖指路:“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到一个岔路口时往右走你就会看到一幢房子,瞿副总参谋长应该就在那里面。”
“谢谢。”
苏暖和军官道别就朝前路走去,在路过一个操场时,她看到正在操练的士兵,那些铁血汉子的刚硬形象让她忍不住伸手去拿包里的相机,想要拍下这些充满野性和血性的画面。
苏暖眯起一只眼,另一只眼看着镜头,刚想按下快门键,镜头前突然一黑,挡住了她取好的操场风景,接着耳边是刚正不阿的声音:“同志,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允许拍照。”
苏暖的第一反应就是将相机抓紧,往怀里藏,抬头看着眼前年纪轻轻的战士,讪然地笑了一下:“我不知道有这个规定,不好意思。”
苏暖说着就打算走人,那位小战士却忽然醒悟般哦了一声,追了苏暖两步,黑脸上是惊喜而礼貌的笑,倒是让苏暖不接地盯着他直看。
“嘿!同志,你怎么不说你是陆参谋长的儿媳妇,怪我没有一眼认出来,你要拍就拍吧,不过可别把这些照片流传出去啊。”
“哈?”
苏暖惊愕地微张嘴,明显消化不了战士的话语,陆参谋长的儿媳?她举起一个手指,点点自己,试探性地问道:“陆参谋长的儿媳?你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认错,你不就是瞿副总参谋长的千金,咱们军区陆参谋长的小儿媳妇嘛,喏,那边照片上都写得清清楚楚呢!”
小战士有些急了,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用下巴指指远处的宣传窗,一双常年训练后变得犀利的眼紧紧地盯着苏暖:“你来找陆参谋长吗?要不,我帮你带路吧。”
瞧着小战士的热情劲,苏暖真担心他真的把自己带到陆参谋长跟前,不用去多加猜测,她已经明白陆参谋长就是陆暻泓的父亲。
她还没准备好去面对陆家的家长,尤其还是在闹出了这么大一个绯闻的档口上,她想,陆参谋长估计也很不待见她这个毁他儿子清誉的女人。
“不用了,我忽然想起还有点事要办,我就先走了,再见。”
苏暖找了一番措辞委婉地回绝,然后头也不回地随意找了一条路就走,一边快走一边从书包里拿出一顶帽子戴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
横冲直撞地走了一会儿,确定身后没人跟来,苏暖才换下脚步,松了口气后,想把相机放进背包里,却无意间看到路边的人工湖里的鸳鸯。
她长这么大,除了电视里,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鸳鸯的真身,不仅欣喜地走近,顺便下意识地举起相机放到眼前,却又听到一道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你在给这些鸳鸯拍照?”
声音听上去有些不怒自威的震撼力,这让苏暖吓得差点一手扔掉相机,她觉得自己被管事的发现了,瞬间僵硬了身姿,并且迅速地往旁边跳了一步。
捧着珍贵的相机,苏暖一脸地方地看去,她刚才站的位置边,一个双手负背穿着军大衣的老人也正疑惑地望着她苍白的脸色。
老人一双精锐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苏暖,黝黑的刚硬脸庞上,是随意的表情,视线自动地瞄向苏暖手里宝贝的相机,完全没有吓到人道歉的自觉。
苏暖接收到老人盯着她的相机不放,心中一惊,明白过来,忙抱歉地赔笑:“对不起,我知道这里面不让乱拍照,但我就想拍拍鸳鸯,没想拍人,您要不信,可以来我的显示屏上看看。”
苏暖说这话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白发苍苍却看上去严厉的老者会真的踱过来,然后探头来看她的相机,见到她怔愣,皱了眉头:“不是让我看吗?怎么还用手遮着,难道你还真的是打入我们内部的阶级敌人,来窃取我们的军事秘密?”
苏暖面对这个虎眸瞪得大大的老人家,哭笑不得,她还没这个能耐成为特务,还窃取机密呢,心里想着,手上还是不甘愿地交出了相机。
摄影师很少愿意把自己的相机借给别人玩,苏暖看着这个一脸新奇地上下左右翻来覆去把玩她相机的老者,开口想要教他怎么看照片,却被老者一瞪眼:“怎么,担心我把你的相机摔坏?我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土豹子,只是看你这个东西新奇就看看,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小气。”
“我……”
苏暖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无力感,老者抓着她的相机兴致昂昂地研究了好一会儿,就是没有归还的意思。
苏暖已经放弃了劝说,只要她一有说话的趋势,老者就会感应到似的,抬头瞪她一眼,苏暖便怏怏地闭了嘴,她乖乖地站在一边,心中默念:尊重老人。
好一会儿,老人家才慢吞吞地将相机还给苏暖,苏暖暗自舒了口气,快速的接过,生怕老者又反悔,而老者只是垂着眼睛,时不时地瞄一眼她的相机。
“你拍照的技术怎么样?是专业的,还是业余学着玩玩的?”
苏暖擦拭着镜头,听到老者的问话,便礼貌地立刻回答:“我是学摄影专业毕业的,说不上很专业,但也应该比业余强点。”
老者听了这话,浓眉一扬,两只手背到身后,转身昂首扩胸地站正了姿态,但是只要仔细看,可以发现他眼角的余光一直停留在苏暖手里的相机上。
“说起来,我也已经很久没有拍过照了,也不晓得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上照。”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五十五章 陆参谋长?!
苏暖的眼角一抽,看着老者意气奋发的模样,轻扯起嘴角,算是对老者那番话的一种回应,她朝四周看了看,便打算走去找瞿弈铭。
“我说你怎么拍到一半不拍了?是嫌我老头在这里碍你的事吗?”
苏暖迈起的脚被身后那咆哮般的粗狂嗓音惊得一抖,她捂了捂不断加速的心跳,回转过身,就看到老者两条花白的眉毛拧着,背着手朝她哼哼。
“老爷爷,既然这里不让拍照,我就不拍了。”
苏暖根本没注意到老者顿时黑下来的脸,也许是因为他本身肤色就暗,所以这会儿沉下脸来,也不过是黑锅底上抹了锅底灰,一点也不显眼。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再见。”
苏暖恭谦地鞠了个躬,朝闷闷不乐的老者微笑了一下,就抱着自己的背包,拿着相机准备离开,老者倒是被逼急了的样子,气冲冲地一声狮子吼:“谁说这不让拍的,要是不让拍,那些军报上的照片是哪儿来的?”
苏暖回头打量着这个涨红了黑脸的老人,真的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招惹他,怎么感觉老人家很不高兴的样子,貌似还是在遇到她后才这么义愤填膺的。
“老爷爷,我是不是哪里惹您不高兴了?我不打扰您了,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好,至于拍照片的事,刚才有小战士提醒过我,是我一时兴起忘了。”
苏暖尽量放柔自己的语气,心中默念着“尊爱老人,社会美德”,然后真的回身就要走,天渐渐暗下来,再耽搁下去,恐怕会错过和瞿弈铭的见面。
“我说能拍就能拍,不就是拍几只野鸳鸯嘛,难不成还要绑你去接受大批斗?给我回来!”
老者军方严厉的命令让苏暖头疼地哀叹,她今天出门前该翻翻黄历,查清楚这个日子到底适不适合送文件袋,显然,和这位顽固的老者扯上是她的失误。
“那您想怎么样?就一次性明说了吧。”
苏暖皮笑肉不笑地回头,她直接言明的话语让老者的脸色一窘,有些被一语戳中自己心中所想的心虚,干咳了一声,却马上理直气壮地指着那些鸳鸯:“看看这些野鸳鸯,长得多好,既然喜欢就多拍点,也不是哪里都有这种鸳鸯的。”
老者偷偷地瞄了眼有些心不在焉的苏暖,发现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姑娘华丽丽地忽视了,黑脸有些挂不住,不忘清清嗓子训斥道:“我说你个小姑娘怎么老走神,你这样的精神状态,要是搁我的部队里,早被我叫出去单独操练了,也就咱们部队能改造你!”
苏暖心里着急和瞿弈铭碰面的事,听到老者的话,眼睛看着远处三三两两走动的军人,嘴上却是漫不经心得回了一句:“你怎么不说蹲监狱能改造人?”
这话苏暖是无心之说,听到老者那里就成了讽刺他的话头,老者重重地哼了一声,脸也更加的黑,奈何苏暖压根没有看他一眼,这也让他的发作变得无趣。
老者其实也觉得自己憋屈,自己长这个岁数上,还没人敢这么对自己大不敬,结果今儿个一个丫头就把这辈子他要受的闷气都补上了,最可气的是,他还不能把她怎么样!
说到他不能将她怎么着,原因自然在于……老者横了几眼手里抓在胸前的相机,然后顺着苏暖的目光瞅向不远处走动的士兵,好奇地凑过去:“小姑娘,在看什么呢?你是想找他们拍照?我说你年纪小没阅历了,这要拍军人风采的照片,自然得找成熟稳重,经历过生死百战的英雄……”
“您误会了,我没想给谁拍照,我只是在看,有没有错过我要找的人,要是您现在不拦着我,我想我马上就能找到他。”
苏暖豪不掩饰埋汰的一番话,让老者闷闷不乐起来,心里想着,原来是怪我耽搁了你去找人,我一个老人家,说话也不懂得委婉点,是看我好欺负吗?
老者若有所思地瞄了几眼苏暖和她的相机,其实是很明显的意图,然而碍于面子不好直说,就一直采取迂回渐进的方式,结果苏暖根本不多加理会揣测。
在苏暖这里吃了瘪的老者,心里很不爽,裹裹身上厚重的军大衣,扬眉俯看着被帽子掩去半张脸的苏暖,咳嗽了几声道:“你就算去马上去找,也见不着人,一个团的人这会儿基本上都坐一块儿听中央政委领导讲训呢,倒不如在这里拍拍风景,休息会儿。”
苏暖听了这老神在在的悠闲话语,知道瞿弈铭还在忙,便也不再那么着急,转而偏头上下打量这个看着像军队元老级的人物:“那你怎么还在站在这里?”
这下子连“您”都没了,老者干巴巴地抿了抿嘴,望着这个没大没小的丫头,也不急着动气,轻哼地瞟了眼苏暖:“我怎么就不能站这里啦?这里面哪个地方我不能站,小姑娘年纪小小,就学会用两鼻孔看人了?”
苏暖心想,用鼻孔看人的应该是您自己吧?这话苏暖知道万万不能放口头上,她猜想这个老者估计是部队里的退休军人,不然不该这么悠哉地到处溜达,而是该坐到集会场里听瞿弈铭的演说。
苏暖无所事事地环顾了一圈周围,注意力又被湖里的一对对鸳鸯吸引,她看了眼身边有些阴魂不散的老者,决定暂时忽略他,往湖边走了几步,举起相机。
“你拍照怎么不选一下取景点,就这么随随便便拍了?”
“我只是拍来自己看看,没有那么多讲究。”
苏暖说着就按下快门键,咔嚓一声,显示屏上静止了湖面上的一幕,她低头看了几眼,弯着嘴角,刚想继续多拍几张,本安静了的老者却突然开口:“我知道这湖周围哪些风景好,反正我闲着没事,就给你带带路。”
老者的主动请缨让苏暖狐疑地看向他,老者的态度前后相差太大,刚刚还颐指气使的,这会儿就这般殷勤了,让她不想歪都不行。
于是苏暖打算拒绝老者的好意,只是这话刚到嘴边,她就望见不远处的几辆重装型坦克和机械车,顿时心情激动澎湃起来,眼底一片震惊的喜悦。
“想拍那个?”
苏暖望着老者的手指方向,重重地点了下头,无法遮掩纯真的天性,一双眼睛怎么也不肯移开那些精良先进的装备,她还没拍过坦克呢。
“其实吧……这些装置是不给人拍的……要是被抓到受的惩罚可不轻。”
老者故作沉思地皱着眉,眼角时而瞟向苏暖,观察着苏暖的反应,待苏暖张开嘴要说些什么时,便抢先一步接着道:“不过幸好你遇到了我,要是真想拍,我这就带你过去参观参观。”
苏暖本来想说那就算了,不拍了,听了老者的话不觉心痒痒,尤其是看到老者那信心满满的样子,苏暖便更加确信老者话的真实性,不由恬笑着点头:“那就麻烦您了,我拍几张就走,不会拖累您的。”
老者听完苏暖礼貌的申明,勉强克制着自己不要把心里的得意外露,肃了黑脸上的神情,点着头,背着手,便往停放着坦克的地块走去。
----《新欢外交官》----
十分钟后。
“小姑娘,这个姿势怎么样?还是这样比较好?”
“小姑娘,你们拍照的不是都会教人摆姿势吗?你怎么什么都不晓得?”
“小姑娘,记得这张给我的脸来个特写!”
苏暖站在坦克前,脖子上挂着相机,双手Сhā在腰际,仰着头看着那坐在坦克上摆各种姿势的老者,朝天翻了一记白眼,她就该想到是这么回事!
说是给她引路介绍是假,自己想要拍照才是真的,苏暖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一个不着边际的老人家,太阳|茓突突地跳动。
瞅了眼别处的景色,苏暖的耳朵快要被磨出茧子,她举起相机,朝坐着老者的坦克连续按了几下快门键,然后放下相机,随意地扁扁嘴:“已经都拍好了。”
老者显然对苏暖这样的速度感到惊愕和不信,他虽童心未泯但生的一双犀利的眼睛,自然一低头就看到苏暖敷衍般不悦的神色,也明白苏暖为什么恼火。
“小姑娘家家的,心眼儿怎么这么小!我都说了给你试光线,找合适的拍摄焦点,只要找到好的角度我就会下去,我又不是没照过相,怎么会死赖着不下去。”
苏暖盯着老者大义凛然的解释,她脑海里只有几个字:纯属扯淡!
如果这话搁十分钟前也许还有信服力,现在这么说出口她只会更加认为这个老顽童的恶劣和狡诈,摆明了在坑她,还不是一两次!
“我已经找到最佳的拍摄角度了,就不劳烦你一直待在上面了。”
“那先照一张给我看看,要真的好,我就下去,也算是帮了你一个大忙。”
苏暖的眼角动了一下,神色麻木地抬起相机,将坦克上摆着自诩威风动作的老者拍进了照片里,还没放下相机,便听到老者的招呼声:“把相机给我,我先看看照片,要是拍得不好也给你提点建设性的意见。”
苏暖抿着唇角,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过去,将相机递给了老者,自己瞅着远处走动的一两个军人,然后又听见老者的声音:“这张照片整体来说还差强人意,也能凑合着看了,记得到时洗出来之前,先给皮埃斯一下。”
皮埃斯?苏暖好奇的回头,老者已经从坦克上驾轻就熟地下来,瞧见苏暖一脸茫然不解地盯着自己,而后苏暖问出了自己的困惑:“皮埃斯是哪位?还有,我有说我要把照片洗出来吗?”
老者听了苏暖的话,顿时脸色像一潭死水般沉寂难看,瞪着苏暖哼了一声:“我帮了你忙,难道连送张照片都不肯吗?说你心眼比针还小,一点也没说错!皮埃斯?你们年轻人拍照不是都喜欢皮埃斯一下吗?”
原来是PS……苏暖的脸上布满黑线,跟在老者的身后慢慢走着,即使她只看到老者一个后脑勺,却是能猜到他咧到耳根的嘴巴。
“对了,照片洗好以后呢,就寄过来,知道我是谁吧?”
老者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问苏暖,苏暖诚实地摇摇头,她还真不知道部队里的事,尤其是退休了的老军官,她的眼睛落在老者的军大衣上。
如果他是穿了和一开始领她进来的少校一样的军装,她就可以通过看臂章判断他的身份高低,可是这统一没差的军大衣却提供不了任何的信息。
老者见苏暖真不认识她,有些小不开心了,但想想人家小姑娘没见过世面,也难怪没认出他来,清清自己的嗓音,挑着眉斜睨着苏暖:“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苏暖赞同地点点头,嗯,是不大,就是一退休后受到尊敬的老兵。
“就一个为部队出些主意的……”
这老者还没道出自己的名号,本淡定地等他说话的苏暖却面慌失措地一声惊叫,然后仓皇地想要拔腿就跑,却被老者一把拉住:“慌慌张张地做什么,我跟你说话怎么又不注意听,存心想气我老头子吗?”
苏暖却是直盯着老者的身后,一双凤眼快要渗出血来得惊恐,她刚想告诉老者发生了什么,一道凶恶的狗吠声直接揭示了答案。
老者循着苏暖害怕的眼神看去,便看到一条浑身漆黑,长相凶狠的狼狗正以飞快地速度朝着他们本来,龇牙咧嘴地露出凶残的眼神。
老者死死地盯着那条快到跟前的恶狗,两腿往旁边一跨,马步一蹲,两只大手准确地攥住了狼狗扑上来的两条腿,然后在人工湖边发生了人狗大战的激烈场面。
苏暖从小怕狗,甚至连毛茸茸的小狗都怕,更何况是现在这只凶恶的大狼狗,看到老者奋力地和狼狗争斗,刚发现老者占据了上风,老者却身形一晃,整个人一脚踩空,掉进了旁边的人工湖里。
“哗啦啦!”
湖内溅起巨大的水花,连跟着苏暖都被溅湿了鞋子,她急忙往湖边蹲下,一边伸手去拉老者,一边想呼喊救命,却听到有人比她喊得还凄厉。
“参谋长!”
“来人啊,参谋长掉湖里了!”
参谋长?苏暖低头看看冒着气泡的湖面,大脑里滑过一个名字:陆峥嵘!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五十六章 老活宝
苏暖完全无法从眼前这个震惊里缓过神,她蹲在那里看到从四面八方陆陆续续过来不少士兵,都是一边脱军装,一边往湖边奔。
过去二十几年,加起来也没现在这一刻看到的军人多,苏暖的视野很快就被簇拥而来的大片橄榄绿所覆盖,越来越多的战士围在了湖周围。
寒冬冷彻刺骨的人工湖内接连跳入不少的战士,苏暖瞅着湖里的情况,她俯低身趴在湖边的栈道上,和老者斗气时的郁闷已被担忧取代。
老者掉下去的位置湖面一片沉寂,不少下水救人的战士都屏气潜入湖里察看,却是均无所获,苏暖的手指紧紧的扣着相机,说不清是害怕还是内疚。如果老人家…不,现在她应该叫他陆参谋长,要是他真的出事,她该怎么面对陆矇泓?
“丫头,大冷天的怎么趴地上,快起来!”
苏暖闻声回头,越过那些来回奔走的军绿色长腿,就看到迎面走到湖边的一大帮子人,首当其冲的便是戴着上将军衔,气质温雅却不失威严的瞿弈铭。
“弈铭,这就是你女儿吧?跟年轻时的晓颖一个模子刻出来啊!”
苏暖从地上起来,掸了几下身上的灰尘,一个宽厚带笑的声音就响起,不同于那些年轻战士的心急如焚,刚过来的这些军人压根没追究参谋长落湖的事。
即使是听上去多友好刻意放轻的声音,都难掩那长年累月训练下来的威严感觉,或许是心里作怪,她并不是整弈铭的亲生孩子,所以面对整弈铭的同僚才会如此不自在。
苏暖望着这些面色沉稳而威严的年长军人,她注意到他们的臂章,最差的也是少将军衔,而站在瞿弈铭身边的是另一个上将,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嗯,丫头,过来和林伯伯跟其他叔叔打声招呼。”
瞿弈铭目光温和地望着她,朝她招了一下手,苏暖瞄了眼湖里的动静,才向那些暗暗打量着她的长辈鞠了个躬,礼貌地问候:“林伯伯好,各位叔叔好!”
那些叔叔伯伯呵呵地点了点头,那位林伯伯则拍着翟弈铭的肩膀,转而对身旁的老战友朗声笑道“老瞿好福气啊,女儿都这么大了,是该许人家了!”
这话说的一语双关,军区里还有谁不知道瞿家小姐和陆家幺子的那点事儿,只是现在见苏暖一个小姑娘在不好点破,就当玩笑拿出来说说。
苏暖的目光早就重新落回湖里,直到看到陆峥嵘被其他救援的战士给捞起来,才舒了口气,待听到哈哈的笑声,也只是满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是啊,老瞿你家闺女会是个孝顺的儿媳妇,你看,这老陆一掉进水里,她就立马趴那里准备营救,保不准你刚才不出声,她就跳下去救人了!”
苏暖举一反三,大概猜到他们在讨论些什么,瞿弈铭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稀疏平常的神态,接下话茬时的语气也是云淡风轻:“儿孙自有儿孙福,女孩子贴心照顾长辈是必须的,至于是不是儿媳妇的事,可不是我们说风就是雨的事。”
众人听了翟弈铭不以为然的话语,不约而同地摸了摸鼻子,都不再扯这个话题,明白人都清楚当年翟家和陆家的事儿,两家虽不至于闹僵,却也没曾经的熟络了。
“哟?!这就是陆老头家的小儿媳妇?长得可比照片上好看多了,怎么就看上陆家那小子了,老瞿啊,我看咱们两家倒不如联姻,我家小子绝不亏待你闺女!”
苏暖听到这话吃了一惊,这声音不像是这些长辈发出的,她听到开怀的笑声,一转头,一个穿着军装,和陆峥嵘年纪差不多的老人家出现在了湖边。
老人家一到湖边就往湖里探头,瞅着快到湖畔的陆峥嵘,哼哼了几声,就转而笑着和其他几位说话:“我说咱们参谋长怎么去厕所这么久,原来是来下水摸鱼来了,这不,还要人下去捞他,这老脸也不晓得要往哪里搁了!”
老人家说得眉开眼笑,苏暖有些尴尬,她能不能告诉他们,陆峥嵘是因为她的缘故才掉进湖里的,只能僵硬地咧了咧嘴角,扯出一个笑。
倒是,老者将眼睛投到了苏暖身上,眼神一闪,刚想说些什么,那一头的陆峥嵘就被拉上了岸,然后所有人就听到一声雷吼:“这是谁养的狗崽子,这么不长眼!给我把管后勤的给我叫来,我倒要问问他,谁让他在部队里养狗的!”
本喧腾热闹的湖边瞬间安静之极,苏暖瞅了瞅看似狼狈实则精神抖擞的陆峥嵘,终于放下了心,刚呼了口气,就又被陆峥嵘的一嗓子吓得呛了口口水。
“刚才站在湖边上的小姑娘去哪儿了?没人?没人你还站在这里?还不给我去找,找不到人看我不把这条贼狗给烹了!”
苏暖自是知道陆峥嵘找的是自己,她身旁几位长辈也知道,于是在一干疑惑不解的目光下,苏暖慢吞吞的拨开围观的人群,走去陆峥嵘身边。
走过去之前,瞿弈铭拍了拍她的背,那温润含笑的慈爱眼神,无声地鼓励着她,让她知道要走出了事有他顶着,不用怕。
苏暖强压下心里莫名涌起的酸涩,冲瞿弈铭徵微一笑,对崔弈铭她是感激的,然而感激不能成为她放弃目标的理由,她只能一直走下去,走下去。
苏暖在铁血军人营造的强悍氛围里,来到陆峥嵘的面前,就看到他执意不肯去换衣服,就那样浑身湿挞挞地坐在那里等人,顶着一张阎王黑脸。
其他人不清楚陆峥嵘是怎么落湖的,苏暖却知道得一清二楚,她想陆峥嵘恐怕是要迁怒于他,可是陆峥嵘虎眸瞪着她后,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你长两飞毛腿跑那么快干什么,我还没把地址和姓名告诉你呢!”
苏暖也变得不淡定了,她还真没遇到过这样的老人,她很好奇这到底是不是陆峥嵘,陆矇泓的性子可是一点也没遗传他父亲的。
陆峥嵘见苏暖站着不动,不声不响,这血压又哗哗地往上飙,见四周那么多人围着,气得又是一声怒吼:“老子掉湖里有那么好看吗?需要你们一个两个围着堵着,当看猴一样欣赏?旁观就有理啊,那老子需不需要引颈自刎以谢大众啊?”
周围迅速地蔓延开一股叫做尴尬的气氛,那些本盯着陆峥嵘的战士都不约而同地转开眼,胡乱地看着别处,就是不肯看陆峥嵘,生怕惹到这头火爆的狮子。
陆峥嵘斜着眼,扫过那些总算听话的战士,轻哼地继续训话:“老子上战场杀敌的时候,你们都还穿开裆裤呢!想看老子的笑话,挪威!”‘挪威一一noway没门的意思)‘挪威?苏暖思索地眯起眼,很快就领悟了这发音不标准的两字,有些同情地看向那些抬头看天的战士,然后一声哈哈大笑打破了眼前的僵局。
本围得水泄不通的包围圈立刻绕出一条道,所有的战士瞬间一个立正,整齐的皮鞋合拢声久久回荡在天际,军姿笔挺地敬礼,然后是统一的口号:“首长好!”
瞿弈铭和其他几位军人都颔首致意,脸上的严肃在看到气呼呼的陆峥嵘和愣愣的苏暖时,都换上了呵呵地笑容,那位林伯伯背着手走近,看着陆峥嵘笑:“陆老,没事吧?大伙儿一听你掉水里,连会都不开全赶过来了。”
“能有什么事,想当年长江两岸我随便游都能游到!”
陆峥嵘的死要面子估计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听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就手握拳放嘴边咳嗽一声,倒是刚才说要和整家联姻的老者不给面子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这掉进湖里爬不起来,你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陆峥嵘虎眼瞪得滚圆滚圆,正想反驳几句,就被递过来的纸笔阻止,那是他刚让战士去拿的,他为了防止苏暖忘记,决定白纸黑字写下来!
“哼,大人自有大量,岂会和小人计较!”
陆峥嵘忿忿地说完,粗鲁的一把从战士手里夺过纸笔,开始埋头仔仔细细地把自家的地址往上面写,而另一边,瞿弈铭则不解地用眼神询问苏暖。
苏暖只是无奈地笑笑,而那被陆峥嵘称为沈老头的人也不闲着,突然踱步到苏暖旁边,老人家笑弯了一双眼:“瞿家小姑娘,你都看到了这老头子的脾气,儿子终归是儿子,现在性格不像以后也会像的,你要嫁过去肯定会有家暴的危险,倒不如考虑考虑我孙子。”
苏暖算是看出来这位沈老爷子就是陆峥嵘的死对头,沈老爷子的话苏暖觉得听听就过去了,只是抿着嘴笑笑,维持着基本的礼貌。
那边写字的陆峥嵘其实一直留意着苏暖,看到沈老头走过去,生怕沈老头在苏暖面前诋毁自己,忙竖起耳朵听着,结果听到这番话,立刻惊愕地跳起来。
陆峥嵘突然扔了纸笔,冲冲地跑到苏暖跟前,在翟弈铭赶过来阻止之前,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摘掉了苏暖的帽子,露出那一头票色的短发。
苏暖错愕地看向陆峥嵘,不明白这老爷子怎么专做些怪事,这下子没帽子遮挡,她一下子就暴露在所有人面前,苏暖刻意地撇低头,伸手索要帽子。
瞿弈铭的脸色不是很好,走过来挡住了很多打量苏暖的眼神,对陆峥嵘客气地微笑道:“陆老,小女不知天高地厚,您别忘心里去,我在这里跟您赔礼了。”
说完,瞿弈铭就转身抬手搭着苏暖的肩头,温和的目光望着努力回避着那些视线的苏暖:“丫头,有事跟我去办公室谈,其他人还有事要做,打扰了大家可就不好了,跟我去那边吧。”
苏暖明白瞿弈铭的意思,配合地点了点头,刚想走,却看到陆峥嵘突然一声痛呼,谁也没看到是怎么回事,待反应过来就看到老爷子缓缓地倒向地上。
“陆老!”
“参谋划”
“快点送参谋长去医院!”
苏暖停下脚步,一转头就看到倒在地上的陆峥嵘,两眼紧闭,看上去完全失去了意识,苏暖心中一慌,心想难道是刚才落湖造成的后遗症?
她离开瞿弈铭的身边,快速地跑到陆峥嵘身边蹲下,刚想询问其他战士陆峥嵘的情况,突然手腕被大力地攥住,苏暖低头就看到陆峥嵘黝黑道劲的大手。
本昏迷的人慢悠悠地掀开眼,瞄了眼苏暖,然后虚弱地对扶着他的战士道:“是这个小姑娘害我掉进湖里的,可别让她逃了!”
苏暖听得嘴角一抽,却还是在无数目光的指责下,惭愧地低下头,陆峥嵘想重新闭上眼,这刚合上又一次地睁开,苏暖才看到他的眼里毫不见混沌之色,目光清明,哪里像有病的!
“我可能不行了,你们念在我为部队鞠躬尽瘁的份上,就马上给我家里打个电话,我想最后看一眼我的孩子们……”
“参谋长,参谋划您别睡,车子马上就来了,您再坚持会儿!”
扶着他的战士满眼担忧地晃动着陆峥嵘的身体,而那些上将中将少将什么的,也都围过来,脸上不再如一开始的轻松,凝重地看着“奄奄一息”的陆峥嵘。
“我的办公室里书桌第二个抽屉里,放着一本电话薄,可别漏打了哪一个,还有,告诉他们,要是这次都不来可能就见不到他们的父亲最后一面了‘”
陆峥嵘第三次睁开眼交代,右手是抓着苏暖不肯放,那力道彻底证明他的身强体壮,而他的一番话也让其他关心他的人立刻做鸟散状走开。
本装羸弱病重的陆峥嵘看到大家都各忙各的去了,一张脸就拉下来了,也忘记了自己还在装病,狮吼功般一声吆喝:“到底有没有替我开辆车过来,怎么都管自己走了?”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五十七章 老幺家媳妇
“我说这嘴怎么这么渴,是不是刚才掉湖里害得我嘴巴没味了啊?”
a市军区总医院的普通病房里,陆峥嵘穿着蓝白相间的病服,躺在病床上,若不是那一双精光烁烁的眼睛,恐怕真得让人担心他此刻的身体状况。
苏暖听了陆峥嵘的话,扁扁嘴,走到床柜边,自觉地倒着热水,而那一头的陆峥嵘正优哉游哉地啃着她刚削好的苹果,受用地听着旁边那些病人的赞叹:“参谋长家的孩子就是孝顺,看,一到病房又是铺床单又是打水,这会儿还伺候参谋长,要是我家那兔崽子有这么贴心,真是得烧高香去了!”
“就是说,那几个二世祖不给我添麻烦就好了,哪有参谋长家的孩子这么让人窝心,你说是吧,参谋长?”
听到这些夸赞的话,苏暖索性躲到角落去,她现在算是明白陆峥嵘为什么死活不肯住进高干病房,偏要搬到这种多人式并且吵杂的病房来。
瞟了眼满眼得意之色的陆峥嵘,苏暖抓了抓短发,无意中撞见那些带着歆羡的打量目光,苏暖不得不扯动嘴角,然后转身暗暗悱恻:死要面子的老头!
不想再被那么多眼神扫射,苏暖将水杯放在床柜上,自己就拿了茶壶去打水,当然走之前没忘跟各位长辈礼貌地问候一下。
那一边,乐呵呵的啃着苹果的陆峥嵘一听这些话,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嘴角咧到耳根,故作常态地看向那些羡慕的军人,装傻充愣地问了句:“你们在说这丫头?”
那些军人一致地点头,陆峥嵘心里那个美滋滋的,刚想说:这丫头没什么好的,就是懂得心疼老人家,知道怎么哄老人开心。
结果其中一今年长的军人的一句话硬是要把他气得内伤,本心花怒放的陆老参谋长顿时黑下了脸,也不啃苹果了,闷闷地在那里坐着。
“参谋长,你孙女这么听话,许了人家没有啊?”
正在生闷气的陆峥嵘一听这话,刚想跳起来吼一声:孙女?你们哪只耳朵听见我说她是我孙女啦?老子告诉你们,她可是老子的小儿媳妇儿!
结果……
“参谋长的孙女应该也就十七八吧,这许人家还早着呢,虽然说现如今这有为青年多,但也得找个合适的,总不能找个三十四五的,多糟蹋了小姑娘!”
这玩笑一样的话刚说完,病房内就顿时笑声遍布,好几个病人都赞同地点头,惟独有一个人心憋屈得要命,一张脸黑了大半。
而那个说糟蹋的军人感觉到背后吹过一阵阴风,他一个哆嗦,一转头就看到陆峥嵘正黑着脸瞪着虎眸盯他。
军人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其他几个军人,一脸的茫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这位老参谋长了,唯一得出的结论就是这参谋长肯定也不喜欢孙女找老男人。
“参谋长,您放心好了,您孙女这么听您的话,也一定不会找个老男人给您受气的,不信您可以问问您孙女。”
陆峥嵘狠狠地咬了口苹果,面目狰狞地咀嚼,就是不接过话茬,只是拿斜眼看着那些说笑着的军人,心里气急败坏地怒吼:你才老男人,你全家都老男人,我儿子那是一个俏,能和你们这些大老粗相比?老男人,说的就是你们自个儿!
那些军人慢慢地消停下来,刚打算转移话题,结果一不小心就看到了陆老参谋长黑红黑红的一张脸,憋得那是两眼充血,吓了他们一跳。
“老参谋长,您还好吧,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死不了!”
陆峥嵘所有的火气都发泄在这一生大吼里,顷刻间整个病房,乃至整个楼层都回荡着陆老头的狮吼声,甚至连楼下打水回来的苏暖都愣了一下。
和陆峥嵘同房的军人都面面相觑,怎么回事啊这是,刚才还满脸笑容的人怎么突然就山洪暴发了?
陆峥嵘则将苹果蒂头往垃圾桶里一扔,气呼呼地躺回床上,扯起被子裹紧自己,然后转身面对着墙壁,给所有人留了一个美好的背影。
苏暖回到病房就看到裹得像蚕宝宝的陆峥嵘,其他军人见到苏暖回来了,无不热络地打招呼,有不放心陆峥嵘的,就将刚才的事告诉了苏暖:“小姑娘,好好看看你爷爷,刚才还好好地,说了会话就不舒服了!”
苏暖笑着应下,她离陆峥嵘离得近,在那些军人原话不动地重复给她听时,她明显听到陆峥嵘很不屑地一声轻哼,黛眉轻挑,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孙女?老男人?这两个词汇显然戳到了爱面子的老参谋长的痛脚,也难怪老头子的心情会这么快晴转暴雨了。
苏暖跟那些关心陆峥嵘的军人歉意地笑笑,放回茶壶,就靠近病床,也不穿帮陆峥嵘,轻声道“参谋长,要是您没事了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瞿弈铭本要陪她一起来医院,却因公务在身,不得不先处理完事情,苏暖也不敢再多耽误,崔弈铭晚上是要回京城的。
苏暖的话刚说完,还没转身走人,本病恹恹的陆峥嵘立刻生龙活虎地蹦起来,掀了被子,粗声粗气地一翻眼皮,瞪着苏暖:“我说我没事了吗?我只不过没表现出来而已,这头痛得快裂开了,这胳臂腿脚啊,都酸痛得动不了,还有,这胸闷得喘过气来…”
陆峥嵘振振有词地耍着无赖,势必要将苏暖留下来,他瞅了眼病房门口,心里着急家里的那群崽子怎么还不来,存心不管他的死活了是吧?
苏暖望着陆峥嵘睁眼说瞎话也说得光明正大,觉得又气又好笑,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个老人家,偏偏还俊想到陆矇泓,苏暖的心便瞬间恢复了宁静。
脑筋有时候拐不过弯的苏暖,忽然一怔,她要是一直呆在这里,难保不会和陆家的一干人撞上,她的脑海里闪过一张素雅高贵的脸,一颗心紧了紧。
“爷爷,我说今天怎么不选独间了,原来是有人陪着呀!”
清爽温润的男声从门口传来,苏暖愣了愣神,转头看去,就看到那身形颀长的青年闲庭信步似地踱进了病房,在看到苏暖时不由得徵笑,然后移开眼看陆峥嵘。
苏暖是认得这个西装革履的男子的,她帮他的婚礼摄过影,虽然最后摄影机摔破了,但他们总的来说也算认识了,正是陆矇泓的另一个侄子一一陆少帆。
陆峥嵘在看到陆少帆的到来后,并未见应有的欣喜,反而是哼哼地一撇嘴,坐在床沿上,过了几秒就抬头吩咐苏暖:“老幺家的媳妇啊,可能是掉进湖里后留下的症状,我这肚子怎么总觉得空空的…”
其实陆峥嵘也不是真的饿,就是想借这个话头告诉那些没眼色的家伙,这小姑娘是他的儿媳妇,想打她儿媳妇的主意,想都甭想!
果然,陆峥嵘一说完,病房内便突然静寂了几秒,那些在打牌玩的军人都诧异地看看陆峥嵘,又古怪地看看苏暖,最后把目光投向了陆少帆。
苏暖被看得着实很不自在,她倒真的打算借买蒸饺走开,那安静地交叠着腿坐在椅子上的陆少帆却开口阻止了她:“小砷别忙活了,蒸饺等会儿让小叔带上来就好了,爷爷也不是很饿,你说是吧,爷爷?”
陆少帆一声“小婶”硬生生把自己叫小了一个辈分,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七岁的姑娘,清俊沉稳的面容上露出淡淡的徵笑,不见尴尬和别扭。
苏暖的脸已经红得不像样子,她没料到陆少帆会这么称呼自己,一时间竟找不到话去应对,而那一屋子的病人看自己的眼神越发地不对劲。
“小苏啊,少帆来这么久了,给他倒杯水吧!”
苏暖的眼角一抽再抽,敢情她今天成了这个老爷子的专用保姆,不去看那些异样的眼神,苏暖埋低了头,有点小无奈地走茶壶边倒水。
“原来小姑娘不是参谋长您孙女啊,真的是我们眼拙了,眼拙,您可别往心里去!”
有见势头不对的立刻就跟陆峥嵘赔礼道歉,尤其是那个说苏暖嫁给老男人糟蹋的军人,此刻更是暗暗叫悔,陆参谋长的孙子都这么大了,更别提儿子了……
“呵呵,参谋长的儿媳妇长得这么俊,孙子长得这么养眼,那儿子更不用说了,对吧,参谋长?”
陆峥嵘这会儿所有的郁闷气结全部烟消云散,听人夸自家的孩子,那可比吃了蜜还甜,听人问起自己的儿子,陆老参谋长更是骄傲地哼道:“那是,我家老幺的相貌要是在咱们a市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
这话陆峥嵘说得笑弯了嘴角,苏暖瞟了眼乐开花的老人,将一杯水递给了陆少帆:“请。”
陆少帆点头笑着道谢,将水杯放在一边,然后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似平时养成的小习惯,他一直静静地笑望着陆峥嵘,表情显得兴味而置身事外。
这些长年呆在部队里的老兵,只听说过参谋长家里有很多儿子,却因为年纪大的缘故很少探听八卦,最近又住院,自然不晓得部队里张贴的照片。
这不,听了陆峥嵘的吹嘘,加上刚才惹参谋长不高兴,一伙人自然想好好哄哄这位脾气坏到家的老人家:“那长得一定很像参谋长夫人啦,我听说,参谋长夫人年轻时可是部队里的一枝花啊,比那些电视里的明星长得还漂亮!”
“哪会啊,除了一双眼睛其他都像我,像我,要是像他妈还得了!”
苏暖偷偷地观察起陆峥嵘,然后果断地发现,这句话纯粹是是非颠倒的典范,除了一双精锐的眼睛,陆矇泓长得和陆峥嵘一点也不像。
陆峥嵘当兵这么些年,早成了从煤堆里爬出来的黑豹子,和陆矇泓那白皙的皮肤一对比,差距明显就出来了,病房里几个人一听这话,都噤口不语了。
病房内萦绕着诡异的安静,苏暖抿了下嘴角,她看见陆少帆这才拿起水杯,慢慢地啜饮了几小口,脸上是一种“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苏暖暗暗的以为,陆少帆刚才不喝就是为了防止老头子语出惊人导致喷出来,失了自己儒雅斯文的形象。
陆少帆察觉到那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抬头便对上苏暖若有所思的凝视,长眉徵挑,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低头吟吟地笑了下。
陆峥嵘见其他人都沉默了,也没多想,却不知每每别人听到这话,脸上尴尬的讪笑,心里却是想:这孩子要真的像你,可就完蛋了!
可是陆峥嵘就是死认了这个所谓的“真相”,也不能说是常年自我欺骗的结果,只能说陆老参谋长对自己的长相太过自信,所以认定一切美的源头都来自他。
就连和陆矇泓朝夕相处过的苏暖,在盯着陆峥嵘那张“凶神恶煞”的黑脸时,都无法将父子两个字往他和陆矇泓身上连,更别提这些没见过陆矇泓的人了。
他们只要一想年轻版的陆峥嵘当选为本市第一美男的称号,就瞬间无语凝咽了,气氛也骤然降至冰点零度以下。
有试图缓解氛围的军人,努力掩饰着自己脸上的黑线,呵呵地道:“这样啊,那一定也像参谋长是个能干的精英。”
其实这话是给陆峥嵘解围,结果咱们的陆老参谋长却是没这个觉悟性,听完这句话,顿觉轻飘飘的飞到云上去了,漫不经心地接道:“说笑了,也就一搞翻译的,没什么大本事。”
陆峥嵘那个得意,心想,我要是说我儿子是外交部的副部长,还不让你们羡慕红了眼,你们别不信,等会儿我儿子来了让你们开开眼界。
陆峥嵘自己打着小算盘,这也间接导致他那凶光侧漏的黑脸露出令人家毛竖起的诡异笑容,落在旁人的眼里格外的面目可憎。
那些不知情的军人里这会子连圆场的人都没有,都汗颜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统一看向兀自乐呵的陆峥嵘。
这年头长得不好是先天性基因,可是后天不努力不去改善自身的条伴,可就是自己不思上进了,要不是父亲是参谋长,指不定要打一辈子光棍呢!
众人又不约而同地看向苏暖,心里默叹,多好的闺女,怎么就被陆老参谋长那无颜,无才又年纪一大把的儿子荼害了!
怪不得刚才给他们脸色看了,原来是担心自家那儿子守不住这漂亮媳妇儿,才要自个儿时刻看紧着啊…
苏暖想她是决计不能再待下去了,那些目光变得越来越怪异,充满了同情和无奈,她伸手揉了揉眉角,就转身往病房外走。
“老幺家媳妇,去哪里呢?我的头还像又难受了。”
“您老放心,我不走,就去外面透透气。”
苏暖这略显无奈的语气让陆峥嵘撇了下嘴,倒也不再强行留着苏暖,瞅了眼那些又管自己打牌去的军人,心里沾沾自喜,就朝苏暖挥挥手:“去吧去吧,老幺来了就让他进来,别忘了。”
陆少帆却突然长身而起,将水杯往柜边上一放,眼角扫了眼准备出门的苏暖,然后笑吟吟的看着陆峥嵘道“爷爷,小叔来不来都成个未知数,您也别操心后面的事了。”
陆峥嵘一听,立马就不乐意了,被陆少帆的话气噎得一翻白眼:“你个吃里扒外的混小子,你小叔怎么就不来了啊,我可是他老子,老子生病住院,当儿子的怎么能视而不见?”
“要是爷爷的精神头一直这么足,小叔恐怕是不会出现的,哦,忘了说陆少帆走到门口,一手握着门把拉开门,离开前回头补充道:“爷爷在大家眼里早就是放羊的老头了,你看,这么长功夫,根本没有谁匆匆忙忙地赶来医院。”
陆峥嵘被堵得面红耳赤,瞧瞧那些明着像打牌实则偷听的军人,老脸有些搁不住,瞪着那狐狸一样笑着的陆少帆:“混小子,说什么胡话呢,你这不是来了吗,其他人……慢慢来的。”
“爷爷恐怕误会了,我是专程来看小婶的,顺便……来看看您。”
“……”
苏暖站在走廊上透风,很快就听到轻盈而稳重的脚步声,不紧不慢,是尾随她从病房里出来的,苏暖回头,看见陆少帆一张带笑的脸,微微一愣。
“怎么?苏小姐见到我好像不怎么高兴。”
陆少帆嘴角的徵笑加深,清俊的脸上透着亲和的友好,和陆矇泓相比之下,更让人觉得容易亲近,但苏暖却觉得他是无事献殷勤,别有用心。
这么一想,苏暖抿了抿嘴,往走廊窗户边上走了一步,让出了半个位置给陆少帆,陆少帆将苏暖那提防的表情尽收眼底,面上却是一层不变的浅笑。
陆少帆慢慢地踱步到窗前,他是没好好观察过这个女孩子,他侧头看着苏暖白净的侧脸,他终于有些明白她为什么能得到陆家男儿的钟爱了。
“听说,苏小姐打算回瞿家?”
苏暖转眸看着陆少帆,眉头微微地拧起,当陆矇泓关心她回不回灌家的问题时,她并没觉得异样,可是,陆少帆一说,她就莫名地觉得警惕而略带反感。真的很奇怪的感觉,还是说她已经将陆矇泓的关心当成了她生命里理所当然的一部……陆少帆看着苏暖那带着小迷糊的警惕样子,忽然觉得很有趣,坦然地一笑,任由她上下打量。
“苏小姐别误会,我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刚巧魅影和政府有个合作项目,需要找一名摄影师,我想苏小姐有没有这个意愿……”
陆少帆静看着苏暖,等她的意思,苏暖点点头,算是相信了他的解释,但对于陆少帆给的机会,苏暖却是淡笑地婉拒:“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已经报名了,这一次我希望是以实力取得这次的拍摄机会,这不仅仅是对我自己的肯定,也是对其他选手的尊重。”如果真的落选了,只能说明她的实力还不足以成为一个优秀的摄影师。
陆少帆徵笑起来,看着苏暖坚定的态度:“我其实也没有让苏小姐直接担任这次宣传片摄影师的权力,这个项目并不归我管,不过我倒是知道文宣部最为中意的代言人人选。”
“我听文宣部的同僚说,小叔做城市代言人最合适不过,只不过他拒绝得不留余地,所以文宣部才不得不决定在剩下的候选人里选。”
苏暖若有所思地看着陆少帆遗憾地叹了口气,沉默了几秒,开口:“你想让我说服陆矇泓做这个城市代言人?”
陆少帆轻笑了一声,弯着嘴角看苏暖,算是默认了苏暖的猜测:“要是小叔去拍,按他的脾气一定不会听摄影师的摆布,到时文宣部和魅影都会觉得头疼,拍摄进程就会被延误,如果小叔自己亲自制定摄影师,情况就会有所不同。”
“苏小姐,这并不算作弊,相反的,文宣部还会感激你,而且,接下这次的宣传片对苏小姐以后进入魅影工作也是一个坚实的基础。”
苏暖挑眉,总觉得这个陆少帆不是那种专替别人着想的好好先生,却又猜不到他一个劲唆使她去说动陆矇泓到底意图何在。
陆少帆的态度很诚挚,眼睛直视着苏暖,不躲不避:“苏小姐放心,我不会破坏你和小叔的,相反的,在陆家这边我会全力帮你,所以你可以放手去做。”
苏暖望着窗外黯淡下来的天空,深吸了口气,挺直脊梁,背对着陆少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只要他看到你,一定会答应。”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五十八章父子对阵
“只要他看到你,一定会答应。”
“你就这么确定?”
苏暖扬起眼睑,狐疑地望着满眸自信的陆少帆,陆少帆笑着,伸出两根手指碰了碰自己的眉尖:“男人大多如此,一旦爱上一个女人,总希望她能事事顺心,生活得无忧无虑,即便是生性凉薄的陆暻泓也不例外。”
苏暖听着陆少帆不加以掩饰的点明,双颊不由地盈上红晕,想要故作镇定可是放在窗栏上的一双手透露了她的窘然。
陆少帆低头看着苏暖扭捏在一起的手指,笑得更为愉悦而兴味,一只手摩挲着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故作沉思地道:“苏小姐应该知道小叔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到时可得选对办法。”
苏暖抬头看着笑意未明的陆少帆,她怎么听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在被他忽悠,正在徐徐地往一个圈套里跳,然而偏偏找不到不对劲的地方。
“啊,小叔应该快到了,苏小姐我们还是进去吧,要是让小叔看到你站在这里吹冷风,恐怕会给我这个晚辈脸色看了。”
陆少帆打趣地笑望着苏暖,转身走回病房,走出不远,便回身望向还站在原地的苏暖,嘴角勾起浅淡的笑意。
小叔,从小到大,你总是那样地清心寡欲,高高在上,这个世界上似乎早已不存在你所在乎的东西,也因此封闭了其他人走进你的世界。
这一次,我很期待你能为你最爱的女人做到什么份上,为了她,是不是甘愿放弃整个世界,包括你年少时的理想。
----《新欢外交官》----
陆少帆和陆峥嵘交代了一声便离开,等苏暖回去病房,一打开门就看到那一屋子突然间冒出来的人,一时间竟不知是该进去还是该退出来。
当她最终觉得默默地关上门走出去前,一道清脆的叫唤声阻止了她,也吸引所有人的视线朝门口望过来,而那声音的主人已经飞快的蹦跳到苏暖身边。
“小舅妈,原来你真的在呀!”
龙鸢挽起苏暖的手臂,亲昵地摇晃了几下,撅了下嘴,并且抛了一个媚眼给苏暖,然后挑眉看向病床上哼哼唧唧的陆峥嵘:“外公这回啊,总算是当了回诚实的老人!”
陆峥嵘听了这话不高兴了,虎眼瞪得老大,那斗大的嗓门又开始造祸大众:“你说得这什么话,我怎么就不诚实啦?我说你小舅妈在这里,骗你了吗?要不信,你怎么不在家待着,还跑这儿来,啊?!”
龙鸢听完这一通吼,立刻举双手投降,无奈至极:“我知道外公您老当益壮,所以能不能别吼了,您也说了,大伙儿是来看小……呃,是来看望您的,这要是把大家都吓走可不好了!”
苏暖的耳膜还嗡嗡作响,她瞧见陆峥嵘因为龙鸢的妥协得了面子后,轻哼一声就坐躺在那里摆姿态,撇着头不再理会这群所谓的“不肖子孙”。
苏暖觉得自己的身份杵在这里着实地尴尬,想走龙鸢却不让,死拽着她走向那些坐在病床周围的陆家人,其中苏暖一眼就认出了陆暻凝。
陆暻凝冲苏暖友善地笑了笑,就和她旁边的另一名贵妇耳语了句,那贵妇盘了一个法兰西发髻,一丝不苟,眉眼略显严厉,穿着一套奶白色的职业套装,陪着白色的高跟鞋,整个人看上去严谨却也不失素雅的美丽。
她听了陆暻凝含笑的低语,便微微诧异地朝苏暖看过来,苏暖遇上她的打量,就礼貌地颔了下首,而后静静地站在病床边,然而让她松口气的是,她看了一圈,却没有看到姬素清,陆少晨的母亲,陆家的三儿媳。
“小暖啊,过来,见见大嫂,还有这是你四嫂,还有五嫂。”
陆暻凝向苏暖微笑地招了下手,苏暖发现这些贵妇虽然没有将喜怒流露于脸色上,但望着她的眼神却是温柔和蔼的,这让她稍稍地放松下来。
“大嫂,四弟妹,五弟妹,我想不用我怎么说你们都见过小暖的照片了,不过出于礼貌呢,还是要正式介绍一下。”
陆暻凝说到照片时暧昧地瞅向苏暖无名指上的婚戒,然后拉过苏暖的手,指着那位和她耳语的贵妇,然后是其他几位:“小暖,这位是咱们陆家的长媳,这位是老四家的媳妇,这是老五家的媳妇;这位呢,自然是咱们小弟的好朋友,苏暖啦!”
“不是媳妇吗?”
本还在佯装生气的陆峥嵘突然探着身子Сhā话进来,一双眼睛骨碌碌地上下竖扫苏暖,被陆暻凝不靠谱的介绍整得直翻白眼。
而陆峥嵘直截了当的“媳妇”两个字让苏暖的耳根火烧般滚烫,在这些贵妇暧昧的笑容里,恨不得马上破门而出,她刚把目光投向门口,门就开了。
望着鱼贯而入的几个男人,苏暖的身体像根弦立刻绷直,她以为来的只有陆家媳妇,怎么也想不到儿子也都来了,一下子病房就热闹起来。
“爸爸,三舅,四舅,五舅,你们怎么才来啊!”
龙鸢一见来人就热络的扑过去,娇笑地一一问候过来,不可否认,陆家的基因真的都很不错,即使人到中年,陆老爷子的几个儿子依旧俊朗非凡,浑身散发着成熟稳重的魅力。
“这位就是小弟的女朋友吧?”
不知是哪个开了口,苏暖再一次成为病房的焦点,病房也立刻回归于万籁俱静的状态,甚至能听到呼吸的声音。
“你们好!”
苏暖及时地向门口那些好奇地看着自己的长辈鞠了个躬,挺直身的刹那,却不经意地对上了一双深沉的眼睛,身形瞬间僵硬。
她早就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少晨的父母,也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真的碰上,却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做到泰然处之。
“呵呵,小姑娘别紧张,大家以后可就是一家人了,咱们老爷子可还等着你一杯新媳妇茶呢!”
说这话的正是陆峥嵘的第四子陆暻垣,他穿着一身军装,说话间已经在自己妻子旁边坐下,将军帽安稳地放在茶几上,温和而爽朗地一笑。
苏暖回之一笑,笑得有些勉强,尤其是在听到那些此刻听来有些讽刺的话语后,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陆暻云,他的脸上并未有异样,坐到空椅上,微笑地看着病房里其乐融融的场景。
于她,他仿佛是第一次见她,表现得极为客气,苏暖看着其他陆家人对她的友好,已经明白,她和少晨的事在场的很多人都蒙在鼓里。
然而,她也相信,一旦陆家人确定陆暻泓是真的打算和她谈婚论嫁,一定会开始着手调查她的家庭背景,谨慎如陆家,怎么会娶一个不清不楚的媳妇?
“老幺家的媳妇啊,给他们泡杯茶,大老远地过来,也不容易。”
陆峥嵘属于躺着说风凉话的类型,苏暖则属于躺着都能中枪的类型,两人凑一块,吃亏的只能是后者,而陆老爷子这么一吩咐完,就得意地横眼看那些儿子媳妇。
苏暖被那些审视的目光看得极为不舒服,刚好老爷子一句话解救了她,她便趁机转身到床柜前,拿出一叠一次性杯子,开始倒水,那头老爷子也不消停:“老幺家的媳妇,就是听话,也孝顺,会疼老人家,咱们老幺呢,虽然人长得好了点,喜欢的姑娘多了点,但也遗传了我的基因,是个长情的种……”
“外公,话不能这么说,也可能是小舅舅高攀了小舅妈。”
这话一出,老爷子的黑脸立马有些挂不住了,苏暖倒水的都一顿,然后继续装聋作哑地泡茶,而龙鸢是一脸地茫然,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外公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陆家其他人都眼睛含笑地转开头,在心里暗暗地偷乐,龙鸢这一句话可是截断了老爷子那间接夸赞他自己的长篇大论,老爷子能开心得起来吗?
苏暖端起两杯水拿过去给人,老爷子却突然唰地转过头,两眼圆瞪,把苏暖吓得丢进手里的杯子,老爷子却是直接夺了她手里的杯子,一仰头咕咚咕咚全喝光了。
陆峥嵘将杯子重重地掷在床柜上,也不允许苏暖再去拿杯子,白了眼那些嘲笑自己的子孙,冲苏暖吆喝道:“老幺家的媳妇,给我去楼下买两盒蒸饺!”
苏暖一直奉承着尊重老者的信仰,所以陆峥嵘这么一说,刚想说好,却被一道凉飕飕的声音抢先一步:“你自己没缺胳臂断腿的,为什么要她去买?”
苏暖自然知道谁来了,她的心跳莫名地加速,也许这样说很矫情,但自她认识他以来,竟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么期待他的出现。
她稍偏转过头,入目的是陆暻泓一张冷冰冰的俊脸,他好像没看到那一屋子看热闹的人,直接走到苏暖身边,对她轻声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前后语气出入太大,导致病房内的人脸色各异,陆峥嵘是撇着嘴角,黑脸上尽是愤怒的委屈,其他陆家人是看好戏的玩味样,至于那些军人是掉了下巴的惊讶:没想到参谋长的儿子长得这么俊,参谋长的话根本是胡扯!
“我怎么就不能让她去买了,我是老人家,她应该尊敬我,这是美德!”
眼看陆暻泓真的连看自己一眼都没有,带着苏暖就要走,老爷子再也淡定不了了,大嗓门一亮,像个老小孩坐在床上,两鼻孔噌噌冒着白气。
陆暻泓停下转身的动作,俯视着连耍无赖都理直气壮的陆峥嵘,皱起眉头:“爱幼也是传统美德,你怎么就不提倡了,虽然我一直都相信,陆参谋长是一个打破惯例的存在,但我也不希望,陆参谋长存在我们的二人世界里。”
“混账小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人话。”
陆暻泓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将老爷子气得喘不上一口气,黝黑的手指直指这个忤逆子,一张黑脸也涨得通红,一只手在床上胡乱摸着,然后抓起被子砸过来。
听过空手接白刃的,就是没见过空手接被子的,苏暖看着稳稳地一手抓住被子的陆暻泓,他的脸色也不比陆峥嵘好看,薄唇紧紧地抿着。
苏暖不知道这对父子这样对峙下去的结果是好是坏,想让其他陆家人帮着劝说一下,可是她放眼望去,只看到一大批乐呵呵的看戏人。
好似陆家出现这样的父子对阵是家常便饭,这一火一冰的相碰相撞是为了维系这个大家庭的和睦而存在的,苏暖为自己产生这样的奇思妙想而汗然。
然而,事实上,她并没有猜错,陆暻泓仿佛和陆峥嵘天生不对盘,从他会说话起,就没说过一句让陆峥嵘听了舒坦的话,更别提长大后更是和陆峥嵘见一次进行一次激烈的舌战,时而来了兴致,还会付诸于武力。
“那个……其实去买个蒸饺也没什么,算是我害参谋长落水的道歉吧!”
苏暖想要化解这冰火两重天的僵局,结果两父子理都不理他,病房的门被从外打开,苏暖瞧见是来换床上用品的清洁工。
再然后,苏暖看到陆暻泓随手就将陆峥嵘的被子丢进了清洁工推的橱柜里,当清洁工要拿出一床新被子给陆峥嵘的床位时,却被陆暻泓凉凉地拒绝:“你没看见他热得脸都红了吗?不用给他留被子了,到时缴医药费时我会让挂号处去除这些日常用品换洗的费用。”
陆暻泓这么一说完,本殷切地要给被子的清洁工立刻板了脸,利索地收起被子,推了车就走人,丝毫没去理会陆老参谋长愤愤不满的怒吼。
“您头发既然发着热,就好好在这里住几天,也不用被子了,省得您捂出病来,就这么睡着清醒一下吧。”
陆暻泓这番话说得脸不红气不喘,苏暖瞅见陆峥嵘低头看着自己怀里那孤零零的枕头,却是想笑出来,一开始的担忧烟消云散。
陆峥嵘眼瞅着自己要在这个没被子的地方呆一晚上,那是死活也不愿意,刚想开口说什么话,却被陆暻泓给堵了回去:“我刚进来前问过医生,医生说您血糖有些偏高,血压也趋向于不正常的高度,虚火旺盛,最好住院观察几天。”
陆暻泓转而看向自己的哥哥和嫂嫂,看似询问实则早已专制地下了决定:“你们觉得应该怎么做?为了陆参谋长的健康……”
陆家其他人都笑而不语,一副你说了算的表情,陆暻泓扬了下眉梢,收回目光看向快要龇牙咧嘴的陆峥嵘:“您放心,我已经帮您在部队里请了几天假,您就专心在这里休息吧。”
陆暻泓说这些话丝毫未见所谓的恭谦关切的神态,就那样冷冷的,而陆峥嵘是死瞪着这个专和他作对的儿子,却偏偏拿他没辙。
苏暖看着败下阵后像瘪了起皮球躺在床上的陆峥嵘,好笑地斜了眼陆暻泓,他神色平淡地拉着她的手转身就走,连道声别都没有,苏暖朝屋里笑吟吟看着他们的陆家人鞠了个躬,就匆匆地跟着陆暻泓出去。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的。”
关上病房门,苏暖眼底噙着笑,看着陆暻泓,陆暻泓出了门脸也仍然绷着,冷淡的表情,看了眼苏暖,便往走廊间的电梯走去:“老头子说你在这里,我不能不来。”
苏暖望着陆暻泓装正经的样子,走在他的身边,时不时偷瞄着他的神态:“他这么说你就信了?也许他是骗你的呢,你不是也说他十句话里有九句信不得吗?”
苏暖习惯性地撇了撇嘴,慢慢地迈着步,话音刚落,本前行的陆暻泓却突然回身,在她装上去之际,扶住了她的肩头,她只闻到一阵清冽的雪味道。
走廊的白炽灯光洒下来,被廊间拂过的夜风吹得碎裂成片,他修长的指尖抬起她的下颚,这个轻佻的动作让苏暖的脸嫣红发烫,眼神无处安放。
陆暻泓浑然未觉自己动作的不妥,凉薄的唇瓣轻扬起,柔和地凝望着她:“那至少有一句是信得的,我不会拿这个概率来打赌。”
“怎么说得这么严肃,”苏暖回头瞅了眼病房,望着陆暻泓唇角牵出一个笑:“输了也没什么,你的家人都很好,不是吗?”
陆暻泓握着她肩头的手紧了紧,他忽然俯首,唇瓣落在她含笑青涩的凤眼上,眉心是微微蹙起的折痕:“这个赌注对我而言太大,我输不起,也不想去输,如果真的输了,我想我会后悔一辈子。”
“陆暻泓,你的嘴巴越来越甜了,哪学来的这些惹女生开心的话!”
苏暖努力想要掩饰着自己的羞恼,就气呼呼地瞪圆了一双凤眼,陆暻泓只是淡笑着看她,没有再开口说话,却被一道突兀的呵斥声打断了这样和谐的氛围。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五十九章 花栗鼠也咬人
“好呀,我正打算找你呢,你倒好,自个儿出现了!”
粗犷的女声难闻平常女人的柔和,苏暖却是在听到这声音时,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她将这个高八度的喇叭嗓音和记忆里某个尖刻女人对上了号。
陆暻泓被中途打断了和苏暖示好的甜蜜,早已沉了脸色,和苏暖一起朝着声源看去,便看到一个五十几岁的中年妇女,矮墩墩的个子,有些发福的身材,腆着一个大大的肚子。
陆暻泓的世界里显然从没出现过这种女人,他的眉头不断地纠紧,那妇女的皮肤很黝黑,像是常年干地里活晒黑的,但她却在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粉,本想让自己能白一点,却不想弄巧成拙,只是让脸和脖子的肤色有了明显的分界。
她身上穿着厚厚的冬天大衣,看着就像是在箱底压了好几年,只有去大场面才会拿出来穿的衣服,颜色艳红得像七月里的骄阳,怎么看都显得有些土气。
陆暻泓精锐的目光短短几秒已经彻底扫完了这个冲过来的妇女,也不想再多看,就撇开了头,薄唇紧抿,隐约透露了自己不悦的心情。
那样的穿着打扮在以他的审美观去评价,只能用糟糕去概括,或者更贴切些,是不堪入目。
那些衣服按式样来看恐怕是十几年前的流行趋势,现在再来穿,尺寸似乎也有些偏小,更加凸显出她的臃肿,那一双像从煤炭里拿回来的手,肥厚的手指上,带着几个很有土豪气息的金戒指。
苏暖只是淡淡地瞟了眼那人,省了任何做出评价的精力,抬头跟陆暻泓道:“我们往这边走吧,反正这边也有下楼的电梯。”
陆暻泓低头见苏暖也同他差不多心情,便默许地点头,扶着她的肩头打算转身离开,却不想那人一冲到底,直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跑什么跑!啊?!见到我心虚了是吧?啊呸!你这个烂女人,自己作践自己,好的不学偏偏去学那些做鸡的当狐狸精!”
那根带着金光闪闪的黑手指往苏暖的鼻尖前一戳,那张涂着口红的血盘大口噼里啪啦地张合着,还不时有口水沫子溅出,怎么看怎么觉得俗气的女人。
“别以为我在乡下不知道,当初你和阿城离婚是怎么回事!不好好地在家伺候老公,带孩子,竟然在外面养小白脸!”
“亏得我们阿城傻,竟然还骗我说性格不合什么的,我今天告诉你,你做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我比谁都清楚!”
“现在看阿城当上副市长了,又想回来啦?我告诉你,想都别想,我们阿城也不是专拣破鞋的,谁知道你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抛头露面干的是什么勾当!”
苏暖本想不予理会,直接掉头走人,然而在大庭广众之下,无缘无故地被指着鼻子一顿痛骂,一股火气也噌噌地往脑门涌去。
被这个女人这么一吼,几乎整个走廊上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还有好事的打开病房门探出头来看,苏暖只觉得难堪地想抡拳打过去。
然而最终在看到那些围观看热闹的人时,强行压下了自己的怒气,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个鲁莽刻薄的女人:“我不想跟你在这里吵,也请你自己注意一点形象,不要这样大吼大叫地降低自己的素质。”
说完,苏暖便挽起陆暻泓的手臂准备走人,她自然是看到陆暻泓听完那些话彻底阴沉的脸色,他应该也猜到这个女人的身份了吧?
“怎么?被我说中了你那点小心思,就想逃了?这个男人是你的新姘头吧,这天底下怎么就有这么不知羞耻的女人,以后被再去找我们阿城,你自个儿没皮没脸的,我们阿城还要呢!”
整层楼都回荡着女人响亮的训斥声,几乎所有的眼光都落在了苏暖身上,那一根来势汹汹的手指恶狠狠地想要往她肩上戳,只是还没碰到她的衣服,那黝黑的手腕便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捏住。
苏暖沿着那只手往上看,是黑色的西装袖子,然后是陆暻泓绷紧的一张黑沉沉的脸,他牢牢地握着女人的手腕,不让她为所欲为。
“请你说话放尊重点,我不希望再从你嘴里听到任何诽谤我未婚妻的言语,否则我将会采取法律行动来了解这件事。”
那中年妇女看着陆暻泓严肃而冷然的脸色,也被怔愣住了,一时竟反应不过来,被陆暻泓抓着的手颤抖抖的,一张白粉面团脸更白了几分。
对于一个长年在农村生活,没见过世面的人,通常一看到那些穿着正装表情严肃的人,再听他们冷冷地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就会焉下气来。
所以当陆暻泓厌恶地放开她的手,拿出方帕擦了擦手,她就一直用眼斜那块方帕,只消几眼,她就看出这方帕的质量不是一般的好,可以赶上他们村里最有钱人家用的毛巾了。
她瞅见这个长得白净漂亮的男人随手将手帕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更是心疼地差点扑过去捡起来,藏到自己的兜里,却碍于面子硬生生忍了下来。
不过她眯起眼打好了算盘,待会儿骂完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等他们走没人了后,她再回来捡好了!
她一方面贪这小便宜,一方面却明白过来一件事,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似乎找了个比他们阿城更有钱的姘头,这么一想,火气又在头顶熊熊燃烧。
她突然想到来火车站接她的儿媳妇说的那些事,恍悟地瞪大了铜铃眼,又伸出那带着金戒指的手来回在苏暖和陆暻泓之间点,尖锐道:“哦,我知道了,你这个贱女人,当初肯定是为了这个小白脸,挖空了我们阿城的家当,然后再和我们阿城离婚和他在一起,现在,又反过来让这个小白脸陷害我们家阿城!”
她说的话越来越过分,走廊上的人越来越多,如果只是苏暖自己一个人大可以一走了之,不理会这种无理取闹的女人。
然而,牵扯了陆暻泓她就不能继续当被狗咬了一口,不去加以反击,这是军区医院住着些什么人,想想都知道,要是消息传开了,就是陆家的一个丑闻!
苏暖深呼吸了下,让自己不至于冲动行事,在陆暻泓想要开口时,苏暖伸手拉了他一把,望着陆暻泓责怪而关切的眼神,苏暖安慰地笑笑,转而看向女人:“我两年前就和顾凌城离婚了,我的事还不劳烦您来操心,至于教训我,更是轮不到您来指手画脚,您口口声声说我在外面包养男人,我倒想问问,您知不知道站在我旁边的男人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
苏暖说这番话时不急不缓,没有被惹急的毛躁,一双凤眼冷冽地盯着顾母,嘴角噙着一抹冷嘲的笑,从顾母的角度看过去,就是苏暖正那横眼扫她!
“包小白脸?顾阿姨,那我就给您算算帐,看我包小白脸到底骗了你儿子多少钱!”
“两年前顾凌城还没升副市长吧,他一个小小的秘书一个月工资有多少,虽然政府公务员福利不错,但也不会超过五六千,算他六千封顶好了。”
“您身上这些闪闪发光的金器是您用您儿子的钱买的吧?我如果我没记错,他每个月都会往老家给您寄八百块钱,逢年过节的,还要买这买那,大堆的礼包补品给您送过去。”
“剩下的那五千多,我们结婚后住的房子是租来的,每个月租金一千五要付吧,再算上一个月三十天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水电,再省一千块总要,这么折合下来,您儿子的工资就还剩二千多。”
“您儿子在政府里任职,和上级搞好关系总要花费一些钱,譬如部门聚会请个饭去趟酒店,就是四五千的去了,当然我们可以算你儿子三个月就请人家吃一顿,其他都是过去蹭饭打酱油的。”
“刚才您口里的这个小白脸丢掉的方帕算它便宜点,五百块吧,您再看看他这身装扮,怎么说也得上万,您那散财童子一样的儿子倒还真的每个月给我送了不少钱,不然我怎么养得起这个金贵的小白脸!”
苏暖一口一个小白脸,陆暻泓的脸也不怎么好看了,苏暖掷地有声的声量足以让走廊上所有人听见“小白脸”三个字,他长这么大,只有被怀疑包养女人,可没被说过被一个女人包养!
而顾母却是被苏暖这摆明瞧不起她那引以为傲的儿子的话给气得提不上一口气来,手指着苏暖张着嘴就是说不出话来,一张黑脸抖啊抖,白粉都抖露下来。
“对了,您要不信可以去当面问问顾凌城,到底是我包养野男人,还是他在外面拈花惹草,他心里跟明镜一样清楚,不过我觉得,就算他说了,您也会觉得那是您儿子魅力无穷,是我这个当妻子的小心眼,容不下一个妹妹。”
苏暖就是一收敛了尖齿的花栗鼠,急了也会张嘴咬人,陆暻泓虽说被苏暖埋汰成小白脸,但瞧着苏暖那冲顾母张牙舞爪的样子,还是饶有兴味地看着。
但也随时提防着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女人,只要她一有过分的举动,便保护好苏暖。
平时看起来越是温顺乖巧的人,一旦发狠起来,比谁都恐怖,怕是连顾母这种平时逞惯了口舌之快的人都会败下阵来。
果然,苏暖那悠然从容的样子,气得顾母的嘴唇直哆嗦,指着苏暖带着讥嘲笑意的脸,憋了许久总算吐出了几个你字,然后通畅了气后破口大骂:“你反了你,我们阿城那么好的孩子,怎么就看上你这个扫把星了!能跟我们阿城在一起是你的福气,你却还去外面搞三搞四,现在反过来说我们阿城,你这个比茅坑旁的石头还臭还硬的贱女人!”
像顾凌城那样从山里走进城市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那种多年都出不了一个人物的偏僻地方,一旦有哪家的孩子在城市里闯出了一番事业,一定是整个村都要敲锣打鼓地宣扬一番。
对于顾凌城的母亲这样性格的人来说,自己的儿子在大城市里当了官,那更是得意得要飞到天上去了,逢人听到的就是“你家阿城怎么怎么厉害”,久而久之,也就真的以为这个世界上就自己的儿子是人中龙凤。
按理说,顾凌城既然在城市里有了事业,就该把这个从小吃苦带大自己的母亲接进市里享福,然而顾凌城当初却只是带她回了趟老家,却决口不提将老母接来的建议。
曾经她无意间提过一次,顾凌城只是笑笑,却未多加思索,反而是劝她别操心这事,说是他那母亲也喜欢呆在老家自在,不喜欢城里的约束。
那时候的苏暖信以为真,现在站在局外才明白,根本就是顾凌城看清了他母亲的性子,宁愿多给点赡养费也不愿意让他这母亲来坏他好事。
也难怪,有这么个大嘴巴,喜欢炫耀的母亲,谁放心把她放在身边,哪天一不小心就跟哪个纪检里的工作人员吹上了,顾凌城不是成心给自己找麻烦吗?
而苏暖也充分相信,顾母自己不想来也占了一部分原因,像她这种脾气品行的,在大城市怎么待得下去,只会被人瞧不起,哪还有人会羡慕她有个厉害的儿子!
“你儿子很厉害吗?你现在就把顾凌城叫过来,我倒想听听他怎么给我解释这件事,我也好跟他们的市长反映反映具体情况。”
陆暻泓的语气足以冻死一个人,每次只要陆暻泓一开口,苏暖便会主意到顾母的怯懦,典型的欺软怕硬,而陆暻泓不忘凉凉地补充一句:“哦,忘了告诉你一句,你儿子的顶头上司是我的侄子。”
这话一说,顾母的脸比猪肝还难看上几分,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小白脸有个当市长的侄子,她在村里可没见哪个吃软饭的有这么大后台!
走廊上那些人都是受过教育的人,自然一眼就看出孰是孰非,此刻那些对话听下来,都不约而同地轻笑出声,看好戏地瞅着脸色忽青忽白的顾母。
“怎么回事,小舅舅,小舅妈你们怎么还站这?”
一道好奇的询问声暂时缓和了剑拔弩张的气氛,苏暖转头就看到拎着茶壶的龙鸢,她困惑地瞅瞅那土到渣的妇女,又看看自家的舅舅,寻求答案。
苏暖刚想说我们没事,你去打水吧,那一头的顾母却不肯罢休,因为刚才被苏暖和陆暻泓的气势打击得方寸大乱,骂起人来也是口不遮掩:“看看!我总算清楚了,你怎么会变得这么死不要脸,原来就跟这种坐台小姐处在一块儿,自甘堕落!看那穿的是什么,脸上还涂得五颜六色的,真是什样的家庭教出什么样的孩子!”
本还处于茫然状态的龙鸢一听这话,立马就明白过来,很明显,这个欧巴桑在她出来之前正在对她的小舅妈进行人身攻击,而她躺着都中枪了!
龙鸢是龙氏千金,从小就养尊处优地长大,哪被人在公众场合这么不堪地骂过,骂她一个人还不够,还要扯上她的父母一起骂,作为天之骄女的龙鸢大小姐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随即便将手里的茶壶往旁边一扔,也不去看是不是摔碎,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冲到顾母跟前,纤长的个子俯视着矮胖的顾母,冷笑一声:“这位老大婶,你倒是给我说说,什么样的女人才算是你眼里的良家妇女,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自己就是一个啊!说出来也不怕吓死人,打扮得像个土豪暴发户,还敢像小丑在这里蹦跶蹦跶的,您老今天是专门来搞笑的吧?”
走廊间顿时响起哄笑声,还有不少人听到笑声从病房里出来看的,就跟旁边人打听,然后也看着那被嘲笑得神色有些呆滞的顾母好笑地摇头。
“我说老大婶你还是回家去耕耕地,种种菜,偷偷菜吧,这里住的可不是一般的老百姓,得罪哪一个都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不过本小姐呢,就当是被疯狗咬了一口,不予以计较啦!”
龙鸢说着还做了一个“算了算了”的手势,脸上却是满满的不屑,那高高在上的神态把顾母整得一愣一愣,她的脸上露出窘迫的慌张。
一双粗黑的手别扭地撵着大衣衣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死丫头竟然知道她经常半夜背着篓子去隔壁的田里偷菜,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顾母觉得自己的世界天旋地转,那些洪亮的笑声充斥着她的听觉,她好像看到那些人一脸鄙夷地对她指指点点,只是顾母心里越难堪窘迫,对苏暖的恨意也加深了不少。
苏暖站在一边看着顾母的仓皇,并没有生出丝毫的同情,也跟着笑了笑,很淡的笑,却足以让顾母怒火攻心,一张涂着白粉的脸瞬间扭曲。
顾母怎么也气不过,一个被她家阿城休掉的下堂妇竟然敢这么嚣张,串通外人来欺负她一个老太婆,加上苏暖刚才说的那些贬低她宝贝儿子的话,顾母怒吼一声,狰狞着神色,二话不说,冲上去就要扯苏暖的头发。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六十章 自作自綬
顾母好歹也在农村呆了五十几年,平日里没少干农活,什么挑粪砍柴喂猪割地之类的活计,早让她练就了一身的蛮力,恐怕不比那些举重运动员差到哪里去。这些,苏暖当年陪顾凌城回老家在乡间看到顾母独自一人拉着装卸了六百斤甘蔗的板车走完十公里的路去镇上卖,就知道顾母的力气不可小觑。
所以,一见顾母扭曲着神色,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疯牛般朝她冲过来,苏暖的脸色倏变,自然明白要是被顾母真的抓住只怕会去掉半条命。
其他人也没料到这个莽妇会突然动起手,都诧异得缓不过神,陆暻泓在顾母凶光乍现地扑过来时,就本能地将苏暖往身后护,自己挡住了顾母凶烈的攻势。
顾母见这个小白脸竟然这么护着苏暖这个坏女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高喝一声,一双力大无穷的手就死死的拽住了陆暻泓那价值不菲的领带和西装。
“好一对奸夫淫妇,今天老娘我就好好教训教训你们!”
苏暖被陆暻泓牢实地护住,他不让顾母靠近她一寸,然而苏暖听到顾母那一声震耳发聩的吼声,心头一紧,她抬起头就看到顾母手里那跟褶皱的领带。
陆暻泓的眉头已经皱得不能再皱,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他大可以甩开这个无礼的蛮横女人,然而因为有了苏暖在身边,多了顾虑,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动手。
只怕他那边刚推开她,她就趁他不备,转身攻向苏暖,她此刻死勒着他的领带,他能大概猜到要是弱不禁风的苏暖落到她手里会有的下场。
苏暖看顾母越扯越过分,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脸色也立刻变得铁青,再也顾不上自己会不会被她揍到,越过陆暻泓护着她的手臂,直接抓上顾母粗壮的手腕,怒斥道:“谁让你碰他的,放手,你个疯子,快给我住手!”
岂料,顾母一听苏暖这会子来帮这奸夫,越发地火气难以平息,一双凶狠睁大的眼睛狠狠地瞪着苏暖,随手就将苏暖一推,直接把苏暖推得踉跄地倒退:“你个不要脸的贱人,到现在还帮衬着这个小白脸!说我是疯子,你个黑心的女人,怎么对得起我家阿城!”
顾母两眼猩红得恐怖,她松开对陆暻泓的拉扯,转而就扑向被撞到墙壁上的苏暖,那生着乌黑指甲的手毫无阻碍地朝苏暖头上抓去,可谓势如破竹!
陆暻泓看到虎虎生威的顾母朝苏暖打去,一贯清冷漠然的脸瞬间崩裂了情绪,唇瓣死死地抿紧,三步并两步地过去,那形态优美的手搭住了顾母雄壮的肩。
顾母眼看就要扯住苏暖的头发,就被一股遒劲的力道控制住了强壮的身子,还没来得及转身,肩上的力道突地加重,将她狠狠地往后一扯,然后甩开了她。
走廊上看戏的人聚集得越来越多,却也不敢光明正大地看,站在边上偷窥着,一脸的八卦和兴奋表情,对着这样的混乱场景指指点点。
陆暻泓扯开顾母的时候,因为两人挨得太近,而顾母的那些恶毒的动作也是来势汹汹,一下子被他逆转,难免会祸及到他自己的身上。
他却无暇自顾,快步到苏暖的身边,搂过苏暖那被重重撞过的肩膀,用自己的手轻柔小心地为她揉了揉,眉间的凝重愈发地明显:“没事吧?下次不要再强出头,顾好自己。”
苏暖忍着肩头的酸痛,咬着唇角,看着陆暻泓想听话地点头,却发现他坚毅的下巴上的一道伤口,她忍不住伸手去摸,听到的是陆暻泓轻轻的抽气声。
陆暻泓一蹙眉心,眼底闪过诧异,他顺着苏暖的手摸向下巴,放到眼前一看,就看到指尖上沾染的一缕血丝,脸更加地黑沉。
苏暖担忧地望着陆暻泓下巴上那一道三厘米左右的伤口,刚才拉扯间,陆暻泓急着防止顾母伤到她,倒是没注意自己是不是会被顾母那凶残的招式弄伤。
陆暻泓握着苏暖的皓腕,轻拍了下她的手背,好像在告诉她没事,苏暖却无法真当没事,她偏头看向顾母,目光正好落在顾母那撑着墙壁的黑手上。
陆暻泓的那一推力道明显不小,顾母庞大的身躯晃了晃,撑住墙壁借力站稳,一头捂着太阳|茓,结实的胸膛不住地欺负,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而顾母那几个手指上,苏暖瞧见有一个金戒指刻着一朵花,而那花上沾了一点点的血迹,在明亮的白炽灯下,分外的刺眼,正是划伤陆暻泓的证据!
那头反应过来的龙鸢连忙跑过来,上下察看着苏暖和陆暻泓,在看到陆暻泓下巴上的划痕时,也不淡定地一声惊呼:“小舅舅,你破相了!快,快,去让医生看看!”
苏暖收回看顾母时冷冷的视线,和龙鸢一样担心地盯着那渗出血丝的伤口,她看了一圈周围,也意识到事情越闹越大,影响自然也会越发地不好。
她暂时放开陆暻泓的手,往前略走一步,冷眼看着还没缓过一口气的顾母:“我和你儿子两年前就没关系,至于你说的,我会回去攀他那根高枝,我在这里可以明确告诉你,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不会有!”
“在和他在一起时,我从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信不信由你,我只是不希望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是非不分,骂也骂过了,泼也撒过了,现在总可以走了吧。”
苏暖没有对这样发疯的顾母有任何辱骂的言语,然而这番澄清却比顾母那一冲上来就破口大骂更有气势,更能压人一头,顺便也让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顾母顿时被苏暖那强大的气势给压迫得乱了阵脚,却还是梗着脖子气吼吼地瞪着苏暖反驳:“你说是这么说,狐狸精的话谁信,你要不勾引我家阿城,哪来的钱来养小白脸,哪来的钱过得这么好!”
“不可理喻。”
苏暖冷声抛下四个字,便不愿再和这种蛮不讲理的人多说一个字,转身挽着陆暻泓,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伤口,打算和他一起去让医生包扎一下。
顾母自幼在那三山环绕的封闭乡村生长,被赋予的都是老一辈三纲五常的思想,自己也是从媳妇过来的,对还在世时的婆婆那是言听计从。
现在还不容易从媳妇熬成婆,结果倒好了,这个媳妇不但不孝顺她,还发过来和她处处作对,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顾母这些年一个人在山村里早已养成了唯我独尊的性子,自认为已经是顾家最说得上话的人,无论是儿子还是媳妇都该听从她的话,哪怕是这休掉的媳妇,也该在看到她这前任婆婆时恭敬谦卑,而不是苏暖这样的颐指气使!
现在苏暖越是懒得理她,就越发衬得她无理取闹,这顾母虽然没文化,但也活了一大把年纪,察言观色还是会的,看得出那些人都轻蔑地看着自己。
于是,在那个偏僻贫穷的乡村鼻孔朝天地活了半生的顾母自然不乐意被苏暖这么看不起,再次卯足劲冲上去想扇苏暖的巴掌。
苏暖和龙鸢的注意力都放在陆暻泓的脸上,哪会看到那本焉气的老婆子会再次发作,等旁人一声惊呼,苏暖紧跟着在看到那覆盖过来的黑影,反射性地往边上一偏头,那巴掌带起的疾风刮过她的侧脸,至于巴掌却被她生生地错开。
顾母扑了个空,笨拙肥胖的身子难免一阵摇晃,旁边早就看她不顺眼的龙鸢眼看顾母朝她倒过来,随手就将顾母的手腕一抓,毫不留情地推了出去。
龙鸢瞅了眼苏暖那差点被打了巴掌的脸,确定她没事,才沉着脸看向顾母警告道:“本来称呼你一声老大婶是客套,不过经过这么一遭,我觉得叫你老大婶都辱没了这个称呼,我可通汇你了,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山里的田埂,这么多人看着,如果你再撒泼,别怪我不客气!”
龙鸢是拳击选手,力气也比一般的女人大上不少,再加上顾母刚才那么得罪过她,这一推自然也刻意加重了力气,顾母顿时被推得趔趄了几步,而后那肥壮的后背撞上廊间的垃圾桶。
顾母哎哟一声,慌乱之间想要借助那垃圾桶站稳身,谁知垃圾桶太轻,索性跟着她一块儿翻倒在地,固体液体垃圾顿时散开在地砖上,也沾了顾母一身。
摔坐在地上的顾母抬头看着那在她看来犹如神祗般屹立的众人,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一点恐慌,却还是不服软地一一瞪过苏暖他们,然后两腿一伸,两只手握拳,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大大咧咧地嚎哭斥骂起来:“哎哟喂,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欺负我一个老婆子!老头子喂,你去得早,就留我一个人被这些混账东西欺负啊!老天爷啊,你要是长眼,就替我劈死这群兔崽子啊!”
顾母一阵歇斯底里的哀嚎,声声震耳,字字痛彻心扉,那凄厉尖锐的音调仿佛要刺破人的耳膜,苏暖蹙起眉头,现在不止一层楼听见的问题了!
苏暖被顾母一再地欺闹搞得胸口一股闷气难消,再也无法忍受地一声怒斥:“够了没有!把你那套撒泼打滚耍无赖的招式给我收起来,这里不是山里,没人会同情你的眼泪!”
顾母被苏暖这么一训,立刻就停住了嚎哭,她惊讶地微张着嘴,看着突然炸了毛的苏暖,显然没想到苏暖的脾气原来这么大,一下次傻了眼。
苏暖不会再对顾母心软,这样的一个女人不值得任何人同情,顾母就像是那一株野草,你生气拿火把她一把烧了,她第二天春天早样给你长出来!
所以对顾母这样固执而自以为是的人,除非你一下子就把她连根拔起,不然你就别想她对你饶了她一次而感恩戴德,相反的,她会更加的记恨你。
“你一直说我拿你儿子的钱养男人,你现在就打电话给顾凌城,我当年用了他多少钱,让他精算出来,我立马就提款还给他,一分一厘也不会去少她!”
苏暖说着就翻起自己的包,她掏出一支手机,递到还坐在地上的顾母跟前,冷冷地催促:“打啊,既然你这么计较,那我们就一次性说清楚,省得以后纠缠不清,你不嫌累我还嫌烦!”
走廊上已经变得鸦雀无声,顾母瞅着苏暖那震撼她的气魄,再看看那手机,不知是该接还是该拿了扔掉,因为她压根不会用这高级货。
她来城里找儿子,还是找乡里的村长打的电话,也就摸过那老式样的电话,这种小巧的可以打电话的东西,她也只在儿子和刚才接她的儿媳妇手里见过。
廊间响起房门开启的声音,而后是三三两两的脚步声,苏暖蓦然回头,放眼看去,只见陆暻凝和陆家的另一位夫人走过来,两人的眉头都紧锁着:“怎么回事,在走廊上吵吵闹闹的,不知道这里是医院禁止喧闹吗?”
陆暻凝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扫过那地上神色茫然地顾母,仿佛已经了然了一切,轻扬柳眉,朝龙鸢吩咐道:“你外公还等着你的热水呢,还不快去打来。”
“我还不是担心小舅妈被人欺负了去嘛,所以才在这里守着!”
龙鸢做了个委屈的表情,撅了撅红唇,斜了眼顾母,不屑地哧了一声,倒是陆暻凝笑望了眼一直神色冰冷地站在苏暖身后的陆暻泓:“你小舅妈自有你小舅舅护着,凭你小舅舅的本事,哪里有你出力的份,不说一头蛮牛,就算是来个十头,你小舅舅都能一手把她们拉住!”
龙鸢一开始听得稀里糊涂的,待明白过来便长长地哦了一声,还是妈妈了解小舅舅,小舅舅从刚才开始就没Сhā过嘴,但以他那斤斤计较的脾气来说,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这个蛮不讲理的女人?
难道现在是以不动制万动?还是小舅舅也在动什么坏心思?
苏暖在这个时候再看到陆家的其他人不免有些窘迫,也担心因为顾母让陆家对她有所误会,不仅会以为她和前夫牵扯不清,还有一条不尊敬长辈的罪名。
“这孩子还真是天然呆,碰到这种事怎么还能这么镇定地讲道理,要是换了是我,早就拿出旁边的扫帚,将那些胡言乱语的老太婆赶出去了,那还容许她这么在我面前撒野?”
另一位陆家夫人只是横了眼顾母,并未觉得同情,反而是说笑地对陆暻凝道,对于苏暖的表现有些不满,却不是不满她的无礼,而是不满她对顾母教训得太轻!
苏暖忽然觉得,陆家的人似乎都有些奇怪,最起码这为人处事的态度,就和一般的人大相径庭,让人难以揣测出他们的想法。
龙鸢的双手交叉在胸前,有些不耐烦地看向完全不在状态的顾母:“我说欧巴桑你到底算好多少钱没有,算好了我们也好给钱走人!”
苏暖望着龙鸢那不客气的高傲样,并不觉得厌恶,龙鸢身上没有一般大小姐的娇气,更显得豪爽令人喜欢。
而被龙鸢这么一催,本走神的顾母肥肥的身体猛然一抖,瞧见苏暖嘴角漾起的微笑时,气得浑身哆嗦,看着跟前这些穿着光鲜亮丽的陆家人,又是一阵惨绝人寰的哭喊:“瞧瞧,瞧瞧,这就是城里人的素质吗?啊!还懂不懂尊敬长辈!哎呦喂,老头子啊,你怎么走那么早啊,天呐,地呐!”
陆暻凝和另一位夫人瞪大了眼,互看一眼,好笑又无奈地看着顾母一边仰天大哭一边对着胸口又捶又打。
哭着哭着,她却猛然张牙舞爪地就要往苏暖身上扑去,幸好龙鸢眼疾手快,一把就拉住了顾母的后衣襟,顾母扑了几下愣是没给扑过去。
苏暖看着再次发作的顾母,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她自己都不相信,她当初怎么有这么个婆婆,真的是无赖到了极点,说不过就打,到底是什么脑子!
顾母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她被龙鸢扯着还不敢罢休,就像是那做垂死挣扎的野兽,在龙鸢的手里又扭又嚎又挣扎,弄得龙鸢都有些吃不消。
陆暻凝瞅着情形不对,连忙掏出手机打电话叫保全,旁边看戏的人一看这场景,生怕殃及到自己,都往边上退了退,一副“见势不对就走”的架势。
直到一阵凉水骤然朝顾母的脸上泼去,本疯癫的顾母被这猝不及防地一偷袭,整个人就像是突然卡路的机器人僵在了那里。
“小舅舅,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都泼到我身上来了呀!”
龙鸢的衣服上也溅了不少水,立刻放开顾母大惊小怪地喊起来,陆暻凝一见无奈地摇头,拿出自己的手帕为她擦拭,低声埋汰道:“我说你小舅舅会出手的,你不信吃亏的是你自己!”
苏暖回头就看到陆暻泓手里拿着一只水杯,他锐利的眼眸微微地眯合,像是在给又想嚎叫的顾母的一种警示,然后将水杯还给了一旁看热闹的病人。
“妈?妈,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是让您在大厅等我吗?”
一道急切的女声由远及近,也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便看到一身香奈儿裙装的尹瑞晗快步小跑地过来,洋溢着古典气质的脸上带着担忧的关心。
本处于孤立无援境地的顾母一瞧见自己那儿媳妇来了,那气场立刻又足起来,这儿媳妇她今天也是第一次见,以前阿城从未把她带回家过,也不晓得阿城什么想法,这么好的姑娘家都不让她见见。
顾母刚在苏暖这里受了气,所以看尹瑞晗这会儿是怎么看怎么好,尤其当尹瑞晗到她的身边,那只保养得白嫩柔滑的手捂住她粗糙的黑手,那一声温柔娇甜的“妈”,那是要把顾母的心都融化掉。
她刚才坐的是儿媳妇的小车,那可比她们镇里的小车都要好,想来这个儿媳妇也是个有钱的主,和她们家阿城正好是一对,这个儿媳妇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温温柔柔地过日子的好女人。
现在啊,和她们阿城好上了,刚才儿媳妇说要去看看医生,让她在外面等着,她可拉着护士问了,儿媳妇进的是妇产科,她可不是傻子,怎么会不晓得女人进妇产科的意思。
她恐怕快要有孙子了,这姑娘啊,看着ρi股也不大,却是个会生养的好闺女,比起这个光吃饭不下蛋还会包养小白脸的苏暖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顾母这么一想,就越发地不喜欢苏暖,本来啊,当初阿城说要娶这么个女人时,她就不乐意的,她可一直中意着那和儿子青梅竹马长大的闺女。
看这个苏暖瘦瘦弱弱的,一看就知道是个短命鬼,这病弱的身体一倒就是钱啊,她一直劝儿子娶个身体结实的,结果儿子根本不理她,转眼就和苏暖领了结婚证。
顾母瞧着儿子对苏暖那关心劲儿,也没了办法,索性也就不管了,把事情往好处想,最起码这苏暖也是个城市户口吧,听阿城说是书记的女儿,她也就勉勉强强接受了苏暖这个媳妇。
可是,这结婚不到半年就离婚了,阿城竟然还瞒着她,要不是自己这新儿媳妇打电话去关心她,她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和苏暖离婚了。
本来吧,离婚就离吧,这对于素来不喜苏暖的顾母来说,是件要放鞭炮庆祝的大事儿,赶得上村里难得一见的大丰收,儿子总算不用跟那短命鬼一块了!
她向新儿媳妇问起儿子的事,新儿媳妇却是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她就拿出婆婆的威严对儿媳妇进行了一番训话,儿媳妇才告诉她,儿子最近在工作上遇到了一些麻烦,至于这些麻烦,很可能是有人故意找的。
按顾母那一根筋到底的思维本是联想不到苏暖身上的,谁知这儿媳妇电话打完没一小时,她就收到了一个邮包,是从大城市寄来的,里面都是苏暖和别的男人亲热的照片。
至于那个男人……顾母在看到陆暻泓的第一眼就认出来,就是这个奸夫!
然后啊,以顾母那丰富多彩的想象力,再加上她在村里看得那些戏,就自然而然联想到了水浒传里潘金莲和西门亲联合害死武大郎的那出戏。
顾母的脑子里顿时警铃大作,自己好不容易拉拔长大的儿子,怎么能被这小贱人谋财害命呢!
她虽然是山里长大的女人,没文化没见识,但别忘了,一个能把儿子含辛茹苦独自养大,并且种着方圆十几亩地的女人,绝对不会弱到哪里去!
顾母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那是越想越不安,索性从箱底抽出那个大红包,从里面拿了两张红钞,往口袋里一揣,背上她的青布包,踏着布鞋走出了大山。
她倒要看看,那个背着她家阿城养小白脸的那个叫苏暖的女人,在她的眼皮底下,还敢给她耍什么花招,要敢再勾引她家阿城,她就要她的小命!
想到这里,顾母眼瞅着成双成对站在她跟前的苏暖和陆暻泓,忿忿地呸了一声,一口痰吐在了苏暖的脚边,如此不雅的动作让无数人皱起了眉头。
顾母丝毫不管众人的表情,径直拉着尹瑞晗的手,然后用那不成调的哭腔对尹瑞晗诉苦,一只手没忘记狠狠地指着苏暖等人:“小晗啊,你可总算来了,哎呦喂,这些挨千刀的呀,以为仗着几个臭钱就对我又打又骂,小晗,你可得替我出气啊!”
对于顾母这种颠倒黑白的说辞,没人在意,因为根本没人会信,尹瑞晗的眼底闪过一阵厌恶,却还是被她很好的掩饰过去,温柔地劝导着愤怒中的顾母:“妈,您先别气,可能您对苏小姐他们有些误会,更何况这么多陆家的人在,以陆家这么大的家族,怎么也不会这么大庭广众地欺负我们的。”
尹瑞晗这话一说,陆暻凝和另一位夫人都蹙起了眉头,龙鸢更是沉不住气地上前一步,瞪着尹瑞晗质问:“尹瑞晗,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陆家不会大庭广众欺负人,你有什么话直说,不要给我耍什么心机,姑奶奶我没空和你这样的人折腾!”
尹瑞晗扯了扯嘴角,一边搀扶着顾母,一边又要应对龙鸢的质问,眉眼间流露出淡淡的疲倦,看上去有些无可奈何,这看在顾母眼里可不得了了。
顾母听了尹瑞晗和龙鸢的话,大概明白这所谓的陆家人估摸着就是那种地主阶级类型的人家,那咄咄逼人的气势也告诉了她,自家儿子恐怕在陆家这里也像自己儿媳妇这样受了不少气!
顾母脑中精光闪过,她了然的看着龙鸢,然后又看向苏暖身边的陆暻泓,马上就将很多事串联到一块儿了,带着金戒指的手指气得直发抖:“好呀,你个吃里扒外的小贱人,我说我家阿城怎么无缘无故工作上遇到麻烦了,原来是你串通了外人来对付他啊,我们可怜的阿城,怎么就娶了你这头白眼狼!”
“妈,别说了,我们回去吧!”
尹瑞晗的声音带着喑哑,她伸手拽拽顾母结实的手臂,阻止顾母说出更加让陆家不高兴的话,委曲求全的样子使得顾母更加愤愤不平。
“姓苏的,你给我过来,今天我就算拼了这老命都要收拾了你,欺负我儿子还不够,现在当着我的面还要欺负我的儿媳妇和孙子,看我不饶你!”
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的,苏暖冷眼看着又开始躁动的顾母,她瞥了眼尹瑞晗,已经猜到顾母对她成见这么深的缘由所在,她往前走了一步,陆暻泓却拉住了她,她一抬眸,就望见他曲线优美的下巴和脖颈。
陆暻泓缓缓地勾起嘴角,很浅显的一个笑,看在不同人眼里是不同的寓意,而顾母被陆暻泓那不冷不热的眼神一扫,整个人都汗毛都竖了起来。
尹瑞晗站在顾母身边本就觉得丢脸,但为了让苏暖难堪不得不委屈自己,此刻见陆暻泓似笑非笑的模样,一张脸有些苍白,从见过的第一面到现在,陆暻泓从来不曾正眼看过她。
仿佛她尹瑞晗在陆暻泓眼里只不过是一个挣扎跳动的小丑,低俗的趣味甚至让看惯了高质量演奏会的他连看上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这个男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看上去也是温雅有礼的样子,却让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永远无法高贵起来,尹瑞晗想起陆暻泓曾对她说过的话,更让她觉得面对着他比跟人扯着头发当街对打还要来得难堪。
尹瑞晗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怪异情绪,转过身紧紧地挽着顾母的手臂,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妈,我们先走吧,凌城还等着我们回去吃饭呢!”
现在的顾母哪是尹瑞晗说得动的,顾母虎瞪着一双眼,似要将苏暖拆吃入肚,那莫名而来的怨气让苏暖都无法理解,不知哪里又得罪了顾母。
苏暖其实不愿意再和顾母牵扯下去,偏偏陆暻泓却扯着她的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有些不能理解陆暻泓这么做的意思,他却只是看着顾母和尹瑞晗。
其实顾母的想法也不复杂,就跟很多乡下婆婆一样,想要在有生之年还能抱个孙子,这些年顾母没少给她们村后面的土地庙烧香,就是没消息传给她。
儿子当初在城里当官,顾母没少四处吹嘘炫耀,实实在在地当了一回出头鸟,然而当看着跟她同龄的那些妇女牵着自家的小金孙在她的面前晃悠,她就觉得她们就是故意在跟她炫耀。
甚至有的人家,还得意地告诉她,自家的孙子都能打酱油了!顾母那胡思乱想的性子,导致她认定了这些人是故意的!
她们羡慕嫉妒她儿子有出息,都在背后偷偷地说她坏话,嘲笑她有了个出息的儿子又能怎么样,现在还不是要断子绝孙了!
每每这么想,顾母都能把自己气得在床上躺个几天,心里对这个孙子的事就更加的上心,生怕真的被她们说中顾家要绝子绝孙了!
现在知道儿媳妇怀孕了,哪能不高兴,看到有人欺负她儿媳妇,那能不来火,这要是在她们村里,她早就扯着姓苏的这个扫把星的头发狠狠地教训一顿!
哪还会允许她这么嚣张地欺负她儿媳妇肚子里的小金孙,那可是她的命根子啊,她还想着等孩子生下来带回山里养呢!
顾母心里念着小金孙,手上也不含糊,那长了老茧的手摸向尹瑞晗的小腹,在尹瑞晗僵硬着身体想回避时,她不高兴地一瞪眼:“躲什么躲,我摸摸自己的小金孙都不行吗?”
那粗糙的指腹来回在尹瑞晗平坦的小腹上摸索,闪烁着欣慰光芒的眼睛直盯着尹瑞晗的肚子瞧,放柔了声音安抚道:“宝贝孙子啊,别怕,奶奶在呢,谁要敢欺负你,奶奶就先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顾母这番袒护的话听在一般人耳里,都会说她疼自己的孙子,但被知情人士听去,就是一个大笑话,尹瑞晗自己的脸色也骤然难堪得苍白。
“你确定你儿媳妇生的出你要的孙子?”
一道凉凉的反问让尹瑞晗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抽离,她眼底闪逝过惊慌,蓦然抬头,便看到陆暻泓冷然的眼神,淡漠地扫过她的肚子,让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去遮掩。
而陆暻泓的一句话也让本乐呵地摸着自己未来小金孙的顾母一脸的茫然,不解地看着那平坦的小腹,再不解地转头看看陆暻泓,随即是满腔的得意:“我当年就说那个扫把星不能娶,怎么看都是个没孩子的命!现在啊,我们阿城总算开窍了,不但给我取了个好媳妇,还马上就让我抱个小金孙!”
顾母说着,炫耀般瞟了眼苏暖,然后又去摸尹瑞晗的肚子,偏生尹瑞晗却阻开了她黑溜溜的手,还往边上避了两步,顾母立刻担忧地询问:“小晗啊,是不是我的孙子不舒服了,咱们要不要去医生那里看看?”
尹瑞晗脸色着实地不好,眼角的余光瞄向苏暖和陆暻泓,一面尴尬地冲顾母笑了笑,摇着头解释:“没……没事,妈我就是饿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原来是我的乖乖小金孙饿了呀,来,奶奶马上带你吃饭去!”
顾母一想到自己的小金孙,所有的火气立马烟消云散,红光满面地和尹瑞晗的肚子细声细语的说着话,连带着临走时瞪向苏暖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凶恶。
“我说你们可以走了吗?”
陆暻泓充斥着威严的声音让尹瑞晗和顾母同时身形一愣,顾母那面对苏暖时霸气的样子在对上陆暻泓的眼神时一下子就变成了被霜打的茄子,而尹瑞晗现在是急着离开,然而陆暻泓显然不会如了她的意。
“袭击了国家高级官员后就想一走了之,天下可没这么好的事。”
顾母听到陆暻泓那不见好转的冷冰冰的声音,狐疑的打量了陆暻泓一番,像是在确定什么,然后忐忑不安地开口寻求证实:“你是当官的?你和我们家阿城比起来,谁比较大啊?”
陆暻泓抿着薄唇,拧着眉心,不再看这个见识短浅的村妇一眼,而龙鸢则轻哼地冷笑,白了眼有些惴惴不安的顾母:“我小舅舅可是外交部的副部长,你儿子不就一个厅局副职,哼,米粒之珠,还妄图与日月同辉,不自量力!”
平常龙鸢要是说出这样嚣张跋扈的话,难保陆家其他人不会扯着她耳朵教训一番,可是如今属于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面对顾母这样的,你要是谦虚一下,她就真当你没能力了!
顾母听了龙鸢的话,表情更加地茫然,炸了眨眼,慢慢地走到尹瑞晗身边,推了推尹瑞晗的削肩,压低声音问道:“小晗啊,她说的啥啊,妈听不懂啊!”
顾母的声音本来就是狮子吼般洪亮,这会儿即使可以压低也轻不到哪里去,最起码附近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龙鸢更是好心地帮忙解释:“不就是你那儿子在我小舅舅面前,就像是龟孙子见到了爷爷,这个说法你总该懂了吧?”
顾母呆了呆,显然迟钝地还没明白过来,她就这么看看仰着下巴的龙鸢,又瞅瞅冷着一张脸的陆暻泓,颤巍巍地伸手拉拉尹瑞晗的袖子:“儿媳妇,她是不是说咱儿子要听那小白脸的话啊?”
尹瑞晗即使再优雅也有些不耐烦,皱着眉看着还处于半傻状态的顾母,声音里是克制着的火气:“妈,别再说了,我们快点回去吧!”
顾母这时哪肯听尹瑞晗的话,明白过来这个小白脸比自己儿子的官当得还大,立刻两条腿就打软了,一张涂着白粉的脸表情瞬息万变。
她家阿城好不容易当了个大官,她一进城就得罪了比阿城还要大的官,这可怎么办啊,我们家阿城啊,为娘的害了你啊!
顾母再也顾不上所谓的尊严面子,她撒手放开尹瑞晗,便走到陆暻泓面前,努力让自己扯出一个恭敬的笑,却只是让那张白脸更加地狰狞而扭曲:“您是部长吧,刚才我要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您就大人有打量,不要和我这个山野村妇计较了,我那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那样编排您,您和这姓……苏小姐啊,那是……怎么说得啊,什么郎才什么女的,可比唱戏的好看多了!”
“妈!”
“你给我闭嘴,我说话你Сhā什么嘴,给我一边去!”
尹瑞晗想说什么,却被顾母一声厉喝斥回,转而依旧谄媚地巴结着陆暻泓,岂料陆暻泓连眼角都没看她一眼,只是淡淡地说道:“没有人可以在肆无忌惮地做出一些不负责任的事后,仍安然无恙,我让你留下,只是想要告诉你,我已经报警了,一旦你跨出这里就是畏罪潜逃。”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六十一章 婆媳大战(精)
陆暻泓这话说得不算深奥,但顾母依然听得一知半解,虽没读过书但阅历摆在那里,还是能看出这个大官貌似真的很不开心,一直板着张脸不理人。
一想到因为自己的鲁莽可能害得儿子的官都保不住了,顾母更是担忧地浑身哆嗦了几下,然而在瞄见一旁的苏暖时,眼底闪过自认为机智的芒光。
顾母想要往苏暖那边走几步,却是一脚还没迈出,陆暻泓便身形一动,敏捷地挡住了她的去路,然后低头,透过那透明的镜片,也阻挡不了那阴冷的眼神。
顾母讪然地笑了下,想要去攀陆暻泓的手臂,却在看到自己那双脏兮兮的手和陆暻泓整洁的西装时,连忙把手往自己的大衣上擦擦,然后用手指了指苏暖:“您别气,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想……就想和苏小姐说句话。”
陆暻泓瞅着顾母示好的笑脸,非但没有放心地让开,反倒更加皱紧了眉头,岿然不动地站在那里,像棵拔地而起的大树,吓得顾母也不敢再伸手去推。
顾母眼看和陆暻泓说不通,只能寄希望于苏暖,踩着布鞋踮着脚,探头探脑地越过陆暻泓的肩膀,一边注意着陆暻泓的脸色一边叫唤苏暖:“苏暖,过来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苏暖敛眉望着收敛了脾气的顾母,不知道顾母又打了什么主意,在发觉顾母对陆暻泓点头哈腰的行径时,也猜到了个大概,想借她讨好陆暻泓?
“你要说什么就说吧,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私密话可以讲。”
苏暖没看漏顾母眼里对自己的嫌弃和不屑,尤其在她冷淡地说出这句话,顾母更是有刹那难看了脸色,却又被她立刻压下去,只是假笑地看了眼陆暻泓。
“苏暖啊,你这话说得可不对啊,当初你嫁进我们顾家,虽然我没见上你几次,但每次你跟着阿城回来,你说,我对你是不是好哇?”
顾母说这话严重地违背了自己的良心,但因为她那独裁无知的思想根深蒂固,认为婆婆管教儿媳妇天经地义,她不过是骂了苏暖几句,在乡下婆婆就算拿起扫帚打媳妇也不是大错,所以并不觉得她问苏暖的话哪里出了错。
望着顾母那自以为是的嘴脸,连陆家的两位夫人都忍不住露出诧异的神色,龙鸢更像是听到了个大笑话,难以置信地耻笑地看着顾母。
陆暻泓眉间拧得更紧,他的母亲在他年幼时便过世,虽未亲眼目睹过自家家里的婆媳相处,但也能明白到一点,倘若顾母刚才那打骂的架势对苏暖还算好,那么这个世界上恐怕就没有恶婆婆这一说法了。
苏暖对于顾母那不懂得自我反省的品性也不想多反驳什么,顾母总有一天会遇到一个让她也敢怒不敢言的人收拾她,所以忍下上涌的掐架欲望,微微一笑:“你对我好不好,不用我来说,你不是自己有一套评说吗?既然如此,还来问我做什么,况且,我始终相信,人在做天在看,一个人做多了恶事老天爷总有一天会收拾她!”
顾母立马被堵得笑容僵住,陆家的两位夫人脸上虽然没表示什么,眼中却是淡淡的笑意,互看一眼,顿时明白了彼此的一次:这个老幺家的媳妇,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也不是一根一压就折的竹子,更像是一株仙人掌,你要真惹毛了她,拿不准她拿那满身的刺扎得你叫苦不迭!
龙鸢本是直爽的性子,直接冲苏暖竖起大拇指,笑得开心:“小舅妈,说得好!”
陆暻泓稍偏过头,正和顾母大眼瞪小眼的苏暖,自然没看到他那微微翘起的嘴角,然后在他看到顾母那看着苏暖时恼愤的眼神时,目光骤然转冷。
尹瑞晗站在一边,看着顾母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派不上的用场,扫了遍周围的人,心里也有了计较。
如今她已不是下层阶级的人,这里随时都会遇上认识的人,要是让人知道她竟然有这样的一个婆婆,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这么一想,尹瑞晗的脸色愈发地苍白难看,她对陆暻泓是有所顾忌的,这个男人藏得太深,令人捉摸不透,所以她目前还未想和他作对。
外人都觉得她被尹家认祖归宗是多么光荣的事,现在是穿金戴银了,但没人知道她在尹家举步维艰,窥觑父亲家产的叔伯,处处排挤她们母女的堂兄妹,这也是她当初决定和顾凌城结婚的主要原因。
她急需要一个有权势的丈夫在尹家站稳脚步,而顾凌城则需要一个家世背景都出众的名媛妻子以在政坛上谋得更大的利益。
他们的婚姻是最好的结果,她得到了尹氏,他得到了权力,苏暖不能给他的,她可以给他,而她渴求的一切,他也成功帮她得到,他们是双赢。
尹瑞晗的耳边回绕着那道清冷地声音:“一个人她身体内即使流着高贵的血统,也不一定能成为一个高贵的人。”
陆暻泓昔日那云淡风轻的讽刺,就像一把利刀割开了她努力伪装的面具,就像尹家那些瞧不起她的人,即使面上和她亲近,也难掩骨子里对她的嘲笑。
她不过是尹氏董事长年少轻狂时,在外面一夜风流后播下的种,她没忘记母亲每每在夜晚时都会拉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尹氏夫人曾经对她的迫害。
母亲想要的是余生的荣华富贵,曾经那穷困潦倒的生活已经让她母亲的心变得扭曲,即便如今是尹夫人,却依旧时刻担心着被人夺走现在拥有的一切。
母亲能依靠的只有她,如果她失去了继承尹氏的资格,那么母亲恐怕会疯掉,而她也会重新回到那个阴暗肮脏的地方……
稳定着自己汹涌澎湃的情绪,尹瑞晗走到顾母身边,抬起手想要劝说顾母,一声“妈”刚叫出,顾母便回头恶狠狠的训斥了她一声:“你叫什么叫,没看到我在办正经事,我家阿城怎么娶了你这么一个比猪还蠢的女人,自个儿老公有麻烦非但不帮忙,还扯后腿!”
顾母这纯粹是把对苏暖的火气往尹瑞晗身上发,尹瑞晗的脸色也阴沉了几分,对于这种没自知之明的村姑,若不是看在顾凌城的面子上,她早就甩袖而去。
顾母即使看到了尹瑞晗的不高兴,也不会往心里去,更会觉得自己教训得对,这儿媳妇不能宠,不然难保以后儿子不出现宠妻灭母的不良现象!
心中做了一番思量的顾母,又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为儿子开脱,这教训媳妇的事可以回到家再说,至于那个姓苏的……
顾母深深地呼吸了口气,咽下胸口的那股子闷气,有这个大官做靠山,她现在是万万不能再开罪这个姓苏的,大不了以后再找机会给她好看!
“苏暖,我自认为我们阿城在离婚前对你不薄,那时候你跟着他来山里过夜,我可是亲眼瞧见我家阿城端了个脚盆给你暖脚,一个大男人跪天跪地不为过,却给你跪下来拖袜子洗脚。”
“你有了别的男人,不要我们阿城了,我也不怪你,毕竟人都要向着高处看,我们阿城怕我伤心一直瞒着我离婚的事,自己一个人撑着所有事,现在好不容易重新有了自己的家庭,你却看不过眼,要在你的男人耳边吹枕边风,教唆这些大官处处为难我们阿城,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这么做对得起我们阿城吗?”
顾母控诉般婉婉道来,一番话说得连个噎都没打,合情合理,和刚才那不讲理的村姑完全南辕北辙,然而却没起到任何效果,只是让听的人更加恼火。
苏暖听着顾母对自己的指责,冷笑了一下,什么叫对她不薄,利用她的感情一步步往上爬,见机扳倒她的父亲,在她毫无价值后无情地扔给她一张离婚协议书,这就是对她不薄吗?
是她不要顾凌城吗?在结婚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在外面另筑爱巢,和别的女人生下孩子,在和她离婚不到几个月就再娶豪门妻,她倒是好奇,到底是谁一直往高处看?
什么叫摸摸她的良心,什么又叫她给陆暻泓吹枕头风,处处为难顾凌城,别说她从未撺掇陆暻泓找顾凌城的茬,就算顾凌城真的在工作上遇到瓶颈也是他自作自受!
然而在顾老太太眼里,就没有自作自受这个词语,她没念过书不知道,即使念过也不会有这种自觉性,在她眼里,儿子就是天,儿子怎么可能会做错事?
“你和我们阿城好歹夫妻一场,都说那啥,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也不想看他因为你而过得不安宁吧?苏暖啊,你就好好跟着这部长过日子,和我家阿城好聚好散……”
“够了。”
陆暻泓两个字打断了顾母越扯越离谱的言论,他一开口再一记冷眼扫去,本循循善诱地训导着苏暖的顾母立刻不再吱声,往后缩了缩脖子,嘴里暗自念念有词,却不敢太大声让陆暻泓听去。
“顾凌城看来没告诉你,他自己都做过些什么事,与其这样闹腾丢人现眼,倒不如回去好好管教一下自己的儿子,看他是不是真有你说的这么有本事,还是……不过是用尽了不入流的手段才爬到今天的位置。”
和顾母这样随便对人横加辱骂的村妇相比,陆暻泓,无论从他一贯的人品形象,还是身份地位来看,说出的话都比顾母有可信度,就连顾母自己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禁暗忖:难道我家阿城真做了什么要不得的事?
顾母哀哀戚戚地看向苏暖,还想再补充些什么,苏暖却先她一边开口:“我因为你儿子失去了很多东西,但还不至于整天活在仇恨里,时刻挖空心思想着怎么去找他麻烦,我也请你转告你那儿子,自己做过些什么事总有一天会自食其果,也请他好好管好自己的家人。”
“还有,我可以指天发誓,从没指示过任何人去做任何对付顾凌城的事,所以你刚才说的事,恕我爱莫能助,以后也请你不要再拿过去的事说事。”
“你!”
顾母觉得苏暖那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她一巴掌不够,还要往她身上泼脏水,污蔑她家阿城,顿时一副要昏厥的样子,捂着后颈骨直翻白眼:“我就说你这种女人是克夫命,偏偏我们阿城被你个狐狸精迷得找不到东南西北,一定要娶了你回家,这下好了,老头子喂,这可怎么是好啊……”
“妈,你别说了。”
尹瑞晗不是顾母那样不懂得分寸的人,早就看出陆家几个人脸色越来越不悦,不得不出声阻止撒泼的顾母,连忙上去搀扶住顾母:“妈,凌城在工作上碰到问题是常有的事,苏小姐也说了,那不是她做的,和她无关,您就不要再说这些让人误解的话了。”
尹瑞晗其实这次是抱着真诚的态度劝说顾母的,岂料是事与愿违,顾母一听这句话,心中刚才隐忍的火气再也压制不住了,也间接祸及了尹瑞晗。
陆暻凝和身边的夫人对视一眼,心道这尹氏的千金也不是只省油的灯,顿时也对尹瑞晗没有了好感。
“我说话做事你Сhā什么嘴,有你这么跟婆婆说话的吗?还把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顾母说着伸手一推尹瑞晗,想继续Сhā腰骂苏暖,结果那一推,换了别的中年妇女的力气,尹瑞晗估摸着还承受得住,可是这人是顾母就大不一样了。
尹瑞晗脚下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一天下来又是去火车站接顾母,又是来医院做临时检查,本来就有些脚酸腿软,哪经得起大力士顾母盛怒之下的推搡?
顾母气急败坏之下,也忘了自己的小金孙,只顾着瞪苏暖一干人,自然不会去注意手上的力道,尹瑞晗一声惊呼,高跟鞋底一拐,整个人往后倾倒。
尹瑞晗狠狠地摔在地上,发出闷重的撞击声,本还在暴怒的顾母一愣,回头看去,几乎是尖叫般冲向倒地不起的尹瑞晗,抚摸着她的肚子上下看:“我的金孙啊,我的金孙哟!这可怎么办,出人命了呀!医生,医生呢!快来看看我的金孙啊!”
顾母哭天喊地地抱着半坐在地上的尹瑞晗,拍着坚硬的地砖一连串的骂声:“挨千刀的呀,你们这群兔崽子,要是我孙子没了,我就算拼了老命,化了厉鬼,也不放过你们哟!我可怜的孙子喂!”
尹瑞晗根本反抗不了顾母那长期做农活的大力气,被她牢牢地抱住,本来脚踝处就隐隐作疼,此刻被顾母一折腾,脚踝捏得更厉害,不由的挣扎起来。
顾母正心疼地瞅着尹瑞晗的肚子,朝着尹瑞晗平坦的小腹压惊般抚了抚:“乖孙子,疼不疼啊?别怕别怕,奶奶不会放过这些害你的人的,走,奶奶带你去找医生看看。”
顾母说着就要抱着尹瑞晗起来,红着一双眼睛,眼角的鱼尾纹因为忧心而密密地皱起,却不料尹瑞晗一个大力的挣扎,把她推得一ρi股也坐在了地上。
“哎呦喂!”
顾母吃痛地高呼,却还是第一时间去看自己的孙子,探过肥大的身体想去看,结果尹瑞晗理都不理她,自个儿扶着墙壁站起来,俯身揉着受伤的脚踝。
“还孙子呢,我看你这辈子都别想抱了,倒不如回乡下借邻居的孩子抱抱过过瘾头吧!”
龙鸢适时地Сhā进来一句,让本心急如焚的顾母眼睛一阵茫然,转头仰视着龙鸢,又转眼看看陆暻泓,再偷偷瞄几眼苏暖,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
顾母见尹瑞晗没有流产出血的征兆,也就放了心,掸掸ρi股上那不存在的灰尘,凑近一脸不耐烦地尹瑞晗哄道:“儿媳妇,还疼不疼啊,都是妈的错,妈不好,妈不该没轻没重地推你,差点害得小金孙保不住,对了,那个女人刚才那话什么意思啊?”
尹瑞晗甩了甩顾母的手,撇开头不愿多说,龙鸢却饶有兴致地踱步过来,看着满脸疑惑地顾母,善意地提醒:“什么意思?不就是你的好儿媳妇,这辈子都生不下个蛋了,我劝你还是劝你那宝贝儿子早早去领养个孩子吧,免得老来无人送终!”
“鸢儿!”
陆暻凝故作训斥地一声叫唤,龙鸢吐了吐舌头,便优哉游哉地回到陆暻凝身边,不忘偷偷地朝苏暖眨眨眼,苏暖看龙鸢替自己出了口气,感激地笑笑。
虽然尹瑞晗假怀孕的事实骗不了多久,但这会子被别人揭穿出来,还是给了顾母致命的打击,尹瑞晗因为对方是陆家只能忍气吞声,但心里的恨却不少。
她没忘记,是苏暖间接害死了她的孩子,如果不是她,那场车祸根本不会发生,都是她的错!
顾母的眼睛蓦地睁大,瞳孔里满是不相信,她呆呆地转头,看着尹瑞晗的肚子,懵懂地眨了眨眼,再呆呆地看向龙鸢:“你的意思是……我的儿媳妇没怀孕?她……她……她的肚子生不出娃来?怎么可能,你们以为这样骗我我就会信吗?我不信,打死我也不信!”
顾母的双手比划着,僵硬的比划着,一双闪烁的眼睛望向苏暖,像是在寻求求证,在这些人里,她只认识苏暖,也只能相信苏暖了。
“既然不相信,就去看医生,医生的话比你的不相信更具说服力。”
苏暖自认为这样的回答不算落井下石,她不过是给出了一个建议,她素来不喜女人间的争斗,却也不容许尹瑞晗一而再的算计。
现在她所做的,和尹瑞晗比起来,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果然,听了苏暖的话,顾母的双手在空中停顿了几秒,这个一向听不进别人话的执拗女人第一次沉思起来,前前后后理解了一遍苏暖的话,然后突然两腿一软,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两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
尹瑞晗被顾母这突然的晕倒吓得不轻,她捂着微张的唇往边上躲开一步,看着这个状如牛的女人就这么栽倒在冰凉的地上,忘记了去扶一把。
廊间已经有好心的人帮忙去叫医生,但更多的是看热闹的人,因为顾母刚才那么一闹,根本没人肯上来主动帮一把。
待尹瑞晗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才犹豫地蹲下身,用高跟鞋碰了碰顾母的手,试探性的叫了几声“妈”,结果一看到顾母在那里直翻白眼,害怕地一边远离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给顾凌城,再也顾不上什么按计划行事。
围观的已经有不少人对不管婆婆死活的尹瑞晗出声指责,但尹瑞晗还是不敢靠近那浑身抽搐的顾母一步,只是苍白着脸,眼眶内蓄满了泪水。
苏暖有些看不下去,越过陆暻泓走过去,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陆暻泓皱眉看着她,意思明确,不让她过去趟这趟浑水。
陆暻凝也不赞同地对苏暖摇摇头,不是他们见死不救,而是她们见识过顾母的蛮不讲理和尹瑞晗的搬弄是非,这顾母要真出了事,难保这个罪名不落在苏暖身上,到时是有理也说不清。
苏暖自然知道陆暻泓他们是关心自己,也不一意孤行地偏要过去,只是瞅了眼地上的顾母,她以前小时候在青岩门见过这样的症状,便冲已经僵了手脚的尹瑞晗道:“如果不想你婆婆有事,最好马上掐她的人中,给她喂点水。”
这是乡下把人弄醒专用的土办法,尹瑞晗一听自己要去摸顾母那油腻腻脏兮兮的脸,顿时一阵干呕,怎么也下不去手,正徘徊犹豫间,医生便赶了过来。
医生看着碍事地蹲在一旁的尹瑞晗,刚在来的路上就听说了这里大概发生的事情,无外乎一个乡下老大娘不分青红皂白骂人,儿媳妇不但不劝着还火上浇油,如今见这儿媳妇置自己婆婆死活于不顾,更是没法给尹瑞晗好脸色看。
“让开,别挡在这里尽添乱!”
医生没好气地冲尹瑞晗一声呵斥,然后一点也不客气地推开了这位穿着名牌的有钱少夫人,对着地上的顾母一阵救治,确定无事后擦了擦额头的汗,从地上起来,对身体僵冷的尹瑞晗道:“没什么大事,就是一时受了刺激承受不住昏倒了,休息休息就会好,不用住院观察。不过,你刚才怎么能把老人家一个人丢在地上不管,长这么大,基本的急救措施难道不会吗?幸好发现得及时,又刚巧在医院,再加上老人家本身身体素质不错……就是有点发福,要是中个风什么的,有你们好受的!”
尹瑞晗被医生训得有些恼羞成怒,也懒得再装什么优雅矜持,反驳道:“我又不是医生,不会看病不会救人怎么了?你又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我把她丢地上怎么了,她就是死了也是你们医院救助不力的缘故,管我什么事!”
尹瑞晗的气话刚说完,便引起廊间其他病人的不满,指着她看不过去:“怎么会有这种人?幸好我儿子没讨这么个女人进门,不然我看,我也不用多浪费钱置办灵堂了,直接在喜堂上把丧事一起办了得了!”
“这年头的儿媳妇是越来越嚣张了!尊敬长辈的道理都放哪里去了!”
医生同情的看了眼地上悠悠醒来的顾母,无奈地叹了口气,嘱咐护士照顾着点顾母,自己就先行离开了。
苏暖他们一干人见顾母没事也不想久待,正想走,却听那顾母猛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嚎:“啊啊啊!这可让我怎么活啊!我的孙子啊!我怎么这么苦命啊!”
顾母那蹬脚踩地的大幅度动作让护士都不敢接近,躲到了安全位置,尹瑞晗心情本就烦躁,被顾母这么一哭闹,更是来了火气,低吼道:“孙子孙子!有完没完,还不起来,还要这么大吵大闹到什么时候?”
其实尹瑞晗对顾母清醒时还是保持着礼貌的态度,她们中间隔着一个顾凌城,尹瑞晗还不至于与顾母撕破脸,那样她和顾凌城的合作就会出现嫌隙。
顾母一听尹瑞晗那带着烦躁的声音,从呆滞的自言自语里拉回思绪,看向尹瑞晗的眼睛几乎要瞪出来,尹瑞晗暗叫不安,想转身拔腿就跑,顾母却已经猛然扑向她,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
“你还我孙子啦!你还我孙子啦!你个坏女人,竟然敢欺骗我和我家阿城!”
顾母那豁出去的恐怖神情吓得其他人够呛,靠近她的几个病房立刻关上门,生怕被这个一身蛮力的女人打进去。
尹瑞晗的头发本就是披着的,被顾母那么一扯,整个脑袋都被牵制着往后仰,让她的头发疼得发麻,可是顾母却越扯越来劲,让她又惊又怕,眼泪哗哗的留下来:“你想干什么!快……快放开我!你怪我没给你儿子生孙子,你怎么不去问问你宝贝儿子,你孙子是怎么没的?要不是他心里整天记挂着那个女人,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好上了,会魂不守舍地开车出车祸害我流产吗?”
“你个贱女人给我闭嘴!”
顾母一听尹瑞晗不但不跟自己道歉,还反过来说她家阿城的不是,顿时火冒三丈,用力一扯,在尹瑞晗的痛呼声里,将尹瑞晗拖到在地。
顾母眼看尹瑞晗挣扎着要爬起来,就自然想到刚才尹瑞晗把自己推倒的事,她刚才不计较是因为小金孙的面子,现在知道孩子没了,那是大帐小帐一起算,怎么也不肯这么绕过尹瑞晗!
她那肥硕的身体整个儿扑过去,压制住了尹瑞晗逃跑的动作,麻利地将尹瑞晗一个翻身,自己直接坐在了尹瑞晗的腰上,不顾尹瑞晗的哭喊,男人般遒劲的一只手控制住了尹瑞晗挥舞反抗的双手。
顾母嘴里碎碎地骂着,似乎还不解气,另一只空闲的手高高地扬起,大巴掌狠狠地掴下来,啪啪作响地朝尹瑞晗那精致光滑的脸上扇去:“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货!要不是你打电话骗我说是姓苏的害我们家阿城,我也不会得罪大官,害得我们家阿城还要替我去看人脸色!”
“我呸!生不出蛋的母鸡,还敢嫁给我们家阿城,你个死不要脸的贱人!想害我们顾家绝子绝孙,没那么容易!看我不打死你个贱女人!”
医院走廊上乱成一团,有保安接到病人投诉上来劝架,却在看到地上疯狂的顾母时,也被这骇人的气势吓得不敢轻举妄动,每次想靠近,都被顾母那“九阴白骨爪”挥开,还有保安不幸被顾母那锋利指甲划伤脸的。
谁也没想到事态会朝婆媳大战的方向发展,刚刚还关系亲密的婆媳突然间就反目了,而顾母下手也一点没留情,俨然是把尹瑞晗往死里在打。
那一边,陆暻泓瞅着顾母那满脸横肉抖动的狰狞样,不禁蹙了蹙眉心,一只手不自禁地握住了苏暖的,暗暗感慨自己的明智,没让苏暖落在这个野蛮女人的手里,不然现在苏暖就是尹瑞晗的下场。
保安看顾母越打越起劲,都有些担心起来,也不管自己会不会再被打伤,一闭眼冲过去,双手穿过顾母的腋下,倒抓着顾母的肩膀,就往边上拖。
顾母怒吼着挣扎,尽管上身便牵制住,却还是不打算这么放过尹瑞晗,对着趴在地上起不来的尹瑞晗又是踹又是踢的,挥舞的手里还抓着一大捧头发丝。
几个保安冲过来一起将顾母按倒在地上,四个大男人才勉强制服住顾母,却阻挡不了顾母的大骂声,也没法躲开顾母吐到他们脸上的痰水。
苏暖的手被陆暻泓握紧,她其实也是心有余悸,不由地反握着陆暻泓,看到蓬头垢面的尹瑞晗靠在墙壁边虚弱地喘气。
尹瑞晗的脸被顾母打得红肿不堪,早看不出是鹅蛋脸还是瓜子脸,本光滑的脸颊上还有几条血痕,一双皓腕上是紫黑色的淤青,嘴角渗着血丝,本精致的彩妆因为泪水的冲刷而面目全非。
这算不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苏暖看着如此狼狈的尹瑞晗,却生不出所谓的同情怜惜,尹瑞晗一直想要进入上流社会当一个真正的贵族,成为人人欣羡的知名名媛,今天这么一闹,她是出名了,却是臭名昭著,成为名流界的一大笑话。
如果尹瑞晗一开始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还会不会费尽心思地唆使顾母来城里,本想拿她对付苏暖,稳下顾凌城动摇的心,却换来这样悲惨的结果!
走廊上因为刚才那不可收拾的一架而越发地聚集了人,连陆家不少人也跟着出来看,陆暻凝粗略地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陆家人都了然地点点头。
苏暖对于自己而让陆家卷入这样的纠纷里感到抱歉,即使后面事情演化为顾家和尹家两家的事,但不能低估八卦的能力,谁也猜不准最后会被传成什么样。
陆暻凝拍拍苏暖的肩,目光温和而真诚地望着她,其他几位贵妇也是,都轻声安慰受了惊吓的苏暖:“别怕,我们家小弟在呢,就算要打也要踩着他的尸体过来,陆家男儿要是连自己的老婆都保护不了,还怎么在外面闯出一番事业!”
“这不怪你,谁摊上这样的事都没辙,就当是被疯狗咬一口吧,回家去睡一觉就好了,可别往心里去,不然咱们小弟可要发愁了!”
那纤柔的手抚过她的头顶,听着那带着打趣的安抚,苏暖的鼻子有些发酸,因为她的心中忽然涌现出了母亲的形象,聂晓颖从不曾慷慨给予的母爱。
这是苏暖有生以来,脑海里第一次主动地浮现出母亲的形象,曾经的曾经,她害怕去触碰心底属于母亲的那一块角落,即便无尽地渴望着。
难以想象,当看到这些宽厚地望着自己的陆家夫人,她们就那样自然地让她联想到了关于母亲的话题,那是聂晓颖这位亲生母亲都无法做到的。
虽然这些高高在上的贵妇和她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她们于此刻瞬间开启了苏暖对于母亲的隐秘情感。
“小弟,还不带着你媳妇回家去,要是吓坏了你哭还来不及呢!”
苏暖听到那温暖的声音,便清醒过来,非常地迅速,她看着眼前关切地看着自己的贵妇们,笑着摇摇头:“我很好,谢谢你们的关心,真的很谢谢你们。”
苏暖郑重地道谢让几人有些惊愕,饶是陆暻凝率先玩笑地拍拍苏暖的脑袋,娇嗔地和其他人笑道:“看这孩子,被你们都吓傻了,大家还是都回病房去了,以后成一家人了,想怎么看都行,这孩子皮薄,现在就先饶了她吧!”
陆家的人都不傻,明白陆暻凝的话中意,为了不让苏暖尴尬不自在,就笑呵呵地继续说了几句话,无外乎是给苏暖压压惊,然后才打算离开。
至于那角落的尹瑞晗根本无人问津,陆家人护短不理会她正常,就连那些看热闹的也没有谁热心地去叫医生,当然发生这么大的动静,医生恐怕不可能不知道,唯一的原因就是那医生也被尹瑞晗得罪了,不愿意来给她看伤势。
一时间,尹瑞晗变得无比凄惨,她想打电话找人,想去捡在掐架里摔到角落的手机,手刚伸出才发现,她根本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诉苦。
同学,这些年,她努力地往上爬,根本没记住那些人的名字和脸;至于朋友,不过是吃喝玩乐时才会相聚到一块的人。
她的母亲,这些年除了不断告诫她要不折手段地得到权势财富,还关心过她的死活吗?
她的父亲,那个对她而言全然陌生的男人,只不过给了她想要的一切。
她的丈夫……
布满了伤痕的手缓缓地收紧,指甲狠狠地嵌入掌心,尹瑞晗幽幽地转头,看到的是被众星拱月般包围的苏暖,还有那站在她身边如神祗般完美的男人。
她用尽了手段才攀上一个顾凌城,然而苏暖在被顾凌城抛弃、一无所有的贫穷境遇下,却轻轻松松就勾搭上了这么好的一个男人。
凭什么,凭什么什么好事都要给苏暖,为什么苏暖可以得到纯洁的爱情,而她这个真正的千金大小姐却只能用权势换来心爱男人的婚姻?
难道真的像陆暻泓说的那样,即使给出了高贵的生活,她也成不了一个受人尊重的高贵名媛吗?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她,还不容易当上了尹氏千金,现在却要因为这个愚蠢的村姑而前功尽弃,她不甘心,绝对不甘心!
尹瑞晗看向那被保安控制住的顾母的眼神几乎带着仇恨的幽怨。
走廊上忽然出现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尹瑞晗倏然抬起头看去,顾凌城神色绷紧地快步走来,身上只穿着一件紫罗兰色的衬衣,领口解开了几口扣子,领带没有系,西装也没有穿,显然是匆匆忙忙赶过来的。
尹瑞晗盯着顾凌城身上的紫罗兰衬衣,一颗心狠狠地被揪紧,却是自嘲地冷冷笑起来,嘴角的疼痛根本无法和她心口的痛楚相比。
在她大学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顾凌城,从第一次四目相交,她就知道这个男人的眼睛里有着和她一样茂盛的野心,都渴望得到权势,将其他人踩在脚底下!
她一直都希望能得到这样一个男人,因为他足够强大,内心强大的女人总是希望有一个足够强大的男人来匹配,在她见到顾凌城的第一眼就知道,只有这个男人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所以,她不遗余力地勾引他,即使知道他的身边女人无数,即使知道他心里住着另一个女人,即使知道……他对一个女孩万般宠爱,也依旧坚持着。
他明白她的勾引,却总是一笑置之,不过是更加巧妙地周旋,不拒绝却也不接受,和她玩着欲拒还迎的把戏。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六十二章 谁的替身?
顾凌城不会爱她,她清楚这一点,像他这样的男人,怎么会将感情寄托在一个女人身上,而她要的也从来不是一场风花雪月,她需要让她站在高处的机会。
顾凌城身边的女人换了又换,也许执着不肯离开的并非只有她,她见识过他对一个女人的纵容,也目睹了他转身面对另一个女人时同样的深情。
然而这都不是她所关心的,她没奢望在他身上得到可笑的爱情,见多了形形色色的男人,或者曾经付出过真心,却始终未改变被丢弃的结果!
顾凌城并不是那种一开始便强大到令人趋之若鹜的男人,遇见了那么多男人,她自然已经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强者,所以顾凌城值得她孤注一掷!
他结婚了,她却依然没有离开,她曾无意间在他的皮夹里见过他新婚妻子的照片,那也是她第一次知道苏暖,一个和顾凌城谈着柏拉图式Xing爱的单纯女孩。
她并不觉得挫败,因为她知道他并不爱他的妻子,她比谁都清楚他爱的是谁,当她第一次爬上他的床,在意乱情迷之际听到他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那个名字不是他的妻子,她终究相信他其实也并不爱他的妻子,他的妻子或许是一个比她更可悲的女人,活在一场谎言编织的精神式爱情里。
听着耳边那一声声深情缱绻的沙哑低喃,感受着那翻天覆地而来的疯狂情潮,她并不挣扎,只是睁开眼望着绚烂的水晶灯光,冷冷地承受。
既然早就知道他来找她不是为了爱情两字,又何必去在意那么多,只要能换来她想要的,即使是这样被当做替代品的亲热,她也愿意。
只是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怀孕,当她拿到那张医院诊断报告,望着上面怀孕八周的字样,眼底闪过无措的惘然,她没想过为一个男人孕育一个小生命。
顾凌城没有承诺过给她婚姻,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重蹈自己的覆辙,成为一个被人瞧不起的私生子。
然而当她越过医院拐角,看到婴儿房前的苏暖,她看到苏暖对孩子的喜爱,她听到苏暖和医生的对话,苏暖竟不怕死地想为顾凌城诞下一个孩子。
多么可笑,她想方设法想要打掉的孩子,却是苏暖拼命渴望拥有的!
她抚摸着自己的腹部,看着手里的怀孕证明,脸色有些苍白,并且犹豫,她站在角落,看着苏暖满脸的幸福,长久地看着,眼神开始变得冰冷。
她突然不甘心,同样是被顾凌城玩弄的女人,苏暖为什么能这样无忧无虑地幸福,她以为自己对顾凌城无情,却也无法忍受被一直当做替身的煎熬。
既然她不能活得开心一点,那么就找一个人陪着她一起痛苦好了!
她残忍地笑着,并且掏出了手机,拨通了她通讯录里从未拨打过的电话,那是她在顾凌城熟睡时偷偷记下的号码,属于苏暖的号码。
当她说出“我怀了顾凌城的孩子”时,她就站在苏暖的不远处,她望见迈下台阶的苏暖怔怔地站在原处,放在耳边的手机一动不动。
苏暖白皙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粉色的唇瓣失了血色,那甜蜜而青涩的笑早已消失无踪影,明媚的阳光笼罩着她,额头上是一层薄薄的细汗。
她忽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她冷眼看着苏暖那单薄的身体微微地晃动了下,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略带急促地喘息,她知道苏暖有心脏病。
她很想看看苏暖这样纯情的女孩发现被心爱男人欺骗后的反应,也想知道那个对什么都胸有成竹的男人知道谎言揭穿后会怎么做。
一手轻柔的摩挲着自己的小腹,一手捏紧了手机,她的唇角漾起甜美的笑容,就像是一个幸福的怀孕妈妈,对着话筒笑了一下:“我打算把它生下来。”
她没有听到苏暖的声音,自始至终都没有,只有静静的呼吸声,然后是嘟嘟的忙音,她却淡淡地微笑起来,因为她知道自己赢了。
她看到一个英俊而阳光的男孩出现在苏暖面前,她听到在男孩说了一声“苏苏,我回来了”之后,苏暖扑进了他的怀抱,就像个无助的孩子。
她不认识这个男孩,却看清了男孩眼中浓烈的感情,那是一个男人对心爱女人的呵护和在意,那一刻她无法不嫉妒苏暖,却也因此而更加讥诮地笑。
事情的发展似乎变得越来越精彩,因为她看到了顾凌城,他就坐在不远处的轿车里,他还维持着开门的动作,她看到他右手里那簇妖娆茂盛的红玫瑰。
原来这就是他不接她电话的原因,这就是他秘书口中说的约会,而他约会的对象竟是他的妻子!
那一夜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直至天边亮起黎明的天光,她听到公寓门开启的声音,自然知道来的是谁,她望见玄关间那踉跄不稳的身影。
这一次,她却没有如往常一样迎上去,她坐在那里,就像是瞬间凝结的冰雕,淡淡地看着他脱了鞋子,看着他走进屋子,也看着他手里的那束玫瑰。
他似乎没料到会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她,不过也只是瞬间的错愕,随即他便微笑了下,然后走到沙发边倒下,伸手揉了揉太阳|茓。
“怎么还没睡,在等我吗?”
他轻眯起眼,带着醉意的低沉嗓音别样的性感,脸上有种恣意而故意的笑意,她闻到他身上的浓浓的酒的味道。
他忽然将那束本该属于她妻子的红玫瑰递到了她的面前,嘴角夹杂着沉默的笑:“喜欢吗?送给你……”
“是专程买给我的吗?”
她紧紧盯着他的瞳眸,询问的语句却用了否决的语气,他只是仓促地笑笑,没有多解释什么,将玫瑰随手便丢在了茶几上。
“那就扔掉吧。”
甚至连骗她一句都没有。
彼此沉默地坐着,她低头看着茶几上那片妖娆的火红,她的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缄默不语,她不知道是不是真该留下这个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悠悠地站起来,转身往门口走去,没有翻云覆雨的缱绻,就那样简单地离开,当他的手握住门把时,她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轻到有些卑微的声音,却异常清晰地回荡在公寓里,她问他:“我可以要一个你的孩子吗?”
她坐在那里,却开始手脚发凉,她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伴随着沉重关门声的是他残忍而清冷的回答,只有三个字:“打掉它。”
她望着他消失的背影,他甚至没有多花一分钟来猜测她这样问的目的,就直接给出了一个否决的答案。
她在自己的身上验证了顾凌城的绝情,从前只是冷冷看着,如今亲身体味,才知道这种感觉原来糟糕得她的胸口被巨石压住,难以正常呼吸。
她想顾凌城要是知道他找过苏暖,他会怎么对付她,她对那一刻的到来竟有些兴奋和期待,还带着一丝的解脱,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在作茧自缚,竟会对这样一场游戏付出真心,可笑只是她一个人的真心。
她怎么也没想到苏暖会来找她,当她望着桌上那十万块钱时,她在苏暖面前跪了下去,一个出乎苏暖也出乎她自己预料的举动。
她跪在冰冷地地面上,仰头祈求着苏暖的成全,她望见那双凤眼里的澄澈干净,那不是像她这样的女人会拥有的,不得不说她被顾凌城保护得很好。
她和苏暖的年纪差不多,为什么苏暖可以享受着众人的宠爱和保护,而她却要费尽心机地周旋在不同的男人之间,博得他们一点点的怜爱?
她无法忍受命运的不公平,在看着苏暖无动于衷的神情时,心中的恶魔在咆哮,她为什么不能取代苏暖的位置,不能成为顾凌城名正言顺的夫人?
她不会打掉这个孩子,她要好好地生下它,即便她不爱这个孩子,它会是苏暖那自认为幸福的柏拉图式婚姻里最大的污点!
在某个深夜,她接到顾凌城的电话,她无法想象那个对爱情嗤之以鼻的男人会问出这样可笑的问题,他问她:“你爱我吗?”
她坐靠在床头,望着墙壁上挂钟里那滴滴答答走动的秒针,神色清淡如水:“我说过这场游戏我给你身体,你回馈我金钱和权势。”
“我没奢望你会付出真心,我只是不明白,一直这么卑微地留在我身边的女人,怎么会连个谎都不会撒?”
顾凌城的声音带着嘲弄的轻蔑,她的心像被薄刃狠狠地划破,她的声音在黑夜里凛冽而尖锐:“你希望我用爱情来拯救你?你不相信爱情,又有什么资格让我相信!”
“我不稀罕爱情,刚好和你一样,所以我们真的是天生的一对。”
电话那头飘来自嘲的笑声,然后她听到男人倏然冷然下来的声音:“来我住的地方,马上过来,你该知道地址的。”
他截然挂断了电话,不给她任何拒绝的余地,事实上,她并不想回绝这样一个机会,她想知道他为苏暖编织的“家”到底是怎么样的温暖?
在她敲开门之前,她没有料到会见到这样一个顾凌城。
面色平静,却有些苍白,下巴上带着胡渣,身上的暗紫色衬衫有些褶皱,胸口的扣子敞开着,露出精壮的肌肉,邋遢中透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慵懒地倚靠在门边,打开手里一罐啤酒,斜眼挑眉看着已经站在玄关口的她撇嘴笑笑:“你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跟随着她看向屋里的眼神,他看到了自己喝了满地的易拉罐,并未有任何的尴尬:“今天心情有些不一样,所以喝了点酒,你要不要?”
他单手Сhā在裤袋里,淡淡地说着,然后自顾自地喝起来,并且站直身往客厅走去,没有再理会她的存在。
她没想到他三更半夜叫她来竟是为了陪他喝酒,嗤笑了一声,她环顾着这间不算大的房子,白色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幅摄影作品,还有一些婚纱照。
她换了鞋子走到沙发边,看着他喝光了那罐啤酒,随手扔在了身边的那堆罐子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然后拿起最后一罐酒打开啜饮。
她学着他的样子,蹲下身,像他一样靠着沙发坐到地上,他轻笑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顾自己喝酒,喝光了啤酒他又起身,去冰箱里取了一瓶红酒。
“怎么不见你的小妻子?”
他取红酒的动作一滞,回头看了她一眼,眉角轻轻地皱了一下,便拿了一只高脚杯,在里面注满了红色的液体。
他重新回到沙发边坐下,摇晃着酒杯,抬头看着墙上的那些照片,笑起来,无法停止,眼神却幽深而清冷:“哦,她去雅鲁藏布江了,和她的骑士一起。”
骑士?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医院外苏暖拥抱的男孩,她瞟了眼笑吟吟的顾凌城,比起这个危险无情的男人,那个男孩会是一个很好的情人。
情人……她为自己想到的这个词而发笑,她突然夺过他手里的酒杯,开始啜饮那杯红酒,酸酸的,辣辣的,灼烧着她空空的胃。
“那么,你现在是在想念你的妻子吗?”
她扬起眼角的妩媚,嗤笑道,喝下了最后一口红酒,透明的杯沿残留着嫣红的唇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精致的脸孔,思绪仿佛飘到了远方。
她知道他并不是在看她,只是透过她望着另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她忽然不确定到底是谁,是他在床上叫唤的名字,还是……他的妻子?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看我还是走了,这里可是你和你小妻子的爱巢。”
她伸手撑着沙发起身,还没有站稳,他却忽然伸出手把她按住,按倒在了沙发上,她开始承接那一点也称不上温柔的吻,粗暴甚至带着藐视。
她没有丝毫的挣扎,只是安静地躺着,就像过去的无数次,任取任予,冰凉的光线里,她感觉到被急速褪去的衣服,贴身衣物划过肌肤发出暧昧的声音。
祼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因为冬夜里喧嚣的欲望和汗水而轻轻地痉挛,这个她一直渴望的男人正在她的身上任意妄为,她只是没料到会是在这个“家”里。
她偏过头,不期然地撞上一双晶莹剔透的凤眼,她在那里看到了羞涩的满足,她感觉到自己流不出的泪水,这让她几乎想要笑起来。
一张三十寸的大幅婚纱照就那样挂在客厅的墙壁上,那上面,教堂典雅的酒红色墙壁前,苏暖一身洁白的婚纱,轻轻地依偎在顾凌城的怀里,羞涩地低头恬笑,纯净的灯光照亮画面里圣洁的婚纱,无比的幸福。
她直直地盯着照片里苏暖的眼睛,躺在苏暖曾经和顾凌城相依而坐的沙发上,和苏暖的丈夫做着夫妻间的事情,她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得意。
她听到顾凌城急促的呼吸声,充满着血腥和欲望的男性声音,这是令女人骄傲和满足的声音,尤其是当着他妻子照片的面,她几乎想要笑出声。
她用力地抓紧他的头发,他粗糙的吻滑过她叫嚣的皮肤,让她在他的力量下轻轻地颤抖,她等待着他的占有,他粗重的喘息灌满了她的大脑。
她晕眩地勾起鲜红的唇瓣,她想起苏暖清高的脸,想起她俯视跪在地上的她时冷冽的眼神,那样骄傲的女人,如果亲眼看到这活色春香的画面会怎么样?
他忽然将她翻过身,从背后抱住了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和平坦的小腹,他并不晓得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他轻轻地在她耳边吐气,滚烫的呼吸充满了令人沉迷的酒气,她带着挑衅的眼神望着那穿着婚纱的苏暖,脸上是无法收敛的笑容。
没有害怕的颤抖,只有兴奋的期待,她想要去回应他热切的吻,却被他的大手捏住下颚,阻止她的回头。
“你是我的……”
她的嘴角露出残忍的无辜和骄傲地淡然,然而她的笑容在下一秒便僵硬。
“放开我!”
她忽然高声尖叫起来,用她自己也想不到的力量去推开压在她背上的男人,他却冷冷地扣住她肆意的双手,没有停下他的动作,尖锐苦涩的痛瞬间在她体内蔓延扩散,她感觉不到任何的欢愉和喜悦。
她仿佛一只不堪牢固的小舟,面临着暴风雨的侵袭,被咬破的唇瓣流出鲜艳欲滴的血丝,她仰起头,在橱窗玻璃上看到了这个无情的男人。
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胸口激荡地大幅度起伏着,他几乎冷漠地看着身下的她,她对这眼神一点也不陌生,那是他每次失控时喊另一个女人名字时才会出现的神情。
“你这个……变态!”
她断断续续地嘤咛出声,身体被禁锢得失去自由,她感觉到自己的脸上炽热的灯光留下的斑驳痕迹,好像历经岁月的霜降。
她的眼泪忽然流下来。
她终于见识到了顾凌城的绝情,他刚刚在她耳边,激烈地呼喊着,呼唤着:暖暖,暖暖,暖暖,你是我的,是我的。
他和另一个女人做(和谐)爱,嘴里却喊着妻子的名字。
她以为苏暖和她一样可悲,现在才发现,最可怜的只有她一个人,从来就只有她一个人!
她呆呆的看着婚纱照里的女人,她想告诉她:你赢了,毫不费力地就赢了,而我输了,输到成了他发泄对你欲望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糊地醒过来,浑身就像是被车轮碾过地疼痛无力,偏过头,便看到顾凌城酣睡在她身边,长臂揽着她的腰际,发出细匀平缓的呼吸。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窗外浓烈明亮的阳光,房子里一片阴暗,干燥寒冷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腥味,混合着某种潮湿的气息,让她战栗地窒息。
她撑起麻痹无力的双臂,离开他的怀抱,想站起身却双腿发软地滚落在地板上,冷硬的地板,咯得她的骨头发疼,捂着小腹,她扶住茶几打算爬起来。
她的衣服已经支离破碎,她缓缓地走向卧室,然而在门口她却停止了脚步,她竟隐隐不敢走进这个房间,这里面的温馨甜蜜让她自惭形愧,她不过是个替身。
曾经是一个女人的替身,如今却是两个……
她终究需要遮体的衣服,她鼓足勇气打开门,一阵清淡的香气萦绕在周身,她赤脚轻轻地走过,就像一个盗窃犯,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她看到那张不算宽敞的床上,两个并在一起的枕头,被子整齐地折叠着,她忍着身体的难受走到床边,忽然间明白为什么顾凌城无论在外面玩得多疯,都会在晚上九点前回家。
因为家里一直有个女人在等他,躺在属于他们夫妻的床上,等着他回家来。
她打开衣柜入目的却是满柜的紫色,她看到每一件衬衣上都有一张纸条,上面的秀隽字体让她苦涩地笑,她一直以为是顾凌城偏爱这个颜色,原来不过是他对苏暖的迁就。
她不忍再看下去,随手拿了一件衣服和裤子便重重地合上柜门,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却是那些纸条上的字:周一,周二,周三……
她想要离开这个让她厌恶地房子,却无意间看到茶几上的文件夹,皱起了眉头。
回头望了眼熟睡中的顾凌城,被好奇心驱使着打开了那个厚厚的文件袋,在她扫过那叠资料内容时,她的瞳孔慢慢地收紧。
当她看完最后一个字,她的唇角勾起残忍嘲讽的讥笑没想到,女婿竟然也会算计自己的岳丈,顾凌城竟然掌握了苏暖父亲贪污的证据,而他却没有当即交给纪检部,是因为苏暖吗?
她再次看向照片中的苏暖,内心却平静无波,这样的平静连她自己都感到一丝丝的害怕。
她将资料重新放回了那个文件袋里,却没有搁到茶几上,握着袋子的手指用力的收紧,她转过头凝望着顾凌城棱角分明的侧脸,目光渐冷。
顾凌城,你可以爱上任何的女人,惟独不可以是苏暖,我可以不在你的身边,但也决不允许苏暖拥有你,决不允许!
她用衣服裹紧自己,离开的时候顺手带走了那只文件袋,屋外惨烈的阳光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她却不可遏制地大笑,握紧了手中的袋子。
苏暖,你的选择会是什么?
是爱情,还是亲情……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六十三章
尹瑞晗从那埋葬在心底的回忆里拉回思绪,她看着顾凌城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她仰着头,想从他的眼睛里找到自己的一缕身影,却只看到另一道纤影。
原来在这个时候,他关心的既不是他那被保安按在地上的母亲,也不是她这个被殴打得狼狈倒在地上的妻子,而是那个被他抛弃的前妻!
一阵阴冷渗透进她的衣衫里,她盯着顾凌城那双黑亮的皮鞋疾步路过,苦苦地笑了笑,自嘲至极,连她都觉得自己还真是凄惨到了极点,她扭伤了脚站不起来,却没有人愿意来扶她一把。
只是,沦落到这么凄惨的地步,却是她自找的,但她没有机会去后悔,她早已回不了头,除了一路错到底,别妄想能够洗心革面,没人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尹瑞晗转头看向和陆暻泓站在一起的苏暖,其实也没什么好后悔的,最起码她的愿望实现了,苏暖和顾凌城再也回不到他们最初相遇的起点。
他们不是两个半圆,在寻寻觅觅一圈后还能合成一个圆,他们是两条直线,即使曾经的生命相交过,但也仅此一次,过期不候。
只是她觉得,她这一生都想不通,为什么苏暖触手可及的东西,她即使站在高凳上,踮起脚来都依旧碰不到?
她疲倦地将脑袋靠在墙壁上,透过顾凌城的身体,看到了苏暖和陆暻泓紧握的双手,勾起了嘴角,顾凌城你也终于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不是输给别人,是输给了自己的骄傲和那自欺欺人的深情。
今天在医院里发生的事,恐怕明天就会传开,她已经能想象出她那好不容易坐上尹夫人位置的母亲的反应,能猜到那些叔伯的借题发挥。
尹瑞晗看到对面消防栓玻璃上的自己,头发散乱,脸蛋乌青,一脸的抓痕,搁置在身侧的手缓缓地握紧,眼神也渐渐的坚定起来:她费了这么多功夫才走到这一步,无论如何,都已经不能放弃了!
----《新欢外交官》----
会在此刻见到顾凌城,苏暖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她只是平静地扫了顾凌城,眼神有一秒停留在他那一身紫罗兰色的衬衫,但随即便淡淡地移开。
陆暻泓身形直挺地站在那里,没有移步离开的意思,苏暖看着他,也掠过他那洁白得不染一尘的衬衣,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中贪恋习惯了这个颜色。
她不清楚这种转移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对紫色再也找不到曾经偏执的喜爱,反而对白Se情有独钟,她也不会知晓,这不过是心理因素作怪。
曾经的她,深深地迷恋着顾凌城,才会寻找最适合他的颜色,如今的她,看到顾凌城早已不复当年的自乱阵脚,然而却在陆暻泓笑而不语地望着她时,莫名地心乱如麻。
苏暖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处于走神状态的她被陆暻泓重重地捏了下掌心,微麻的痛觉让她轻哼了一声,埋怨地瞅去,却是他冷肃绷紧的侧脸。
那本环绕在她周围的陆家人开始三三两两地离开,苏暖有些不解,一般这个时候,一家人不是该同仇敌忾吗,怎么就这样不说一声走了?
然而苏暖这份疑惑,马上便被陆暻凝解开,陆暻凝拍着打算留下来的龙鸢的肩头,笑呵呵地拉着她往病房走:“如果连一个前夫都摆平不了,你小舅舅也妄为男人了!”
苏暖听了这话有些窘,陆家人难道都知道她离过婚,知道她是贪官的女儿,还是……其实也知道了她和少晨的那些过往?
苏暖有些不是滋味,陆暻凝却突然回头,含笑的目光落在她有些红晕的脸上,她因为内心的片刻狼狈而匆忙收回视线,却看到陆暻泓微微动了动眉脚。
顾凌城一路走来,便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无外乎一场恶劣的打架斗殴事件,而且当事人正是他的母亲和妻子,然而他的脸上并未有相应的尴尬和窘迫。
他在距离陆暻泓和苏暖两米远处便站定,淡笑地跟对视了眼陆暻泓冷冷的目光,转而看向苏暖,脸上的笑容扩大,白牙森森:“刚从办公室出来,接近年关工作都会比较繁琐。”
他就像是刻意在解释给她听,仿佛是怕她误会什么,苏暖听得眉心一敛,撇开脸,淡淡地看着走廊窗户外弥漫的暮色。
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也没必要在这里制造偶遇,苏暖轻轻地扯了扯陆暻泓的手臂,他却不为所动,就那样站着不走。
顾凌城的视野里倒映着苏暖望着陆暻泓时撒娇般的嗔怪,视线在她脸上停了一会儿,又笑笑,才交代了一旁的护士,吩咐她照顾一下尹瑞晗。
走廊上开始泛滥开沉默,足足有三秒钟有余,然后是陆陆续续的关门声,廊间又恢复了一开始的空敞,只剩下这场闹剧中的人物还有那些保安。
苏暖有些搞不懂陆暻泓想做什么,他却忽然放开了她的手,往前迈了一步,在和顾凌城正面对上的同时,也挡住了顾凌城看向她的视线。
顾凌城不着痕迹地嗤笑了一声,点了点头,便转移了自己的目光,他看似温和的带笑眼神扫了那些压制着他母亲的保安一眼,那些保安暗叫不安,想要放开却发现陆暻泓也正冷着脸盯着他们,顿时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这个时候得罪谁都吃不了兜着走,他们只是生活在底层的工薪阶级,虽然不清楚这两个对峙男人的地位,但从那气场来判断一定不是普通老百姓。
索性,几个人也不再去考虑放不放的问题,直接低下头,做眼观鼻鼻观心状,一副我谁的眼神暗示都没瞧见的老实模样。
地上被按得有气无力地一个劲儿哼哼的顾母一瞧见顾凌城来了,立刻又来了精神,拼命地挣扎起来,肥硕的身体使劲地扭动,仰高了头冲顾凌城喊道:“阿城,阿城,快让他们放开我!”
顾凌城回头看了眼那被保安卯足劲按住的顾母,皱紧了眉头,却在转脸看向陆暻泓时,俊脸上依旧带着些许的笑:“不知道家母做了什么,让陆副部长这样劳师动众地吩咐人看押着。”
“顾副市长说笑了,我还没有这个私下扣押令堂的权力,至于令堂为何会被医院保安控制行动能力,自然是令堂做了一些让其他人困扰的事。”
陆暻泓的声音冷冷清清,顾凌城闻言轻扬了下眉,轻轻地往前半步,缩短了和陆暻泓之间的距离,也更清楚地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冷漠和敌意。
然而这样对彼此的敌视产生得有些可笑,不过是因为一个女人,而不是事业上的利益,这样的理由说出去两人本身都会觉得可笑。
陆暻泓天性凉薄,顾凌城多情风流,即便性格天壤之别,但在某些方面却是惊人的相似,他们谁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置自己的事业于不利的地步;而如今,两人却为了一个苏暖而互看对方不顺眼,明明是素未蒙面的两人,却是恨不得拿刀在对方的身上狠狠捅一刀,所以即使看着对方笑,也是笑里藏刀。
听见顾凌城话中有污蔑陆暻泓的意思,本被陆暻泓藏在身后的苏暖,便拉下了脸,往边上迈了一步,看着顾凌城道:“顾副市长,在你不了解情况的前提下,请不要随便诬赖好人,刚才很多人都看到走廊上发生了什么事,你母亲擅自辱骂打人,保安上来劝住你母亲,到底孰是孰非,请你自己想清楚。”
好人。
顾凌城玩味着这个词,望着护在陆暻泓身前的苏暖,明明她的纤瘦娇弱和陆暻泓的颀长挺拔形成明显对比,她却还要自作主张地为陆暻泓出头。
她像只母鸡护着自己的鸡仔,有些滑稽,这里最没能力的就是她自己,却还要不自量力,他认认真真地看着这个傻瓜,觉得可笑,却笑不出来。
陆暻泓低头看着维护自己的苏暖,本凉飕飕的眼中慢慢透出一点笑意,甚至连嘴角也不可遏制地想要勾起来,却还是被他强行压下愉悦的心情。
没有什么会比这更让他来的开心,在顾凌城面前,苏暖选择维护他,这是不是就代表比起顾凌城,他更值得她信任和依赖?
角落被护士搀扶着起来的尹瑞晗,并没有当即离开,她就挨着墙站着,冷眼旁观顾凌城那逐渐僵硬的背影,眼中充溢着嘲讽。
当年陆少晨没有做到的事,他的叔叔做到了,顾凌城,高傲如你,也该尝尝被女人始乱终弃的味道,体味一下那些被你舍弃的女人的感受。
那一头顾母还在大呼小叫,然而却根本没人理会她,她心心念念的儿子只是静默地看着苏暖,似要将她的灵魂也看穿。
苏暖内心复杂地站在那里,非常奇怪自己竟然会这样鲁莽地冲出来。
然后她感觉到一双手搭在了她的肩头,一个强劲的力道,温柔地将她往后一扯,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腰肢,苏暖便从僵持的紧张气场被拉出来,彻底回到了陆暻泓的气场里。
那一秒,她忽然忍不住笑了一下,她觉得她刚才应该再回头对陆暻泓说一声“别怕,我会保护你的”,那样她就是一位保护王子的灰姑娘。
那双凤眼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洒满细碎的光,弯着唇角,却不期然地撞上顾凌城冷淡的眼神,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陆暻泓便已开口:“照理说,令堂关起门来打自己的儿媳妇,作为外人我们无权干涉,但如今事情发生在公共场合,现在是法治社会,而不是蛮荒时代,令堂肆意殴打旁人的行径已经严重触犯了我国相关法律条文。”
顾凌城望着陆暻泓那一副大义凛然的正直样,轻笑了下,眼角的余光掠过苏暖,也只有这个傻瓜才会相信陆暻泓是好人,就像曾经相信他那样。
他负责的城建案子突然碰到暗礁,所有的拆迁工作一夜之间被搁置,本积极配合政府工作的居民竟临时反悔,拒绝搬迁,也拒绝任何的说服条件。
而这一切变故就发生在瞿懿宁生日宴会后的隔天,除了陆暻泓他再也想不到第二个人,至于陆暻泓为何要这么做……顾凌城看向苏暖,男人的嫉妒心!
此刻陆暻泓死揪着他母亲的事不放,为的也不过是刁难于他,纯属于公报私仇的范畴之内,他不由地暗自冷笑,如果有机会,他也不会放过陆暻泓。
而那一边的顾母听完陆暻泓不留情面的控诉,早已吓得面色发白,一见势头不对了,也顾不得其他什么,立刻在地上哭嚎起来:“要死了哟!欺负我个老太婆哟!阿城啊,是她她她……她个小贱人居然骗我说怀孕了,原来是只不下蛋的母鸡喂!我的儿,妈为了你就算是拼了老命也要要打死她呀!阿城啊,我们的命怎么就这么苦,我的小金孙啊!”
如果没有顾凌城在场,顾母绝对不敢当着陆暻泓的面这么闹,她可是怕死了这个大官,但儿子来了就不一样了,她得把所有的错误都往尹瑞晗身上推,那样她儿子就不会受到牵连了。
想到这里顾母的底气更加地足,她挣扎了两下,见睁不开保安的钳制,于是只能仰高了脑袋哭闹:“哎哟喂!这不是欺负俺们孤儿寡母吗?还有没有天理啊!”
顾母哀嚎得格外厉害,演得也很尽力,眼泪哗哗地从那抹满了胭脂粉的眼角滚滚滑落,一张白脸顿时变得沟壑遍布,却没有任何人同情地上前安慰。
苏暖看着独自哭嚎的顾母,瞟了眼顾凌城,他只是站在那里皱着眉头,当他看向尹瑞晗时,尹瑞晗只是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便因疼痛而拧紧眉头。
“顾凌城,你信你妈的话,是我欺骗她我怀孕了吗?还是相信我的话,是你妈在这里睁着眼睛说瞎话?”
尹瑞晗的口气早已不闻一开始对顾母的恭敬,倒是多了嘲讽轻蔑地意味,顾凌城深味地盯了她几秒,便挪开眼望着顾母,那精锐的眼神让顾母身体一抖。
顾母知道自己这儿子不是唯她是从的孝子,从小他便有自己的主见,对她的话听的时候少之又少,如今被尹瑞晗一狡辩,儿子自然又要怀疑她闹事。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还好意思!就你那下不了蛋的身体,怎么配得上我们阿城,当得了我们顾家的媳妇!我一定让我家阿城休了你个烂女人!”
尹瑞晗被顾母这样一羞辱,怒极反笑,也不想再装什么优雅淑女,挣脱开护士的搀扶,斜睨着顾母:“配得上,配不上由不得你来说,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乡巴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只会丢人现眼!”
顾母被尹瑞晗这么轻视地一顿讽刺,脸一下子就涨红了,也不管躺在地上哭喊,在那些保安一不注意下,已经骨碌碌的爬了起来,跳着脚对尹瑞晗大骂:“你等着,有我在一天,我不会再让你个狐媚子勾引我们阿城!”
“呵,我倒觉得你该去注射一剂狂犬病疫苗,省得见人就咬。”
“你你你……”
顾母胖墩墩的手指指着尹瑞晗,半天说不出话来。
顾凌城看着两个女人的对骂,早就黑了脸,薄唇紧抿,目光也越发地冷执,没有偏帮谁,而陆暻泓和苏暖就像是局外人看着,没有任何的感想。
正在这时,走廊上过来两名穿着警服的民警,他们大概看了遍廊上的人,特意多看了几眼那凶神恶煞的顾母,然后才开口询问:“刚才是哪位报警说这里有人袭击国家高级官员?”
苏暖在看到警察时有片刻的怔愣,听到警察的询问便回头看陆暻泓,她以为刚才陆暻泓说报警是吓唬顾母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是我。”
陆暻泓淡淡地说了两个字,两位民警互看一眼,便走过来,想问些相关的问题并且带走嫌疑犯,那边的顾母早就吓得两腿无力,躲到了顾凌城的身后,探着头朝警察颤着嗓子道:“警察同志,我没有袭击,你们不可以愿望好人的,阿城啊,你帮妈和警察同志说说,别让他们带走妈啊!”
顾凌城侧眸看着顾母那恐慌的样子,转而看向神色平静地陆暻泓,陆暻泓则目光冷峻地看着顾母,不给她逃避的机会:“顾老太太,做人不可以这么不厚道,您对苏小姐的辱骂可是有目共睹的,在这层楼里随便找个人都能说出个大概,如果有必要我不介意让陆家的人作证。”
陆暻泓说到“陆家”两个字,两个民警眼中闪过了然,陆家,A市有权有势的陆家只有那军区大院里的那一户,可不是一般人得罪得起的。
“如果我没擦错,您左手第三个手指上的那个金戒指上,还残留着一些皮屑,警察同志可以拿回去化验,检验报告完全可以证明这位顾老太太刚才有对本人进行武力袭击,至于伤势如何,我会让法医进行验伤。”
顾母被陆暻泓那一连串流畅的指控说得一愣一愣,那涂着口红的嘴巴颤抖着,只能无助地握紧宝贝儿子的衣袖,然后胆怯地瞧着陆暻泓那严肃的脸庞。
“您在刚才半小时里,最起码犯下诽谤罪,故意伤害罪,扰乱公共秩序罪,我可以请到本市最好的律师来打这场官司,三罪并罚,顾老太太毫无悬念可以在监狱里安渡自己的后半辈子。”
“监……监狱……?”
顾母顿时僵化了,监狱在她这种乡下妇女的心目中,那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走进去就别再想走出来,她几乎无法想象她进去后的样子。
顾母的头皮一阵发麻,她偷偷地打量了陆暻泓半响,终于明白这个漂亮的年轻人丝毫没有和她开玩笑的意思,于是干净伸手扯了扯顾凌城。
顾凌城的脸色也不是很好,顾母做的那些事他也改变不了,如果是别人他还可以想办法不了了之,可是对方是陆暻泓,和他处处作对的陆暻泓。
顾凌城抿着唇瓣什么话也不说,这可吓怕了顾母,两只黑手一起扒着顾凌城的袖子,低声哀求:“儿喂!妈……妈有点不舒服,想回家去睡觉了……”
这是顾母想开溜的信号,说完也不管顾凌城是什么反应,松开顾凌城的手臂,一溜烟就往外跑,只是没跑两步,就被保安拦住了去路。
顾母被陆暻泓那么一恐吓早没了多少胆,现下又被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围住,立刻吓得跌坐在地上,翻着白眼想装晕过去。
尹瑞晗冷嘲地嗤笑一声,也没有兴致再看下去,和护士说了几句话,便被扶着去看医生,转身前望了眼沉默着的顾凌城。
顾凌城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抬头看向陆暻泓,他背在身后的手狠狠地收紧,一抹笑噙在嘴角,眼神凛冽而冷酷。
苏暖站在陆暻泓的身边,隔着一段距离,却看清了顾凌城眼中的不甘,是啊,他怎么会甘心,就这样屈服在陆暻泓的面前,然而在强权面前,不低头的下场又是什么呢?
“顾副市长以为我会控告令堂吗?”
陆暻泓笑着,很轻松愉悦的语调,他看着顾凌城清冷的神色,补充道:“我临时改变主意,与其将一个不知悔改的人送进监狱去危害他人,倒不如就此放过她,让她在家好好地享受天伦之乐。”
天伦之乐?放着这么个性格的顾母在顾凌城和尹瑞晗身边,再外搭一个尹夫人,可谓三个女人一台戏,顾家恐怕从此以后永无宁日吧?
陆暻泓未免也太黑了点,苏暖忍笑地看向陆暻泓,就见他正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支票,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递到顾凌城跟前,淡淡地道:“金额你自己填,就当是你那些年照顾暖儿的辛苦费,从此你们互不相干。”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六十四章
陆暻泓的话令人没法将之与客气联系到一块儿,甚至乎,他都不愿在人前给顾凌城留下一点颜面,就那样直接地递上支票。
用金钱衡量那段玉葱岁月里的甜蜜回忆,无疑于是一种莫大的讽刺,也是对过去感情的质疑和否定。
然而,现在的苏暖对陆暻泓的举动没有丝毫的气愤,因为她心里很清楚,那段她曾认为美好的记忆也不过是用谎言堆砌而成的,不容她去否认。
既然曾经未用真心,那现在用金钱去兑换又有什么不对?
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苏暖这样释怀,顾凌城瞟了眼那张空白的支票,对陆暻泓冰凉的眼神视而不见,淡淡开口,眼睛却是径直望向苏暖:“曾经那些在一起时的回忆,你以为你想要抹去就能随便抹去吗?陆部长,后来者居上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八年,不是每个男人都给得起这个八年。”
苏暖十五岁之后,她的一切几乎都是他给的,就连她那自以为是的出走,堕落或是自以为是的独立,都从未离开过他的管辖。
顾凌城微笑地看苏暖骤然拧起的眉头,她是应该要明白了,她是他投资最长时间,最多精力和耐力的女人,他怎么会允许她轻易地逃离?
不管是陆少晨还是陆暻泓,都不该这样动摇她对他的感情,她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他一直都该是她的全世界,而不是人生路上的一处过境栖息地。
他给了她那么多东西,把冰天雪地的她温暖成了一瓣花朵。
然而他只记得女人也和男人一样,曾经沧海难为水,却忘记了花开一季,一旦枯萎,来年即使还生长在同一花枝上,却已不再是同一朵。
顾凌城目光幽深地凝视着苏暖,他看见她的脸上是浅淡的笑,然而却莫名地让他忐忑不安,那不是他所期望的眼神。
不曾眷恋,不曾徘徊,连恨也没有。
恨着至少也是好的,那样他还可以铭刻在她的心头,若是不恨,又说明了什么,毫不在意?从此萧郎是陌路?
“既然抹不去那就用强力去污剂,如果还是不行,那就扔掉好了。”
苏暖仿若没看到顾凌城转而变深的眼眸,不自觉的笑笑,转回头,禁不住轻轻“啊”了一声,她发现陆暻泓下巴上的伤口有些红肿。
“这里也没什么事了,还是去处理一下你下巴上的伤口吧。”
苏暖说着就低下头,拉开双肩包的拉链,想要找出一张干净的纸巾,焦急专注的神态不似做作,陆暻泓伸手抓过还在掏包的苏暖,语气有些别扭的轻悦:“我没事,只是小伤而已。”
陆暻泓转向顾凌城站立的方位,握着苏暖的手温柔地收紧:“诚然如你所说,八年是一段不短的时间,也的确很难让人去遗忘,正因为如此,它才会让我不惜浪费一笔不小的金钱去购买。”
顾凌城扫过两人紧扣的手,眯眸打量着陆暻泓,微微一笑,浑不在意:“那八年对我来说是很愉快,直到目前来说,也未对我造成什么不利的影响,所以不需要陆部长的这笔……精神损失费。”
“我从没打算给顾副市长什么损失费,这张支票,是我用来买走以后顾副市长任何可能与我未婚妻发生纠缠的机会,顾副市长是聪明人,不会不明白吧?”
“未婚妻?”
顾凌城皱起眉头,目光在陆暻泓和苏暖间徘徊,眉角一挑,继而淡笑:“陆副部长问过你身边的这位小姐,真的愿意嫁给你吗?还是,一直都是陆副部长在一厢情愿地做着自以为是的事情?”
陆暻泓也笑:“一厢情愿或者是自以为是,这样的成语恐怕更适合顾副市长自己身上,她愿不愿意现在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因为有些事她必须知道。”
顾凌城依旧笑笑的,唇角勾着笑,眼角瞟了眼苏暖:“陆副部长似乎对自己总是这么有自信。”
苏暖觉得这样的笑容有些暧昧,她其实也不喜欢陆暻泓和顾凌城之间的称呼,两人每次都偏重咬住一个“副”字,似乎这样就会让对方掉面子点。
两个男人之间你来我往的交谈也让她Сhā不上嘴,陆暻泓却突然放开她的手,然后轻轻地挽住了她的腰:“我喜欢她的程度,比你能够想象的还要深,我能为她做的事,比你能想象的还要多,以我的身份和陆家的地位,虽不能保证让她呼风唤雨,却也能承诺她一生的安然幸福,至于穷困潦倒的遭遇,以我的能力,即使失去现在的工作,也决计不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我的家人,绝对不会像你身后那位老太太妄断而势利,我永远不会把我喜欢的女人置于一个尴尬的境地,更不会为了那些虚无的权力地位而放开她的手,让她一个人去承担那些伤痛。”
这些话就像是特意针对顾凌城说出的,陆暻泓将顾凌城曾经对她的伤害用最诚挚的语调来说出对她的许诺,她瞬间变得茫然而酸涩。
陆暻泓移开和顾凌城冷冷对视的眼,看见苏暖眼角的细碎的水光,浅显地挑起唇角露出微笑,却没有说破她的情绪,只是深深地望着她:“如果有一天真的注定要失去什么,我只知道唯一不能放弃的是我身边这个女人。”
那样的话,像是公开的示爱,却没有过多的修饰词,也没有妙语连珠的语言,但是却能让人一下子就听出说者的真心,直白地撞击人的心口。
苏暖的目光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她转过头,对上了那双琉璃般美丽的琥珀色瞳眸,一颗心在胸口跳动得越发地迅即激烈。
陆暻泓却重新看向顾凌城,本严肃的脸上是星星点点的笑:“不管这个世界上其她的女人有多么地好,但是,我并没有遇到,我遇到的只有一个她,也只想是她。”
“我可以在这里做出保证,从她接受我的那一秒起,我的一辈子都是她的,绝对不会再交付给第二个女人。”
苏暖呆呆地望着陆暻泓的侧脸,望见他眼底淌露的认真,听到陆暻泓稍作停顿后,加了一句:“当然,她的一辈子也只就能属于我,至于那些别有居心的人,我会不遗余力地清除,以绝后患。”
顾凌城听着陆暻泓略带警告的宣言,眉头拧起来,笑了下,努力想要掩去心中隐隐压抑的窒息感:“看来是我小觑了外交官的口才,陆副部哄女人开心倒是自有一套章法。”
“讨女人欢心这个强项我并不想担,我这么说纯粹是为了自己。言尽于此,顾副市最好清楚地记得,自己还是一个有夫之妇。”
陆暻泓的语气只能用不善来形容,苏暖却禁不住弯起嘴角,似笑非笑地仰望着这个浑身散发着强劲醋意的男人,也赞同了顾凌城的说辞,令人钦佩的口才!
陆暻泓低头看着苏暖含笑的表情,皱了皱眉头,好像在反思自己刚才那番话说的不合理之处,当他正打算继续开口补充时,苏暖忙圈住他的手臂:“走吧,去处理一下伤口,要是发炎就麻烦了。”
陆暻泓不说话了,却也站着不肯迈动脚步,苏暖不解地偏过头,却见陆暻泓早已不复刚才和顾凌城对阵时的神采飞扬,紧抿着嘴角一句话也不回答。
苏暖沉忖了一两秒,像发现了新大陆般,凑近陆暻泓的耳际,踮着脚尖小声发问:“陆暻泓,你不会是……害怕看医生吧?”
苏暖一直观察者陆暻泓的神态,果不其然,发现他眉头轻微地蹙了下,不由地勾起了唇瓣,拉起他的大手用力地往前拽,柔声哄道:“乖啦,听话,回家给你买糖吃,陆部长?”
陆暻泓配合地勉强走了几步,半拉半就地,望着苏暖那打趣的俏皮样,而后瞟了几眼走廊上的其他人,轻咳了一声,绷上了脸:“有你这么跟国家官员说话的吗?”
“哪有你这么废话的,我又不是你下属,少拿官威压我!”
陆暻泓的耳根处似烧着了火,红意不断地朝脖颈处蔓延,偏偏一张脸却绷得更加的冷,任由苏暖拉着往医院外走。
顾凌城站在原处,冷眼看着苏暖和陆暻泓拉拉扯扯离开的背影,顾母见陆暻泓走了,那股敬畏感自然也随之消散,慢吞吞地蹭到顾凌城身边:“阿城啊,姓苏的那个女人,怎么就攀上那个大官了,你什么时候休的她?”
“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顾母被顾凌城一句话噎得对不上来,而顾凌城已经转身径直离开,便也不再多问,只是扯着脖子朝苏暖他们的方向骂了几句泄泄愤,就灰溜溜地拎起刚才她藏在护士接待台后面的青布包,拍了几下,骂骂咧咧地紧追着顾凌城而去。
苏暖将陆暻泓拖到医院大厅的座椅上,让他在那里等着,既然他不肯让医生看,那她只能自己买药给他涂,苏暖拿了药刚转身,就看到了陆暻云双手负背站在落地窗外。
就像是感觉到有人路过,陆暻云缓缓转过身,在看到苏暖时并未有多惊讶,更让苏暖觉得他就是专门在等着她。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六十五章
苏暖缓下步伐,双手里捏着创可贴、消炎药水和一包棉签,在对上陆矇泓深思般沉敛的眼神时,她觉得自己的心颤了一下,还是轻轻地领首致意。
陆暻云盯着苏暖手里的药物,静静地,过于漫长的沉默,苏暖亦不知道该和这位长辈说些什么,唯有内心逐渐蔓延的愧疚。
她以为陆矇云出现在这里,是想质问她为什么会和陆矇泓在一起,是想让她离开陆矇泓的身边,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和陆家再扯上关系。
然而,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一声招呼也没有,他们只是各自沉默着,站在在安静的走廊间,许久之后,陆矇云便径直转身离去,没有说一句话。
苏暖望着陆矇云转身离去的背影,终究抵不过内心的驱使,朝陆矇云侦低地开口:
“对不起。”
陆矇云的脚步一顿,他明白苏暖的抱歉,回转过身,望着苏暖,思忖了几秒,才幽幽地开口:
“有个问题,我希望苏小姐能认真回答我。”
苏暖走去医院大厅,却有点魂不守舍,她的耳边还萦绕着陆矇云的询问:
“如果少晨还活着,少晨和矇泓,苏小姐的选择会是什么?”
心不在焉的苏暖在拐角处就撞上了一个人,她赶紧道歉说对不起,手中的药物却不敢放开,却听到头顶响起熟悉的清冽嗓音,不急不缓:
“拿个药怎么去这么久?”
“獭你难道不知道挂号开药方拿药都是要排队的吗?”
陆矇泓凉凉地斜了义正词严的苏暖一眼,伸手拽过她的一只手,就往外面走,苏暖不得不快步跟上,把视线投注在他背影上,不自禁勾起了嘴角。
她想起自己回复陆矇云的答案,两年了,她终于可以鼓足勇气说出那个少晨也曾询问过她的问题,只是少晨永远也听不到她的答案。
“对于少晨…我很抱歉,他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我最敬爱的兄长,虽然这么说,很唐突也很自私,但我不想欺骗您,我……,想和陆矇泓在一起。”
陆暻云听完她,若有所思地盯着苏暖看了良久,最后摇了摇手,示意她可以走了,至于她的回答,他没有表达任何的看法。
她这一生唯一辜负的就是少晨的情,然而感情的事又有谁说得清,就像她从不知道自己还会在顾凌城之后,爱上另一个男人。
陆暻泓下巴上的伤口被苏暖清理过,苏暖撕开了一张创可贴,小心地替他贴上去,看着她仰起头踮着脚,又抬高手,不禁体贴地弯下身配合。
两人就这样站在医院门口的内侧,外面天色已暗,两道身影倒映在玻璃窗上,男的颀长英俊,女的纤柔灵动,身影重叠,仿佛相拥而立的亲密爱人。
陆矇泓弯腰后,和苏暖挨得很近,几乎能看清她白皙的皮肤下隐隐的血管,那因为专注而微启的粉唇,呼出温热的清香气息,若有似无地喷在他的脖颈上。
陆矇泓忽然咳了一声,转开眼不再看苏暖,却恰好看到玻璃窗上两人都额投影,就那样默默地注视着,禁不住怦然心动。
看着看着,又不由自主地垂下眸,细细地观察起苏暖那近在咫尺的脸,本清冷的眼角露出一点点的笑意来,却被苏暖责备地一声嗔怪:
“别动,要是黏到伤口上疼死你!”
陆矇泓闻言非但没有任何的不悦,反而望着苏暖那凝眉责怪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愈发地不可收拾。
苏暖对他的防备日趋放下,也渐渐在他面前袒露真性情,不再是初见时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这样的改变是不是就在说明,对他,她也并不是不为所动的。
这样的女人,对爱太过执拗,一旦认准了一个男人,便再也看不到其他人,陆矇泓看着专注地为自己处理伤口的苏暖,心中一动:
现在云淡风轻的一份心情,往往走过去刀山火海后的考验,他眼前的这个女孩,在遇到顾凌城后便不再长大,如今却也学会冲破蚕蛹化茧为蝶。
“为什么……,会选择顾凌城?”
苏暖正在用拇指的指腹轻压着那张创可贴,想把它按得牢固一些,听到陆矇泓按捺不住的询问,只是不甚在意地笑笑,稠密的睫毛微微地忽闪:
“或许……,嗯……,可能是长大后对缺乏的童年的一种填补吧,其实,换个角度来看,顾凌城对我真的很不错了,虽然他怀着某种目的接近我,但那些年他为我做的,对我的照顾超越了我的亲生父亲。”
苏暖说着,用柔软的指腹在他坚毅的下巴上,来回摩挲了几下,让他觉得整个下巴都瞬间燃烧起来,一抹清晰可见的红晕爬上他的脸侧,盘踞不下。
“可能这就是心理学上说的心理依赖症吧,顾凌城一开始便以一种长辈的姿态进入我的世界,渐渐地,养成了习惯,见不到他就会感到难受,久而久之就离不开了。”
“即使后来我知道他背叛了我们的婚姻,我也试图做出过挽留谅解,因为我清楚,和他划清界限,我失去的不止是一个丈夫,更是我那么多年所依赖的亲人,所以,我曾一度迷惘过,找不到人生的方向,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苏暖笑着以这几个字做出最后的总结,她察看了一下陆矇泓的下巴,确认没事后才放心地舒了口气,也不再一直踮着脚,站好在地上。
“好了,只要晚上洗澡时小心点就……”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吻住了,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但她还是有些无法接受这样大胆地在公众场合亲热。
她只来得及嘤咛一声,捏紧手里剩余的创可贴,却没有强烈的排斥感去推开他,也没有足够的力气去挣扎,只是改而环住了他的腰际。
飞沙走石的感觉,被全面地包裹住,唇舌被彻底地舔了个遍。
而后她的腰被一捞,整个人贴在了陆矇泓的怀里,陆矇泓仿佛很心满意足,唇碰了碰她的额头,苏暖被吻得无力,像慵懒的猫儿黏在他的身上。
当苏暖意识到陆暻泓低下头就要继续时,忙不迭地抬手捂住红肿的嘴巴,睁圆一双凤眼瞪着意犹未尽的陆矇泓:
“你别乱来,这里是医院,被人看见不好。”
陆暻泓皱了皱眉,显然不高兴苏暖的拒绝,却也没立即放弃,不懈地扳过苏暖的肩头,严肃着脸色又重复了低头的动作,大有越挫越勇的架势。
苏暖狼狈地躲闪,过道上已经有些人指指点点地往这边看,她的脸染上红晕,低声告诫陆矇泓,却发现效果显微,他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里。
等到重复第三次还被拒之门外时,陆矇泓显然有些急躁了,一张板着的脸有些尴尬,竟然直接抓开了苏暖的手就要亲下去,吓得苏暖死死地闭紧嘴,紧张地盯着陆矇泓。
陆矇泓对苏暖有些没辙,也注意到四周古怪的眼神,自知是自己情难自控惹得麻烦,却也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装模作样地冷着脸,目光却讪讪地盯着只慢一步就可以亲到的苏暖的嘴,不满地拧紧眉头:
“你难道不觉得今晚的气氛很不错吗?”
苏暖警惕地倒退了一步,脱离了某人的魔爪,听完陆矇泓那胡扯的接吻理由,重新慌忙捂着嘴,气瞪着他的一脸正经。
陆矇泓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苏暖本紧捂着嘴,忽然放开了手,脸上的警备瞬间被错愕的窘迫代替,她望着陆矇泓的身后,轻声唤了一声:
“是参谋长……”
陆暻泓看着苏暖有往后退走的趋势,以为她借机撒谎想要躲开自己,徵微地眯起眼眸,稍稍地弯下身,本Сhā在裤袋里的手摸摸苏暖的侧脸:
“还学会撒谎了,嗯?想走也不是不可以,好好地叫我一声,我要是听得高兴了,就不再为难你。”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流氓调戏良家妇女,偏偏这个流氓还用极为正经的姿态说出来,苏暖瞥了他一眼,又看向他的身后,然后忽然开口叫了声“叔叔”。
这不叫还好,一叫直接把陆矇泓的脸叫黑了,他本想听苏暖娇羞地唤他一声哥哥来听听,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直接升级做了叔叔。
陆暻泓最在意的就是自己被苏暖说年纪大,这会子竟赌气地掐了下苏暖的脸颊,疼得苏暖一声痛吟,收回远望的视线,哀怨地瞪向陆矇泓。
陆矇泓却好像刚才那幼稚的行为与自己无关,双手Сhā着裤袋,一转过身就看到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瞿弈铭,正一脸阴沉地看着自己。
“小周,从今晚开始你就负责贴身照顾二小姐,要是二小姐每晚八点前还不回家,必要时可采取暴力不合作手段,决不能让人再趁火打劫!”
苏暖的脸立马就通红,她刚才其实想提醒陆矇泓,瞿弈铭来了,估计还看见了他们在门口的胡闹,偏生陆矇泓当她是找借口开溜,还一个劲乱来。
陆矇泓在看到翟弈铭的瞬间,就僵硬了脸上的笑意,尤其是瞿弈铭的一通命令,更是让陆矇泓难再高兴起来,这摆明是针对他的,不由地蹙紧了眉头。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六十六章 结婚证?
苏暖察觉到气氛变得异常的古怪,瞿弈铭看着陆矇泓的脸色始终阴沉沉的,陆矇泓也好不到哪儿去,神色凛然地盯着瞿弈铭,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大眼瞪小眼,好似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战争,并且开始硝烟弥漫。
“叔…叔…”
苏暖对这样的场景有些郁闷,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来缓解气氛,怕多说多错,索性试探性地朝瞿弈铭一声叫唤。
瞿弈铭一听苏暖对自己的称呼,脸上的阴霾瞬间一扫而光,转开和陆矇泓比拼眼神犀利的眼睛,温和地望向苏暖,轻轻地“嗯”了一声。
即便不是他曾经和苏暖说的“爸爸。”然而苏暖愿意叫他一声“叔叔”,已经说明苏暖对他最起码不是那么排斥,这让他没由来地心情愉悦。
翟弈铭瞟了眼站在一边不做声的陆矇泓,脸上本亲和的笑便收敛了几分,朝苏暖招招手,示意她过来,不忘温情地说了一句:
“过来叔叔这边,虽然说现在社会开放了,但还是得注意一点男女之防,尤其是提防那些油嘴滑舌的,回去让小周教你几招防狼招数。”
苏暖顿时尴尬地红了脸,却还是乖乖地走到瞿弈铭身边,陆矇泓的脸上则覆上了冰霜,一张嘴绷得死紧,看向故意针对自己的瞿弈铭:
“翟参谋长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回到崔家连恋爱自由都要被禁锢吗?”
瞿弈铭慈祥地看着低头看着自己脚尖的苏暖,刚想抬手拍拍苏暖的脑袋,却被陆矇泓那凉凉的语调说得嘴角有些耷拉下来,然后就看到苏暖红红的耳根。
其实瞿弈铭也不是说要阻止陆矇泓和苏暖交往,若他反对在第一次看到时,便会想方设法阻挠,将两人的感情扼杀在摇篮里,而不是现在才站出来破坏。
至于整弈铭为何此刻对陆矇泓会诸多不满,全源于他刚才一进门就看到陆矇泓对苏暖的调戏,当着人来人往那么多双眼睛,又是搂又是亲的。
即便苏暖不是他的亲生骨肉,可是对苏暖他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或许是因为对她的亏欠,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对这个孩子好,早就将苏暖视若己出。
就像大多数父亲一样,看到自己的女儿被人调戏,自然也放不下心,生怕自家的孩子吃了闷亏,即便那个男人是自家孩子的对象。
尤其是当他站在那里,听到苏暖娇弱地说着一声声“你别乱来,你别乱来”,一双小手欲拒还迎似的怎么也推不开陆矇泓耍无赖的身体,顿时起了护犊之心,差点就冲过来把这个臭小子一拳撂倒。
瞿弈铭低头瞧见苏暖那艳红的脸颊,自然料到苏暖为何如此,有些头疼地捂了捂额头,要不是现在地点不合适,他真想告诉苏暖:
傻丫头,你刚才怎么能傻乎乎地杵在那里,只顾喊着别乱来别乱来,你难道不知道你越这么说,男人就越来劲吗?
也怪这丫头心思单纯,不知道男人的那点花花肠子,一想到陆矇泓对苏暖调情的画面,瞿弈铭抬眼看向陆矇泓时的目光更加冷了几分:
“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我想也不需要我来教导你怎么处对象,谈恋爱就该有谈恋爱的样子,你也三十好几的人了,就该学会稳重自持,小暖年纪小,不懂事,你就该好好照顾她,教导她,而不是起个坏的领导作用。”
在部队里做惯了思想工作的瞿弈铭这番话说下来,直让陆矇泓沉下了脸,尤其是瞿弈铭说到他的年龄问题,简直是踩住了他的痛脚死死地不放。
其实相差九岁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偏偏陆矇泓本人素来追求完美,苏暖本是他侄女辈分的,如今和他成了一对,生怕别人说他老牛吃嫩草,被人抓住把柄。
翟弈铭话说完就注意到陆矇泓那难看的脸色,心里也有些不乐意了,敢情这小子已经嚣张到这个地步了,那以后苏暖要是真嫁过去,还有什么地位?
瞿弈铭并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因为馨儿的事对陆矇泓虽心存芥蒂,但也很明白,一码归一码,当年是馨儿自己死心眼,认定了一个陆矇泓便钻了牛角尖。
陆峥嵘当年也只是说介绍两家孩子认识,并未明说确定两孩子的婚事,只是馨儿还有外界将事情理所当然化了,至于陆矇泓本人自始至终都未表现得对馨儿殷切可嘉,更别提想要娶馨儿为妻了。
如今看陆矇泓是真的钟情于苏暖,他也自觉没有理由去阻挠,对苏暖这个孩子,他虽然没有直接伤害过她,但也因为他而让她失去了一个幸福的家庭,这一点是他这辈子最弥补不了的缺憾,唯有用余生去照顾好这个孩子。
然而看到陆矇泓这番“嚣张”的样子,瞿弈铭自然想挫挫他的锐气,本板着的脸在看向苏暖时便自动温柔起来,和蔼地笑着道:
“等会儿我就要回京城了,丫头就当是给我送送行,陪我去机场吧。”
苏暖没料到瞿弈铭峰回路转得这么快,有些怔愣,却没有任何正当的理由来回绝,当她望着瞿弈铭那温和的眼神,还是禁不住地点点头。
“小周,去把车开到门口,对了,记住我的嘱咐,以后小姐外出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小姐,知道吗?”
“我知道了,参谋长。”
警卫员小周军姿端正地点头,一丝不苟的严谨态度让苏暖不得不相信瞿弈铭说的不是玩笑话,偷瞄向陆矇泓,只瞧见一张绷紧的阴沉俊脸。
机场早就有一架军用运输机在等候,苏暖才知道瞿弈铭放心不下她,才在来机场的路上特意绕道去了趟医院,否则现在他恐怕已经在半空中了。
飞机的旋翼开始缓缓地转动,也带动周围的气流翻滚,苏暖站在距离飞机的安全距离,目送着瞿弈铭离开,只是瞿弈铭走了几步便折了回来。
翟弈铭的脸上带着一丝笑,苏暖惊愕之余,也盈上了宁静的微笑:
“您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吗?”
瞿弈铭看着苏暖谦逊的笑容,沉吟了片刻,才开口:
“决定将户口迁进瞿家的户口本里,真的是你自己的选择吗?我一直希望你能快乐地生活,而不是因为一些外在的因素而做些自己不喜欢的事。”
“嗯…姓氏不过是形式上的东西,并不能代表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我已经想清楚了,姓苏还是姓瞿,都无法改变我有一个至亲的父亲,我想,我只要记住我爱他这一点就足够了。”她轻轻地扬起嘴角,就像是个怀念着父亲的孩子,很纯粹简单的笑,瞿弈铭望着苏暖那洋溢着崇敬的目光,笑着点了下头:
“你倒是很不愿意掩藏自己的真实想法,难道就不怕我一不高兴改变主意?”
“那是因为您什么都知道,如果你不高兴的话,就不会去医院看我。”
瞿弈铭听完苏暖的解释,只是默认地笑了笑,望着苏暖的眼神变得诚挚: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执意要留你在瞿家吗?”
这个问题……不可否认,也是苏暖所好奇的,她抬起眼便看到霍弈铭脸上静谧的笑意,他抚摸了下她的发顶,慈父般望着她:
“嗯,以后你会知道的,这几天好好去陪陪你父亲,不过我还是很希望,能在年外几天就看到你回来幽涟公馆,这个要求应该不算苛刻。”
苏暖徵徵地怔起来,看着瞿弈铭,他只是温情地笑望着她,眼中找不到一丝一缕算计的冷厉光芒:
“正月初十是我五十五岁生日,人年纪大了,总希望能享受天伦之乐,一家人开心地生活在一起,这点小小的心愿,你会满足一个老人家吧?”
苏暖盯着翟弈铭,却给不出一个明确的答案,瞿家的天伦之乐似乎并不该包括她,她不过是个外来入侵者,除了瞿弈铭,其他人恐怕都是这样的认知。
然而,面对瞿弈铭希冀的眼神,苏暖张开嘴却说不出拒绝的话,只是含糊其辞地回答:
“如果到时没有其他事,赶得及的话,我会去的。”
瞿弈铭并不再强迫,似乎苏暖能给出这样的回答已经让他很满意,飞机的旋翼旋转声越来越响,瞿弈铭转身的动作稍作停顿:
“我听说你一直希望能进魅影当摄影师,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机场狂烈的夜风刮乱了苏暖的短发,她迷离着双眼,笑得很坦诚:
“这是我毕生的理想。”
翟弈铭的神色淡淡的,对于她的回复并未有多大的反应,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他只是点点头:
“现在你回去吧,他还在等着你。”
苏暖顺着瞿弈铭的目光回过头,就看到机场栅栏外那倚靠在轿车边的修长身影,陆暻泓并没老实地回家,而是一路跟看来了机场。她听见灌弈铭轻徵地叹了口气,便转身走向飞机,苏暖刚走出机场,就看到门口等候的陆矇泓,他肃着一张脸,完全忽视小周的存在。
“我刚才想通了很多事,发现是时候把证领一下了。”“什么证?”“结婚证。”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六十七章
苏暖坐在黎明的晨光里,一双眼睛因为长时间的工作而酸痛难耐,她放下手里的笔记本电脑,合上眼假寐几分钟,然后重新拿起电脑敲击键盘。
屏幕幽幽的蓝光,令整个卧室都静寂地青瓷水润起来,苏暖专注地盯着屏幕,当她敲下最后一个字,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早已疲惫的手指才离开了键盘。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密密的字幕,她移开眼看向窗外,昏暗的薄暮里,鱼肚白的卷积云慢慢地浸染过黑暗,她似乎还听到遥远传来的鸟鸣声。
她去魅影的分社报名参加城市宣传片拍摄摄影师的选拔,评委在看了她说我履历简介和那本绿林出版社的摄影集后,什么话也没问,就直接让她过了第一轮筛选。
即便心有疑虑也只是点头致谢,以为是实力决定了她的留下,直到她在卫生间偶然听到魅影出版社工作人员的聊天,才知不过是因为两个八卦理由。
魅影和文宣部似乎早已经看中了陆暻泓来拍摄宣传片,自然也就关注陆暻泓的消息,又怎么会不认识不久前刚和陆暻泓闹了那么一出的苏暖?
再加上苏暖被外界揣测是魅影老总遗落在外的孩子,也难怪魅影分社的高层都对她毕恭毕敬,在他们知道苏暖和他们上司那不容于水火的关系之前。
她从未放弃过自己的梦想,即便听到那些褒贬不一的留言,也未想过就此放弃,站在魅影之上,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理想,也是少晨的希望。
苏暖将电脑合上搁置在一边,她花了一天一夜的功夫来完成这份大概的拍摄方案策划,她耳边似乎还萦绕着主编的提醒:第二轮是凭个人设计宣传片拍摄方案来筛选摄影师,一个优秀的摄影师在做策划的同时应该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摄影目标,只有锁定好自己的目标,才能设计出最好的方案,我这么说,苏小姐还懂吧?”
她怎么会不懂,已经暗示得那么明显,只要她能把陆暻泓心甘情愿接受这次的拍摄,她就是这次魅影和文宣部决定启用的摄影师。
苏暖无谓地笑笑,揉揉酸涩的眼角,抬手之际,看到指尖那闪烁着璀璨的钻戒,很合适,只是有点重,对于她的手指而言,这颗钻石有点重。
她竟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刻买好这枚戒指的,为什么会一直带在身上,难道是随时随地打算向她求婚吗?
本凝重的脸上在劳累二十四小时后,终于露出一点点的微笑,苏暖抱紧蜷缩的腿,赤祼的脚别在沙发边缘,只是安静地凝望着黑暗里的那点钻石的光亮。
苏暖自然而然想到了昨天在民政局里发生的事,她以为陆暻泓说要和她领结婚证只是玩笑话而已,没想到第二天他真的一大早把她拉到了民政局里。
他们等了足足两个小时,从昏昏暗的天色到放亮的清晨,却等来一句“同志,户口在办理迁移的过程中不能办理结婚登记手续,请落实了户口后再来”。
苏暖没忘记陆暻泓当场就黑了脸,捏着户口本冷冷地盯着那埋头忙给下一对办登记的工作人员,站着也不打算走,浑身都弥漫着阴冷的气息。
没多久,就有位民政局副局长型的人物就急匆匆得跑下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电话,四下张望了一下,就瞧见像根柱子杵在一个窗口前的陆暻泓。
“是陆副部啊,久仰大名,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当时苏暖打量着这位笑得脸上的肥肉抖两抖的官员,心里隐隐有种被算计的感觉,而陆暻泓在看到他时则放松了紧绷的脸色,随手便递过去户口本。
“我希望尽快办好登记手续,这一点,对一个副局长来说不是难事吧?”
那副局长笑呵呵地拿过户口本,又看了看苏暖和陆暻泓的身份证,然后抬头极为诚恳地向苏暖伸出手:“那这位小姐的户口本呢,也一并给了我吧,我马上去办,五分钟就好。”
陆暻泓一听这话脸色又阴霾起来,他是拿来了苏家的户口本,却怎么也没想到一夜之间,苏暖在苏家的户口就已经失效。
他已经提前两小时来蹲点,在民政局一开门就来办,以为会赶在京城那边派出所办理户口迁移手续前搞定结婚登记,却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而他能想到的可能就是,就在昨晚瞿弈铭回到京城后,连夜打电话给那边派出所的领导,暗箱操作移走了苏暖的户口。
至于瞿弈铭为何会知道他想和苏暖结婚的消息,陆暻泓厉眸一眯,回头看向不远处双手负背,身姿笔挺的警卫员小周,小周却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苏暖顺着陆暻泓那咬牙切齿的冷寒眼神看去,便看到充当着护花使者角色的小周,而小周接受到苏暖的视线,立刻冲苏暖恭敬地颔首致意,然后又站好军姿,昂首挺胸,至于陆暻泓,完全处于忽略状态。
然后没过几分钟苏暖便接到了瞿弈铭的电话,瞿弈铭关心了她几句,忽然话题一转,询问她在哪里,苏暖没有隐瞒,结果瞿弈铭立刻肃了语气:“把电话给你旁边的陆家小子,我有些话要和他聊聊。”
苏暖拿着手机抬头就看到陆暻泓难看的脸色,他一听是瞿弈铭的电话,二话不说就从她手里拿过,火气似乎也不小,刚想说什么,便被那头抢先一步:“你也别太担心,我还是挺看好你的,但是,这一次你到底是太冲动了,我这么说你能接受吧?我可还没听说,哪家的孩子结婚连双方家长都不用碰面的,听听丫头那声音,可见是被你吓得不轻。呵呵。你这孩子啊……”
陆暻泓一皱眉,想反驳些什么,结果发现四周投来的目光,还有苏暖不解的注视,顿时哽住了所有质问的话,正应了那一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瞿弈铭这番话摆明是要自己服软,陆暻泓扫了眼苏暖关切的目光,也明白瞿弈铭这么做的意图,只能放低姿态承认自己的不是:“参谋长教训的是,在这件事上是我鲁莽了,也请你别忘在心里去。”
瞿弈铭只是淡淡地笑着,没有安慰陆暻泓一句,叹了口气,继续道:“丫头虽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是,你也知道丫头以前经历过什么,如今我既然做了将她接回瞿家照顾的打算,就不会放任她不管,她看着就是个缺心眼的孩子,认不清人,这些人生大事也得需要长辈多替她把把关,你说是不是?”
“我虽然不是丫头的亲生父亲,却也希望她能嫁得好,陆副部会体谅我这份疼爱丫头的心意吧?”
陆暻泓握着手机的手背青筋突起,连认不清人都说出来了,摆明是质疑他的人品,不相信他,只是瞿弈铭后一句话驳打回了他所有想说的话语。
人家是好心好意为苏暖着想,难道也有错吗?
苏暖望着陆暻泓越发僵直的身体,也更加好奇瞿弈铭到底和他说了什么,使得陆暻泓看上去这么委屈,尤其是陆暻泓说话的态度,愈加地诚恳至极。
“是的,参谋长您放心,我会好好对待暖儿的。”
陆暻泓听着瞿弈铭意味不明的笑,越发地懊恼不已,拿着电话走到角落,伸手扯了扯系紧的领带,瞄了眼看过来的苏暖,心里的郁闷和憋屈难以启齿。
瞿弈铭这一关着实不好过,至于瞿弈铭为什么这么不看好他了,自然归咎于昨晚被撞破的那一幕,瞿弈铭现在的态度就是: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快刀斩乱麻先把丫头诱拐了,我可是打定了主意要好好考察你,我可不像丫头那样好糊弄,昨晚那事让我对你的好感大跌!
有时候连陆暻泓也好奇,瞿弈铭为何会如此关心苏暖,一个他妻子和别的男人生下的孩子,即便是想补偿,似乎也有些过了。
然而这个时候陆暻泓也没多少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因为瞿弈铭依然在那一边感概发言:“反正呢,丫头上一次婚姻吃了那么大的亏。我是真的不想看到她再受什么伤害,想了想,我一个老头子虽然没太大的本事,但是这个圈子也算是广交好友,在哪里都能碰上一两个朋友,这办起事自然也方便了不少。”
“我是过来人,丫头年纪还小,找老公的事,那真得慎之又慎,谁都记不得,得给孩子自己一点时间看清楚,想清楚。”
陆暻泓的唇线绷成了直线,嘴上应是,心里却诸多不满,你是不急,我急啊,我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你昨儿还说我一大把年纪,这再拖我真成叔叔辈了!
陆暻泓转过头,刚想踹一脚旁边的盆栽,却在看到苏暖靠近时,强压下暴走的情绪,只是勾起唇角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对了,上次暻泓你……暻泓,你应该不介意我这么称呼你把?”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您随意……”
苏暖刚走进就听到陆暻泓谦和的声音,然后陆暻泓注意到她,那恭谦的态度便立刻尴尬起来,闭了嘴不再说话,只是听训:“我只是不想丫头受委屈罢了,如果你真的打算和她结婚过日子,什么时候就叫你父亲出来正式见个面吧,丫头的情况,不知道你给你父亲还有家里说了没有,有些事还是相处之前说清楚比较好,省得将来再出了问题补救的好。”
“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年纪轻轻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自然有过人的聪明才智,我说的你也懂,你说是不是?”
陆暻泓轻咳一声,脸上的冰霜有融化的趋势,苏暖困惑他怎么变得这么快,陆暻泓却忽然长臂一伸,揽过她拥在怀里,俊脸上是淡淡的笑意:“多谢参谋长的提醒,不过,参谋长请放心,我和暖儿的事,我从没打算欺瞒家里,我父亲和哥哥姐姐都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们的工作比较繁忙,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回。如果您同意的话,我后天就想带暖儿去吃年夜饭。”
陆家的老爷子是绝对不会有意见的,瞧他使唤苏暖那副积极劲,就看出他有多得意自己的小儿子也找着媳妇了,难为他总算可以不被其他军区老头子取笑了,怎么还会让苏暖这只煮熟的鸭子飞了?
至于三嫂,陆暻泓也是自有自己的一份思量了,也许三嫂暂时还接受不了苏暖,但他为了自己的幸福未来也会无所不用其极,不让苏暖受一点委屈。
“这年夜饭丫头就不去了,你们一家人就好好叙叙旧,等过了年空下来,如果可以,你倒是可以带丫头去见见你的家人。”
在有些地区男子带女生回家吃年夜饭,就暗示了两人即将结婚,瞿弈铭不傻,自然也知道地方的风俗习惯,陆暻泓听了瞿弈铭的拒绝,则有些不高兴,却听到瞿弈铭的补充后,还是有点喜上眉头。
陆暻泓刚想道谢,瞿弈铭却话锋一转:“暻泓啊,你跟丫头之间的感情什么的,我们大人也不好置喙,但是作为一个长辈和过来人,我个人觉得,你们认识的时间不长,有些矛盾还没有凸显出来,所以,即便你父亲家人同意了,我也希望你们能过些日子再结合。
陆暻泓脸上的笑容瞬间烟消云散,绷了一张脸,瞿弈铭这话看似建议,实则只是在通知他,苏暖的户口在瞿家,瞿弈铭要是不给,他也没辙。
姜还是老的辣,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
“等陆家完完全全接受丫头这个媳妇,你也真的发现丫头是最适合你的人,到时再把结婚提上议程,你说这样安排怎么样?”
陆暻泓虽然觉得这样一波三折的安排拖沓麻烦,却也拿不出正当的理由驳回,瞿弈铭说这些话都是在为苏暖着想,他有什么资格说不好呢?
“虽然就我个人而言,这是个非常糟糕的决定,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参谋长您考虑得很周到。”
瞿弈铭对陆暻泓这样明说不高兴的言语,笑而不语,叹了口气笑道:“你能理解最好,既然你答应了,那我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就挂了,对了,让丫头早点回家休息,她这段时间压力比较大。”
陆暻泓差点脱口而出一句:说起压力,现在有谁的压力比我大?
陆暻泓瞟了眼一直盯着这边看的警卫员,暗压着自己的不满控诉,礼貌地和瞿弈铭做最后的道别:“好的,我会把您的话转达给她的,再见。”
“对了,瞧我这记忆,把这么件重要的事给忘记了,我听说你们陆家出过户口本被偷盗的事对不对?”
陆暻泓的眉角一动,想去了不久前自己侄子偷了户口本去结婚的事,这事套着一个陆老爷子,自然也会在部队里传开,瞿弈铭知道也不是个难事。
只是现在被瞿弈铭拿出来一提,生性警觉的陆暻泓本能地觉得瞿弈铭现在拿那事来说事,绝对没有和他聊天那么简单。
“你放心好了,瞿家的守备森严,绝不会出现东西被盗的现象,丫头的户口迁移过些日子办好后,我就把户口本藏掖好了,保准不给人随便找到。”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你可别像学你家侄子那样,来我瞿家偷户口本,小子,你还是踏踏实实和丫头处对象吧,那些歪歪肠子还是少动为妙!
“为了以防万一,我也已经和民政局的朋友打过招呼了,除非是结婚双方都完全同意了,否则那结婚证上是不能盖印的。”
也就是说,你陆暻泓想玩逼婚没用,只要苏暖有一丁点不愿意,我就不点头,我就一直让你俩的名字出现在民政局的黑名单上。
苏暖发现陆暻泓的脸色越来越白,脖子上的大动脉突突地跳动,不免更加奇怪瞿弈铭说什么了,把一向淡然自处的陆暻泓逼成这样子。
凑过去刚想偷听,陆暻泓便挂了电话,脸上下起了一场冰雪,将手里塞到了她的手里,面对她的询问,他只有简略的一句:
“参谋长在传授我怎么破坏女方监护人的防御权,我打算将这门博大精深的学问尽数教导给我的儿子。”
“儿子?你哪来的儿子?”
“你难道不打算给我生孩子吗?”
望着陆暻泓正儿八经的神态,苏暖却是窘红了脸,抿了抿嘴,想要甩开他的手,他却握得越发地紧,还不忘搬出科学依据:
“你看,你也已经二十四岁了,在二十七岁前总该生下孩子吧,那之后怀孕就算是高龄产妇了,生孩子的话存在一定风险,对你和孩子都不是好事,尤其是你这样比较弱的身体,更需要小心受孕,而且,我也快三十三了,再往上,难保精子质量不会下降,所以我觉得,现在结婚生子是最好的时机。”
苏暖再也不淡定了,脸红蔓延至耳根,倏然抬头瞪着一脸不在意的陆暻泓,气鼓鼓得像只憋屈的花栗鼠:
“我才二十四,距离二十七还早着呢!”
“那很好,我们又多了三年的时间做充分的准备。”
“陆暻泓你无耻!”
陆暻泓刚抓住苏暖指控的手,低头看着苏暖红彤彤的脸颊,一时心痒难耐,刚下俯首,一只手便搭在他的肩上,他听到一道扫兴的声音:
“陆副部,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从自己的记忆里拉回神绪,苏暖蜷缩在沙发角落,回忆起陆暻泓当时黑压压的脸色,不可遏制地捂着肚子笑起来,小周的确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六十八章 同居
从自己的记忆里拉回神绪,苏暖蜷缩在沙发角落,回忆起陆暻泓当时黑压压的脸色,不可遏制地捂着肚子笑起来,小周的确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房门被敲响,苏暖回过头就看到推门而入的小周,这十寡言却恪尽职守的警卫员恭敬地站在门口,朝收敛了笑声的苏暖点头:
“二小姐,去f市的车子已经备好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
苏暖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小周有刹那的惊愕,但还是据实回答:“大年三十。”
是大年三十了,苏暖听到他的话,脸上笼罩起淡淡的欣喜,她总是记不住任何的节日,这不是她的错,她只是想过得更随性一点,却总被束缚住灵魂。
苏暖从沙发上下来,冰凉的双脚踩在坚冷的地板上,她的黑眼圈很浓,奇怪的是,无损她双眼的美,只觉得画了浓妆,她笑起来的时候,深邃而颓废。
“那我得赶紧去换套衣服才行。”
她自言自语地走向洗手间,在走到小周身边时 ,蓦地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
“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心情,但真的很谢谢你,小周。”
苏暖的眼神有些许的严肃,充斥着感激,这个日子对她来说的确很重要,如果没有小周的提醒,她会遗忘,遗忘和父亲去见面的这个日子。
小周只是微微地颔首,看着苏暖脸上洋溢的愉悦,神情像得到糖果的孩子:
“参谋长说今天对二小姐来说很重要,所以让我千万别忘记。”
是瞿弈铭吩咐小周准备的?
苏暖有一秒钟的怔愣,随即便恢夏了之前清淡平静的话调,他抬手拍拍小周的肩膀,一副少年老成的郑重其事的样子:
“那替我向叔叔表达谢意,麻烦你了。”
“其实二小姐对参谋长来说,也是个例外,”小周偏过头,盯着苏暖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一瞬,重新看向她:“自从找跟着参谋长以来,二小姐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让参谋长这么上心的人。”
苏暖明白小周告诉她这些话的意图,然而对她来说,始终存在着一个矛盾点,她不想因为瞿弈铭对自己的好而感觉自己忽略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我会记住叔叔的恩情的,那么,现在我先去换衣服了。”
苏暖收回手,淡淡地笑,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就转身进了洗手间,小周望着苏暖的背影,没有再说话,只是退到门外静候。
陆暻泓不顿小周的阻拦,强行闯进苏暖的房间时,她正裹着一条浴巾出浴。
苏暖在瞧见门口那闯入的身影时,擦拭湿发的动作一顿,却没有表现出羞恼的气愤,而是跟一直低着头的小周说了声你先下去吧。
小周犹豫地看了眼陆暻泓,才恭敬地退出去,徒留陆暻泓站在卧室的门口,身后的那扇门在清响中闭合,像屋外隐约的鞭炮,远非剧烈,只是清空的突然。
陆暻泓的眼神越过卧室黯淡的灯光,投在苏暖身上,她的一头短发贴在耳边,一缕一缕,滴着水汽,落在圆润光棵的肩头,她的脸红红的,镇定地走到他面前。
“我记得今天陆家要齐聚一堂吃年夜饭。”
陆暻泓的眼睛看向她一路走来,在地板上留下的一个个湿漉渡的小脚印,然后看着它们消失在厚重的地毯上。
“你要去f市看你父亲。”
互相点明今天的行程安排,苏暖退后一步,仰脸看着背手而立的陆暻泓,抬手摸了摸嘴唇上不存在的八字胡,静寂地笑了下:
“那你是要我陪你去年夜饭呢,还是要我带你一起去看我爸爸?”
陆暻泓浅淡地勾了勾嘴角,上前一步,伸手环住苏暖的肩头,在她的唇角轻轻地啄吻了一下,自然而连贯,似乎已习以为常:
“要是能一直待在房间里,我想我会更加开心。”
面对陆暻泓不害臊地说出这样露骨的情话,苏暖尴尬地抚了抚耳边的湿发,轻推开他,就走向换衣间,白皙的肌肤透着可疑的红晕。
接着他听到换衣间里传来“咚”的一声,而后是发出一半便被阻止的哎呀”声,陆暻泓转移视线,淡淡默默地笑起来。
他没有进去一看究竟,而是径直走到窗前,望着空中飘着细细凉凉的雨丝,轻轻地闭上了眼睛,让烦躁的心寻求片刻的平静。
一周后他的假期就要结束了,原本没有那么的在乎,但是如今却因为那一天到来而忐忑,他的上级说,angel你是该抓住这个有利于你升迁的机会。
他的同事一一打电话跟他祝贺,angel,没有人比你更合适这次的外派,这次从法国回来,你在外交部的地位又要上一步了,到时可别忘了宴请大伙儿啊!
外派驻法大使,那是他的理想,而他现在只距离理想一步之遥,申请驻法大使的名单就要下来,他却在这个时候开始动摇不定。
而他动摇的理由,只有两个字,一个女人的名字……
听到轻微的咔嚓声,他很快地睁开眼,转头看到苏暖探着脑袋趴在木门后,她正在用一只手机扮演着狗仔队的角色。
“陆部长真好看!”
她近乎谄媚地开口称赞,这样的谬赞从未从清醒的苏暖嘴里听到过,陆暻泓不由地弯起嘴角,回身看着她屁颠颠地走过来。
苏暖身上带着一股清香的栀子花味,头发毛茸茸地映衬着水润的脸,陆暻泓低头望着她心怀鬼胎的闪烁眼睛,没有揭穿,只是静等她的下一步。
苏暖瞅着无比淡定的陆暻泓,心想这求人还真不是她的强项,她盘算着陆少帆和她说过的话,陆暻泓吃软不吃硬,要他答应拍摄宣传片也不无可能。
瞧了眼被自己放置在茶几上的笔记本,苏暖屏足了一口气,也顾不上脸皮,巴巴地黏上去,并且递上一块毛巾:
“我看到你西装的肩头被细雨淋到了,拿了块毛巾给你,你放心,我绝对没用过,全新拆封的。”
她只在白色的t恤外套了一件素色的格子衬衫,下面穿着一条牛仔裤,依旧没找到一双袜子,陆暻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然后很平淡地接过毛巾:
“谢谢。”
其实陆暻泓的心里想着:凭看我们的关系,就算你用过我也不介意。
苏暖见陆暻泓淡淡的样子,有些气馁,但在看到佣人送进来的一盘三明治时,立刻来了精神,跑过来端到陆暻泓跟前:
“瞿家御用厨师做的三明治,绝对好吃!”
陆暻泓却背过手,看了一眼,没有再去接,只是眯着眼,审度着苏暖今天如此讨好的原因,苏暖被瞧得有些挂不住脸,讪讪地抓起一块三明治塞进嘴里:
“其实……我遇到了一个对你来说很简单的难题。”
他看着她,等着她接下去说,苏暖忽然觉得“吃软不吃硬”似乎也不管用,索性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进入了主题:
“我应征了魅影这次和政府合拍宣传片的摄影师,我希望你能帮我个忙。”
苏暖有些局促地笑笑,接下来的要求怎么组织语言都显得很突兀:
“你只要换几套衣服,然后站或是坐在摄影机前面,然后我会帮你拍几分钟的录像,就在下周一。”
陆暻泓听懂了她的意思,便点点头,脸上没有显露任何情绪。
“你同意?”
苏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这样说服了外支部巧舌如簧的精英。
“原来陆少帆说得没错,你也不是真的那么难说话。”
陆暻泓一听到陆少帆三个字,本平坦的眉间瞬间皱褶起来,心中既然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也不管苏暖的兴奋激动,当头往她头上倒了一盆凉水:
“很抱歉,下周一我有别的安排,帮不你。”
“那你点什么头?”
陆暻泓又点了一下头,他的高度可以轻易俯视到她眼中闪动的焦急,他清清淡淡地笑了笑,愠文有礼地回答:
“我只是想表示,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别无他意。”
说完就拿着那块毛巾去擦肩头的水渍,苏暖听了他的解释,冷冷淡淡地哦了一声“我知道。”顺手夺过了他手里的毛巾:
“真抱歉,我房间里就一块毛巾,我忘记自己还要擦头发。”
果然爱憎分明!
陆暻泓盯着自己空空的手心,哭笑不得,苏暖转身走了几步,却又马上折了回来,脸上堆着一撇笑,像一朵清澈的雨花:
“要怎么样,你才能答应?”
为达目的,不讲原则。
陆暻泓站得像一颗树,他看了她一眼,然后将视线投向远方,只是眼角的余光一直留意着苏暖的神情变化:
“你一个女孩子住在这么大的别墅里,虽然也有其他佣人,但一个异性警卫员贴身跟着,瓜田李下的,还是需要避点嫌。”
苏暖皱起眉头,咀嚼消化着陆暻泓这番委婉的说辞,顷刻间明白过来,一张脸被他话中的条件逼得红红的,手中的毛巾早巳甩了出去。
陆暻泓的脑袋上盖上一块毛巾,还带着栀子花香,他没有恼,只是慢悠悠地拿下,乞定神闲地瞅着咬着牙瞪着眼的苏暖:
“怎么,不愿意?那一切免谈,忘了告诉你,我最厌烦拍照摄影。”
眼看陆暻泓将毛巾放一边,双手Сhā进裤袋里打算离开,苏暖忙一把拖住他的手臂,咬牙如齿,温吞吞地回答:
“我……愿意。”
“愿意什么?”
“搬到你那里去……”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六十九章 LOVING KISS
苏暖从没料到过,有这么一天,她会接到聂晓颖的电话,当她刚穿上袜子,拎起临时收拾好的行李袋,打算跟陆暻泓去他的住处安置好行李。
面对聂晓颖她并没有太大的感想,仿佛看着一个全然陌生的贵妇,就像此刻,她走进魅影分社总径理办公室,站在办公桌前,看着那皮椅缓缓地转过来。
聂晓颖的一头乌黑长发整洁地绾在脑后,穿着chanel的职业套装,她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苍白消瘦的脸颊,更衬得涂着唇彩的嘴唇鲜红似血,然而即使再憔悴都无法掩饰她女商人的精干坚韧。
没有人知道聂晓颖是什么时候来a市的,根据苏暖的信息,她此刻应该陪在瞿懿宁身边,贴身照顿那孱弱的女儿寸步不离,而不是出现在她面前。
苏暖来这里也未多费心打扮一番,依然是出浴后穿的格子衬衣和板鞋,一头凛冽的短发在银色的灯光下,熠熠闪光。
大约没有人会料到,聂晓颖的私生女竟然这样地和她相象,也没有人道破,她继承了聂晓颖凌厉清灵的气质。
这样的相似对这对母女来说,都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苏暖可以无视,聂晓颖却无法遗忘这个摧毁她一世完美的污点。
仿佛是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聂晓颖仰靠在皮椅上,两只手里捏着一只签宇笔,细长的双腿优雅得变叠翘着.高跟鞋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地板。
“听说你想进魅影工作?”
聂晓颖微抬下颚,眯起的凤眼打量着站在桌前的苏暖,勾着嘴角,冷淡的脸上泛起一个清漪的笑容,却无法掩饰眼底那一抹清冷。
苏暖对视上聂晓颖透着轻蔑的眼神,微微地一笑,有些空白的笑容:
“魅影素来喜欢广揽人才,我要是有实力,进魅影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是吗?”
聂晓颖不咸不淡地反问,不以为然地将桌前的一份文件推到一边,才重新抬起头,看着苏暖那漠不关心的样子:
“弈铭说,希望我能在魅影给你安排一个职位,给你一个展示自己才能的机会,那你觉得你自己去哪个部门比较合适?”
苏暖听到瞿弈铭三个字,眼睛忽闪了下,但是面对聂晓颖那似笑非笑的冷嘲表情,只是静静的,诚实地回答:
“替我向叔叔表示感谢,但我希望是凭着自己的能力成为魅影一员,虽然我没有必胜的把握,但也不一定就会输。”
“如果这就是你打电话让我来的目的,那我就先告辞了,再见。”
苏暖转身就要走,如果不是聂晓颖以魅影总裁的身份给她打那通电话,她根本不会出观在这里,她们之间如果一定得有关系,那就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你不是一直想要得到魅影吗?怎么现在却要放弃这个机会,一旦你跨出这里,以后就别说我不给你第二次机会。”
聂晓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暖握着门把的手一顿,没有当即扭开门离开,而是回身看向已经从皮椅上起身的聂晓颖。
聂晓颖像是没看到苏暖注视的目光,径直慢慢地踱到窗前,双手环臂留给苏暖一个窈窕的背影,眺望楼下广场上的热闹景色。
“既然想跟宁儿争魅影,那最起码要和宁儿站在同一起跑点,也好将来输得心服口服,而不是怨恨自己没有一个好的平台。”
苏暖站在门边,对于聂晓颖一番冷嘲热讽的话话,并没有多大的气愤,在一定程度上,聂晓颖说的没错,即便她可以慢慢来,苏振坤也已经等不了了。
“名片已经给你印好,这是秦天老师亲手设计的,希望你会喜欢。”
聂晓颖没有回头,只是看着窗外平淡地说,就像是履行公事般,苏暖并没有多加在意,只是循着聂晓颖的指示,回到办公桌前。
她看到了刚才惊鸿一瞥下记忆深刻的名片,设计界的泰山北斗秦天为她一个无名小卒亲白费心设计名片,有点暴殄天物的感觉。
苏暖有些自嘲地想着,目光落在名片之上,上面印着浮凸的冰绿色的几何形蝴蝶,充满了神秘感和艺术感。
她看到底部的那一行宇--魅影华东地区设计总监瞿懿暖。
不是苏暖,而是瞿懿暖,一个对她来说全然陌生,冠以别家姓氏的名字。
苏暖将这张小小的纸片放在掌心,却犹如托起了一个沉重的担子,华东地区技术总监的位置多少人穷尽一生都坐不上,而她却轻而易举地便拿在了手里。
这就是普通人所说的裙带关系,暗箱操作吗?
“办公室已经在京城总公司给你准备好,你的座驾也停在总公司地下停车场,办公室门卡和车钥匙以及门片夹都在桌边的盒子里,你可以拿走。”
苏暖的确在桌边看到一个小巧精致的深蓝色盒子,这就像是一场美好的梦,在她的面前缓缓地绽放,然而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欣喜: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从基层做起。”
聂晓颖终于回过头,凝视着苏暖不卑不亢的神情,轻笑地弯起嘴角:
“对一个企业继承人来说,这就是基层。”
“你确定我能胜任?”
“我不能确认,但是弈铭既然为你做了担保,我有什么立场对你提出质疑?”
苏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多做任何的询问,她不再拒绝,好像己径想通,拿起那个盒子,便再次朝门口走去:
“我知道了。”
“正月初八,我希望能在年初关于拍摄城市宣传片的讨论会议上看到你,魅影不会接受一个不按时上下班的员工。”
“谢谢你的提醒,告辞。”
苏暖离开后未多时,聂晓颖继续在窗外站了良久,似乎在平夏着自己的情绪,当秘书递进来一杯奶咖后,她才幽幽地从自己紊乱的思绪里走出末。
她拉上了银灰色的百叶窗,隔绝了外面工作人员对办公室里情景的窥视,走到真皮沙发前坐下,随手按了一旁的遥控器,占据了办公室几乎一面墙壁的大屏幕上,便出现了高清的画面,正是远在京城的瞿弈铭。
瞿弈铭正在忙着工作,显熬没料到聂晓颖这个时候会打电话给他,错错愕地拧了拧眉头,似乎也察觉到了聂晓颖脸色的苍白,不禁关切地询问:
“昨晚是不是没休息好,脸色怎么这么差?不是告诉过你,宁儿有特护照看着,你别一直通宵在医院陪宁儿吗?”
聂晓颖端起奶咖抿了一口,觉得味道不对皱起眉搁置到一边,才慢悠悠地抬头看向屏幕上的瞿弈铭,不见岁月痕迹的光洁脸上是淡雅的笑:
“嘿,你不是想让苏暖在魅影工作吗?我就连夜帮她安排了一个职位。”
聂晓颖很轻松自在的一番话,却让瞿弈铭脸上的担心立刻转为凝重,他望着聂晓颖嘴角的浅笑,目光愈发地深沉,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你给她安排了什么职位?”
“华东地区的艺术总监,既然你说要给她一个磨砺的机会,反正上一任的总监没有突出的工作能力,换掉他让苏暖来当,也算是为魅影注入新鲜的血液。”
有些事说得轻巧,但内幕却是繁琐而沉重,瞿弈铭听了聂晓颖带笑的解说,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盯着聂晓颖优雅高贵的笑靥,许久开不了口。
“晓颖,我只是想给你给那个孩子一个机会,我不希望你一直活在仇恨里。”
瞿弈铭话重心长地幽然叹息,让聂晓颖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但立刻她便恢夏了一脸困惑的微笑,皱着柳眉困惑盈上眼角: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魅影需要新生力量加入,我刚好要剔除那些陈旧的血液,以旧换新,就这么简单。”
“不从魅影那些精英里选一个能堪当大任的人当总监,而让那孩子直接空降到这个众人虎视眈眈的位置上,你在这个圈子那么多年,难道不知道这样做只会让她树敌无数?”
“能进魅影的都是摄影师里的佼佼者,如果连人际关系这最基本的一关她都过不了,弈铭你觉得,她还有资格留在这个竞争力激烈的地方吗?”
聂晓颖浑然未觉自己是否做错,她转开眼不去看瞿弈铭失望的神态,站起身:
“我累了,不再想多谈这个问题,如果你觉得她无法胜任,可以让她在初八前主动放弃这个职位,我可以另请高就。”
说完,聂晓颖按掉了视频电话,不等瞿弈铭给出答案,坐回到办公室桌后面的皮椅上,闭上眼,疲倦地揉着自己的太阳|茓。
——————————————《新欢外交官》——————————————
从她拿到聂晓颖为她准备的名片时,她就明白了聂晓颖的意图,即便从未踏入过商场,却也清楚一个道理:站得越高,跌得越重。
尤其是对她这种空降部队,聂晓颖特地安排在决策层里的一个位置之上,并不是高看她的能力,而是在她面临一次失败的时候,一举将她赶出魅影。
在精英群集的魅影里,没有谁会服一个因为裙带关系坐上高位的决策者,一旦犯下什么错,第一个要将她踢出魅影的不是聂晓颖,而是这帮精英骨干。
聂晓颖是给了她一个更快实现自己理想的机会,但同时也给她埋下了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只要她一步走错,便会满盘皆输。
苏暖笑了一下,走出电梯,这样的聂晓颖才是她所熟悉的,对亲人温柔备至,对仇人不留余地,也只有这样的聂晓颖,才能让她看清残忍的现实。
苏暖走进大堂的第一眼,以为第一眼便会看到坐在那里等候的陆暻泓,结果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沙发,这样的失落让她下意识地左右寻找。
习惯的力量是强大的,他娇惯她,甚至溺爱她,每一天每一刻。
即使他也将算计用在她身上,常恨得她牙痒痒,但那都无关紧要,如果某一天他忽然消失在她的世界里,她理所当然地第一时间想要寻找。
她突然间觉得陆暻泓像个心理医生,细腻地掌握着她对他的情绪,包括这份越来越厚重的依赖。
然后,在失望地低下头的顷刻间,她眼角的余光发现他站在不远处的柱子旁边微笑,他站立的姿势异常地舒服,也似乎兴味地看了很久。
苏暖的脸上有些发烫,她左右察看的样子一定尽收他眼底,所以他才会这么得意。
他在她的面前,永远就像一只花栗鼠,他允许她胡乱闹腾,也允许她乖巧,他用强大的包容和温柔的眼神来关注着她。
他站直身,慢慢地朝她走来,而她却已乱了心跳,努力在脑海里盘算出一句恰当的开场白,她想要为自己刚刚左右摇摆的样子找一个好的借口。
陆暻泓穿着黑色的修身西装,白色的衬衣搭配同黑色系的领带,很古板的穿着,在他身上却是清雅绝伦,面色淡定,接近于冷静,这是他最惯用的表情。
他收敛了笑意,目不斜视地一路朝她走来,然而这样的严肃却更令她的脸火烧般灼热燥红,有种被看穿的窘迫。
大堂内的所有人,只要碰到他,无论如何都会立即停下手中的工作,躬身问好或是躲在角落窃窃私语。
陆暻泓是魅影拍摄宣传片最想合作的对象,整个魅影分社的人恐怕都已看过这位外交部名人的照片,即便不深入了解过,也是略知一二,岂会去得罪他?
面对那些向他行礼的人,陆暻泓的嘴角总会在最合适的时刻泛起淡淡的笑意,微微颔首,回复一句:“幸会。”
他的回答算不上感情真挚,也许只是敷衍了事,但却足以令人听着一阵激动,然后兴冲冲地走开,去和自己的同事谈论某些八卦。
陆暻泓走到苏暖跟前,当她抬起头正打算化解自己营造的尴尬时,他却上前一步,在那些明里暗里关注他们的目光下吻住了她的唇。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七十章 爱......
苏暖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亲吻而惊愕地瞪大眼,她的视网膜上倒映着陆暻泓放大的俊脸,耳畔是周遭那些兴奋的唏嘘和咔嚓的手机拍照声。
她就那样傻傻地站在原地,忘记了回应或是推开,只是站着,任由他的双手捧住她的脸,轻俯下身,薄削的唇瓣覆盖住她的,行云流水般的吻。
她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她就像是收到了某种沉醉的感染,缓缓地合上眼,彻底地遗忘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在魅影这样的媒体出版社面前。
他们的亲吻宣告结束,当聂晓颖的忽然出现,一声呵斥冷冷地落下,也让整个大堂瞬间鸦雀无声,大堂光洁地板上的两道影子才分开而立。
“身为华东地区的艺术总监,就是这么起带头领导作用的吗?”
聂晓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她就那样站在电梯门口,身边跟着几个分社负责人,还有宁儿的专属骑士里斯特,而刚在楼上,苏暖竟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里斯特的精神看上去也不是很好,冷冷淡淡地扫过陆暻泓,最后目光定位在苏暖身上,双手好整以暇地Сhā进裤袋里,淡淡地看了一眼大堂里的情景。
聂晓颖这番话语带着上级对下属的训导,看似字字在公不谋私情,那些有幸听到这些话的员工已经用各种的目光看着苏暖,难以置信、鄙视、不服、气愤。
一个连魅影最基本的打杂妹都不是的外人,却因为内部关系转眼之间就变成了魅影分区的艺术总监,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无法令人信服。
陆暻泓听了聂晓颖的指责,明白了苏暖来此的目的,也立刻猜到了聂晓颖的目的,一蹙眉头,对上聂晓颖清冷阴郁的目光:
“是我情不自禁,不怪暖儿。”
既然聂晓颖毫不留情地这般出言斥责,陆暻泓也有些冷了脸,不想给她保留任何的面子,直截了当的一句话驳得聂晓颖顿时脸色铁青。
他本就是想借魅影这样的平台把自己和苏暖的关系公众化,明朗化,既然聂晓颖给了他这个契机,他怎么可以不好好利用?
在场所有的听众也因为陆暻泓的话峰回路转地改变着脸色,能在魅影工作的皆是行业精英,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听懂了陆暻泓话里的暗示。
一个情不自禁告诉大家是他陆暻泓苦恋着这位瞿家继女,一声暖儿更是叫出两个人匪浅的关系,不管在场的人怎么理解透析,结果都只有一个:
苏暖就是他陆暻泓要的女人,有谁和苏暖过不去就是和他作对,和整个陆家作对,你可以当他仗势欺人,但他只会让你知道这个势究竟有多大!
前提当然是,你有这个胆量去惹毛他,顺便也做好了一无所有的准备。
冬天的阳光穿透了玻璃,却始终温暖不了大堂内僵持的冷气氛,聂晓颖冷眼看着陆暻泓,攸然抿嘴笑笑,露出淡淡的酒窝:
“这是我们魅影内部自己的事,陆副部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点,如果连一丁点接受教导批评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员工根本不配留在魅影。”
聂晓颖的话就像在公众场合,响亮地在苏暖脸上打了个巴掌,陆暻泓对聂晓颖的狠也有疑惑,稚子无辜,然而聂晓颖却似乎以伤害苏暖为乐。
陆暻泓为自己脑海里这突然蹦出的变态想法而吃惊,苏暖却只是微微地眨了下眼睛,她脸上瞬间沁满了平静的了然和淡笑:
“很抱歉,我恐怕需要提醒您,正月初八才是我正式就任的日子,在这之前……我并不算是魅影的员工,听闻魅影素来崇尚自由和随性,而您的话也让我更加充分地理解了魅影对这两个词的定义。”
聂晓颖因为苏暖的嘲讽而神色阴晴不定,却也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反驳,一时间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难堪,只是捏紧了手里的皮包。
苏暖淡泊地笑笑:“魅影的创立者应该也是希望摄影能拥有一个灵魂,才会选用魅这个字,而当岁月流逝的时候,如果还想挽留那依旧年轻的灵魂,不仅仅需要无数的精英人才,更重要的是,学会如何传达爱。”
整个大堂这次是真的静到能听见呼吸声,若不是电梯响了一声,惊蛰了人的神经,然后不知是谁带头拍了几下手,紧接着是逐渐增多的鼓掌声。
这一刻,再也没有人去小瞧这个空降的新晋艺术总监,无论她是否对摄影一窍不通,最起码她竟然道出了这个几乎被时光掩埋的魅影真谛。
苏暖面对这些掌声并未骄纵地得意,她只是转过头,看着陆暻泓专注并且略带惊异的眼神,笑得娇媚羞赧:
“我能吻你吗?先生。”
“当然,如果可以,我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陆暻泓忽然凝聚的笑容,很清淡,看上去却是无比的自然,他说完,便低下头,寻到那两瓣柔软的芳馨,浅尝辄止地轻吻了一下。
love,很简单的一个吻就能完美地诠释了魅影,没有人还会觉得这样的亲吻显得败坏风气,只会站在一边默默地歆羡这份圣洁的爱。
苏暖甜蜜娇嗔的笑脸像一张幸福的网,捕捉着陆暻泓所有的视线,他静静地看着,也淡淡的笑着,简直被她的表演折服。
他不由地倾身又吻了吻她的脸颊,以资鼓励。
苏暖只是凝望着陆暻泓的脸庞,心跳便快了半拍,她在喉间咕噜了一个字。
爱……
她用摄影王子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应对了聂晓颖的刁难,却也因此而撼动了自己平静的心湖。
少晨,你说爱是没有原因不计后果,是春暖人间花开满园,那么,现在的我是不是也在面临这种自然现象,也渴望着这份生命需要?
“欢迎你加入魅影,我很期待你能带给魅影不一样的惊喜。”
苏暖闻声拉回飘远的思绪,她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站在自己的身侧,他伸出手向她表示友好,如果她没记错,他刚才就站在聂晓颖的身边。
“这位是魅影除聂晓颖之外最大的股东,也是魅影在华东及华南地区的总负责人,你的顶头上司黎崇森。”
苏暖听到陆暻泓对自己的耳语,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她和那位男子听见,但对方似乎并不在意苏暖的孤陋寡闻,倒是不着痕迹地瞟了眼附耳的陆暻泓。
苏暖没有过多的时间询问陆暻泓为何对魅影了解得这么清楚,她客气地回握住黎崇森的手,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用的还是苏暖的名字。
黎崇森望着她的视线很克制温和,眼神里带着一抹笑:
“看来这次与本市政府合作筹拍的城市宣传片非苏小姐莫属了。”
苏暖飘忽地跟着笑了下,然后听到聂晓颖的声音,没有任何偏执的情绪,只是平淡地宣布着一个决定:
“宣传片的拍摄会经过多重筛选确定最终的拍摄方案和摄影师,魅影讲究公平和竞争,每位员工都有机会参加竞选,并不只是个别的特例。”
聂晓颖说完便转身离开,似乎早已厌烦了这里的空气,而她投下的那枚重型炸弹让大堂瞬间炸开锅,却也让在场的几位决策层的骨干拧紧了眉头。
聂晓颖这位董事长把是太复杂化的结果,就是他们需要花费更多的人力、财力、物力去完成这次的宣传片拍摄工作,没有哪个高层喜欢没必要的费神。
而这一切却和一个人无关,陆暻泓关心的只有苏暖的想法,而苏暖并未因为聂晓颖临时的决定而吃惊或是担忧,她只是拉了拉他的手示意走人。
“陆暻泓,我一直很好奇,你所做的这些都有必要吗?”
大堂上忽然响起冷然的质问声,苏暖和陆暻泓离开的脚步一顿,齐齐回头便看到那靠在石柱上,目光冷峻地看着他们的里斯特。
里斯特凛着眼神,缓缓走向陆暻泓,一双麂皮短靴踩在地砖上,发不出声音,他眯起眼睛,细细地看着陆暻泓找不出一点瑕疵的五官:
“她有什么不同的,况且还离过婚,值得你这样大费周章吗?”
里斯特的话让那些不知道苏暖过往的人都异样地瞅向苏暖,似不相信这样年轻的一个女孩竟然离过婚,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
陆暻泓看着里斯特挑衅的笑,也跟着露出一个浅笑,目光却异常认真:
“我爱她,这就足够她不同了。”
里斯特嘴角的笑有些萧条,他看着陆暻泓,找不到有反极性的言辞。
在最真实的纯粹面前,任何的贬低讽刺都显得苍白无力,既然如此,还有什么话好说呢?陆暻泓说的一切都会是真理。
不去理会全场骤起的哗然,陆暻泓面色平静地拉起苏暖,转身便走,徒然留下那些对苏暖羡慕嫉妒恨的感叹声,这样一个好男人,就这么被二婚了!
直到被拉出魅影大楼,苏暖还处在懵懂状态,她突地停下脚步,顺带扯住陆暻泓,在他回头之际,带着质疑地提问:
“陆暻泓,你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吗?”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七十一章 陆部的鱼尾纹
陆暻泓看着苏暖略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笑容无边无际地蔓延,点点头:
“如果你想听,我不介意在重复一遍。”
苏暖眼角瞟见魅影大楼里那些好奇的眼神正透过落地玻璃射来,她望着这个不计后果地发表爱的宣言的男人,神色有些担忧:
“你确定你刚才那么说话不会引发某些对你的仕途不良的因素吗?我听顾凌城说过,政治无儿戏,传出一些不好的事……”
陆暻泓抬手碰碰她的头发,发现她眼中的关心是为自己,脸上的笑意更浓,视线扫过那些熙熙攘攘的路人:
“顾凌城是顾凌城,我是我,他能或是不能为你做到的,我一样都不会落下,我不会问你爱不爱我,我只会让你知道,我很爱你,绝对不会比少晨少。”
陆暻泓的手停下来,顺着她的手臂慢慢地滑向她的手,信誓旦旦,并且温柔,他满意地看着她的怔愣,翘起嘴角,拉着她绕到轿车的副驾驶座边。
“况且,你不是也说喜欢我吗?喜欢我就留在我身边,以后你的位置就是我的旁边。”
他绅士地打开车门,把她塞进去,在她茫然地抬头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