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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新欢外交官 锦素流年 > 第四十七章 男人的小心眼

第四十七章 男人的小心眼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你?”

苏暖的脸有些滚烫,她表现地很明显吗?如此思索着,苏暖不由地想伸手去摸自己的脸颊,即便陆暻泓说的是事实,但她还是无法适应这份被说穿的窘然。

陆暻泓似很满意她的羞赧,呵呵地笑了几声,在苏暖瞪起那双凤眼时,俯身为她体贴地系起安全带,那修长的手指似在做一件最平凡不过的事情。

“你第一次喝醉酒就大声地承认过,现在是想抵赖吗?”

“喝醉酒的话也能当真?”

苏暖试图做出一番狡辩,红着脸目光闪烁,陆暻泓系完安全带,却未立即离开,只是俯着身,抬眸认真地看着她躲躲闪闪的样子:

“我一直坚信,酒后吐真言。”

“……”

陆暻泓碰碰她的脸颊,就像是在逗弄一个孩子,微凉的指腹触摸到火热的肌肤,苏暖一个哆嗦,倏地仰头,却只瞥见陆暻泓抽身关上车门时嘴角的那抹笑。

车窗外阳光泼洒,她就坐在那里,看着他从车头绕过的优雅身姿,呼吸到车内淡淡的海洋气息,禁不住勾起了­唇­角。

然后不经意地转头,便看到路边大厦天台上那硕大的广告牌,一个身着西装的男子单膝跪在婚纱加身的新娘面前,举着一枚钻戒。

目光下移,便看到广告牌右下角那唯美的一行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苏暖愣愣地望着,直到身边响起关门声,她才回过神,看着那浪漫的广告牌,嘴角的笑意逐渐地袭满眸底:

真巧,这八个字也是这个世上她最喜欢的一句情话。

————————————————————————

陆暻泓被一通电话叫回去的,他看上去并不情愿离开,却不得不将苏暖送到瞿家别墅后返回,但他却嘱咐苏暖等他回来后一起去f市看苏振坤。

苏暖走进别墅的门,还没来得及脱下鞋子,外面就忽然下起了小雪,在大年三十这一天的傍晚,柳絮般的雪点飘落在黄昏里,毛毛绒绒,惹人怜爱。

“二小姐,您回来了!”年纪稍长的佣人拿着­干­毛巾迎上来,“怎么没撑伞?”

苏暖谢绝了毛巾,笑着摇头,换了鞋子往里走:

“不用麻烦了,我没有被淋到,可以帮我泡一杯咖啡吗?”

“好的,二小姐。”

佣人走开了,苏暖在客厅里找了个位子坐下,一颗心感觉落了地,就像是漂浮在外的灵魂找到了休憩的地盘,她望着外面的雪花,觉得安心而恬静。

暖暖的咖啡杯捧在手里,她缩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脱了鞋子,完全地蜷进沙发,睥睨着窗外的那一场雪。

f市也会下雪吗?

她的眼前闪过苏振坤虚弱苍白的脸庞,还有病房里那冰冷的昏暗。

手机闷闷地震动了一声,竟是一条短信,苏暖喝了一口醇香带苦的咖啡,掏出手机便看到屏幕上的内容,久久地盯着,忽而微微一笑。

她走下沙发,换上脱下不久的鞋子,拿起门边依靠的雨伞,走了出去,寒冷的风拂过她的面颊,她只是缓缓独行,不带任何的目的。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天­色­已经暗淡下来,雪还窸窸窣窣地下着,但并不大,她终究停下脚步,站在a市入夜的大桥之上,撑着一把伞。

她的脑海里还飘荡着短信的内容,那来自于她的父亲,只有一句话:

“我很好,不需要来看我。”

苏暖仰起头,盯着远远天际细碎的星子,像是谁在那空洞黑暗的天幕上,遗落了一滴滴的泪,她感觉到脚底下那江水的涌动,却最终归于平静。

她已经不想去探究苏振坤为何会有手机,只是想着自己的回复,她迅即地按着键盘,输入一连串的文字:

“爸爸,我已经是魅影华东地区的艺术总监了,离爸爸的期望更进一步,虽然我那样的智商,但我会努力的。爸爸,今天是大年三十,我想和你一起过。”

她怔怔地望着键盘上的指尖,开始在转凉,她按住删除键,看着那些字一个一个迅速地消失,然后她重新打了一个“好”字,按下发送键,随手丢掉手机。

当她渐渐开始感觉到冷的时候,她看到夜空中绽放的烟火,寂静的空间,忽然地一声爆破巨响,令她的耳朵发出一种隐秘的轰鸣声。

苏暖抬着头,寂静地看着,看着一枝枝美丽的花朵五彩缤纷地散开,置身在迎接新一年到来的喜庆氛围里,她却一直清醒着,无法去陶醉。

肩上突然多出一件外套,苏暖抬头,看到了陆暻泓,本平淡得有些空洞的脸上扬起一个清清亮亮的笑,弯着嘴角: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会怀疑你在我身上装了跟踪器。”

陆暻泓也学她站在桥边,看着远处空中的烟花,沉默了片刻后回答:

“你爸爸他很好。”

苏暖仰起头,略略长的头发在风中微微荡漾:

“嗯,我知道了。”

很清幽的声音,陆暻泓回头看向苏暖,她只好笑了一下,拢紧身上的外套,偏头抹去眼底晦涩的低落,即使不想去在意,却还是忍不住地难过。

她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没有她在苏振坤身边,他只会过得更好,而她的存在,对于苏振坤而言,确实是个累赘。

难怪他连见都不愿多见她一面,哪怕生命即将面临终点,也依然不想多享受一下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

苏暖的眼前递过一只手机,正是她扔在别墅里的,此刻却躺在陆暻泓的手心,他见她没伸手去接,便主动牵起她的手,将手机放入她的手掌合拢:

“你有一个很睿智的父亲。”

苏暖不懂陆暻泓为何有这样的判定,他不是个轻易谬断的人,却未多接触苏振坤便给了她这样的结论,苏暖低头看向被陆暻泓按亮的屏幕。

那是一条她没有等到的短信,同样来自苏振坤用的那个陌生号码:

“曾在医院遇到过旧时好友,说起年轻时种种,年少不识愁滋味,只愿功成名就,却说愿得一处静谧,居身安神。如今故人已逝,余者也只等着解脱。”

苏暖握着手机的手狠狠地攥紧,心口也被死死地揪住,她仿佛通过这些文字看到了苏振坤坦然面对生死的神­色­,他不畏惧死亡,而她的身体却轻轻地颤抖。

然而在另一簇烟火绽放时,她抬起眼望着陆暻泓,恰是得意地笑了笑:

“我爸爸的睿智你才刚知道吗?我还以为你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明白我爸爸有多厉害了!”

说完,笑容有些索然,双脚往旁边跨去,一个踩空,整个人在桥边被修葺过的台阶上摔了一跤。

陆暻泓一蹙眉,疾步上前,不得不伸手捞住她,他应该习惯遇到台阶的地方,便为苏暖准备好一只手,成为她的依靠。

苏暖有些讪然,她推开他,望着他关切的眼睛,淡淡一笑:

“小心别把我惯坏了。”

陆暻泓将她扶正,才彻底松开她,没忘记捡起地上那件外套,挥去上面沾染的灰尘,没有皱一下眉头:

“要是能惯坏也是好的,那样就再也离不开了。”

他的声音脉脉如流水,流淌在星光璀璨的夜­色­之下,仿佛可以遍地开花。

苏暖就像是魇住了,静静地看着陆暻泓那本清冷面容上暖洋洋的笑,她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她摘掉了他鼻梁上的那副无框眼镜,他只是一秒的错愕,却没有阻止她的动作,然后听到了她的赞叹:

“想不到陆副部不戴眼镜竟然这么好看呢!”

“难道戴了眼镜就不好看了?”

“那倒不是,只是不戴更好看……”

陆暻泓看着苏暖脸上愁云散去后的讪讪然,眼中透出一点笑意,却在苏暖说出下一句话时立刻嗖地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是戴上吧,可以遮一下眼角的鱼尾纹……”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七十二章 泓,我爱你

苏暖瞅着陆暻泓那­射­在自己身上凉飕飕的眼神,­干­­干­地牵着嘴角笑了下,顺带地附上那副眼镜,没忘记安抚一下这个黑了脸的男人:

“其实男人的鱼尾纹与岁月无关啦,你不觉得那是历经了时事之后沉淀在眼角的吗 ?我觉得很有韵味啊,就像是某种资格证书,让人很信任!”

只是陆暻泓听完脸­色­并未得到好转,他拧起眉头,靠近苏暖迈了一步,将苏暖逼到他和桥栏之间,低头看着她那绞尽脑汁想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

“你绕了一大圈,想要说明的就是我资历老得可以当你的父亲了?”

苏暖一下子被怔住,心里有些紧的慌,可是,一对上陆暻泓那无比认真的表情时,却忍不住地笑了,一双青涩的凤眼眯出一个绝美的弧度。

就像她和陆暻泓站在一起,被媒体评为丑小鸭高攀了王子,她会觉得气恼不服气,陆暻泓此刻恐怕也是这种别扭的心态吧,难怪他会生气了!

苏暖强忍着笑场的冲动,连忙摆着手解释,生怕陆暻泓不信,还拽住他的手臂晃了晃,有撒娇的嫌疑: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告诉你,年纪大点的男人才更加成熟有魅力,会懂得照顾人,就像你这样的,不知有多少女人抢着当老公呢!”

陆暻泓看了她两眼,点了点头,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却没有退开去,反而目光更加炽热地盯着她,在她不知所措之前开口: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这么担心我被人抢走,不过,你放心,既然我选择了你,就不会再和别的女人牵扯不清,这是对妻子最起码的尊重。”

“其实我……”

陆暻泓严重扭曲了她的言语,苏暖觉得自己有必要补充说明,将陆暻泓的理解带回正确的轨道上,只是她刚张开嘴,便被陆暻泓打断:

“今晚因为你刚才的离奇失踪,我已经打乱了晚上的行程安排,接下来,我不可能再回去吃年夜饭,所以,我劝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

交代?苏暖望着陆暻泓那果断正直的俊颜,咬着­唇­角兀自琢磨,她从没有大年三十通宵狂欢的经历,通常这个时候她都会选择用被子盖着脑袋睡觉。

即便活到二十几岁,她却还没有完整地看过一场春节联欢晚会……春节联欢晚会?!苏暖的眼底一闪而过­精­光,眉间的为难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去那里吧!”

陆暻泓看着苏暖脸上忽然漾起的笑靥,带着好奇,顺着她抬起的手回头望过去,便看到不远处的建筑物,幻彩的霓虹灯正熠熠闪烁,他不用走进细看,便能猜到那里是一番怎样喧哗热闹的场景。

苏暖一直都注意着陆暻泓的神情,见他在看到那个偌大体育馆后蹙起的眉头,立刻趁机继续道:

“如果不喜欢看联欢晚会的话,那就回家洗洗睡吧。”

苏暖就是抓住了陆暻泓不喜欢这种吵杂絮乱场合的弱点,才故意说要去晚会,她料准了陆暻泓听到她的提议会转身就走,所以自己已经准备抬脚就走。

刚偏过身,手臂便被一只大手握住,苏暖不解地抬头,就看到陆暻泓略显僵硬的脸庞,他盯着那灯火通明的舞台,似进行了一场天人交战,才看向苏暖:

“那就去吧,反正也没什么事。”

苏暖望着陆暻泓那努力装出无所谓的脸­色­,抿着嘴满心的纠结,任由陆暻泓拉着她朝体育馆走去,她盯着陆暻泓那视死如归的样子,忍不住忿忿:

陆部长,你的原则你的坚持去哪里了?怎么就这么容易倒戈了?还有,我也不是很喜欢看这个晚会。我能不能收回我刚才的建议?

一路无语,或者更该说这手拉手的两个人是各怀心思,每一步走得都心不甘情不愿,但都打肿脸充胖子,谁也不率先提出不看晚会走人的想法。

晚会已经开始,体育馆的里里外外都热会朝他地喧闹,倒卖晚会入场券的票贩子正四下溜达寻找金主,准备狠狠地宰一把。

在若明若暗的霓虹灯照耀下,晚会明星嘉宾的碟片、海报、照片的临时摊点比比皆是,摊主的吆喝声混杂在馆内的摇滚乐曲声里。

陆暻泓就和苏暖那样愣愣地站在体育馆门口,看着周围那大批涌入体育馆的人潮,在那些兴奋的尖叫声里面面相觑,两人似乎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身旁有莽撞的人径直冲过来,陆暻泓眼疾手快地将苏暖护在胸前,避免苏暖受到冲撞,而自己的后背则被狠狠地顶了一下,挺直的身体一个趔趄地站稳。

苏暖扶着陆暻泓的身体,探手去抚摸他被撞伤的地方,也试图想要帮他挡去那些混乱地碰撞,陆暻泓紧紧地揽着她的肩头,带她避到一边的空地上。

“不看了吗?”

面对苏暖的征询,陆暻泓瞅了眼人满为患的体育馆,沉忖了几秒,答案是“为什么不看”,然后转身就去跟票贩子买票,很快就拿回来两张前区看台的票。

跟着人流进入馆内,陆暻泓的手一直没放开她,即便看不见脚下的路,她却没有任何的不安,只是将目光都投注在那挺拔的背影上,跟着他迈出每一步。

本昏暗的体育馆骤然变亮,伴随着台下一片惊叹声的是那舞台上那盛装打扮的歌手清亮的声音,那硕大的水晶球上放映出舞台上歌手的舞姿,全场的歌迷都跟着旋律舞动着手中的各­色­荧光­棒­,欢悦的气氛在馆内蔓延开来。

苏暖仿佛受到这种氛围的渲染,心情也跟着欢快而轻松,陆暻泓按着票上标示的数字辗转几回才找到座位,却发现本该属于他们的座位上坐着两个孩童。

两个孩子一边啃着零食一边欣赏舞台上的舞蹈,时不时地配合着身边的观众,又是拍手又是高呼,虽然他们只是来打酱油凑热闹的。

苏暖看了那两个霸占着座位的孩子一会儿,稍许的缄默后,在陆暻泓同样困扰的目光下背着手在过道上转了一百八十度。

末了挠了挠脸颊,伸手就把那两张票塞到了陆暻泓的手心里,然后强推着脸­色­瞬间变得分外难看的男人到座位前,自己又悄悄地跑过道上,静候佳音。

当台上一首歌结束,苏暖等得有些焦急,又慢吞吞地蹭过去,却见陆暻泓仍旧死死地握着那两张票,黑着脸站在座位旁,连姿势也没改变一下。

苏暖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没想到口才了得,引得无数佳人尽折腰的陆副部,竟然会被两“小人”彻底地无视,那两小鬼四只眼都紧紧地盯着台上。

­干­咳一声,苏暖走到陆暻泓身边,扯了扯陆暻泓的袖子,装模作样地一脸诧异,用手指指那两个“胆大包天”的小鬼。无奈地摇头晃脑:

“不是说凭票坐座位吗?我连陆部长你都送出去了,怎么还不行啊?”

说完,苏暖还仰头看着陆暻泓的臭脸,暗自偷笑,脸上却无可奈何地眨了眨眼睛,试着打商量:“要不,算了?”

陆暻泓被苏暖调侃得横了她一眼,抓起她的手狠狠地收紧,迈开长腿就往位置处走,拖得苏暖磕磕碰碰地撞上座位,连忙出声阻止:

“陆部长你慢点,撞到了,欺负我天黑看不见吗?”

坐在四周的观众看到这对拉扯撒娇的男女,或许是因为今晚这个大好的日子,都没怪罪苏暖和陆暻泓打扰他们看晚会,反而轻声地笑笑,眼神暧昧。

苏暖的脸立马就红了,低着头不敢再说话,伸手攀着陆暻泓的手腕,低眉顺耳异常乖巧地跟在他身后,就像是哪家刚娶进门没见过场面的小媳­妇­。

很快陆暻泓就放开了她的手,停驻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座位前,陆暻泓就那样直直地站着,挡住了那两“小人”的视线,在那两“小人”不高兴的撅起嘴时,陆暻泓凉冰冰的命令声穿透人的耳膜:

“听着,我给你们三十秒的时间将所有零食垃圾搬离座位,不要说我没提醒你们,你们最好马上起来,因为还有二十五秒。”

陆暻泓的眉目清冷,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抬手看了看腕间的手表,眼角冷冽的芒光扫向那两懵懂茫然的孩子,薄削的绯­唇­缓缓地开合:

“不要企图博取我的同情来分走一个位置,你们两个,乖乖地下来,然后向左转自己走出去,明白了吗?”

苏暖都有点畏惧陆暻泓身上散发出的严肃气息,她绝对相信,陆暻泓除了她,在其他任何人面前从来都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即便是对不谙世事的孩童。

两个被凶得泪眼汪汪的孩子,委屈地咬着下嘴­唇­,抱着大堆的零食,瞅着这个凶神恶煞的叔叔诺诺地反驳:

“妈妈说我们可以坐这里的,我们买了票的!”

异口同声的两“小人”说完, 又动作一致地分别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入场券,上面标着的赫然是他们坐着的座位号。

十分钟后,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坐到那前区的某座位上,这个人就是陆暻泓,他整了整身上略带褶皱的西装,低头抬眸之际,撞上苏暖大量的目光。

“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苏暖望了眼陆暻泓来时的方向,皱着眉心,摇摇头,环顾了一圈周围,凑近陆暻泓的耳际,压低声音问道:

“那两个孩子呢?你把他们抱哪里去了?”

“哦,我帮他们找到他们的父母了,怎么这样看着我,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会和小孩子过不去吗?”

陆暻泓说着,摸了摸苏暖的脑袋,扳过她的脸,让她看台上的表演,苏暖却不依不饶地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两张票……”

陆暻泓轻拍袖子上沾到的灰尘的动作一滞,但一眨眼后又不急不缓地理好袖口,淡淡的,不冷不热地回答苏暖:

“他们买的是假票,自然不能占着座位,我只是拿回自己的位置有错吗?”

苏暖望着陆暻泓那刚正不阿,义愤填膺的表情,默默地摇头,却还是带着疑虑地瞟了眼陆暻泓,然后转回头看向台上。

有些思绪走神的苏暖,并没有看到在她转开视线后,冷着脸的陆暻泓慢慢松懈下来的紧绷身体,还有他在那此起彼伏的呼喊声里呼出的一口气。

与此同时晚会的监控处,正在进行着一场争执,一个少­妇­正两手叉腰和监控处负责人理论,而身边是两捧着零食咧嘴嚎哭的孩子。

“我可是在正规的预售点买的五张票,又不是在门口票贩子手里买的,怎么两张票就成山寨货了?”

“这位太太,你讲讲理好不好,你自己仔细看看这票,到底是不是假票?”

少­妇­质疑地打量着那有些不耐烦地揉着太阳|­茓­的负责人,接过那两张票前后左右翻看一番,刚想说这票不是好好的,哪里假了,却发现自己的拇指上印上了黑­色­的墨迹,正是那座位号数字。

“这怎么回事……我明明……”

“您也别明明了,虽然我们同情您买了假票,但是这事和我们说没用,您要不去售票点讨个说法,要不就自认倒霉,现在您还是带这两孩子去洗把脸吧。”

负责人也不想说下去了,转身就去看监控录像,徒留少­妇­拿着那两张山寨票不断地察看,难以相信自己竟被坑了!

站在少­妇­脚边扁着嘴的两孩子,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可怜巴巴地互看一眼,在对方水汪汪的眼睛里读到了一句话:

“那个怪蜀黍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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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会进行到快一半时,全场忽然刹那寂静,随之而来的是亮如白昼的照明灯豁然开启的空灵声,也惊得在打瞌睡的苏暖蓦然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向台上。

苏暖这些年虽忙着为生活奔波,却也不是真的完全不关心娱乐圈的事,再加上她曾有个追星疯狂的室友,自然也能认出一两个当红的巨星。

陆暻泓见苏暖清醒过来后一直注视着刚登上舞台的男星,本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着痕迹地伸过去,捏了捏苏暖的手臂,拧起的眉头是隐约的不悦:

“长得有那么好看吗?”

周围的尖叫声融汇成了一片浪海,“宏宏,宏宏”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苏暖别捏了手,收回视线转头看到陆暻泓绷直的嘴角,不禁轻笑一声:

“嗯,是挺好看的,不过还是你……最好看!”

陆暻泓听完苏暖那似笑非笑的赞扬,弯了弯­唇­角的弧度,然后又一本正经地坐在位置上,目光眺望着舞台中央那个被粉丝唤作“宏”的男星。

“是吗?你喜欢就好。”

这句话陆暻泓说得语调有明显的上扬,苏暖瞅着他这么容易就被哄住的大男孩样,不由地凑到他的身边,俏皮地问了句:

“陆部长,你的小名是不是也叫泓泓?”

陆暻泓的眼角一抽,斜了眼嬉笑的苏暖,凉凉地驳回一句:

“不是。”

“看来我猜对了,真的叫泓泓。”

苏暖得意地扬着下巴,仿佛是抓住了陆暻泓的小尾巴,看着陆暻泓黑了大半的脸,满意地靠回座位上,观看那被称为“宏宏”的男歌手的表演。

水晶屏幕上投放着浪漫的mv画面,苏暖望着画面中那对情侣演绎的故事,男子清澈细腻的歌声清幽地萦绕了整个舞台,没有天崩地裂的嘶吼,只有淡淡的忧伤和缠绵悱恻。

“窗外风铃一直不安静,

风在摇晃不安的宿命,

我聆听

你回忆经过的声音,

开始旅行寂寞很清醒,

我在靠近过去的边景,

有些,

恋人只是,

路过时的风景,

曾经太过的年轻,

却绝对真心,

我给的爱是种任­性­,

不懂花开只一次的爱情,

曾经太过年轻,

泪纯真透明,

你的坚定,

我仍然还,

相信……”

静静地听着,静静地沉浸在其中,任由歌声俘获了她的耳朵和她的感情,苏暖迷离的双眼望着画面里的男女,恍惚记起十五岁的往昔。

是啊,曾经的她太过年轻,太过纯真,也太过执着,才会一意孤行地望着一个方向,现在长大了,才明白当初的爱情不过是一份盲目的偏执。

或者,她真的曾经很爱顾凌城,但她也知道,这样的爱不纯粹,如果一定要将顾凌城往她在乎的人里归类,她想她第一反应是亲人,而并非爱人。

“他唱得很好吗?比起帕瓦罗蒂、卡雷拉斯、多明戈和安德烈·波切利,简直是云泥之别,根本难登大雅之堂。”

陆暻泓的一声冷嗤让苏暖重新回到了现实中,她愣了两秒,明白过来他所说的是世界四大男高音,从他的手里夺过那根被他折弯的荧光­棒­:

“嗯,他唱得是不怎么样,要是陆部长来唱,我想那会是天籁之音,肯定比他强上不知几百倍,对不对,陆部长?”

苏暖摆明和他唱反调,陆暻泓噤声不再说话,看着苏暖拿着荧光­棒­依着旋律节拍,和周围其他粉丝一样给台上那久久不下去的“宏宏”大力加油。

到一首老歌串烧的音乐响起时,气氛已经high到劲爆,全场万人k歌的盛况不断地涌现,歇斯底里地合着音乐陪着歌手齐唱,喉咙嘶哑,气氛却愈发地高昂亢奋。

一首歌唱到一半,有胆大的女孩忽然在看台里站起来,举着手里的海报,扯着嗓子大声呼喊,一遍又一遍:“宏宏,宏宏,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

紧接着又有很多人站起来,挥舞着荧光­棒­,在那女孩带头的喊声里,激动地迎合着:“宏宏,宏宏,我爱你,我爱你!”

整个体育馆内荧光四下飞舞,喧嚣声震耳发聩,汹涌的崇拜和爱慕情潮朝着舞台上的歌手滔滔翻滚而去,彻底而放纵的叫喊,响彻这个烟火绽放的夜空。

苏暖看着四周都起身的观众,也注意到身边陆暻泓的烦躁,他的眉头死死地皱紧,闭着眼睛,双手环在胸前,似要将这嚣叫声隔离到他的世界外。

“你们身边有爱人吗?有吗?接下来这首歌送给你们,如果你们觉得深有同感,就抱一下身边的爱人,好吗?”

随着一首经典情歌的伴奏响起,那歌手在台上温暖地笑着,怂恿着台下那一对对结伴而来的男女,顿时所有的呼喊声回归于最初的温馨平静。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

别人怎么说我不理,

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

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

我知道一切不容易,

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

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

……

如果我的坚强任­性­,

会不小心伤害了你,

你能不能温柔提醒,

我虽然心太急,更害怕错过你,

爱真的需要勇气,

来面对流言蜚语,

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

我的爱就有意义,

我们都需要勇气,

去相信会在一起,

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

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

排山倒海的应唱声中,苏暖偏转过头,望着闭眼的陆暻泓,嘴角露出笑容,缓缓地靠近,在他的嘴角轻轻地一吻,在他睁开眼之前,迅即地离开。

当一曲结束,台下又涌起一声声的呼唤,苏暖不敢去看陆暻泓是否睁开眼望着自己,而是站起身,跟随大流朝台上大声喊:

“宏,我爱你!宏……”

第二声还未出口,腰际便猛然一紧,苏暖被身后的力度整个拉入那­精­瘦的怀里,他的­唇­迅疾地压下来,温温软软的,却犹如烈火般熊熊燃烧着彼此。

手中的荧光­棒­不知何时掉落在地,炽热的气息侵占了她的领域,苏暖合上眼,双手圈住他的脖子,晕眩地回应着,忽然间只想这样吻到地老天荒。

“有多少人在旁边,

我们都视而不见,

彼此却忍不住地看几眼,

感觉强烈。

……

明明很爱你,

明明想靠近,

为什么还要再浪费时间不把你(我)抱紧,

攻真心才是最厉害的武器,

我会拼命让你更满意。”

台上的歌手换了一个又一个,全场开始沸腾,很久之后陆暻泓才放开她,苏暖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酡红了脸颊,倚在他的胸膛微微地喘息。

陆暻泓只是笑得愉悦,抵住她的额,亲昵地摩挲着她的鼻子,复而吻了吻她的嫣红的­唇­瓣,拉起她的手跑出了体育馆,远离了那喧闹的世界。

冬日微凉的夜风拂过脸庞,陆暻泓牵着她的手一路跑过拥挤的人流,跑过车流纵横的斑马线,直到跑到人烟稀少的路口,才停下来。

“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陆暻泓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平复着上下起伏的胸膛,双手扳正她的肩膀,­精­致的眉目映了点点星光,越加地英俊迷人。

苏暖怔怔地回望着陆暻泓眼中难以掩饰的喜悦,一颗心,仿佛被瞬间盛满了浓浓的爱恋,满得溢出心口,流入她的血管,和她的血液融为一体,,此生再也无法去舍弃。

“泓,我爱你……”

她轻轻地拥住他因为惊喜而僵直的身体,倚在他的胸前,悄声低喃,仿佛在对自己说,又似在告知他。

刚才在体育馆内轻而易举就说出口的话,此刻,却有了截然不同的含义,只是,爱这个字对于苏暖而言,早已变得太过沉重,难以启齿。

陆暻泓的喉结频繁地上下耸动,似在一遍遍地确认自己所听到的这句话,短短四个字,却让他立刻乱了阵脚,过去三十几年何时遇到过这样的窘境?

看着怀中心爱的女人,陆暻泓情难自控,就像是心电感应一般,俯下头落下一个缠绵甜蜜的深吻,恋恋不舍得反复追逐,想就此沉沦。

马路上车鸣声让两人分开彼此,苏暖一张脸似要映出血来,在陆暻泓伸手到面前时,犹豫了一秒,还是乖乖地牵住了他的手。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有人在注视着她,苏暖下意识地转头望去,不期然地看到那道熟悉而陌生的身影,真的是人生何处不相逢,顾凌城……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七十三章 我信他!

顾凌城不过是一场年夜饭吃得过于乏闷,才找了个借口下来,想在酒店外面找个角落抽根烟,然而还没等他觅得一个好地方,他的视饯就被不远处的十字路口,浪漫拥吻的身影所吸引。

这一刻,酒店门口轻扬的钢琴曲,裤袋里震动的手机铃声,都淡出了他的感官,他的呼吸,他的灵魂,都在疯狂地叫嚣着一个女人的名字一一暖暖。

他已经来不及多加思考为何会这样迫切地想去呼唤她,因为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不由自主地走向被陆暻泓牵住手的苏暖。

尽管他的双眼看到过他们在一起很多次,他却依然有充分的理由说服自己不去相信,不去在意,可是这一刻,他却发现自己原来真没想象中的那么豁达。

那个由他一手领进成|人世界的女孩,真的和陆暻泓在一起了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唾笑了一声,大步走向同样已经看见他的苏暖,所有拦在他去路上的人或车,都被他彻底无视。

他自己也不知道走过去要做什么,他就是顺从心的指示,想要去看看她,想要……将她从陆暻泓的身边拉开……

十字路口发出一声剧烈的刹车声,顾凌城就站在斑马线上,一辆疾速行驶的骄现就距离他几厘米,红绿灯上还亮起着禁止通行的红灯。

苏暖望见顾凌城炯炯的目光,还有那突然追上来拉住他手臂的尹瑞晗,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在这附近的酒店吃饭。

顾凌城对自己刚才的死里逃生并没多大感触,也没感谢尹瑞晗的出现救了他,他只是静静地望着苏暖,大步地想要穿过马路,尹瑞晗却冷冷地扯住他。

苏暖不等顾凌城跨出第一步,拉了陆暻泓转身就走,打算让陆暻泓取了骄车就回家,当然她没忘记她从今晚开始要寄居在陆暻泓的家里。

“放开。”

顾凌城的语调虽平淡却已有了不耐烦,尹瑞晗沿着他目光守望的方向看去,不疑有他,看到的和她心中所想重合,真的是苏暖。

顾凌城抬起另一只手,试图扳开她的双手,她只能用力地拽紧,他皱着眉看向她,只在那覆盖着­精­致妆容的瓜子脸上看到靓丽纯粹的笑:

“你不该把你的妻子一个人留下,回去吧,爸爸妈妈他们还在等你呢!”

尹瑞晗说着径直拉着顾凌城往回走,顾凌城却像是钉子钉在了原地,悍然不动,只是望着尹瑞晗的眼神有些隐晦不明:

“你先回去吧,我想四处透透气,我不是让你照顾我妈吗?你这样丢下她一个人在那里,人生地不熟,你让我妈怎么想?你先回,我抽根烟,抽完就上去。”

顾凌城一番话说得尹瑞晗脸上那一点点的笑都瞬间消散,脸­色­立刻变得非常难看,沉默地拽着顾凌城站了很久,她才偏过头看向顾凌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

自从尹瑞晗成为尹氏千金后,很少这样笑过,褪去了优雅贤淑的衿持,那双戴着美瞳的大眼睛在柔和的路灯光下显得妖娆靓丽,她松开了他的衣袖

“照顾?她是你妈又不是我的,我为什么要照顾她?她没缺胳臂断腿的,那么大个人,还要我鞍前马后地伺候着,还真当自己是老佛爷了?”

“我是你妻子,不是你们顾家的佣人,凭什么我尹家堂堂小姐要被一个乡下来的老婆子使唤来做牛做马,还不能有半点怨言?顾凌城,你最好清楚一点,我不欠你什么,我们之间说破了就是利益结合体,我没有义务替你照顾你母亲。”

顾凌城的目光渐冷,似没料到尹瑞晗会突然发作,轻笑了声:

“如果你不提我都差点忘记,我们之间不过是逢场作戏,所以,当我们的共同利益消失,也就到了分道扬镀的时候了。”

尹瑞晗的指甲狠狠地扣住掌心,望着顾凌城薄情的神­色­,心里的恨和怨却无法削减下去,明知道这个男人是毒药,却还是忍不住上了瘾。

“既然你也认同这种合作关系,就不该有这么多怨言,让你的partner对你失去耐心,不是一个明智的行为。”

望着顾凌城根本不关心的样子,尹瑞晗冷冷地一笑,眼底闪过一缕自嘲,眨了眨眼,勾着嘴角的笑:

“怨言?我为什么不能有怨言,顾凌城,就你母亲那专制独裁的脾气,十个好­性­子的儿媳­妇­都会给她整跑,更何况是我?”

“我不是苏暖,吃了亏也往自己肚子里咽,你信不信,要真闹起来,我不比你妈差到哪里去,你最好回去告诉你妈,不要再过问我的事,不然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翻脸不认人。”尹瑞晗说到后来语调也降下来,不再那么咄咄逼人,顾凌城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对于她所表现出来的疲惫无力丝毫未同情:

“我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待着不肯再走,理由你心知肚明,如果不是你自己产生了什么妄念,怎么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顾凌城不再理会尹瑞晗,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离开,并没有回酒店,尹瑞晗站在路口,回想着这些日子经历的事,禁不住自嘲地嗤笑。

自作孽不可活,顾凌城没有说出的那向话就是这个意思吧?他那样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懂她耍的那些小手段,除非是他自己不想知道,就像两年前那件事。

顾凌城绝口不提送走他母亲的事,她绝不认为他是因为孝顺,他那样的人,和顾母甚至说不上三旬话,让她一点也看不出所谓的亲情。

她现在才知道顾凌城那样做的原因,他不过是为了让她自金其果,既然是她招惹了顾母,他就让她为自己的行为买单,让她知道自己的决定有多荒谬。

尹瑞晗目送着顾凌城远去融汇在黑暗里的身影,心中却缓缓地清明:顾凌城,你之所以这么生气,刻意地让我难堪,其实最主要的理由不过是苏暖两个字!

手里的手机响起欢快的铃声,尹瑞晗低头去看,却是那个让她生厌的号码,是顾母的电话,她按下接听楗,却没礼貌地应声,只是冷淡地听着。

没过两秒,尹瑞晗便把手机嗖的一声拿开,听筒里请晰地可以听见电话那头一叠声的激烈咒骂,正颐指气使地命今着她什么,见顾母骂得差不多了,尹瑞晗才不急不缓地开口,语气冷然无礼:

“有事自己和你儿子说去,别找我,我也没什么空。”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反了你,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

想起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村­妇­,脖子上挂着个手机,在别墅区胡乱溜达,闹下一连串笑话,尹瑞晗却狠狠地挂了电话,然后利索地拔了电板。

顾凌城那不痛不痒的话在耳畔回绕不去,尹瑞晗将拆分了的手机重重地摔在地上,抓乱了一头柔顺的长发,烦躁而郁恕。

顾母这尊大佛请进来容易,再要请出去却是难上加难,最初以为她怀孕了,才会那样好声好气,如今知道她的身体情况,又怎么会给她好脸­色­看?

只消一天她就知道顾凌城的母亲是个多严厉多好强的人,每天不管她有多累,早上五点就将她从床上叫起来,敦促她去厨房做早餐。

要是她盖上被子当没听到,老太太就使劲地撞门,那力大气壮的体魄已经接坏了不止三把锁,她想劝说反倒被顾母指着鼻子骂懒货­精­。

她和顾凌城住的别墅说起来还在尹氏的名下,尹父怕她受委屈请了不少佣人,当着那么多外人的面,她要维持着尹氏大小姐的形家,自然不会冲顾母发火。

顾母几十年如一日地生活在山村里,­干­惯了农活的身体怎么也闲不下来,这里碰碰,那里摸摸,见了什么都好奇,见了什么都要批评两句,见了什么都不懂装懂,要不是她拉着劝着,别墅区那块草坪这会儿大概已经多了一群老母­鸡­了。

顾母的习惯和城里人格格不入她可以谅解,但有些小细节,她提醒的次数再多也没用,上厕所总是记不住冲水,进门没人伺候就不记得换鞋,保姆拖­干­净地,都能把这位老太太弄得摔倒,最后还要怪他们买了劣质地板。

尹瑞晗努力让自己摆出贤惠大方的得体样子,可是几天下来,看到本­干­净整洁的家里跟个狗窝一样,再好脾气的人都要发一发火,而她的脾气素来不算好。

就今天早上,顾母还差点把微彼炉弄爆炸了,吓得她一颗心快要蹦出喉咙,只能一步不离地跟着老太太,生怕她真炸了别墅,结果顾母还不觉得自己有错。

反倒是尹瑞晗被老太太当着所有佣人的面,狠狠地一顿训斥,说什么她活了五十几岁的人了,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饭还多,什么没见识过?用得着这么畏畏缩缩吗?

那涂着白粉的脸上满是对她的不满,那眼神,时不时地往她的肚子上瞄一眼,嘴一撇,然后一个人躲到角落去,暗暗地一顿恶骂,无非是骂她扫把星之类的。

而四五天过去了,顾母却是一昏坐定了不走的姿态,还使唤着她买这买那,甚至还开口要来吃尹家的年夜饭,一脸理所应当的换样。

“你都不会生了,我们阿城还要你,是你几辈子积来的辐气!”

尹瑞晗深深地吸了口气,如果说当初因为孩子的存在,她还会对这场婚姻抱有希望,那么现在,她只觉得时这样生活的厌烦和失望。

然而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她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继续下去……

陆暻泓的车子停得不远,只是当他们刚坐进车子,苏暖的手机便响起,她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那个两年前便已从通讯录里删除的号码。

她并不觉得自己还有必要和顾凌城保持联系,随手便挂断了电话,然而,它却不依不饶地叫嚷着,想要关机,陆暻泓却伸手拿走了她的手机。

陆暻泓一边转头看着苏暖,一边按了接听键,苏暖坐在旁边,能模糊地听到电话那头顾凌城的那一句“我有话对你说”。

“你们之间该说的早就说过了,现在还来叙旧,不觉得太假了点吗?”

陆暻泓毫不留情地驳问让电话那头出现短暂沉默,但随即顾凌城便冷冷地说话,口吻就像是对自己的死敌那样不善:

“把电话给暖暖,我有重要的事和她说。”

“她说了不想接你的电话,也不想再见你的人,最好老死不相往来,这样了,你还要她听电话吗?”

这样偏执狠毒的话,让苏暖听得战栗了一下,陆暻泓却完全没有自作主张替苏暖发言的歉意,他似乎有意将话往狠里说,但苏暖不能判断,他是为了让她摆脱顾凌城的讲缠还是,为了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陆暻泓冷峻的目光正视着车外,他看到不远处那道修长挺棱的身姿,也仿佛瞧见了那隐于暗处却紧紧望着哥驾驶座上苏暖的炽烈眼神。

眼眸一眯,陆暻泓轻悦地笑了笑,难得大方地将手机递还给了苏暖:

“看来他要亲耳听听你的回绝。”

苏暖看到陆暻泓眼底那泛动的不悦,再望着他嘴角那半真半假的笑,忽然觉得无奈,弯着嘴角还是如了他的所愿,淡淡地拒绝顾凌城;

“我们已经离婚了,既然做不成朋友,那就做陌生人好了,以后,就当不认织吧,已经很晚了,我要回家休息,再见。”

“苏暖,给我十分钟,十分钟后如果你还这么确定你的答案,从今以后,就如陆暻泓所愿,我再也不出现在你的面前。”

相识这么多年,今晚是第一次,顾凌城这样叫她的名字,那自信从容的声音背后透着急切,“苏暖”两个字,一个真正让彼此变回陌生人的称呼。

蓦然抬头,苏暖看到几米外那个她认识了八年多的男人,轩昂的身影,成熟的气质,俊朗的脸,不笑时稳重的神情,笼罩在晕黄的轿车车灯下。

不可否认,除去种种偏见,顾凌城的确是个很迷人的情人,也许是因为今晚的心情太好,苏暖发现她竟不再那么排斥去看顾凌城这张脸。

“他说想要十分钟。”

苏暖转头看向陆暻泓,陆暻泓瞟了眼车外,点点头,出乎意料地大方。

在附近找了家幽静的西餐厅,因为大年三十的像故,生意有些冷清,却也是谈话尤其是谈些不愉快话题的最佳去处。

苏暖和顾凌城同桌坐下,谁也没有挑起话头的意思,只是任由侍者倒来两杯水,苏暖越过顾凌城的肩头,便看到陆暻泓坐了个较远的位子。

这就是陆暻泓放心让她见顾凌城的原因,因为他自己并不打算回避,坐在那里,连一杯水也免了,就那样直直地盯着苏暖这边,还注意着顾凌城的举止。

陆暻泓的坐姿有些怪异,两只脚都朝着座椅外侧放,似乎顾凌城一旦出现毛手毛脚的趋势,他就会冲上来拉走苏暖,顺便考虑要不要按顾凌城一拳。

单从陆暻泓此刻那冷飕飕的眼神来看,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想要狠狠地打顾凌城一顿,这样想着,苏暖没由来地想发笑,抿着­唇­角,眼中却泄露了笑意。

顾凌城一直观察着苏暖的神­色­,也知道她将视线都投放在哪里,沉忖一会儿,终究是他先打破沉默,不紧不慢地开口:

“上次因为我妈对你造成的困扰,对不起。”

对不起?这也是苏暖第一次听顾凌城的嘴里吐出这三个字,骄傲如他,竟会对她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女人道歉,今晚怪异的事真的是一件接着一件。

然而对她来说,道不道谦根本无关紧要,因为不放在心上了,所以也不会伤心难过,若不是他的刻意提起,她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早忘了。”苏暖无所谓地说,拿起水杯轻饮一口,这里的水不错,考虑让陆暻泓买几捅回家,也不知道他那么瘦的身板提不提得动。

顾凌城抬眸便发现苏暖的眼睛又飘到他后面去了,那个位置坐着的,只有陆暻泓,握着杯子的手不露痕迹地收紧,似要将玻璃碾碎。

“我不知道我妈会突然来这里,有些事我还没来得及和她说,你也对她的脾气略知一二,当初担心她把事情越搞越砸,才持意瞒着,没想到……”

顾凌城不知是无奈还是感叹,望着苏暖略微走神的样子,笑了下:

“如果因为这事让别人对你有所误会,我可以出面澄清,毕竟这是我没处理好造成事情留下的结果。”苏暖看着顾凌城那带着歉意的微笑,却没有丝毫的心软,想要找什么话去安慰他,反而眉眼有些冷,语气也不如初时的淡和:

“既然我们之间已经结束,那些不愉快也就变得无关痛痒,所以你不必感到愧疚,要是你真想让我幸辐,就不会坐在这里跟我说这些话。”

顾凌城嘴角的笑容一僵,但他的眼底却慢慢浮现出笑意,收敛了脸上的歉意,靠在沙发上幽幽地凝视着她:

“被你看出来了啊,看来跟在陆副部身边,倒是学会了察言观­色­。”

“如果你担心因为这件事得罪陆家或是瞿家,而对你的仕途造成不良影响,那么你现在可以走了,那件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苏暖说着撇开头,望向窗外繁华的夜景,不管顾凌城这样说出这样让人觉得内疚的话意欲何为,她都疲于去猜测,他那么在意仕途,那她就成全他顾凌城听到苏暖的话里带着讥诮,眼中也留不住那些浅薄的笑,无论苏暖有没有说对,他都选择了默认,没有再解释。

也许有些事并没有人们所揣度的那么复杂,也许只是情感上的意图,却因为一着被蛇咬三年帕井绳,而不再去信任,开始固执地认定一个想法。

顾凌城望着苏暖,眼神浓郁地像是凝聚的一滴墨,怎么也挥散不开:

“说这么多,其实你根本不想听,即使答应见我十分钟,但你的心却早已飞到了陆暻泓的身边。爱上一个人容易,忘却一个人却可能要用一辈子的时间,这句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苏暖喝水的动作一顿,回望着顾凌城黑­色­的眼睛,微微笑:

“十分钟快到了,现在话也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那边,陆暻泓正低头浏览着一份杂志,苏暖起身要过去,手腕却被顾凌城倏地拉住,不等她开口质问,顾凌城已经放开她: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

苏暖看了眼陆暻泓,确定没惊动他而引起误会,才重新坐回泌发上:

“还有什么一次­性­说清楚吧。”

以后与顾凌城这样面对面的谈话,应该不会再有了,既然有话倒不如一次­性­说了,该断则断,最怕的就是藕断丝连。

顾凌城犹豫了一下,仿佛在斟酌该怎么措辞,在苏暖再次将目光看向陆暻泓时,慢慢地开口,一双眼紧密地盯着苏暖:

“你……真的觉得陆暻泓很好?”

苏暖不由得拧了眉头,这么私人的问题,以他和她现今的关系,他根本不该过问,她也根本不会作答。

爱情一向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他又何必毫无意义地明知故问?

“怎么说我们也曾夫妻一场,我还是想奉劝你一句,看人不要被表面东西所迷惑。”

顾凌城抿了口已经冷却的开水,语焉不佯,给了人胡思乱想的空间。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暖非常不喜欢这样打哑谜式的时话,也逐渐有些烦躁,拧紧眉头。

顾凌城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噙着笑,忽然从沙发上抽出一个文件袋,丢到苏暖的面前,看着苏暖满脸的因惑,慢慢说:

“有资料显示,他在挪威工作时和一个女人关系不请不楚,还不是一般的亲密,那个女人最高纪录,连续在他的公寓里留宿过一星期。”

“是吗?”苏暖安静地反问,不急不躁,好像在谈论的是一个与她无关男人的花边新闻。

“我不觉得我们还有共同话题可以继续谈话,再见。”

她自始至终都没对那个文件袋表现出兴起,因为她相信陆暻泓,却不觉得顾凌城恶劣到要造谣生事,甚至是这样赤­祼­­祼­地诋毁陆暻泓口理智地从另一个角度分析,以顾凌城的­性­格,如果有充足的证据,他会毫不犹豫,不顾她的感受,直接告忻她“陆暻泓还有个情人”,而不是这么含糊其辞。

“不要因为沉迷于感情,而对其他事都视而不见。暖暖,我希望你能清醒一点,陆暻泓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在外面没有女人?”

顾凌城意味深长地瞥着那边的陆暻泓:

“他现在对你这么上心,也不过是因为你曾经应该是陆少晨的妻子,和本该是自己的侄媳­妇­玩不伦恋,图的是一时的新鲜……”

没看到苏暖是怎么出手的,顾凌城怔了怔,脸上还有湿咕咕的水流滑下,滴落在紫罗兰的衬衣上,沾湿了西装,他看着举着水杯的苏暖,脸上没有表情。

陆暻泓看书看得有些入神,以致于没注意苏暖扑了顾凌城一身的水,苏暖也不想在这种公共场合发生不愉快的事,努力放缓自己的语气: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一切到此为止。”

“你就那么信他?”顾凌城锐利的眼神要彻底透视苏暖的内心,握着水杯的手背上青筋突起,关节因为紧握的力道而青白。

“是。”苏暖始终没改变自己的情绪,平静并且充满了信任口就算陆暻泓真的有过别的女人又怎么样?她不是也曾和顾凌城在一起吗?过去的都已经过去,现在的才值得去把握。

况且,她对陆暻泓有过情人这一说辞完全持质疑态度,他并不像是那种常年流连欢场的高手,她就算不相信他,也该相信自己的眼光。

虽然她的眼光并不怎么好,最起码看走过一次眼,也是唯一的一次。

“就算他前几天还和另一个女人手拉手逛街,就算另一个女人亲热地喂他吃蛋挞,就算他昨晚还留在另一个女人的家里?”顾凌城逼视着她,字字句句如利箭般狠狠­射­过来,不快的涟漪,狂乱地在胸臆间层层荡开,她的手本能地捏紧了杯子。

然而,陆暻泓温柔的笑容漾上心头,他漂亮的眼睛宠溺地凝望过来,他掌心的暖意依稀还停留在肌肤上。

苏暖放下杯子,仰脸直视顾凌城,轻声但分外坚定地开口:

“我信他,就是这样。”

也许有些事,确实需要去求怔,但她还不至于盲目到不问清原有,仅凭一面之词,就对陆暻泓判了死刑,那是对她自己的感情的不尊重。

“既然相信他,为什么不看看这些照片,到底是你对他太自信,还是你根本不敢面对他一脚踏两船的事实?”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七十四章 老……婆

面对顾凌城铿锵有力的逼问,苏暖忍不住微微地冷笑,径直拿起那个久件袋,有条不紊地打开,然后将里面那些所谓的证据拿出来,一一翻看。

文件袋里倒出的的确如顾凌城所说,都是陆暻泓和另一个女人的合照,有一张照片则是被和家侦探在一家咖啡棺内拍到,陆暻泓双臂抱胸,淡笑着说话。

苏暖看清照片里女人的长相,那是一个颀长骨感的美女,穿着过膝的白­色­长裙,十指戴着一副蕾丝制作的手套,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

他们似乎在交谈,静静地微笑,看上去很和谐,也很轻和,看得出来,陆暻泓对这个女人的态度并不似对其他那些粘上身宫家小姐那样反感。

“世界顶级名模凌子语,混迹模持界半年便已红遍半边天,听说,之前她一直在挪威留学,她租赁的公寓就在……”

顾凌城慢条斯理地继续,唯恐苏暖不明白,又补充说明了陆暻泓也住在凌子语公寓所在的小区。

凌子语这个名字对苏暖来说并不陌生,作为一个掇影师,在学会拍照后首要任务就是能了解他们的合作伙伴一一模持界的各­色­模持。

苏暖依稀记得前几天她还在一本时尚杂志上看到一篇过于凌子语的采访,当时她没仔细看凌子语的熊片,却被她的那一段采访所吸引。

那是一个女人对心中所爱的坦白,当记者谈及关于恋情的敏感话题时,这位世界名模却是回答得格外诚实,一点也没担心自己的人气受损:

“嗯,曾经的我每走一步就倒退两步,所以无论怎么渴望,却是离他越来越远,从今天开始,我会努力地往前走,回到他的身边,不再退缩。”

“如果那位男士身边已经有伴侣了,凌小姐会选择退出还是公平竟争?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他,也只有我才是最爱他的那个女人,既然是这样,我为什么还要再放开他?”

很自信的回答,也透露了凌子语对心爱男子的钟情,苏暖翻到一张照片,天­色­朦胧,但她还是判断出那道身影就是陆暻泓,他和凌子语进了一间别墅,而那个时候,她正在家里熬夜赶她的策划书。

看过那一张张暖昧的照片,苏暖的表情却无半点被欺骗的气恼或是难过,她只是异常冷静地将照片收回文件袋,然后椎到顿凌城的面前:

“要看的已经看过了,我可以走了吗?”

苏暖不想继续听顾凌城谈论陆暻泓,起身就走,顾凌城却倏然站起,他档在她的面前,双手扳过她的肩,那么用力,钝钝的痛张狂地侵入她的心田:

“苏暖,不要再像只鸵鸟一样,不肯面对现实。”

“我信他,无条件地相信,这个答案你满意吧?”

苏暖慢慢地平复着那骤然而来的疼痛,转眸坚定地回望顾凌城幽深的眸­色­。

不管顾凌城是不是真心想要提醒她什么,可她仍然相信,即使陆暻泓和凌子语认识,甚至有什么疑似的暖昧,也一定和爱情,权势,金钱有什么关系。

顾凌城握着她双肩的力度不断地加重,疼得她拧起眉头,他如夜­色­般涤黑的双眸里迸发出森森寒意,冰冷冷地注视着她,嘴角却是一抹笑意:

“他说什么你都信,为什么……”苏暖没有出言反驳,只是对着他客气疏离地笑,顾凌城紧抿的­唇­,再也没说半个字,可是即使他吞下了后半句话,她都隐约猜到了,应该是:

“为什么我说的你就不信?曾经你那些信誓旦旦的坚定去哪里了?”其实,答案是很简单的,因为顾凌城和陆暻泓,在­性­格观念的本质上就存在着不同,就像是­鸡­蛋好石头一样,­鸡­蛋可以孵出小­鸡­,但是石头不行。

而她现在就是选择了能修成正果的那个,仅此而已。

“我答应让她见你,但没说你可以碰她。”带着警告火药味的­阴­冷男声从顾凌城背后响起,顾凌城搭在苏暖肩头的手却另一只白皙的大手扣住,顾凌城浅笑一声,顺着陆暻泓的力道放开了苏暖。

顾凌城看着陆暻泓走过去关切地上下检查苏暖,清冷的脸上是严谨认真的态度,尤其是触碰到苏暖肩膀时,两道冰锥般寒彻的目光­射­向他。

“苏暖,迟早有一天你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的。”顾凌城笑着丢下一旬话,目光冷执,扫过陆暻泓隐现着敌意的神情,转身离去,再也没有一点停留。

水晶吊灯的灿烂光华下,顾凌城的背影昂然而去,如往昔般那么骄傲,却依带带了些初春时节的丝丝萧索,遥远而陌生。

“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陆暻泓在顾凌城离开后,便到苏暖身边,小心地摸摸苏暖的手,他掌心的热量渗透她的肌肤,让她莫名地觉得心安舒服了不少。

偏头看陆暻泓如往昔般冷淡却透着关心的脸庞,苏暖反握住他的手,软软地倚在他的肩膀上,不想再说话。

顾凌城没有带走那个文件袋,就那么被主人抛弃,安静地躺在桌上。

“你坚持一会儿,我马上带你回家。”陆暻泓说着,便俯身拦腰抱起了苏暖,然后打算快步往餐厅外走去,苏暖双手环着他的脖子,仰头望着他­干­净坚敦的下巴,突然凑了上去。

下巴上传来一阵温热的柔软,陆暻泓脚步一顿,低下头打量着脸­色­泛红的苏暖,­唇­角微微上翘,在她的耳边低低地说话:

“想亲回家让你亲个够,现在老老实实呆着别动。”苏暖被说得窘迫地­干­咳出声,撇过头不去看他脸上意味不明的笑,不就是跟随着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亲了他一口,有必要这么得意吗?

“都是要结婚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害羞?!”陆暻泓低醇的声线充满磁­性­,他似愉悦地低笑,苏暖却因为他的话更加羞赧,故作不屑地瞪了他一眼:

“谁要和你结婚?!”

陆暻泓却不再如往常那样用话堵她,不吭声,只是笑眯眯地抱着她走人苏暖眼角的余光,瞥到桌上那文件袋,顾凌城的话,一直执着地盘旋在她的耳边,某种程度上,她不认为顾凌城是那种栽赃嫁祸的小人。

“我忘记了拿东西,我们回去拿一下。”

苏暖想到文件夹里的照片要是外流,如今她和陆暻泓的新闻还没过去,要是再爆出这些照片,怕是时陆暻泓的工作不利。

陆暻泓配合地往回走,却在看到苏暖拿的是顾凌城留下的东西,一张脸笑意有些阑珊,苏暖却主动攀住他的脖颈一跳,而他本能地伸手去接。

苏暖自然察觉陆暻泓的异样,将文件袋拎在陆暻泓的身后,空出一只手,将他绷直的­唇­角往上推了推,扬了扬眉角:

“你整天板着张脸,孩子见了都会吓哭,还怎么讨老婆?”

“刚才不是有人说不愿意吗?”陆暻泓的脸­色­很有晴转多云的超势,听这话这语气,就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怨­妇­,苏暖望着他半开玩笑地开口:

“其实……也不是愿不愿意的事,但是真要嫁的话,你还有很多事没和我交代请楚,谁知道你是不是衣冠禽兽的恶棍。”

陆暻泓盯着苏暖撇撇嘴角的小动作,不满地站着不再走,任由深夜寒冷的风刮得苏暖浑身打颤,他久久地凝视着苏暖的神情,然后才慢悠悠地说:

“那你回去开庭审问吧,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我们就结婚。”

他脸上的笑容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却如那春日蓝天般纯澈,与他的年龄不符的­干­净简单,让她看得迷醉,不由得低头浅浅地笑了笑。

回去后,苏暖立刻便淡忘这件无关紧要的事,那个文件袋被她丢进随便一个抽屉里,至于模拟法庭,也不过是她随口说说而已的玩笑。

客厅里被灯照得亮如白昼,公寓外的烟火鞭炮声还未消停,巨大的落地窗被打开,纯白­色­的窗帘慢悠悠的拂动,深冬的空气­干­燥而冰凉,淡淡的,隐隐的。

大年三十夜,很难让人入眠,曾经苏暖不相信,现在却深有体会,这是她第一次觉得­精­力旺盛,竟然在凌晨两点时竟然还毫无睡意。

转头看着顶着黑眼圈坐在她身边死撑的陆暻泓,他一条长臂搭在身后的沙发上,两条长腿随意地架在茶几上,努力地睁着眼睛,意识却在神游太虚。

苏暖忍不住笑起来,从未见这么随意的陆暻泓,她一直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这样翘着腿,毕竟从认识他以来,他都给她优雅自制的印象。

她忽然明白,或许正是多了这样一个人陪着自己,所以才毫无睡意,虽然曾经也有顾凌城陪伴,却从没在他身上找到过此刻所拥有的安然和满足。

占据了半个墙壁的悬挂式液晶巨屏电视里,正播放着一都电影,苏暖拆开一包零食时,影片里的男主角正在时女主角说:

“老婆,明天我们带孩子去郊游。”

苏暖一边无聊地吃着爆米花,一边开始打瞌睡,然后觉得自己的脸要被灼出一个洞来。

于是转身,骤然脸­色­不太好看,因为本睡得迷迷糊糊的人这时候却很清醒,并且一直目光炽热地盯着她瞧个不停:

“你不看电影­干­嘛看着我,难道我比电影好看吗?”

“嗯。”陆暻泓毫不避讳地承认,神­色­沉寂淡然,但耳根子却有些发红。

“油嘴滑舌。”苏暖瞟他一眼,抓起一把爆米花放进嘴里咀嚼,虽然嘴上嗔怪了陆暻泓,但心里却是美美的,对于那一句被肯定的赞美很是受用。

当世界上最后一个单纯的男人也油嘴滑舌起来的时候,苏暖觉得这个世界上的花花公子,似乎又多了一位强劲的对手,前提是陆暻泓决定踏入花丛。

这么想着,苏暖竟莫名地来了股子气,倏地转过身,却发现陆暻泓的视残并不曾离开她,火爆炸毛的野猫瞬间便为听话乖巧的小白兔。

苏暖也看明白了陆暻泓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很配合地将盘在沙发上的两条腿挪了挪,靠近他一点点,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陆暻泓没料到苏暖会看穿他的心思,不禁有些窘然,纤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目光闪烁,不再瞧她而是看向液晶屏幕上,但没三秒又看向苏暖。

被那样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不放,苏暖不可能完全不难受,正思量着说些什么打破这突然笼罩的尴尬气氛,她的耳畔却突然响起声音:

“老婆。”苏暖刹那被一道沉重的闷雷劈中,电光火石间,做不出任何的反应,只是俊傻地睁大凤眼,视网膜上是陆暻泓严肃的神­色­,还有他红红的脸颊和脖颈。

陆暻泓说那两个字的时候口齿有些不清,更像是他可以模糊的,希望他听见,却又忐忑地担心她听到后的反应,那两个字对他们来说,算是进一步的跨越。

陆暻泓装作不在意地咳嗽一声,拿起手里的遥控器,胡乱转换着频道,眼角的视线却情不自禁地投向还呆滞地杵在那里的苏暖。

在和顾凌城的婚姻里,她没有接触过这个称呼,所以当真的听到时,苏暖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脸也红起来。

“老婆”两个字听上去真奇怪,苏暖知道自己心跳有多快,她低头摩挲着指间的那枚大钻戒,忽然抬头望着陆暻泓笑了下;“呵呵,不错的称呼,挺新颖的。”本想要缓解气氛的一句话,却没出意料地达到了相反的放果,因为陆暻泓按着遥控器调来调去,又回到了那部电影上,然后他们听到一句:

“老公,我爱你。”苏暖的脸部肌­肉­有点抽搐,心里暗骂这都放的什么电影,这不是存心给她找麻烦吗?那出于礼尚往来这个道理,她该不该回叫一声“老公”?

“是不是刚才水喝多了,突然想上厕所……”

明亮的灯光下,苏暖的脸被映照得火红似血,她胡乱找了个借口,刚想起身逃走,手腕却被陆暻泓眼疾手快地拉住,阻止她龟缩的行为。

“­干­……­干­嘛?”苏暖的眼角似要淌出水来,看着同样脸­色­泛红的陆暻泓,望着那双流淌着深情涟涟当然眼睛,竟不自觉地双腿一软,重新坐回了沙发上口努力地睢持着镇定,勾了勾腮边的短发,苏暖寻找话题想打破僵局,却听到又一声“老婆”,不是来自电影,她明确地感受到陆暻泓贴近的身体。

“老……婆。”轻轻的,轻轻的,犹如梦中情然花开时的声响,似是怕吓走她般充满怜爱。

陆暻泓的俊脸近在咫尺,他湿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鬃边,苏暖从迷茫中醒过来,看到陆暻泓已转为灼热的目光。

电视里电影还在继续,他们却仿佛被隔绝在了两个人的世界里,什么也听不见,只看得见彼此,苏暖的双手下意识地捏紧了沙发,呼吸变得炽热。

太近了,也太晚了,他们轻柔地便吻到了一起,轻柔地舔吻,轻柔地啃金,舌头纠结在一起,呼吸轻柔而急促,全身又酥又麻,脑袋昏昏沉沉。

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这冗长的一吻,苏暖趴在陆暻泓的胸口上喘气,心里迷迷糊糊的混沌着。

陆暻泓倚在沙发上,心满意足地环着苏暖,苏暖两腿蜷缩,像猫一样靠在她身上,没有任何的挣孔,这样的温顺让他嘴角时不时地翘起。

电影里的情节在继续,然而两个人的心思都不在上面。

陆暻泓每隔几分钟,就要低下头来吻她。

苏暖发现自己很喜欢这些吻,她无法不去投入,仰着头,去承接。

终于,陆暻泓再也管不了什么电影,他的手伸进她的衬衫里,握住了她的丰盈,低头沉沉地吻住了她,不再轻易地放开。

苏暖嘤咛一声,他们的吻变得Se情起来,苏暖全身发麻,连脚趾都蜷缩起来,然而她却不想去抗拒这种被浪潮淹没的惶恐感。

陆暻泓沉稳而长久地探索着她,他比她更加投入且享受,在事情无可收拾之前,苏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低低地喘息:

“不要在这里。”娇柔的命今更像是在跟爱人微娇,陆暻泓眸光一闪,呼吸不稳地即刻起身,轻而易举地抱起她,然后走了几步,苏暖听到“嘭”一声,某一扇门被关上。

接下来的会发生什么心知肚明,这个深冬热闹的夜晚,谁也无法成为一个圣人,在挚爱的诱惑面前……

苏暖惺惺松松地睁开眼时,外面天已经大亮,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已经过了中午,陆暻泓趴在她身边,还在沉睡。

卧室内开了暖气,柔软的蚕丝被只遮住他净手的腰部,紧致的白皙肌肤被阳光晕上一层明媚的光泽,平日绯­色­的­唇­仿佛因为昨晚的额缱绻,变得艳丽湿润。

依稀地,空气中淡淡地详溢着一种属于男­性­的纯粹­性­感,极端诱人。

遥遥地,窗外悠悠飘来《最幸福的事》的乐音,一声声激荡着情人的心扉,诉说着迷离往事:

“……曾想家太好 历太多失意,孤单的滋味,天知我知,太幸辐的事也许要更变卦几次,方悟到珍惜的意思……”

现在对她来说,最幸福的事又是什么呢?即便将来前途坎柯,忽然她也想为之一搏,如果结局注定是灰­色­的,也最起码不会有那么多遗憾……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不知几时,陆暻泓半睁着眼睛看过来,凌乱的黑发,带笑的­唇­角,白净的皮肤,都透着若有若无的魁惑。苏暖抛去紊乱的思绪,抿着嘴嬉笑地摸摸他的脸,俨然是风流公子调戏良家­妇­女的场景,留恋在那比女人还光滑的脸上:

“想你啊,在想是该对你始乱终弃还是负起责任。”

“哦?终于肯负责了?”陆暻泓搭在她腰上的手一用力,苏暖轻叫一声,已被他揽到胸前,敏锐地觉察到他身体的变化,连忙想起身,他偏是紧抱了不放,一脸暧昧的笑意。

“我说在考虑,没说一定确定这个答萦。”苏暖狡辩地伸手去推,触到他­祼­露的胸膛,柔韧而富有弹­性­,蓦地回想起昨夜的种种放纵,不可遏制地红了脸。

“考虑?我昨晚连那两个字都叫了,你却告诉我现在算考虑?”眼看陆暻泓被子下的手又开始不老实,苏暖试图反抗,外强中­干­地训道:

“喂,别想再乘人之危,为所欲为。”

“乘人之危?有吗?”

苏暖被反驳得羞恼,陆暻泓却粉无辜地看着她,那一贯严肃的脸让苏暖恨得牙痒痒,不想再去理他,拉起被子刚想背过身,却被他一把扯住口“你给我老实点,别乱动 ……”

苏暖气鼓鼓地瞪着一双眼,看在陆暻泓眼里,那是自有一番风情,他勾着嘴角的弧度,挨着她沙哑了嗓音:

“老师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乱用成语?乘人之危应该换成……”

在充分引起了苏暖的好奇后,陆暻泓截然切断了话,下面高高撑起的小帐篷却故意蹭了蹭苏暖,苏暖顿时被这样­色­(情)的小动作秒杀。

“其实应该是……,乘,虚,而,入。”陆暻泓凑过来咬住苏暖发烫的耳垂,低低笑着,手已飞快地自被子下悄悄潜入她的内衣,开始那早已驾轻就熟的动作。

乘虚而入?一定不是这个词的原本合义,苏暖不服气地想要反驳,陆暻泓滚烫的­唇­,不由分说覆上了她的,所有的言语都淹没在­唇­齿间。

在意乱情迷之余,苏暖豁然明白陆暻泓赋予那四个字最直白的意思,气得瞪着他咬牙切齿,却浑身使不出力来收拾他:

“­色­狼!”

“你不喜欢?”陆暻泓的眼睛,此刻雾气氤氲,漂亮得惊人。

苏暖恕极而笑,桅着­唇­角,眯起一双青涩妖娆的凤眼,伸手拉低他,指尖有意无意地轻轻抚摸他的敏感部位。

“小­色­女。”

陆暻泓急遽地喘气,又重重吻过来,炽热的汗水一滴滴落在她的脸颊上,一切变得水到渠成。

“这些照片拍的角度不错,谁送给你的,改天我也请人去给那人拍几张。”

陆暻泓说这句话的时候,苏暖正站在窗口吃着他递过来的提拉米苏蛋糕。

她不知道陆暻泓是怎么找到那个文件袋的,他此刻正笑吟吟地坐在沙发上,交叠着双腿,一张接着一张欣赏着那些所谓的“浪漫”证据。

苏暖只是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埋头在那块提拉米苏前,她的吃相不怎么好看,狼吞虎咽的,但这不能怪她,谁让她真的是又饿又累。

想到这,苏暖停下动作,瞪向陆暻泓,他恰好抬头,手里扬着照片,笑眯眯地看着她吃,然后走上来拥住她,嘴巴在她脖颈磨蹭。

“看来是把你饿坏了,连回答我问题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一只大手穿过她的头发,一下一下,她的头发变长了,发顶的栗­色­被黑­色­取代,未被梳理过的头发带着天然的毛糙和柔滑。

陆暻泓似乎很喜欢,像抚摸一只猫,毫不介意苏暖的漠视,因为他早猜到那是谁给的照片,眼底的冷光一闪而逝。

看来有人比他想象的更空闲,他是不是该找点事给人家增加点生活的乐趣?

“照片里的那个女的是谁,你的姘头吗?”陆暻泓听到苏暖赌气般的询问,抿着嘴笑着,往后一步,打量着苏暖的神态,漫不经心地靠在墙边,点点头:

“这是好现象,已经学会吃醋了。”苏暖翻了个白眼,心想不说就算了,我还不稀罕听呢!

陆暻泓看到她这样的表情,似乎很满意,也不再刺激苏暖:

“子语是泰论斯的青梅,这次来中国是为了把泰论斯抓回美国去完婚。

“你是不是想要告诉我,他们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所以凌子语就利用你让泰论斯察觉到危机感,证明她自己时泰论斯来说并不是什么都不是。”

“什么时候变这么聪明了,看来以前是我小瞧你了。”陆暻泓缓缓走近,从后面环住了她,苏暖斜腕了他一眼,将蛋糕放进嘴里,哼了一声,语气有些得意:

“虽然我在别的地方不是很聪明,但在儿女私情方面,还是蛮有见地的她说这话时只穿了一伴衬衣,暗蓝和株灰格子,有长长的下摆,腰身紧致。

陆暻泓轻笑着,开始上下其手,轻柔的欲念,像空气里遮遮格格的花香苏暖心中的疑惑解除,越发地饥饿,只顾吃,没空搭理他,她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好心情,一直愉悦地笑着。

陆暻泓突然顺手刮了一指­奶­油塞进她嘴里,她有些惊异,来不及咽下去,陆暻泓的吻就紧随而至,他的舌头进去她的口腔,分享着刚才那点­奶­油。

在她反应过来之际,他已经托起她的ρi股,贴近自己,尔后用浓烈的眼神看着她,她意识到接下来的事,不禁懊恼地皱起眉。

他们刚刚才在浴室里……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七十五章 提拉米苏:带我走

过了春节后的陆暻泓似乎开始忙碌,虽然她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但她每次路过书房时,房门打开一条缝,总能看到里面他坐在书桌前埋头处理文件的情景。

她忽然想起泰论斯提到的外派法国大使,他说那是陆暻泓毕生理想中的一步,她又想起陆暻泓不止一次问她愿不愿意去法国,而她的答案总是否定和陆暻泓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就像是春寒中的薄雾,像落在手心里的泪珠,她想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这个完美高贵并且无形中带着浪漫的男人。

如果陆暻泓出现在她生命的时刻,也像顾凌城一样,对于那一句“要一起去法国吗”的邀请,她会足够勇敢地点头,而且毫无后顾之忧。

当她想到苏振坤虚弱地躺在病床上,那个对生命已经毫无期望的人,活下来唯一的支柱就是看到她得到足够的权利,她怎么能抛下他不管?

苏暖独自一个人走在大绮上,她没有让陆暻泓陪着她来,不仅仅是因为陆暻泓工作繁忙,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认为有些事还是需要她自己去面对。

她在一家蛋糕店门口停下,转头看着橱窗里展示的各式样蛋糕,如果真的打算和他在一起,就不该回避一些现实存在的问题,譬如少晨的家人……冬日午后的风撩动她额前的几缕刘海,吹起,又放下,苏暖站在一间装饰典雅的画廊门口,拎着蛋糕的手不由地收紧,不敢再上前一步,也不愿就这样离开。

她以为她已经完全放开了,却发现依然无法去欺骗内心最深处的忧疚,姬素清不愿意见她是合乎情理的,毕竟没有她,少晨现在应该活得好好的。

今天是姬素清的生日,她第一次踏进“素画廊,”也是姬素清的生日,不过是和少晨一起来的,画廊的人都对她很热情,把她当一家人,也是少晨的媳­妇­。

只是如今的她,却是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身份踏进这个地方。

里面传来热闹的声音,她很容易就能想象出画廊工作人员抱着姬素清,用西方的祝贺礼仪祝她生日快乐,那些于她,都是奢侈的回忆。

她忽然觉得她不该闯进去,不该去打扰这份热闹,她的出现只会让姬素清在这个本该愉快的日子想起那些足以冲散她所有喜悦的悲伤。

苏暖弯下身,将手里的蛋糕放在画廊门口的石阶上,还没来得及站直身,就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门廊上悬吊的铜铃叮叮咚咚,音质清醇宁雅。

苏暖听到自己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闻声抬头,便看到了姬素清,那是一个极具艺术气质的中年贵­妇­,没有过多的打粉却天生透着一股雅气的美丽门只打开了一半,姬素清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还弯着腰的苏暖。

两年来,少晨家没一个重要的日子她都回来,她要代替少晨来,只是每一次,她都狠狈地回到属于她的世界。

这一次,她依旧没有什么好的期待,虽然她的心底,努力地想改变这样的结果,她想起了陆暻泓,却也不可遏制地想到了陆少晨。

“……生日快乐。”苏暖嗫嚅地开口,空闲的双手有些局促,她不知该做些什么来缓解气氛。

姬素清看了她很久,忽然伸出手臂,从地上拎起蛋糕,“啪”地一声,丢到了她的身上口破碎的盒子落在苏暖的脚边,蛋糕沾满了她的衣服,溅了她一脸,她闻到香甜的­奶­油飘盈在空气中,却没有带给她任何甜蜜的情绪。

她沉默地闭上眼,站在那里,没有因为狼狈而退开,等待着一场谩骂。

那是她应该受的,也只有那样,才能让她感觉不再那么内疚。

可是,并没有。

睁开眼,画廊的门已经关上,她看到一个母亲难过的背影,没有歇斯底里的痛哭,却比任何发泄痛苦的方式都来得刺痛她的神经。

苏暖的眼睛­干­涩得发疼,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两年前死去的是自己,而不是陆少晨,可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可能的就是如果。

她知道她不应该来,可是她就是想要来,她站在那里,让自己看到玻璃门口那道强忍着丧子之痛的寂寥身影,心里像是突然扎进一把匕首。

她的双手狠狠地握紧,任由指甲锋利地扎疼掌心的皮肤,她不允许自己移动半步,这是对她的惩罚,她必须接受。

她以为可以想办法得到谅解,却在这一刻发现,原来原谅两个字写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难如登天,她看着姬素清的伤心,只是更加痛恨自己,只有痛恨。

人往往在幸稿的时候忘记过去那些伤痛,她只幻想着和陆暻泓能在一起,却遗忘了她曾经带给陆家的伤害,那一切,并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

门开了一条缝隙,苏暖惊异地抬起头,姬素清的眼角闪烁着水光:

“你走吧,不要再来了,去过你自己的生活,走吧。”

苏暖几乎静止地站着,瞬间忘记了自己的感官,她的目光变得茫然,因为她无法相信,她竟然获得了原谅,就在那一瞬间,出乎意料的突然。

就好像两年前的她突然决定放弃顾凌城,虽然事情并没有直接的关联,她却在那一刻感知到了命运的灵巧。

她说不出任何道歉或是道谢的言辞,只是弯身鞠了个躬,一颗晶莹的泪在她低头的刹那,滚出眼眶,混入脸上的­奶­油中,看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其实没有权利这样对你。那根本不是你的错,如果……如果少晨看到我这样对待你,他一定会很心痛。他那么喜欢你……你好好地生活吧,别再来了。”

门重新关上,严严实实的,苏暖杵在原地,许久之后,才转身,开始往回走,却看到不远处站立的女人,她依稀记得,是陆少帆的妻子,他们在婚礼上见过。

如果她没记错,她应该叫闵婧,苏暖不知道她在那里站了多久,当她转身的时候,她看到闵婧脸上流露的尴尬和担忧,然而她只是淡淡地笑了下。

她没想到这样的情景会被陆家其他人看到,有那一瞬间的惊愕,但随即便是如释重负的轻批,或许这样也是好的,最起码她不用再背负欺骗陆家的愧疚感。

她慢慢地朝公交站牌走着,走了很远的路,或许已经错过了最近的那块站牌,但是她没有停下来,蛋糕在她身上脸上­干­掉,她没有去擦,就让它们这样呆着。

一阵寒冽的疾风刮过,她的心情却明朗起来,看着街头喧嚣的人流,将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取下来。

手指上面有一圈淡淡的白­色­痕迹,她将戒指抓在手心,慢慢地合拢,两年了,所有的过错都该有个结果,而她也该放过自己,接受全新的生活。

少晨,如果你还活着,应该也会希望我这么做吧?

走到荷心花坛边才慢下脚步,苏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打转,然后落在褂边橱窗里的甜品柜上,牵动了她的双脚。

­精­致可爱的甜品柜,碎碎地铺着一些小巧的装饰品,明亮却柔和的灯光照­射­下,反­射­着吝种吝样的光芒,吸引着路人的眼珐。

甜品柜的最上层中间,也是最引人汪意的地方,有一个­精­致漂亮的蛋糕,边沿上橄着一层薄薄的可可粉,面上是一枚枚小樱桃,犹如女孩羞涩的脸颊。

提拉米苏……

苏暖看到这个只有手掌大的蛋糕下方摆着一块印着粉­色­细纹的硬纸,上面用花式字体写着意大利文,英文还有中文。

用了三国不同的语言,却只有一个意思,一块小小蛋糕的名字,名字的下方,是一个不菲的价格。

苏暖的手指放在玻璃上,隔着冰凉的玻璃摩挲着里面的蛋糕,然后听到一道甜美的声音:

“欢迎光临,您要买蛋糕吗?这抉提拉米苏是大师傅亲自做的哦,味道一级­棒­,刚出炉没多久,单单是气味闻得就让人流口水!”

那是个长得圆脸的年轻女孩,红彤彤的脸蛋,正用一种期待的眼神望着苏暖,苏暖想这应该是一个刚来兼职的学生,希望能卖出一块蛋糕。

苏暖对着她笑了下,摇摇头,没有打算因为一份照顾而买下蛋糕:

“不,太贵了。”

小女弦却没有立刻气馁地离开,而是凑近苏暖,眨着一双晶亮的眼睛:

“买吧买吧,我看你心情不太好,吃块蛋糕会好点哦,尤其是提拉米苏,你知道它的意思吗?它可是会给你带来爱情的蛋糕哦!”

在苏暖目光的汪视下,小女孩故作神秘地笑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用极度温柔而幸辐的语调在苏暖耳边轻声道:

“带……我……走。”

“这是提拉米苏的意思哦!”

苏暖因为女孩的努力和可爱笑了,她曾经也有过这样无忧无虑的天真生活,只是距离她似乎有些逞远了,苏暖俯低身,望着那块提拉米苏:

“如果将来我的孩子想吃,我会考虑来买一块。”圆脸女孩惊讶地看着苏暖嘴角的笑,然后也发现了苏暖古手无名指上的婚戒,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不会吧?你结婚了?”

苏暖摇摇头,为了让女孩解除疑虑,倒也不介意,坦城道:

“我离婚了,两年前。”

“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大呢!两年前离婚,那你怎么还戴着婚戒……”苏暖抿­唇­而笑,目光投向那块蛋糕,它的包装盒就跟它的价格一样­精­美“不,我二十四了,这枚戒指……是我爱人送的。”

圆脸女孩将双手托在下巴上,羡募地看着苏暖那枚钻戒,可爱地叹气:

“要是以后我丈夫也送我这么大颗的钻石就好了,我想,你男朋发一定是个高富帅!”

苏暖笑而不语,算是一种默认,女孩不止歌羡还崇非地望着她,苏暖最后瞧了眼那块提拉米苏,打算就此离开,耳边却忽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你呢?你想吃吗?”熟悉的清冽气息逼近鼻翼,苏暖甚至感觉到有一道男­性­躯体就站在她背后,带着粹不及防的压迫感,却也让她的呼吸一滞,蓦地回过头。

正午的阳光绚烂得迷乱人的视栈,大概因为转身动作太快的像故,苏暖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迅速地晃过,仿佛是一个男人的侧脸。

她已经猜到是谁,却还是无法压拆脸上暴露的错愕,陆暻泓不是在忙工作吗?怎么就出现在了大街上,还是他一直都跟着她?

苏暖的头发扫过他的胸前,陆暻泓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惊异,他直起上身,俯视着苏暖困惑的侧脸,嘴角露出淡淡的笑:

“那你想吃吗?”陆暻泓说着瞟了眼苏暖背后的甜品柜,彼调不惊的深邃眼眸变得温柔,看着她,顿了顿,说出了四个字:

“提拉米苏。”

苏暖怔怔地望着这突然从天而降的陆暻泓,还未搞清楚状况,也忘记了回答他,陆暻泓没再等候她的回答,直接看向那满眼惊艳的女孩:

“把蛋糕包起来。”圆脸女孩楞楞地回神,立刻跑进去将蛋糕包装起来,没忘记在心里感叹:果然是十足十的高富帅,没有掺杂一丁点的水分!

陆暻泓在处理完工作就发现苏暖不见了,只看到餐桌上的字条,她说她有事出去一会儿,他就立刻明白过来,今天是他三嫂的生日。

等他赶到画廊时,没有看到苏暖的人影,只看到工作人员正在收拾那洒了一地的­奶­油蛋糕,似乎料知了什么,让他的情绪变得担忧而烦躁。

他开车在画廊附近的马路上寻找,窗外的景­色­缓缓地退后,然后在某个路边,他突然刹了车,因为他准确地看到了路边装修­精­美的蛋糕店橱窗外的身影。

他下了车,身姿笔挺地朝她走去,所有的着急和烦躁在看到她脸上微笑的那一瞬间,散得一­干­二净,他的脚步很轻,因为不想惊醒她脸上的笑容。

看到她那样自然的微笑,不似故作逞强的样子让他不由地也跟着心安,他看到她衣服上残留的­奶­油渍,心尖上忽然出现微末的疼痛,轻轻地,柔柔地。

他走到苏暖身后时,正好听到那个圆脸蛋糕女孩捧着脸,幸福地劝说着,嘴巴一张一合,故意低声说话,但他觉得自己清楚地听到了那三个字:带,我,走!

那个圆脸女孩一脸兴奋地说:这是提拉米苏的意思哦!

提拉米苏?他拧了拧眉头,发现苏暖的手安放在玻璃橱窗上,然后他看到了那块­精­致的蛋糕,看着那一小块甜点,第一次觉得,这种东西也还不错。

所以,他开口:“那你呢?你想吃吗?”

那你呢?你想我带你走吗?

苏暖望着陆暻泓忘了开口,然后他们都听到街另一边一个男孩正单膝跪在一个女孩的面前,手里拿着一束玫瑰,他们听到女孩撒娇般的声音:

嫁给你可以啊,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只许疼我一个人,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旬话都要真心,不许欺负我,骂我,要相信我……梦里面也要见到我,在你的心里只能有我……

女孩的声音说得半条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年轻而富有朝气,什么都敢说出口,哪怕只是一部电影里的台词。

苏暖不由自主地笑了,耳边似还回绕着陆暻泓那声轻轻的询问,她转头看着同样汪视那对年轻男女的陆暻泓,点了点头:

“嗯。”陆暻泓听到很细微的一声应允,收回视线,看到苏暖脸上娇媚的笑靥,她接过圆脸女孩递过来的包装盒,然后朝陆暻泓伸出手:

“现在带我走吧。”

在上车之前,苏暖不经意地一个转头,视线偶然地停在一家名店门口,也偶然地往里一看,就看到了泰论斯,有些惊讶,然后看到了他身后的凌子语。

泰论斯走得极快,就像是在避难似的,眉头紧皱着,而凌子语踩着高跟鞋,步履趔趄地跟着,然后眨眼的某一秒,苏暖看到凌子语突然跑上来。

她从后面扑到了泰论斯的背上,双手死死地圈住泰论斯的脖子,蹭掉高跟鞋的两只脚盘在他的腰部,像八爪鱼一样轱在泰论斯身上。

泰论斯则避之唯您不及,表情有些恼羞成恕,似乎在回头冲背上的人吼着什么,双手拉扯着两条纤白的藕臂,却无济于事。

苏暖忽然觉得那是很有爱的一对,她也再一次见证了陆暻泓的狡诈,那些照片上他和凌子语的亲密动作,应该挡着泰论斯的面做的,他为了清除泰论斯这颗潜在的炸弹,竟然不惜将自己奉献出去,只为让凌子语收走泰论斯。

苏暖瞅了眼被凌子语颤怕的泰论斯,无奈地笑了笑:

“看来这位凌小姐是二十四小时都追着泰论斯跑了。”

“哦,是我刚才打电话告诉她,碰巧在这里看到泰论斯。”苏暖的眼角一抽,看向陆暻泓,他面­色­如常地回看着她,一脸无辜:

“怎么这么看着我?”

“……”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七十六章 叫你装

从大年三十晚上到正月初七的早上,苏暖一直住在陆暻泓的公寓,瞿家的警卫员并未出现过,直到在下午的机场,看到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小周,苏暖一笑。

她搬到陆暻泓那里去住,如果没有瞿弈铭的默许,身为保护她的警卫员,怎么就连着一星期不出现,却又在关键时刻恰好站在她的面前?

小周冲送苏暖来的陆暻泓礼貌地颔首,然后接过陆暻泓手里的行李箱,另一只手里拿的是两张机票,看看时间对苏暖道:

“二小姐,到时间去登机了。”

“好。”

苏暖回头想跟陆暻泓道别,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几天他们都没提及这个话题,即便在踏进机场之前,他们都没说一些临别嘱咐的话。

“那个……你好好照顾自己,我……”

苏暖支支吾吾地还没说完一句话,陆暻泓却径直往登机口走去,仿佛赶着上飞机的人是他,见苏暖还愣在原地不动,回头皱了皱眉心:

“不是说要登机了吗?怎么还不过来?是要我去拉你吗?”

也许是陆暻泓的长相过于出众,他这一回头一说话,吸引了周围不少路过的目光,然后那些目光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苏暖,都暧昧地笑笑,似明白了什么。

苏暖耳根一热,低下头掩着脸,半走半跑地追上去,刚看到一双黑­色­的皮鞋,她的手心便探入一股熟悉的温热,抬起头是陆暻泓嘴角若有似无的弧度。

他的神态里丝毫未见离别的恋恋不舍,这样浑不在意的样子倒是让苏暖撇了撇嘴角,按她的­性­子倒也没直接说出来,命令陆暻泓做出痛哭流涕的依恋表情。

直到走到登机口排队,陆暻泓都没有离开的意思,这下不止小周困惑,连苏暖都有些迷惘,看着站在她前面随手拿过一本杂志翻看的陆暻泓,犹豫再三,还是打算出口劝说他离开,冲陆暻泓的背影道:

“那个……其实你不用送我登机的,并且我也不认为他们会放你进去。”

陆暻泓合拢了杂志,随手放回原处,然后回转过身,看着苏暖几秒,似在思考她说的话的合理­性­,随后又看向苏暖身后的小周,伸出了手:

“拿来。”

小周不解地啊了一声,不懂陆暻泓意指何物让他拿来,苏暖也好奇地目光来回在两个男人间打转,小周拿了陆暻泓什么东西,她怎么不知道?

陆暻泓瞟了眼前面为数不多的乘客,蹙紧了眉头,顾不上什么优雅仪态,竟往前一步,越过苏暖直接伸手抓住小周手里的登机牌和身份证。

小周是军人出身,反应自然比一般人敏捷,在发现一只手袭向他手里的东西时,出于本能紧紧地捏紧,在陆暻泓来拽之际,呈现了岿然不动的状态。

“放手。”

陆暻泓冷声出言命令,目光有些凛冽,手上也不由地加大了力道,小周对陆暻泓这出乎意料的言行表示迷茫,低头眼神询问向苏暖,却发现苏暖也正神­色­怪异地盯着陆暻泓抢登机牌和身份证的手。

待苏暖反应过来,发现周围­射­来的视线还有后面那等得焦急的乘客,立刻伸手去掰陆暻泓的手,低声佯作责怪:

“陆暻泓,你­干­什么呀!我要上飞机了,我明天要上班,今天的飞机票都卖完了,要是错过这班我就错过了明天的会议。”

可惜陆暻泓却没有放开的意思,一双透着冷光的眼睛盯着不知是抓牢还是松手的小周,眉头紧紧地皱起来,怎么看怎么都有点吓人。

“我说放开,听到没有?”

那气势俨然是上级对下属的号令,小周为难地看看苏暖,苏暖又为难地看看陆暻泓,陆暻泓则死死地盯着小周,手上更加使力,捏得登机牌变了形:

“后面的乘客都在等着,你好意思这样堵着吗?”

小周被陆暻泓说得脸­色­一红,也因此晃了下神,虽然只是一眨眼,却已经挽不回那被陆暻泓夺走的登机牌和身份证,想去抢回来,却发现陆暻泓已经快一步递给了安监处。

对于陆暻泓这多此一举的行为,苏暖和小周都有些懵懂,然后也就几秒的时间,他们便明白过来,并且同时嘴角一抽,因为陆暻泓走过了安检处,在安检处工作人员对照身份证时,一脸平静淡若。

安检处工作人员也发现了不对劲,瞄了几眼苏暖身后的小周,看了看身份证,又瞅瞅里面的陆暻泓,想说些什么,却被陆暻泓眯起的眼睛看得没了声音。

苏暖回头看着小周,很想问一句,这是什么状况,陆暻泓这是想­干­什么,他不是来送行的吗?怎么进了登记口,还一点也没有退出来的自觉­性­?

“我说,小姐你还登不登机了,我们后面都等着呢!”

“是呀,我们都是赶时间的……”

苏暖尴尬地朝那些显露了不耐烦的乘客连连道歉,然后无奈地看了眼小周,只得把手里的登机牌和身份证交给了安检处,然后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飞机快要起飞了,快点进去吧。”

苏暖瞪圆一双狭长的凤眼,看着这浑然未觉自己刚才的行径有多无耻的男人,不论他怎么牵拉扯搂都不动,只是一语直击主题:

“小周怎么办?今天的飞机票都卖完了,你还拿了他的身份证!”

陆暻泓脸上一直死绷着,属于面无表情型的,但是红红的耳根子泄露了他的心情,此刻在苏暖面前不过是强撑要面子,冷沉了目光,教训不肯走的苏暖:

“你以为这架飞机就你一个乘客吗?别胡闹了,有什么问题我们上了飞机再说,要是错过了这班飞机你自己也说了,会赶不上明天的会议的。”

“陆暻泓,不要拿我的话来搪塞我!我现在是在问你,你­干­嘛进登机口,行李什么的都没准备,这样两手空空的,机票还是抢来的,你想­干­什么?”

苏暖的声音本来不大,但可能是越想越觉得小周委屈,陆暻泓有点蛮不讲理,说到后来音调不自禁地扬高,引得别处的人都好奇地转头看过来。

陆暻泓在那些诡异眼神的打量下,脸上有些挂不住,即便还是严肃着脸,却已不若最开始那样表现得理所应当,面对苏暖尖锐的眼神质问,眼睛瞟向别处:

“行李……早上已经放进你的行李箱里了……”

“我怎么不知道?”

陆暻泓­干­咳一声,拧了眉头,表现得有些烦躁,拽起苏暖的手就往登机口里拖,嘴上始终不肯放软:

“哪来那么多话,我已经吩咐乔帮你的警卫员买机票,你不用担心他。”

他绝对不能告诉她,因为贪欢过度,错过了买机票的时间,也绝对不敢告诉她,自己是在她整理好行李去洗手间的空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早已收拾好的衣物塞进了她的行李箱里。

若是提前和她说要拿走警卫员的机票,依着苏暖的脾气,恐怕会直接拎着行李箱打车,连送都不用他送来机场,别说是给机票了。

于是,在苏暖心不甘情不愿的目光下,陆暻泓硬着头皮将她拽上了机舱,直到系上安全带,苏暖似还在用一种称之为鄙视的眼神斜睨着他。

“陆暻泓,你能不能更无耻一点?”

这是苏暖在戴上眼罩前,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陆暻泓喝水的手一个摇晃,脸­色­依然泰然自若,见苏暖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也无趣地戴了眼罩休息。

----《新欢外交官》----

再次踏足京城这块地,苏暖的心情却比之前两次都来得沉重,刚走出机场,她就摸出手机开机,抱着一丝侥幸的心态,给苏振坤上次用的号码发了条短信:

“爸爸,我到京城了,你那边还好吗?”

陆暻泓拉着行李箱出来的时候,她手里的手机依然安静地躺着,没有任何的回复,她摇摇头,嘴边漾起淡淡的笑,望着烈阳高照的天空迷迷糊糊。

“怎么了?”

即使苏暖对他一直保持着冷战的姿态,但看到苏暖­精­神萎靡的样子,陆暻泓还是关切地上前询问,没忘记将肩膀借给她做依靠。

苏暖这次没推开陆暻泓,靠在他的肩头,眨了下眼睛,眼睫扑闪似蝶翼:

“陆部长,我可能要晕倒了。”

玩笑般的言语,然而下一刻,她真的安然地闭上眼,就此失去了意识。

纤瘦的身体就那样柔柔地倒去,陆暻泓及时地伸手接住她,看着她躺在自己怀里,蜷成一团,像冬眠的猫科动物。

陆暻泓愣了一下,贴近她,听到微微的鼾声,他的手指腹抚过她嘴边的发丝,带着一缕温柔的疼惜,这几日她一直在为策划书的事努力,几乎废寝忘食。

他很庆幸,她是睡着在他的怀里,不是任何一个其他的异­性­怀里,这样一想,他的­唇­边不可控制地勾起一抹笑意。

只是这一笑没持续多久,就被一声轿车车鸣声破坏,陆暻泓抱着苏暖抬头,就看到一辆红旗轿车在他的身边缓缓地停下,瞿弈铭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瞿弈铭盯着陆暻泓怀里熟睡的苏暖看了一眼,然后又转而看向陆暻泓,眼神却不似方才那般慈祥柔和,倒有些考察下属的严厉,目不转睛地盯了许久。

陆暻泓也不闪躲,坦然地对上瞿弈铭的眼神,双手一直没放开苏暖,然后看到瞿弈铭率先移开眼,也听到他的一声交代:

“既然一起来了,就上车吧。”

瞿弈铭看到陆暻泓抱着苏暖上车似有不便,就主动让出了后座,自己坐到副驾驶座上,陆暻泓也没谦让一下,抱了苏暖就坐在后面。

苏暖意识模糊地半掀眼皮,嘟囔了一声,陆暻泓便柔声安抚了一句“回家去”,苏暖便听话地合上眼,重新靠回他的身上。

温热的呼吸带着清香喷在他的锁骨上,两瓣柔软的­唇­若有似无地摩挲着他的脖颈,随着车子的转弯,那毛茸茸的脑袋枕得他心痒难耐。

想起这一星期以来的夜夜春宵,陆暻泓的喉结不由地耸动了下,他的一只手似着了魔般顺着苏暖的后背一路摩挲到臀部,然后便放在那里,不肯再走。

车子的轮胎碰到阻碍,轻轻地震动了一下,陆暻泓的手却突然放了力量,不轻不重地捏了苏暖一下,本就被震得有些清醒的苏暖哼哼了一声:

“你的手在­干­嘛?”

这一声说得着实小,导致只有陆暻泓一个人听见,他瞥了眼副驾驶座上的瞿弈铭,然后附头在苏暖耳边,明明做了调戏的动作,嘴上却很无辜:

“刚才车子震了一下,我怕你磕到,就扶了你一把,怎么,抓疼你了吗?”

苏暖朦胧的眼神忽闪了下,砸吧了下­干­燥的嘴,这才安心地再次闭眼,不太自在地在他怀里蠕动了下,感觉到臀上的手一紧,不满地一声轻哼。

陆暻泓的手在听到苏暖第二次抗议时,迅速地,轻轻地挪开,搁置在她的腰际,一直看着她昏昏欲睡的样子,不排除偶尔扫一眼前面的瞿弈铭。

车子开到中途,有人打电话给瞿弈铭,本时刻注意着后座的瞿弈铭被电话打扰,难免有些不高兴,但看到是部队电话,只得接听下来。

本沉寂的氛围因为一通电话而被打破,陆暻泓看着瞿弈铭拿着电话相谈甚欢的样子,也不再如方才那般绷紧神经,搂着苏暖的姿势也更放松。

陆暻泓稍稍低下头,­唇­瓣恰好擦过她的面颊,随着路道的崎岖,车子时不时地颠簸一下,他的­唇­稳稳地亲吻上她的脸颊,看似无意实则是故意为之。

这样有一下每一下的亲吻就像是一场投镖游戏,陆暻泓玩得不亦乐乎,苏暖一直迷迷糊糊地休息着,即使察觉到陆暻泓的小动作也放任之。

路段恢复了平坦,陆暻泓也不再一直低着头,动了动有些酸疼的颈椎,将视线转向窗外,透过后视镜看到瞿弈铭讲电话的投入,一只手又有些不太老实。

只是这一次还没得逞,就发现有两道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陆暻泓抬起头看去,却看到瞿弈铭不知何时已经挂了电话,扭转过头,一双深邃沉敛得看不清情绪的眼睛,正盯着他那只想伸进苏暖棉袄里的手。

电光火石间,两双眼睛在空中噼里啪啦地对持,陆暻泓终于讪然地把手抽了出来,但瞿弈铭的脸­色­却一如既往的­阴­沉,沉忖了两秒,绷着脸对司机道:

“停车。”

司机是无条件服从参谋长的命令,就算这会子让他把车开进路边的厕所里,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然后他看到参谋长铁青着一张脸,抬起一根手指:

“你,下车。”

顺着那根手指,司机同志很准确地就看到了陆暻泓,而这位素来优雅克制的外交官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似乎对参谋长这样的决定很有意见。

陆暻泓听了瞿弈铭的指示,眉头一皱,心想我也没做什么,不就是把手伸进了苏暖的棉袄,又不是衬衫里,天冷取暖难道不行吗?

只是这样的理由瞿弈铭不会信,他自己也懒得去相信,不过要他在这高架桥上下车,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下车,坐前面来。”

瞿弈铭见陆暻泓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再一次开口嗓音有些大,即便是看起来再温和的军人,一旦发起火来也能吼醒一头沉睡的狮子。

虽然知道陆暻泓和苏暖的关系,他们住同一屋檐下他是知道的,但说老实话,他还没有从心眼里接受这样一个“事实”,总觉得苏暖不是陆暻泓的对手。

而今看到陆暻泓在他的眼皮底下都搞起小动作,占苏暖的便宜,不由地觉得这混小子胆子也腻大了,现在就这么欺负了,结婚后还得了?

而苏暖就被瞿弈铭的声音吓得倏地醒来,几乎从座位上弹起来,受了惊吓的小脸有些苍白,惺忪的睡眼睁开便看到大眼瞪小眼的瞿弈铭和陆暻泓。

“叔叔……”

苏暖轻轻地唤了一声,带了些许的不解和担忧,这让本被陆暻泓弄得有些火气的瞿弈铭立马恢复了温和的表情,看向苏暖的眼神也不那么骇人:

“啊,没什么,暻泓说路段颠簸,怕你睡得不安稳,既然你醒了,来,叔叔和你换个座位,这样你就不会震得难受了。”

苏暖瞅着瞿弈铭慈爱的神情,也不好拒绝,笑着点点头,没去看陆暻泓此刻的表情,很­干­脆地开了车门和瞿弈铭换了座位,坐到前面去。

车子重新发动,苏暖蜷在副驾驶座上,很快又睡过去。

意识朦胧的她始终未发现后座的各怀鬼胎的两个男人,陆暻泓正襟危坐,目光平视着前方,犹如一座优雅的雕像,但事实上却是一座快要崩坏的雕像。

瞿弈铭自上车后便一直死死地瞪着他,时而轻哼一声,将你装,我看在我这么犀利的X光­射­杀下,你还能装到哪里去?

今天瞿弈铭是特意推了饭局来接苏暖的,结果还没出门就接到小周的电话,告诉他回京城的是苏暖和陆暻泓,听着小周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不用多猜就知道是陆暻泓动的手脚。

混迹官场这么多年,即便表面看上去再正经严肃的人,其实本­性­早就跟老油条一样圆滑,哪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

陆暻泓以前表现得清高疏离,那是对别的事没上过心,因为没什么特别在乎的,所以自然将那份圆滑狡诈隐藏起来,如今遇到了苏暖……

瞿弈铭想至此,看了眼熟睡的苏暖,还能看到后视镜里她右颊边淡红­色­的吻痕,不由地感慨,以苏暖和小周的道行,的确防不住陆暻泓这样的老狐狸。

然后瞿弈铭忽然一愣,随即便捂着额头笑笑,有些无奈,连他自己都搞不懂自己为何会这么关心苏暖,似乎只要和她有关的事,他都忍不住去过问。

他似乎忘记自己勉强只算得上是苏暖的继父,如果苏暖一旦表现出不高兴,他所做的事不过是自作多情,可是,明知如此,他却总是忍不住去做。

无声地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迅速倒退的风景上,也许是因为馨儿的去世和宁儿病弱的身体,让他将这一份对女儿的父爱寄托在了苏暖的身上。

回想起聂晓颖对苏暖做的那些事,瞿弈铭无法不去烦恼,他试图缓解这对母女的感情,却发现总是事与愿违,晓颖似乎恨透了苏暖,而苏暖貌似也从没打算接受聂晓颖这位亲生母亲。

他虽然没有聂晓颖那样时刻陪伴着宁儿,但也经常向主治医生了解宁儿的病情,自然清楚如今宁儿的身体恐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瞿弈铭想到宁儿那形容枯槁的样子,眼底闪过心疼,他看向苏暖的背影,他一直希望苏暖能在宁儿离开后代替宁儿陪着聂晓颖,然而现在看来这个期盼并不是那么容易……

----《新欢外交官》----

苏暖穿了套装,也画了淡妆,prada的新款春季裙装,法国Guerlain的白领淡妆系列,一头稍长的颜­色­不匀称的短发,没有任何的修饰。

她重新对着镜子涂了遍­唇­彩,虽然十分钟前她已经涂过了,但她知道自己必须打扮地优雅高贵,并且时时把微笑挂在脸上。

不能很张扬,也不能毫不张扬,因为至少现在,她除了魅影华东地区艺术总监的身份,她还是瞿家刚认回的二小姐。

有时候身份就像是一件衣服,你穿成哪一种风格,就有哪一种风格的行事规矩,态度气质来约束着你。

苏暖走进魅影总部大厦,然后进了电梯,电梯里有很多人,面带微笑,友好或者是不友好的打量着她,这种打量并不持久,他们很快的又开始专注于自己手中的资料和文件。

工作是永远繁忙,竞争是永远激烈,很多无法疏解也无法言喻的说辞,上班族最聪明的地方在于明确的知道工作对于自身的价值。

或者工作已成为生活的全部。

苏暖淡淡笑着,突然内心静静的欢喜起来,对于生活,即使曾经觉得活不下去,然而此刻她依然能保持着一份好奇和探索,也许是因为……一个人吧!

一路畅通直达华南华东地区总经理办公室,行走在办公楼里的人都有着严谨的表情,男士西装革履,女士的工作装极为克制地凹凸着线条。

苏暖伸手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这不是她的办公室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因为紧张或是激动,她忘记了敲门,就那样一脚垮了进去。

然后她看到了站在窗前,举着相机在拍照的黎崇森,黎崇森似乎一直都未发现苏暖,长久地保持着一个动作,但相机的快门键却不断地按下响起。

“您好。”

黎崇森依然没回头和苏暖打招呼,他又拍了一会儿照,然后转身到沙发边,俯身拿起单反相机的盒子,顺带着那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便往门口走。

苏暖有种被赤果果无视的感觉,这样的黎崇森和那天在魅影分社楼下看到的黎崇森判若两人,苏暖这才想起她曾经一度以为黎崇森和陆暻泓是旧识。

黎崇森越过苏暖的身边走去门口,然后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旋身回来,站定在苏暖面前,苏暖看到他脸上那极为勉强的笑意,声音有些清淡:

“我觉得你这身打扮完全不符合一个优秀摄影师的要求。”

他忽然给了她一种公私分明的行事作风,这个时候的黎崇森看上去极难相处,他的一双眼睛分外的­精­锐犀利,他没正眼看苏暖一眼,却已对她的着装做出评价:

“在下午一点的会议前换个造型,我不希望我的工作伙伴是位Miss*prim(古板的小姐)。”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到苏暖跟前,在苏暖伸手接过后,就自顾自地拿着相机出了办公室,根本不去管是不是还有人留在自己办公室里。

难道就不怕她偷盗他的作品吗?

苏暖目送着黎崇森离开,扁扁嘴,举起手看着手里的名片,是一家沙龙,从这张卡来看,黎崇森应该是那里的高级会员。

她也准备离开,却在转身前看到墙壁上的一些摄影作品,出于对摄影的爱好,苏暖走过去欣赏,她边看照片边慢慢地走动倒退,不经意撞到了沙发旁的茶几。

似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毯上,苏暖俯下身去捡,发现是一个相框,她翻过来看到一张照片,当她看清上面的人时,无法不表现出吃惊。

那是黎崇森和少晨的合照,背景是在法国的塞纳河边,苏暖回忆起陆少晨曾无意间和她提起过一次,他在法国进修时有位优秀的华裔导师。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让少晨敬佩甚至视为奋斗目标的导师竟然是黎崇森,魅影的地区总经理!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七十七章

有关少晨的一些记忆,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不是因为害怕勾起心底的黑暗情绪,只不过是她试图去尘封过往,忘记每一个昨天,重新开始。

她走进沙龙中心,不带一丝一毫的忐忑紧张,仿佛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其实并不是毫无顾忌,只不过她分分秒秒都在告诉自己:你必须开始适应。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顺便想起了童年的种种,她没有觉得缺失过,没有觉得不行过,即便生活得困苦,但她一直紧追着爸爸的脚步,并感到幸福。

爸爸说,时间会安抚一切,却忘记了带走我。

苏暖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一把锋利的剪刀在她头上­操­作,她静寂地回味着父亲的话,内心逐渐变成一片汪洋,席卷了断壁残垣,缓缓地闭上眼。

她不敢忘记“苏暖”这个名字,她永远是苏振坤的女儿,当她的手里握着那写着“瞿懿暖”三个字的工作证时。

再次掀开眼,盯着镜子里全然陌生的自己,苏暖弯­唇­笑了笑,她的确还是不适合穿那些名贵的裙衫,那只会禁锢住她清厉的灵魂。

她拎着一个琉璃金­色­的双肩包走进魅影总部,用细长紧身的灰­色­铅笔裤下­祼­露的­精­致脚背迎接大堂来往工作者克制的目光,那些目光有一秒的恍惚。

做工­精­致的修身黑­色­皮装外套,就那样随意地披在她瘦弱凌厉的肩上,搭配着一件暗红­色­的T恤,看上去更像是偷穿了大人时髦衣服的孩子。

一只优雅的手轻轻地举起,她看着那即将合上的电梯重新打开,于是用脚上那双岌岌可危的鎏金高跟鞋,踩着窈窕的步子走过去。

电梯里除了刚从外面取景回来的黎崇森别无他人,他眼角的视线瞥向走进电梯的苏暖,脸上的神­色­不再如早晨的冷淡,轻颔首:

“虽然品味糟糕透顶,但贵在­色­彩搭配够抢眼。”

很中肯的评价,苏暖低头看了一遍自己的穿着,冲把玩着手里相机的黎崇森憨憨地,有些不知所措地笑了一下:

“我还以为刚才那些看我的目光是惊艳。”

黎崇森手里的动作一顿,电梯也叮地一声打开,他出去前又扫了眼苏暖娇憨的样子,抿着嘴思索了几秒说:

“我希望以后我的partner也能将这份无所畏惧的自信用在工作上。”

他将手里的相机交给了苏暖,然后自己两手空空地Сhā着裤袋,走出了电梯,刚迈出几步就退回来,嘱咐茫然中的苏暖:

“将里面的照片洗出来,明天我希望在桌上看到,你先去会议厅,我换套衣服就上去,如果会议已经开始了,告诉总裁,就说我在整理策划案。”

“好……”

苏暖乖乖地点了点头,捧着那昂贵的相机,在电梯合上前,看了眼远去的黎崇森,他走得很闲适,丝毫没有急着赶会议的匆忙。

他就这样把自己的相机交给她,难道不怕她窃取他的照片,然后用自己的名字去发表吗,能让少晨尊重的摄影师的作品,绝对不亚于摄影王子的水准。

到达魅影顶楼,自然有人引她去会议厅,硕大的门被推开,明亮的灯光晃了她的眼,苏暖眯合着眼,走进去,接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

魅影年初第一场会议,聂晓颖,瞿懿宁,还有各大股东列座,所有分社的负责人都将出席,做对去年一年总结的年度报告。

当那些自视甚高的视线投向门口时,即便本不甚在意,然而在看到苏暖那张脸时,皆有些惊异,尽管早已听说,真实见到却又是另一番感想。

男女适用的梨花头,美丽的丹凤眼和坚毅单薄的­唇­,凌厉瘦削的肩和肩上黑­色­的皮装,骨感细致的脚踝和脚下艳丽到颓废的鎏金紫鞋。

当她用这样一副充斥着冲突,混乱,狼狈,却又自在随意的装扮出现,用一种清澈莹然的目光冷淡地对待着周遭时,所有人都克制地看过去。

她看上去对自己的美丽毫不自知,任意对待,就像无知的孩童用艳丽的彩笔涂抹名作,漫不经心的暴戾,令人想多看几眼。

然而并没有人在这个此刻寂静的重大会议上,突然站起来点破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苏暖和聂晓颖长得太过相像,只不过是一个青涩一个成熟的差别。

比起众星拱月的宁儿公主,这位瞿家刚认回的千金,才更像是聂晓颖的继承人,对一些比较庸俗世故的人,恐怕在第一眼都会信任苏暖,并非宁儿。

有秘书领着苏暖找到她的座位,她看到了那块名片牌,上面赫然是瞿懿暖的额名字,从来都不会是苏暖。

然后陆陆续续有些西装革履的男士或是穿着OL装的女士走进会议厅,他们的脸上都是严谨而静默的表情,接着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过于长的椭圆形会议桌上,摆放着资料,白纸黑字,盯着人心慌,她的内心有些面临空洞,却无法不去睥睨那些翻资料的手指,冷静自持的手指,短而整洁的指甲。

一种清冷的压迫感,令她起身,镇定地冷冷地逃了出去,找不到方向的凌乱着脚步,冷清寂寞。

她戴了腕表,知道时间,并且知道时间一到,自己一定会走回去,无论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洪水猛兽,她都必须义无反顾,勇往直前。

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并且终于舒畅了一口气,于某一处无法辨别的僻静走廊,站定在玻璃窗前,看着危楼百尺下,繁碌的蝼蚁。

然后回身之际,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几个人,似乎都是魅影的决策层,领头的是身着工作裙装的聂晓颖,她的身边是一身粉­色­系裙衫的宁儿。

宁儿的脸­色­相较于上一次见面红润不少,然而面颊却更为消瘦,依旧那样的纤柔美丽,却又端庄高贵,一头黑亮的长发披在肩上。

苏暖静静地和聂晓颖对视了一番,然后彼此都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因为瞿懿宁的声音轻轻地在耳边响起:

“姐姐,欢迎你加入魅影,以后我们一起努力吧。”

宁儿水润的眸光带着真诚的友好,她朝苏暖伸出一只手,白皙纤细的五指,脸上的笑犹如春日树林里的阳光。

真的是纯洁的天使,相比之下,她这个别有居心试图霸占属于宁儿的魅影的人,当真是十恶不赦的恶魔,从聂晓颖的眼神里,她读懂了这个信息。

苏暖望着那只代表着友善亲情的手,握住,蒙蒙地笑了下,准备说声谢谢。

“没有实力的人,即便有再强硬的后台,也会被驱赶出去。”

聂晓颖轻轻地Сhā话,视线却放在窗外流动的景象里,苏暖静了静,笑笑,没有回答,爸爸说过,当你无法与敌人对抗时,你该做的只有一件事:隐忍。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今天参加的是年度规划会议,而不是一场跳脱的派对。”

聂晓颖凉凉的话语让其他人的目光都黏在苏暖的着装上,苏暖凝眉扫过其他人的衣服,却没有一个人像她这么穿,皆是一派严肃正经。

“走廊这边有什么好风景吗?那我是不是该下去拿一下相机?”

一道带笑的低沉男声硬生生地戳破聂晓颖营造的气场,苏暖来不及做任何的分辨,就被一只宽厚的大手转移了全部的注意力。

肩膀上的手带着宽厚的温度,轻易地令她跟随着转身,便看到了黎崇森微笑的脸庞,他见苏暖转头便收回自己的手,看向聂晓颖:

“总裁,好像会议在一分钟前已经正式开始了。”

聂晓颖看到打断她教训苏暖的人是黎崇森,脸­色­有些不好看,却也没再刻意为难苏暖,转而朝着会议厅走去。

瞿懿宁在路过黎崇森的身边时,礼貌谦和地笑着颔致意,黎崇森只是淡笑地回应,送走了所有人才看向苏暖,重新上下打量了一遍她的衣服:

“其实也没那么糟糕不是吗?”

苏暖愣了下,发现黎崇森是在和她说话,她也发现黎崇森已经换上了身上的休闲装,此刻穿的是笔挺的西装,甚至连领带都系上了。

“您不是跟我说,让我穿成这样子来参加会议,自己怎么……”

不满的语气隐藏在吞掉的半句话里,黎崇森理了理衣袖,淡笑:

“是吗?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们边说边走,苏暖渐渐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跟着他一路走回了会议厅,只是在推门而入前,她诚实地做出回答:

“哦,您说,在下午一点的会议前换个造型,我不希望我的工作伙伴是位Miss*prim(古板的小姐)。”

“我是这么跟你说的?”

黎崇森做出兴味而疑惑的样子,苏暖却对他的反问不甚满意,皱了下眉:

“您当然是。”

待苏暖反应过来之际,她已经置身在会议厅里,同时发现黎崇森竟然轻笑着为她拉开了椅子,正耐心地等待着,她只好就势做下去,在无数诡异的注视下。

然后在那些好奇不解的目光下,看黎崇森坐到聂晓颖的左边位置,她忆起陆暻泓说的,黎崇森是魅影第二大Boss,地位不亚于聂晓颖。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七十八章 我想给你拍­祼­照

苏暖收回目送黎崇森的视线,侧面凌厉的视线打在脸上,她微微地偏转头,聂晓颖清清淡淡的目光正望着她,苏暖只是冷淡地撇开眼,然后低下头去。

“向大家介绍一下,魅影华东地区艺术总监瞿懿暖小姐。”

黎崇森的声音在会议厅内低沉安静地响起,她没听到任何唏嘘讨论的声音,于是她起身,对大家优雅克制地点头致意,­唇­角清清淡淡地掠过一丝笑:

“幸会。”

尔后,在所有带着探索的克制注视下,重新落座,没有欢迎的掌声,也没有反对的质疑声,大家只是各司其职,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报告。

然而这对于苏暖来说,却代表着商界新人瞿懿暖,正式一脚踏入江湖。

以瞿懿暖的身份,得到她努力争取的,因为苏暖是自由的,她不希望苏暖因为她内心繁盛的野心而失去了最初的纯真和清澈。

会议厅的独特设计使得大家不必使用任何的音响仪器,在座的每个人都认真地听着,时而传来纸张翻页声,而发言人的声音虽轻却用词­精­确而节制。

看着文件报告上那对她而言全然陌生的内容,苏暖觉得有些厌倦,她突然明白为何聂晓颖会让她参加这个会议,是想让她认清自己的不堪重任吧?

这才是真正的商业运作,复杂繁琐,并不是只要拿个相机便可以解决一切的简单­操­作,然而她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

路是她自己选的,如果没有退路,即便前途荆棘遍布,也只能探索着前进。

苏暖盯着那些字眼,忽然想起了昨晚道别时,陆暻泓说的那句话,他说:

“一个管理者不必什么都会。”

他猜到了她的担忧,所以抚摸着她的头发,无声地安慰,他很清楚,一旦点破,只会加剧她的寝食难安,所以他只是淡默地望着她笑了笑。

然而她也明白,一个管理者绝对不应该什么都不会,而她现在的状态,即便是坐在这个人才济济的会议厅里,去俨然有种被拒之门外的无力感。

不经意地抬头,苏暖看到坐在对面的瞿懿宁,她一手执笔,微微地倾头,墨发在灯光下流光溢彩,一贯轻柔的目光深邃,时而蹙眉,一副耐心聆听的姿态。

瞿懿宁会在发言者说到某个关键字眼时,轻轻地对发言者看过去,然后露出清甜的笑靥,轻轻地给出几个字的发问。

这样的擅自发言却一点也不突兀,发言者也未因此而不悦,回之一笑,然后在座的其他人便会就宁儿几个字引发新的话题和探讨。

而聂晓颖和黎崇森却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任由会议厅里乍然产生的冷驰辩论,深刻的商讨,直至新的观点成立或是新的矛盾出现。

然后没过多久,这些­精­英便会给出回馈,通常是讨论后最满意的答案:

“总裁,明天上午八点前,您会在您的办公桌上看到解决方案。”

“对不起总裁,关于这个问题,我需要和下属重新进行调研。”

“如果您就此同意,我将按计划实施这个策划书,若是其他同仁还有任何的建议,请及时地指教,我将非常感激。”

聂晓颖的反应则是,略略思忖几秒,然后点头,微笑,点头,或是凝眸严肃地望过去,语气坚定,不容商量:

“一周的时间太长,我给你三天,若是第四天我在我的桌上看到你的企划书,那另外四天就当做你的假期奖励,若是你做不到,可以移交给在场的任何一位。”

这个时候的回答通常是:“您放心,我一定会做到。”

当会议厅内换上另一位发言人时,苏暖低下头,掏出了裤袋里的一块巧克力,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放入嘴里,任由那香醇的苦涩在口腔内融化。

她不得不去承认,她还没有能力完全听懂这些专业术语,虽然她觉得大部分的争论对话都很­精­彩,所以她因此抿嘴笑了一下,为这些­精­英喝彩。

然而,她没想到这样一个浅显的笑,会给她惹来麻烦,本在演说的地区负责人被打断,气氛紧绷的会议厅内是聂晓颖淡淡沉沉的声音:

“瞿懿暖总监,不知道刚才华北地区总监报告里那句话取悦了你,让你笑得这么愉悦?”

包括那还站在演讲台边的华北区总监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向这个刚入门的华东区总监,在别人演讲时发笑,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既然你不想听别人讲,那你就来说一下华东地区上半年的业务规划情况吧,我想这对你来说,只要做过功课,应该不是太难?”

聂晓颖敲打着手中的签字笔,表情严肃,不带任何玩笑的语调,然而她的话音刚落,本一直保持安静的黎崇森却突然探身,将一份文件丢到了苏暖面前。

苏暖看着那份滑过来的文件,一翻开视网膜上就映入几个字:魅影华东地区2012年度企划案。

聂晓颖因为黎崇森这个动作而脸­色­不豫,她转头看向黎崇森,却发现他脸上浮现着一种怪怪的笑容,他好不忌讳地靠回皮椅上,姿势惬意。

没人明白黎崇森为何会这样维护一个新人,即使是苏暖都不解地看向黎崇森,可是他却已经闭上眼,似乎在假寐,一点也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

苏暖拿起企划案走上演讲台,开始照本宣科地读下去,声音并不含糊。

她觉得自己没必要逞强,即使丢脸又怎么样,这也只会是仅有的一次,而这仅有的一次也会成为她事业路上的一次教训,从此时刻铭记。

在她翻过一页纸时,她听到黎崇森带笑的声音:

“聂总不该为难我的新下属,她来魅影不过才八小时。”

这句话迅速使会议厅的空气安静起来,好像要开始下一场雪,黎崇森的神情与往常无异,然而因为他维护的人身份尴尬,所以事情就不再那么简单。

在座的没有谁不知道苏暖就是半个多月前麻雀变凤凰的女主角,军委副总参谋长承认的女儿,行事凌厉的总裁千金,魅影目前的二小姐。

当然,也没有人不知道聂晓颖中意的是瞿懿宁,瞿懿宁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她希望在自己退休后,瞿懿宁能接替她的位置,继续这个摄影之梦。

至于聂晓颖会将空降部队安排在决策层以及苏暖和那位外交部高官的绯闻……不得不承认,人类的基因里是存在八卦分子的,即使是这些所谓的­精­英群体,这种分子亦丝毫不稀缺。

所以大家的屏息静听,其实另有原因,苏暖坐在那里,淡淡笑了笑,巧克力已经完全在嘴里融化,很甜,她也不知道这巧克力是哪里来的。

黎崇森,苏暖猜不透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她并不认为他会是那种喜欢在这种会议上公开挑衅总裁的人,虽然他的语气听上去不过是个玩笑。

“继续。”

聂晓颖冷冷地结束了挑衅,苏暖撇了神­色­不太好的聂晓颖一眼,不可否认,聂晓颖是个成功的领导者,她知道自己巨大的权力,也知道怎么掌控适可而止。

苏暖在这场挑衅里保持了缄默,她只是接着读完了手中剩下那一页纸,她不得不说,这份报告的内容不比小学生的作文好到哪里去,这样的文采导致读的人比写的人看上去更加痛苦。

苏暖将文件重新还给黎崇森,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她察觉到两道目光的注视,一抬头就看到宁儿冲自己温雅地笑着,便回以礼貌的浅笑。

只是在低下头的瞬间,脸上的笑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三小时后会议结束,所有人都拿着自己的文件走人,苏暖只是拿了黎崇森交给她的那台相机,她刚欲起身离开,却发现黎崇森还坐在椅子上睡觉。

“黎总,散会了,您是不是该回办公室去休息?”

黎崇森闻言正眼,浑不在意地点点头,指指桌上的文件,然后径直起身走人,让苏暖留下来帮他整理那些散乱的文件。

苏暖抱着文件走出来时,就看到站在门边交谈的黎崇森和瞿懿宁,黎崇森看到苏暖出来,嘴里的话却没有停止:

“我相信凭你的实力,不用我的指导也会策划出一个完美的方案,华南地区魅影的销售量一直以来都是最高的,不是吗?”

瞿懿宁始终温和地恬笑,听到黎崇森的夸赞,有些羞涩地忽闪了下眼:

“如果没有黎叔叔和其他前辈的教导,我也不会成长得这么快。”

似是听到高跟鞋的声音,宁儿回过头,她的长发在空中微微飘摇,望着苏暖微笑,声音里含着不少的亲切:

“姐姐你来了,我刚和黎叔叔在讨论今年上半年的销售企划。”

“嗯,那你们好好聊,我先下去了。”

苏暖点了下头,冲宁儿一笑,没忘记向黎崇森恭谦地鞠躬,然后越过他们走向电梯口,在她走进电梯时,听到黎崇森的嘱咐:

“我办公室里有很多资料需要整理,记得明天把归类好的搬到我助理那里。”

“好,我知道了,再见。”

电梯合上的那一秒,苏暖还能听见宁儿带着叹息的声音:

“黎叔叔,你要帮帮姐姐,妈妈的要求总是很高。”

苏暖隐约看到黎崇森嘴边的那抹百无聊赖的笑,他单手Сhā在裤袋里,随意道:

“我最近考虑着开家茶馆,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地段介绍?”

苏暖刚走进黎崇森的办公室,就被门边的那一摞一摞的,高高的脏旧A4纸吸引了目光,她走近才看清是魅影近十年的合作和客户资料,摆满了办公室一角。

她甚至看到办公桌下面,还有三个大大的纸箱,里面杂乱无章地躺满了厚重的文件夹文件袋,也躺满了沉寂的灰尘。

“可能是在仓库里放久了,瞿总监,需要我帮您拿去办公室吗?”

黎崇森的助理估计也觉得不好意思,这本来是他的工作,现在却让苏暖揽去了,作为华东区总监,­干­这样的工作似乎有点杀­鸡­用牛刀。

然而,苏暖只是脱掉了外套,卷起袖子,开始一趟一趟地将这些陈旧的资料往自己办公室搬,而她让助理做的,仅仅是帮她把衣服送到办公室。

----《新欢外交官》----

魅影大堂沙发上,只见陆暻泓优雅地坐着,交叠一双修长的腿,前台的小姐已经泡了一杯绿茶放在茶几上,他修长的手指搁置在下巴上,眼神若有似无地瞟向电梯处。

黎崇森走出电梯时,就看到茶香袅袅中等待的陆暻泓,陆暻泓似乎也看到了他,在他朝着沙发走过去时,陆暻泓便起身而立,即便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神­色­。

“陆副部转了­性­子,以往直到我走到你面前,你都不见得会起身相迎。”

黎崇森和路过的工作人员笑着打招呼,但主要注意力全都放在陆暻泓身上,仿佛看穿了陆暻泓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低身段,不由地笑笑:

“怎么?在等人吗?”

意大利式餐厅里竖琴一般悠扬的音乐声,黎崇森笑吟吟地看着对面不动声­色­的陆暻泓,一边倒满一杯酒,递到陆暻泓跟前,然后自己也倒了一杯。

“看来之前的报道所言非虚,你真的喜欢上小丫头了?”

陆暻泓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作答,黎崇森笑得耐人寻味,拿起酒杯啜饮一口,继续独自喃喃:

“我一直以为少晨喜欢的是宁儿那样睿智的女孩,没想到竟然是个天然呆,更让我惊讶的是,你们叔侄俩的眼光惊人的一致,都长了一双什么眼……”

似是接受到陆暻泓凉淡的目光,黎崇森识趣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轻易地喝光了手中的酒,笑着看陆暻泓:

“突然请我喝酒,无事献殷勤,说吧,什么事?”

“帮她在魅影立足,一旦聂晓颖有为难她的地方,我让你站在她这一边。”

黎崇森像是看到了奇迹,盯着陆暻泓不放,然后是不敢相信的笑:

“我是不是听错了,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关心别人了?”

稍一停顿,黎崇森看着陆暻泓略显严肃的俊脸,带着好奇地询问:

“你就这么相信她适合在魅影工作?按她的­性­格,恐怕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你确定还要把她留在这里吗?”

“我只相信结果,我不喜欢无妄的过程猜测。”陆暻泓不再给黎崇森继续发言的机会:“你是魅影第二把交椅,也认识不少决策层人物,只要你愿意,聂晓颖自然不能随便赶走她。”

“我为什么要帮她,她的资质和少晨比起来,有着云泥之别,即便我随便拉出一个学生,都比她来的聪明,事倍功半从来都不是我做事的原则。”

黎崇森感觉到陆暻泓犀利的注视,执杯的手一抖,抬起头来,忽闪着眼睛,嘴角别着一抹别有意味的笑:

“我家小祈一直都很想参观一下外交部,那小子似乎对外交官有着浓烈的崇拜之情,在报考大学填志愿时吵着闹着要去语言系。”

陆暻泓敛眉沉默了几秒,也就是几秒,然后便淡淡地开口:

“你儿子会哪几种语言?”

“哦,除了说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也就闽南话还过得去,怎么了?”

“那英语四级过了吗?”

“那小子自幼爱国,说誓死不崇洋媚外,我拗不过他,也就没逼他学了,你也清楚,艺术家都崇尚民主自由开放……”

黎崇森还没说完,对面的陆暻泓便已起身,陆暻泓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愉快:

“今年外交部的实习名额我会拿到一个,明天就让你儿子去外交部找我。”

“这都行,陆副部?”

黎崇森揉揉眉角,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无声地笑着,点点头:

“看来我没有拒绝的机会了,今天你恐怕得多等一会儿,她需要加班。”

----《新欢外交官》----

累。

她的脑海里唯一存留的词汇,她合拢手里的文件夹,她只看了五分之一的资料,望着窗外清明的星空,苏暖起身拿了搭在椅背上的皮装,边披上边往外走。

带上黎崇森的相机背着包走出办公室,苏暖转身去关灯的时候,眼角瞥见她办公室外那会客沙发上的身影,轻步走近,看到陆暻泓时苏暖有些诧异。

她不知道他来了多久,他就躺在沙发上,似乎睡着了,借着莹润的月光,苏暖在沙发边蹲下,这是她认识到自己感情后,第一次这么认真仔细地看他。

仅仅只是一分钟,她只是看了一分钟,陆暻泓忽然睁开了眼,他发现了她注视的目光,伸出手轻触她的脸庞,他的脸上带着朦胧的淡淡笑意,仿佛还在梦中:

“已经忙完了吗?”

苏暖点点头,看着陆暻泓从沙发上坐起,他揉了揉眼角,两条长腿随意地安放着,然而这副完美的男人骨架再次引发了她的兴趣。

她想起自己以前的企图,也懂得很多事情,机会只有一个,错过了一次就不会再有,在陆暻泓端起茶几上的那杯开水轻饮时,她屏足一口气道:

“陆暻泓,我想给你拍张­祼­照!”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七十九章 永远在一起

苏暖的双手有些扭紧,她等着陆暻泓或尴尬或冷脸的回答,更糟糕的是她会听到喷水的声音,然后是他努力压制的咳嗽声,这样的反应才适合陆暻泓。

结果她不得不重新评估自己对于陆暻泓的了解。

因为他抬头一笑,本有些颓废的脸上很快­精­神起来,沉思般点点头,然后充满了期待般望着她:

“提议不错,那我们一起拍吧!”

苏暖瞬间哽咽住了所有的言辞,她只是抬头看着陆暻泓起身,他朝她伸手,拉着她起来,俊脸上的微笑告诉她,她已经被没收了反悔的机会。

然后她忘记自己是怎么坐上陆暻泓的车,怎么跟着他回了他在京城的住所,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站在这块地上的,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不知是因为忐忑的不安还是因为激动的期待。

似乎是她曾经在某部旧的影片里看到过的一个情节,虽然对于对白她已经记不清楚,但她始终对那个星光下的画面记忆犹新,并渴望将它搬上作品。

陆暻泓背对着她,很坦荡地脱掉西装外套,她只能面红耳赤地看着他用手指解开衬衣的扣子,一点点,缓缓地,褪去衬衣,露出白皙­精­瘦的胸膛。

当他一切准备就绪,身无寸缕地转过身,站在后花园某个土丘上,朝她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时,苏暖不自禁地咽起口水,感觉一股热流往大脑涌去。

黎崇森的那台哈苏H3DII-39MS已经架好在草地上,然后在璀璨如钻石的星空下,她愣愣地看着那具美丽、坦诚的身体,和原始、天真的灵魂。

陆暻泓,算不算是这世界上的又一个奇迹?

“天气很冷。”

“嗯。”

陆暻泓的语气有些认真,苏暖却倏然笑出声,她站在相机架边,赞同地点头,似乎已经忘记自己答应陪他一起拍的条件。

“那你还不过来?”

陆暻泓的眉头已经纠起来,眼见他有俯身去拿地上衣物的趋势,苏南咬住­唇­,最终还是决定为艺术献身,在他反悔之前,向他走过去。

苏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努力保持镇定,站在陆暻泓面前,在他深邃却澄净的目光下,慢吞吞地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

漆黑的夜­色­下,仿佛­干­净如新生的婴儿,

两个人都微微有些紧张,即使是陆暻泓,也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干­咳一声,找不到之前的坦然自若,但终归是比苏暖好上不少。

苏暖紧张地紊乱了呼吸,一只手抓住另一只手臂,没有抬头,这种完全暴露的感觉,令她无所依从,失去全部的安全感。

感觉脆弱像洪流一样弥漫全身,使得她情不自禁地微微战栗,然后一股温热握住了她的手背,也阻止了寂寥的空洞在她的心中泛滥成灾。

“你很美。”

陆暻泓淡淡的认真的声音静静的传来,苏暖抬头,仰望他,微微一笑:

“你也很美。”

陆暻泓的耳根子沉默着开始发红。

“我们还有三秒钟。”

“唔……或许这样会更好点。”

苏暖不解地仰起脸,陆暻泓却微微上前,握住她双手,一个吻落在她眼睑。

咔嚓!

----《新欢外交官》----

苏暖是睡了一觉醒过来才看到陆暻泓房间里那张放大的照片,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之后才惊愕的跪在床上,仰望,并且有点晕。

待看清那张照片后,她忽然觉得有些滑稽,竟然是一张合成照,照片里的她就是陆暻泓曾经从厕所里撕去的那半张照片,而照片里的他,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张职业照,一脸的清冷严肃外加西装革履。

照片就那样被放大了,挂在床头正上方,但也不能否认,影楼在处理照片时细节处理得不错,照片里的她仿佛是倚靠着陆暻泓在假寐。

苏暖看着,看着,渐渐觉得奇怪,怎么感觉……

“很像结婚照吧。”

苏暖回头,陆暻泓倚靠在门边,他的手里拿着一杯牛­奶­,嘴角的笑很愉悦。

苏暖扑闪了下眼睫,又抬头仰望那照片,竟一时也找不到一个词语来形容,过了一会儿,才嘿嘿笑了两下,连她自己都觉得敷衍的成分很大。

陆暻泓的笑容却没有停,走到床边坐下,将牛­奶­递到她的面前,目光深涟地看着她低头慢慢喝着牛­奶­:

“我想起你第一次强吻我的场景。”

“咳咳……”

他如愿地看到了她窘迫的样子,拿过她喝了大半牛­奶­的杯子,自己喝了一口,在她不满地瞪视下,探过身,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唇­瓣:

“从那以后,我们就注定了会永远在一起。”

她弯­唇­笑了下,圈住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胸口,望着窗外凌晨寥落的星子,那就像是一场抢劫之后遗落的钻石。

“你会去法国吗?”她忽然间开口,并且离开他的怀里,坐在床上,对视着他的双眼,神情诚挚而认真:“你会去吗?”

陆暻泓脸上的笑意有些稀疏,他静默了几秒,然后伸手揽过她的肩头,拥她入怀,他的­唇­,无意间擦过她的额头,带着些许飘渺的凉意。

“这件事还没决定下来,要过两天上面才会有通知。”

这样的回答足以让她的心寂凉下来,清冷的月辉映在他的身侧,让他看上去更加的高不可攀,然而这个男人如今却在她的身边,这样,已经够多了。

“如果你不想我去的话……”

“既然你决定了,我不会反对的,虽然要分开那么远,但是我想你了可以去法国看你的,别忘了我现在是魅影总监,偶尔假公济私一回也情有可原。”

陆暻泓的话刚说到一半,苏暖便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语调一如既往地温和轻松,只是她的脸,背着明亮的光线,隐在暗­色­的影子里。

他低头却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感觉到她微微发凉的手,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没有说出那下半句话,他扣紧了她的五指,给出一个字:

“好。”

----《新欢外交官》----

苏暖在早晨六点多回去幽涟公馆,天还蒙蒙亮,她刚走到喷水池边就看到了站在那片茂盛春节百合花海前的窈窕身影,流苏披肩在风中轻轻地摇曳。

苏暖没准备和这位伟大的母亲问候,不再停驻脚步,像一阵虚无的风,越过喷水池走向北楼,只是没走几步,聂晓颖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

“我以为你已经忘记自己还住在这里。”

苏暖回过头,聂晓颖站在不远处,即使再美丽,那素净的容颜也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在这个清晨,无法用妆容遮盖住,那双风情成熟的凤眼有些疲倦。

“陆暻泓送你回来的?”

苏暖静静地看着聂晓颖,然而她的沉默在聂晓颖眼里是最好的回答,聂晓颖凉凉地扫过苏暖手里的文件袋,那里是她晚上洗出来的照片。

“宁儿的身体越来越差,”聂晓颖停顿了一下,盯着苏暖淡然的眼神,继续道:“我要你把陆暻泓完全还给宁儿。”

“哦,我下次见到陆暻泓会把您的话转告给他。”

苏暖静静的声音漂浮在幽涟公馆的上空,她看到聂晓颖难以自控扬起的手,青涩妖娆的凤眼忽闪了下,没有胆怯:

“我还是那句话,陆暻泓不是谁留下的遗产,不归任何人,他是自由的。”

不再去看聂晓颖难看的脸­色­,苏暖转身离开,只是在路过东楼时,听到里面玻璃粉碎的声音,紧接着是佣人惊慌失措的呼救声。

苏暖竟忘记了离开,她站在门口,看着聂晓颖满脸泪光地冲进去,看着瞿弈铭只披了件大衣就从主楼赶过来,她猜到,宁儿应该又突然晕倒了。

她冷眼旁观,连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冷血,望着瞿弈铭将昏迷不醒的宁儿抱进车里,她慢慢地转身,手腕却被狠狠地攥住,她看到聂晓颖扭曲的惶恐脸庞。

聂晓颖仿佛被魔魇住了一般,瞳孔有些涣散,然而她一直死拽着苏暖往轿车走去,用力地将苏暖塞进车里,立刻锁上门,耳边是她冷然的警告:

“我不管你愿不愿意,宁儿要是有什么事,我也不会允许你活在这个世上,即便是同归于尽,我也在所不惜。”

苏暖本麻木的心骤然一疼,看着车子疯狂地驶出公馆,冷清地笑:

“我有很多血,足够宁儿用的,放心吧。”

从她决定回瞿家的那一秒开始,她就料准了有这么一天,她从不会抱有侥幸的心理,即便是瞿弈铭,在面对亲生女儿的生死时,也会毫不犹豫选择牺牲她吧?

----《新欢外交官》----

二十几年过去了,她长大了,爸爸也老了,这个抛弃他们获得成功的女人却几乎没什么变化,她站在加护病房里,守着她的宁儿公主。

虽然她恶毒,可是,她那么爱着她的女儿,苏暖站在医院走廊上,讥笑了一声,转身之际,看到询问着主治医生宁儿病情走来的瞿弈铭。

瞿弈铭抬头之际,看到冷冷清清一个人站在那里的苏暖,一愣,意气风发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忧心和疲惫,然而面对苏暖还是慈爱地笑笑。

“宁儿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瞿弈铭的话刚说完,病房的门便被倏然推开,聂晓颖冷厉的嗓音执拗坚定:

“她不能走,她要留下来给宁儿输血,林医生,麻烦你去准备仪器设备。”

“晓颖,你疯了吗?你问过这孩子的意见吗?”

瞿弈铭显然不答应聂晓颖这样的独断独行,结果只是换来聂晓颖歇斯底里地驳斥,那双美丽的凤眼里流淌着大片透明的痛苦:

“我早就疯了,在知道宁儿得病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活不下去,既然他身体里流着一半我的血,我现在让她换出来又有什么错?”

聂晓颖的眼中是嗜血的厌弃,那样的厌恶只有在看到苏暖时才会失控地蔓延,她看着神­色­平静的苏暖,一字一句冷冷的残忍:

“苏振坤当年带你流落的时候,我开车遇到过你,那时候真想把车子碾过去,不过幸好忍住了,不然现在宁儿到哪里去找培养皿……”

“啪!”

聂晓颖的脸狠狠地偏向一边,安静的廊间还回荡着那骇人的巴掌声,瞿弈铭看着自己泛红的手心,也撇过眼,不愿去看聂晓颖眼角流露的不敢置信。

“孩子是无辜的,当年的事错都在我,你要怨就怨我,也许宁儿就是上天对我的报复,惩罚我同时辜负了两个女人,所以让我的孩子相继离开人世。”

瞿弈铭缓缓闭上眼,深吸口气,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却仿佛已经苍老了十岁,鬓边的白发似乎也多了不少。

“她也是你的女儿,即便那段回忆对你来说是耻辱,你也不该迁怒于孩子,除了宁儿你还有她,如果你一直执迷不悟,总有一天,晓颖,你会后悔。”

“不,她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这辈子,下辈子,永远都只有宁儿!”

当仇恨怨怼已经激烈到这样疯狂的程度,用忧伤来形容时,是忧伤的仇恨,听上去,似乎带点凄美。

瞿弈铭无声地叹息,带着数不清的惆怅悲戚,他看向静立在一旁的苏暖,想安慰些什么,却发现早已词穷,最后转换为一声轻叹:

“等会儿还要上班,先回去休息吧。”

然而苏暖却没有如往常那样,恭敬地向他鞠躬,然后离去,她往前走了一步,看着一直尴尬地站在一边的医生道:

“医生,请您带我去输血,我八点钟还要回去上班。”

“丫头……”

瞿弈铭出言欲阻止,苏暖却紧接着说话,嘴角是淡淡的笑:

“既然早晚有这么一天,那就趁今天输吧,你流在我体内的血,我会努力还给你的,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苏暖的声音清淡而毫无感情,瞿弈铭在苏暖眼里看到嘲弄的笑意和凉意,他不忍继续看下去,然而却依然在静寂中看到她悲悯的微笑。

她就那样悲悯地望着聂晓颖,带着讥嘲的讽刺,跟着医生走过聂晓颖,却不再看她一样,仿佛她是空气,仿佛她是她根本无法看到的透明。

医生似乎早已认识她,并未作出一番询问,只是嘱咐她一些注意点,苏暖想,聂晓颖果然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势必要逼她就范,来救宁儿。

在走进输血室之前,她突然停下脚步,只是忽然很想给陆暻泓打一个电话,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她跟着医生走进去,扑面而来的消毒药水味。

还是不要去打扰他,­干­嘛要惹他担忧呢?这些她一个人承受就好了,她不能总是给他带去不必要的麻烦,他也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生活。

躺在冰冷的仪器上,看着一根长长的针刺穿她的脊柱,把针管扎进她的双臂,鲜红的血流进机器里,然后又流回她的身体里。

但她知道,血液里最珍贵的那些东西,已经被仪器扣留,那将贡献给宁儿。

她闭上眼睛,体味着那失而复得的冰冷感觉,没有颤抖,没有恐惧,也没有泪水,好像不过是在兑现曾经许下的某一个承诺。

抽完骨髓她滑下仪器,推开护士的搀扶,踽踽独行地走出输血室,她的手撑着墙壁,双腿还是忍不住打颤,她刚刚被抽了500CC的血。

她的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看上去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愿告诉陆暻泓的缘故,她不希望他看到自己这副鬼样子。

她想起昨天宁儿跟黎崇森说的话,她这个自私的姐姐,就当是为妹妹奉献一次吧,就一次。妹妹,她咬着牙,在心里飘过这个词。

她无力地靠在病房门口,想要稍作休息,却无意间听到了哭喊声,那是属于宁儿的声音,就那样毫无征兆地闯入她的耳朵。

“妈妈,怎么可以这样,这是杀人,你知道吗,你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的一个女儿,杀死你的另一个女儿?”

“可是你的肾脏已经开始衰竭。”

“那最起码这是我自己的肾,我问过林医生,他告诉我,姐姐的身体不可以再做肾脏移植手术,妈妈,你不知道吗?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是你会死的,我怎么能让你死?”

“我本来就应该是个死人,如果没有姐姐的骨髓,我也许撑不过明天,可是,妈妈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残忍!”

聂晓颖的巴掌终于也落在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脸上,苏暖透过那条门缝,看到那对母女脸上流淌的泪水,然而她们的对话只是让她空洞地笑了笑。

并不觉得惊讶,她似乎早已料到是这样的结果。

宁儿太美好,应该活下去,只是在聂晓颖看来,她的生命就可以被剥夺吗?

苏暖困难地站稳身体,背过身,看到瞿弈铭,他欲言又止,苏暖只是清灵地笑了一下,礼貌地颔首致意,然后抖抖索索地蹒跚离开。

既然是这样,那她也无须再为自己的野心而愧疚,爸爸说的没错,命运本来就是不公正的,若想获得公正,必须先获得权力。

----《新欢外交官》----

苏暖没想到下午会接到陆老爷子的电话,出乎她的意料,当听老爷子扯着嗓子说给她寄了点东西,让她务必去一趟京城南站取回,过时不候。

虽然她很怀疑这寄东西怎么回寄到高铁站,但因为陆老爷子在电话那头一个劲的强调,苏暖没有办法,只得请了假匆忙开车赶过去。

苏暖的体力并未恢复,她在来之前喝了一杯热饮补充能量,她一下车,还没进南站开始询问,就看到南站路边绿化带的一颗大树下,正背手站着两个人。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大一小两个人。

苏暖立刻站住了脚,总觉得那背影格外的眼熟,不由地走近几步,一双凤眼瞪大看了好久,眼角猛然一抽:原来这就是寄过来的“东西”!

苏暖徐徐地走近,兴许是听到了动静,那道小身影率先回转过身,然后苏暖才发现这两人的打扮造型,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爷孙俩穿着所谓的亲子装,头上还顶着鸭舌帽,一副太阳眼镜架在鼻梁上,右手两人拿着一大一小鱼竿,左右也分外拎着一大一小的水桶,要多神气就有多神气,只是这样子更像是去户外钓鱼的,怎么就来了京城?

豆豆用­肉­­肉­的手指扒下小墨镜,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苏暖脸上,眯起眼多看了几眼,才大声地喊道:

“我家暖暖,我在这里!”

望着豆豆热情的摆手呼喊,苏暖还是快步走过去,刚走到树边,豆豆便扑身而来,两条萝卜手臂死死地抱住苏暖的双腿,扬着圆润的苹果脸哀怨道:

“我家暖暖,豆豆想死你了!唔,你有没有想我啊?”

苏暖蹲下身,摸着豆豆的鸭舌帽,捏捏那滑­嫩­的脸颊,放柔语气道:

“嗯,刚才想了啊,不过倒是没想到,参谋长是把自个儿和豆豆打包邮寄过来了。”

“怎么,把我们打包邮寄不好啊?”

本在那里假装沉思的陆老爷子唰地一声转身,虎眸圆睁,一张黑脸比起锅底有过之而无不及,吓得苏暖往后一退,差点跌倒。

“参谋长的耳朵好灵,可以去当顺风耳啦!”

这陆老爷子是最不经夸的,苏暖随口胡诌的一句话先然让陆老爷子感觉到了巨大的成就感,一张黑脸也有些挂不住,清了清嗓子,扬着华眉,用下巴指指树边的一个盒子:

“那里面是我特意给你送来补身子的野生鲫鱼,拿上。”

“好,”苏暖见陆老爷子没生气的迹象,也不由放松了神经,蹲到盒子边打开,果然是还在水里游动的鲫鱼,便转身笑着跟在那摆脸的老爷子道:

“其实您不用这么辛苦亲自送来的,让您这么劳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这话说得老爷子眯起了虎眼,乐呵乐呵的,心里无比欢喜,嘴上却是一番埋汰:

“你们女人就是麻烦,来南站一趟都这么久,真的浪费我时间,还不快起来,坐了几小时的车,我的骨头都要散了,带我找个地方休息。”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八十章 你一直都在

已经有些了解陆峥嵘­性­子的苏暖,并不因为他没好气的言辞而不悦,这老爷子嘴上素来不喜欢服软,但心里恐怕比谁都高兴,苏暖站起身:

“嗯,参谋长和豆豆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把车开过来,对了,陆暻泓今天貌似去外交部了,我过会儿打电话给他吧。”

苏暖这话一说,陆峥嵘的身体猛然一僵,眼看苏暖转身要走,立刻一把叫住了苏暖,皱着眉头哼哼道:

“找那混小子作甚,我是来给你送鱼的,你要不欢迎我们马上走好了,不用把我们爷孙俩塞给别人。”

苏暖顿时被陆峥嵘说得不好意思,她其实不是这个意思,偏偏陆峥嵘扭了头不看她,她只得低头看看豆豆,豆豆正扬着一张白­嫩­天真的脸瞅着她。

这对爷孙的确是活宝,虽然陆老爷子蛮横了点,却也不失可爱,苏暖的心里不禁一软,他们的出现让她本平淡的下午充满了愉快的因子。

只是苏暖的脸上刚露出一个笑容,带着发自内心的愉悦,却听陆峥嵘道:

“笑什么笑,严肃点,这我们来京城,衣食住行自然是你这个东道主安排啦,这是出于基本的礼貌,作为老幺家的媳­妇­,虽然没太多要求,但这尊老爱幼的思想还是要灌输给你的。对了,这些话是豆豆刚才在车上和我抱怨的,还一直拉着我一定让我转达给你,不要以为我多空闲故意说这话为难你。”

苏暖本还算灿烂的笑容僵持在了那里,看着陆峥嵘那理直气壮的样子,心中暗忖,这老爷子果然是螃蟹,话不说得这么横似乎就会不舒服,死要面子。

被指名道姓的豆豆显然一脸茫然,没听明白自己太公说得是什么太空语,至于太公最后将这番话都落在他头上,豆豆更是委屈加无辜,刚想跟苏暖解释,陆峥嵘却一眼瞪过来,豆豆只得撅着嘴哀怨地低下头。

苏暖也不和陆峥嵘较真,无奈地带着笑去开车,却见一名铁道部的工作人员朝着他们走过来,然后瞟了眼苏暖身后的一老一小,决定和苏暖进行对话:

“小姐,里面还有一头小黑豹,希望你马上去处理一下,不然我们只能移交给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处理这头黑豹了。”

“黑豹?”

苏暖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了那关键两字,工作人员给了她确定的答案,顺便用下巴指指苏暖身后的陆峥嵘:

“是啊,不就是跟着那位老大爷搭乘从A市到京城的试行高铁过来的吗?”

苏暖瞬间被噎住了话语,敢情这陆老爷子和豆豆是钓完鱼闲着没事,逛到A市新建好的高铁站,又闲着没事坐进了准备试行的高铁,然后就来了这里?

结果到了京城却发现身无分文,又扯不下老脸去找自己的儿子,就打电话给她,顺便拿了那桶鱼做借口,让她收留他们爷孙俩。

苏暖转头目光询问陆峥嵘,陆峥嵘丝毫未觉自己的计谋被识破,黑脸上是威严的神态,指使了苏暖几句,便自顾自地背过了身去。

“我家暖暖,你要救比利的,比利好可怜的,唔,比利要是没了小爷爷会很生气的,小爷爷生气了,我家暖暖就不高兴,我家暖暖不高兴,豆豆也会伤心的,所以我家暖暖一定要把比利救回来。”

豆豆两条短臂背在身后,挺着小肚子一板一眼地向苏暖表达比利的重要­性­,苏暖算是明白,这爷孙俩打电话叫她来是来善后的。

这一老一幼,一个贯行军阀作风,一个装可怜卖萌,让她怎么生气,苏暖叹了口气,就跟着工作人员去处理好那头小黑豹的事:

“那我先去把比利领出来。”

目送着苏暖离开的豆豆,放下挥别的手,扭头仰望着已经转过身的陆峥嵘,拧紧了两条小眉毛,嘟囔着粉­嫩­的­唇­瓣,带着担忧问道:

“太公,你说我家暖暖会不会不管我们啊?”

“说什么混话。”

陆峥嵘瞪了眼豆豆,豆豆立刻闭紧了小嘴,抿着嘴角露出粉颊上的酒窝,然后看到陆峥嵘从裤袋里掏出全部家当--一张十元人民币,三个一元硬币。

“我重新考虑了一下,你小子说的有些道理,还是先把东西搬过去吧。”

豆豆:“……”

----《新欢外交官》----

苏暖打算带着这一老一小去酒店开个房间居住,却发现那一头睁着无辜的眼睛的黑豹成了最大的累赘,无论她怎么解释酒店保安都不肯让黑豹进去。

豹属于凶残动物,即便是家养的,谁也料不准前一秒还温顺的豹子下一秒会不会狂­性­大发,张开血盆大口在酒店里肆意咬人。

当苏暖和保全争执不下时,本杵在门口的一老一小一豹却不见了踪影,待苏暖发现后,四下寻找却只看到陆峥嵘抱着裹了棉袄的小人样东西过来:

“豆豆身体不舒服,我先抱他进去,你稍后去车里拿些药过来。”

苏暖刚想说我的车子没药,就不经意瞥见那棉袄里露出的一只黑爪,那明明是黑豹的四肢,也就是说……

在保全质疑的目光下,陆峥嵘面不改­色­地将伪装过的黑豹抱进了酒店,苏暖想到豆豆可能正在轿车边等着,转身就欲小跑着过去,却只看到一道颀长身影。

只见陆暻泓的脸­色­不是很好,他正朝着她走来,右手里拎着一小人,正是本该在车边等她的豆豆,此刻却是面露忐忑地转动着眼珠。

陆暻泓将豆豆往苏暖脚边一放,然后径直走进了酒店,没过一分钟就带着陆峥嵘出来,陆峥嵘的手里还掖着那被裹得严实的黑豹。

“爸,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带着豆豆擅自跑出来,会让多少人着急?”

陆峥嵘被陆暻泓凉意泛滥的责怪训得所有霸气瞬间侧漏,抱着已经伸出头的黑豹,偷偷地瞪了眼通风报信的苏暖,哼了一声:

“我这不是给你媳­妇­送鱼来了嘛,听说这多吃野生鱼,对怀孕可是大有好处,你感谢我倒也算了,哪有你这么对老子讲话的!”

“我马上送你们去机场。”

陆暻泓不像是说笑的语调,陆峥嵘一听儿子的确不待见自己极了,正在拿手机打电话给他的秘书去订最快的机票,连忙溜动一堆虎虎生威的眼睛,吼道:

“我说是来找你的吗?我是来看我未来儿媳­妇­的,还有未来的亲家,要是没我去当说客,你一年半载也别想去这媳­妇­。”

陆暻泓和苏暖不约而同地看向那夸下海口的陆峥嵘,陆峥嵘自知牛吹大了,又偏生不是个服软的主,只能死撑到底,梗着脖子道:

“要真说起来瞿弈铭还是我的世侄,当年瞿弈铭他爹可是肖想你妈最厉害的那个,为了把你妈骗到手什么卑劣无耻的手段没使,要不是你老子我机敏过人,早被他坑死在了那鸟不生蛋的山沟沟里。”

“这是瞿弈铭他老子欠我的,我明儿个就去找他,让他还了这个人情,倒是便宜了你小子。”

陆峥嵘说得好不威风,但苏暖对他言辞间对瞿弈铭亡夫描述的那段话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然后陆暻泓的一番反驳完全证实了她的怀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爸你把瞿参谋长的父亲骗去炊事班养猪立三等功的那枚勋章一直被瞿家用来引以为戒作为血的教训,为了防止一些无法挽回的错误发生,您还是立即动身回A市比较好。”

说完陆暻泓便不再含糊,拨通了乔的电话,却得到今晚飞往A市的机票已售完的消息,沉默了几秒,刚想说那去买火车票,却依然是同样的结果。

“咳咳,我说小苏啊,这大冬天的站在这里容易着凉,快去把车开过来。”

陆峥嵘估计无视陆暻泓冷冷的目光,放下比利,背着手又开始颐指气使地使唤自己这位最孝顺的儿媳­妇­,心里得意:只要我留下来,一定搞定瞿弈铭。

----《新欢外交官》----

陆峥嵘和豆豆最终没走成,当晚住在陆暻泓在京城的别墅,苏暖见天­色­不早便没再回魅影,当陆峥嵘提出要吃媳­妇­菜时,陆暻泓笑而不语,难得没顶撞。

就像此刻,苏暖正在厨房里切着哈密瓜,豆豆嚷着要吃水果沙拉,她依然笨手笨脚的,始终学不会做菜,连煮粥都无法做到中等水准以上。

陆暻泓走进厨房,便看到苏暖纤薄却专注的背影,他轻轻地走近,在她闻声回头时抱起她,然后将她放在了流理台上,紧紧地抱着她,仰头看她:

“你把太多时间给他们了,我希望我们可以单独相处。”

苏暖笑起来:“哦,原来这才是你急着送走他们的原因啊?”

“你的脸­色­不是很好,是不是工作太忙了,我让黎崇森放你的假……”

“可能是午饭没吃好的缘故,工作还好啊,作为新晋的空降总监,要是再不努力,会被后来者居上的。”

苏暖笑吟吟的,眸光柔和,她轻轻地抚着陆暻泓眉间的褶皱,俯下身,把他也搂进怀里,脑袋靠在他的肩上,道:

“不过你爸爸和豆豆真有意思,看着就让人心情很开心。”

陆暻泓侧了一下身体,以方便将苏暖半搂住,他的眼睛朝门口瞟了两眼,然后在苏暖白皙的面颊上亲了一下:

“是吉祥二宝吗?”

苏暖一怔,但即可便领悟了意思,她望着陆暻泓时而冷冰冰、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不由地好奇是不是发生了基因突变,一时没忍住,笑得趴在他的肩上。

陆暻泓挑眉,微侧头,看着肩上大笑的人儿,抬起的手指尖轻轻地划过她的脸颊,不期然地抬眼,却见厨房门边那两交叠在一起的两颗脑袋,眼神一眯。

那一老一小趴在门边,本着偷窥王道的心思,偷偷地往里张望,见被那冷面煞神逮了个正着,讪讪地转开眼,立刻识趣地缩了回去。

“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门口?”

苏暖一边问着一边就要转头,陆暻泓却按住她的脑袋,不让她触及门口的情况,指尖感受着属于她的温度,闷声道:

“没什么,只是这屋子常年没人住,难免有些老鼠,明天就让钟点工来清理一下,喷点杀鼠剂。”

苏暖从陆暻泓闷闷不乐的表情里看出了点什么,去没有点破,只是抿嘴笑着点头,她的手上沾了哈密瓜的清香,清爽的气息让他情不自禁地拥紧她:

“什么时候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你不是要去法国吗?要是我现在搬来,会很不方便,很遗憾,那个时候不能陪在你的身边。”

陆暻泓抬头,看着她清丽的笑脸,抬手摸索着她已经染回黑­色­的梨花头:

“不,你一直都在。”在我的心里……

“嗯,也许距离产生美的说话在我们之间会演变为真理,”她点点头,带着轻轻的笑声,吻了吻他,然后从流理台滑下来,重新拿起水果刀:

“我得工作了,我一定要切好这些可恶的哈密瓜。”

她的语气像个小孩子。

陆暻泓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认真地­操­纵那把不好使的刀,她纤长的睫毛不住地忽闪着,他不敢打扰她,只是静静地陪伴着。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心中已经下了某种决心,人总会在最后悔的时候想去挽回那些遗憾,而他的遗憾,他不想让它变成遗憾……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八十一章 婚纱和波比

进到魅影的第三天,当所有的摄影师和高层都忙着准备宣传片拍摄资格竞选时,黎崇森却是丢给她一台哈苏相机,理由很简单:拍出一张活的照片再回来。

苏暖拿着相机走在大街上,时而拍下那些洋溢着笑容的脸庞,和少晨相比,她的资质绝对算不上优秀,然而黎崇森对她用心良苦的栽培,加上父亲的期望,她唯有不断的努力,努力朝着那理想的目标靠近。

彼时她正穿着黑­色­九分裤,一件白­色­的羽绒服短装,暗红­色­的高跟鞋踩在地砖上,蹲下身在街边的橱窗里拍摄了几张照片,然后继续寻找下一处风景。

周遭的人流犹如黑白照中的暗流浮动,苏暖慢慢地走着,却发觉似乎有被人跟踪的感觉,但是当她回过头,在路人奔走的人行道上却没有鬼鬼祟祟的人。

这样反反复复弄了两三次,苏暖是不是自己神经质了,索­性­停下脚步,到路边的木椅上坐下,擦拭着相机的镜头,漫不经心道:

“出来吧,我已经发现你了。”

苏暖只是试探­性­的一句话,低头之际眼角却瞟向她刚走来的方向,结果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出来自首,倒让她越发觉得是自己敏感多想了。

摇了摇头,苏暖迟疑地起身开始继续往前走,可是没走几步,那种被人盯着看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不过这次苏暖不再直接回头抓人,而是放缓脚步,不经意地经过一辆轿车,然后斜眼透过后视镜看去。

结果真的被她看到了跟踪她的人,只是没想到,竟然是……

“好啦,豆豆,出来吧,我看到你和波比了!”

苏暖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转过身冲躲在角落的一人一豹喊道。

“我家暖暖!”果然,豆豆乖乖地边喊着苏暖边跑了过去,手里还捏着一根栓狗的绳索,显然,此刻栓的不是狗,而是比狗更凶残的黑豹。

“我家暖暖,你怎么知道豆豆和波比在那里哦?”

豆豆一下子就扑进苏暖的怀里,而波比一颗滑溜溜的脑袋也贴着苏暖的脚踝,扬着头张着嘴努力讨好着将来的女主人。

“我当然知道了,不过你一个小孩子怎么牵着波比出来了,太公和小爷爷呢,怎么不让他们陪着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苏暖俯低身摸着豆豆柔软的蘑菇头,一双眼却是看向周围,她不相信陆暻泓和陆老爷子会放心这个小家伙单独外出,这附近肯定有人跟着,配合小家伙的跟踪游戏。

“唔,太公说要去找亲家钓鱼,把豆豆的鱼竿和水桶都抢走了,唔,小爷爷,哦,就在后面,喏,我家暖暖你看!”

豆豆用­肉­手指了指远处,苏暖转头就看到一辆黑­色­雅致缓缓地朝着他们行驶而来,车窗降下,看到的的确是陆暻泓一张颇为冷清绷紧的俊脸。

之后苏暖拍照,陆暻泓和豆豆以及波比都紧随在身后,只是在路过一家婚纱店时,陆暻泓却突然上前握住她的手:

“上次答应我的事,现在是不是该兑现了?”

苏暖懵懂地看着陆暻泓,他却执拗地拉着她,将她带到了婚纱店门口,看看里面陈列的婚纱,然后转头盯着已经明白的苏暖道:

“虽然婚期还没有确定,婚纱照的拍摄也没预约,但是……”

当苏暖回头看向他时,陆暻泓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盈上舒缓的笑容:

“我们可以先去试一试婚纱,我希望我们的婚礼能做好最充足的准备,你可以慢慢地挑选,直到找到你最爱的那一件。”

每个女人或是女孩都不会对那洁白美丽摇曳到地的婚纱感到陌生,哪怕从来没有穿过,从小到大,也早已不知道期待过多少次了。

对于苏暖这样穿过一次的人,对婚纱的抵抗力也显然不足,和顾凌城的婚礼很简单,基本没什么人参加,即便是去拍婚纱照的时候,她考虑到他们的条件,所以虽然当时有即将成为她丈夫的顾凌城陪伴,她也没能尽心去挑选。

苏暖望着陆暻泓真挚的眼神,轻轻地挽起嘴角的微笑,这一次,和上一次明显是不一样的,她相信自己的选择,相信眼前这个男人。

对于再次换上婚纱,多少有些忐忑,苏暖跟着化妆师走进化妆间,发现化妆师欲给她上妆,她想拒绝,化妆师却笑着解释:“是那位先生的意思。”

然后她看到有工作人员带进来一袭白­色­的长裙,苏暖微蹙了下眉头,有些不解地伸手接过那华美的白­色­,耳畔是工作人员暧昧的调笑:

“是您未婚夫亲自挑选的哦!”

头发被不厌其烦地盘起,一遍,一遍,却找不到合适的发型,最终,那位年轻的化妆师无奈地摇摇头,拍拍苏暖的肩膀:

“还是先去换婚纱吧,我再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一个适合你气质的发型。”

苏暖捧着拖地的婚纱进了换衣间,她那蓬松着短短的梨花头最终也没找到合适的发型,穿着那身陆暻泓选的婚纱走出来,带着几分不自知的期待。

坐在藤编单人沙发上的男人听到高跟鞋声,从杂志背后抬起头来,琥珀­色­的眼眸深深沉沉地打量了一会儿,才站起身,嘴边勾勒起浅显的弧度。

“我家暖暖好漂亮,唔,像白雪公主,不对不对,是人鱼公主!”

人鱼公主?

苏暖的眼眸一闪,看着豆豆手舞足蹈的兴奋样,也跟着笑起来,仿若在刹那间真的幻变成了童话里的那个女人,那个傻傻的海的女儿,用轻盈的脚步站在刀尖上舞蹈。

可是她知道,陆暻泓并非是那个舍弃人鱼公主的王子,而她此刻也不是那被爱情扼住了命运的角­色­,他们,不过是正在相爱的一对恋人,是恋人。

她提着过长的下摆缓缓走向陆暻泓,他已经站在了巨大的镜子面前等候她,她在镜子里看到他温柔的双眼,他的眼神告诉她:暖儿,过来我这里。

这几步路她走得异常小心,放柔了呼吸,就像是礼堂上走向新郎的新娘,她清晰地记住了每一个脚步,每一个踩下去的动作和提起身体的力量。

她知道自己不再是那个处处受钳制的苏暖了,在陆暻泓的身边,他给了她太多的宠爱和纵容,他把她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幸福的小女人。

陆暻泓轻轻地握住她的肩膀,令她轻轻转身,然后她看到镜中的自己,就像是一个傍晚贪睡懒得梳妆的少女,一双凤眼迷离。

陆暻泓专注地凝视着镜中的她,目光那样地柔和,柔和得像是天鹅羽制的笔,无言地做一次瑰丽的描述。

柔软偏短的头发,温顺的沿着预计的轨迹蜿蜒,渗透着一种无法预期的婉约和安谧,无袖裹胸的白­色­长裙,将她细瘦纤长的身躯­精­致的包裹起来,拖曳,拖曳,惊悸般的高贵。

他的眼神忽闪了一下,手从后面攀上来,挽住她的腰,顺势便贴近了:

“你知道我以前为什么不喜欢你穿白­色­吗?”

他的声音,就像是破冰的春水,潺潺流淌,苏暖望着那贴近她香颈的脑袋,任由那清冽的气息浮在她的脖子上,轻轻地摇了摇头。

“因为太像天使,我真的很奇怪,你第一次穿一件白­色­的长裙站在我面前时,我以为自己看到基督壁画中的天使,我不喜欢天使,从来没喜欢过,他们太美好,美好的令人于心不忍。而他们,终究是要飞走的,他们只能呆在上帝身边,人间,不过是他们偶尔消遣玩乐的场所,总要离开。”

声音低沉,声速缓慢,听上去就像是信口谈来的随意,然而目光眷恋。

苏暖只是看着镜子,看着陆暻泓的微笑,那样的好看,好看的仿佛一种无迹的风,让她的心湖涟漪迭起,她没想到他曾经不喜她穿白裙竟是这个原因。

这个英俊而成功的男人,他习惯为一切下定义,然后决定它们的内涵,并且从未出错,因为他总是那样准确,可是面对他,却往往失去了这份理智。

“你想问我为什么现在要你穿白­色­对不对?”

陆暻泓的脸上忽然出现一丝笑容,很平淡,但是真心:“陆少夫人应该是世上最适合白­色­的女人,我不想因为我的自私而让你失去人生中最美的一刻。”

陆暻泓紧紧靠着她的侧脸,苏暖合上眼静靠在他怀里,他们在镜子中的影像那样的亲密,那样的恩爱,耳鬓厮磨,似乎早已遗忘了四周其他的人和物。

“我们去领结婚证吧,在你去法国之前。”

苏暖在他怀里转身,陆暻泓的睫毛眨了眨,嘴角噙着笑,深味地望着她:

“不去法国就不能领了?”

“嗯,如果不去了的话,那再缓些日子,毕竟我对你的考核还没结束。”

“那去领吧,我想让你的名字马上出现在陆家的户口本上。”

苏暖抿着笑颔首,双手环着他的脖子,陆暻泓望着她娇羞妩媚的模样,忍不住想一亲芳泽,却发现衣袖被人拽住,一低头是一张猪肝­色­的苹果脸:

“小爷爷,豆豆憋不住了,要嗯嗯……”

----《新欢外交官》----

苏暖坐在婚纱店门口的公共座椅上,手里牵着被豆豆抛下的波比,没过久玻璃门打开,走出的是陆暻泓,他坐在苏暖的身边,一同照看着波比。

苏暖因为刚才又是满大街拍照,又是换婚纱的,这会儿觉得有些累,便自然而然地一手挽住陆暻泓的手臂,将脑袋靠在他的身上。

陆暻泓摸了摸她的脑袋,却感觉苏暖在他身上蹭了蹭,然后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了声谢谢,他的嘴角略微地勾起,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

“你永远都不用跟我道谢,我说过,我的就是你的,当然,你的也是我的。”

他从苏暖手里拿过栓狗绳,在波比热情地扑过去时,轻轻地避开,不让那脏爪碰到他的衣服,然后抚摸着波比乐哈哈的脑袋:

“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会给你最大额度的幸福,如果哪一天我穷困潦倒了,虽然不能再继续浪漫,但我也不会让你饿到吃不到一个馒头。”

“最后半句话很扫兴有没有?”苏暖忽然乐了起来,一双眯起的凤眼在黄昏中亮晶晶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陆暻泓,你真的是个实在的男人。”

陆暻泓一边陪波比玩着,一边挑眉看她:

“其实你可以换个称呼了。”

见苏暖脸­色­一窘,似有红晕染起,却抿着嘴不说话,陆暻泓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凑到苏暖耳际低声呢喃:

“比如……老公?”

这下子苏暖的脸和脖子骤然发红,陆暻泓自然猜到苏暖想到了什么,不然怎么会这样瞪着自己,看着苏暖嫣红的­唇­瓣,刚想凑上去,却被一道骤然响起的尖利声音打断,所有的暧昧粉­色­消失得­干­­干­净净。

苏暖听到声音也跟着抬头,和陆暻泓郁闷的脸­色­相比,是充满了好奇,因为那声音对她来说有些熟悉,便向街对面看去,却是看到了两个不怎么想见之人。

苏暖忽然有种狭路相逢的感觉,当她看到对面暴跳如雷的顾母和一脸挑衅的尹夫人,这两位怎么看都属于蛮不讲理型的欧巴桑。

对面的顾母穿了件绸缎的大红夹袄唐装,上面绣着几个醒目的福字,倒是喜气,手指上的金戒指也终于摘得只剩下一个,还戴了只翡翠的镯子,碧绿的翡翠、宽松的唐装,让本就有点胖嘟嘟的谢红英果真显得“富态”了,乍一眼看去,几乎已经找不到当初大闹医院时的俗气。

如果不是那一脸横眉怒眼的样子唤起了陆暻泓的记忆,他几乎都要认不出来这位蛮横无礼的大婶,然后他也想起了下巴上的那道伤痕,虽然没留疤。

而顾母的对面则是尹氏女主人尹瑞晗的母亲,保养良好的窈窕身姿,和顾母截然相反,穿着高雅时髦的春装,外披一件水貂毛大衣,一头酒红­色­的卷发挽起在脑后,怎么看和顾母的打扮都是两个时代的人。

在苏暖的记忆力,尹夫人的出身并不高贵,也是小三扶正的,穿戴得再好也改变不了自身的素养问题,这一点在第一次服装店见尹夫人时她便领悟。

然而此刻这两位突然现身京城,又在街头大吵大闹的中年­妇­女,着实成了一道风景线,苏暖转身看向也正关注那边吵架的陆暻泓,发现陆暻泓的手段确实了得,上次没处置顾母,将她推给了顾凌城的时候,他就料准了有今天吧。

三个女人一台戏,顾家这两个女人就能把天给吵翻了,更别说,还有尹瑞晗那只不省油的灯,这样住下去,顾家怕迟早四分五裂。

顾母是没发现这边的两个“熟人”,叉着腰指着鼻孔朝天的尹夫人骂得畅快,反正孙子是没指望了,这对贼母女又整天欺负她个乡下来的,不把她当人看。

甚至连她家阿城这个老女人也是呼来唤去的,她家阿城可是她的心肝,她一个人拉拔长大捧在手里,却被这个像妖­精­样的老女人随便使唤,还在背后大肆宣扬,要不是有尹家在背后撑着,顾凌城的仕途哪来那么顺风顺水的。

就像这次阿城安排她来这个大城市散散心旅旅游,结果却是和这个死老女人一起来,这一路上她是受尽了她的挤兑讽刺,刚在街边买水喝,这尹夫人又说顾凌城花的都是尹家的钱,是吃软饭的,还越说越起劲。

顾母自是不服气,哪能让儿子这么受委屈,这才闹起来,有堆积了好几天的怨气打底,顾母是半点也没留情面,什么难听的话都上口了。

“有你这么个娘也就有那么个不上道的女儿,只知道花钱的东西,我儿子娶了你女儿,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你还敢推我?你个老女人,小心遭雷劈!”

“你个老狐狸­精­,脸像花了脸谱似的,都涂得些什么,你是不是以为我儿子就听你们娘俩的话了?我告诉你,那是我儿子,我要撵你女儿和你走,就是一句话的事!”

“别以为我家阿城现在向着你和你女儿,你就能滋怪生事了!你女儿进了我们顾家的门,我就是她老娘,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算个屁!我要想收拾她,有的是办法,你最好给我少嚼舌根子,不然有你娘两好受的!”

尹夫人一听这些话,却是嘲讽地笑笑,弹了弹做了美甲的手指,双手环胸,高傲地微扬着下巴,斜睨着涨红了白粉脸的顾母,一脸讥诮:

“你这话可是说对了,你儿子现在就是要看我们尹家的面子活着呢!没有我们尹家的财力在背后支持他,你那儿子什么都不是,也只配跟你回家放牛去!”

“哼,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没见识的乡巴佬,除非你那宝贝儿子不想要那张脸和现在的位子,不然他还真不能拿我们母女怎么样!”

顾母脸­色­一下子变了,哆嗦着嘴­唇­指着得意的尹夫人,手抖个不停:

“你……你个死女人,你说什么?”

尹瑞晗厌恶地啪地一声打开顾母的手指,冷笑地看着她:

“说什么?当然说的是人话!我是死女人,也总比你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乡下婆强上几百倍,你给我说话小心点,要是我一个不高兴,看你儿子怎么整治你!”

“你要是识趣,这次回去就乖乖地收拾收拾行李,拿个几千块钱回老家去,不要再在别墅区丢人现眼,打肿脸充胖子,这是为你好,也是为你儿子好!”

尹夫人不屑地冷哼一声,甩了甩手里名贵的手提袋,丝毫不管顾母一脸的气愤、不甘和震惊,一脸笑容地背过身去,然后,就看到了街对面的苏暖和陆暻泓。

尹夫人愣了一愣,但随即便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挽着袋子,风姿婀娜地朝着苏暖他们走过来,还不忘招了招手打招呼: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我们凌城那没福气的前妻啊,怎么,来选婚纱呢?”

苏暖缓慢地眨了眨眼,几乎不明白尹夫人为什么要没事找事,陆暻泓依然面无表情,抬手搭在苏暖的肩上,左手拉了下手里的绳子,将波比往身边带了带。

“哟,这位就是上次碰到的部长吧,你上次说的那什么部,我怎么没在政府里找到,真不知道是哪个偏僻冷角落的小部门,呵呵……”

尹夫人在某个意义上来讲,和顾母是同类人,这不,­奸­人就踩,死命地抬高自己,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有钱人阔太太:

“对了,苏小姐,你真的想好要跟这位什么部长在一起啦?”

若不是苏暖认得尹夫人的真面目,还真的会被她虚假的关心骗到,苏暖动了动嘴­唇­,想要出言反驳中断这场对话,陆暻泓却按了按她的肩头。

“多谢尹夫人的关心,我家暖儿,以前年少,一时眼花,选错了人,可是现在不会了,不会再做引狼入室的傻事。”

陆暻泓冷言冷语的回答一语双关,却都是在讽刺顾凌城和尹家,选择顾凌城是因为年少无知,所以苏暖和顾凌城之间的一场婚姻,不过是个教训;而尹家在看到过苏暖这个例子后,还愚蠢地将女儿嫁给豺狼般的顾凌城,实在可笑。

尹夫人被陆暻泓一句话就戳中要害,咬着牙,手中那缀满珍珠的手袋狠狠地捏紧,仇恨的眼神似要将陆暻泓凌迟千刀万剐。

陆暻泓却浑不在意,只是冷冷地看着尹夫人的愠怒,握着苏暖的手:

“夫人有什么说的吗?没事的话,我们没时间陪你浪费,另外,如果不知道外交部在哪里,夫人可以走出这条街,拦辆出租车,我想他会告诉你外交部到底在哪个偏冷的角落。”

尹夫人这下是被彻底哽住了,正不知所措之际,那边被骂得缓过劲的顾母竟然赶了过来,本来是来找尹夫人再战的,结果却看到了苏暖,顿时来了火气。

“姓苏的,你怎么在这里?”

苏暖一凝眉,被顾母指着鼻子,也没了什么好耐­性­,将陆暻泓一并拉起来,牵着波比就要进婚纱店,不想跟这两个女人在街上大闹。

她今时不同往日,陆暻泓又是有声望的人,和人在大街上撒泼吵架,难免有**份,况且,她绝不认为和顾母和尹夫人能讲得通道理。

眼见苏暖不理会自己,顾母顿觉没了面子,气得两瓣血红的嘴­唇­哆嗦,蹭蹭蹭地就追着苏暖和陆暻泓去了,不料那被陆暻泓牵着的黑­色­动物突然回头一吼。

那­阴­森森的眼神,龇牙咧嘴的凶狠样看得顾母肥胖的身体一抖,忙往后退了几步,而苏暖正低声训斥那条黑­色­的恶狗:

“波比,别闹,不然你爸爸可要生气啦!”

陆暻泓听了这个称呼,嘴角一抽,却没反驳,默认了这个称呼,毕竟波比是他以前一手养大的,想进婚纱店却看到豆豆提着裤腰带正出来,也就不进去了。

于是,陆暻泓和苏暖便站在门口,等豆豆出来,至于尹夫人和顾母自然是彻底忽视了的,就当那两活菩萨是透明人,不去招惹也不期望她们来招惹。

那顾母被那只叫波比吠得极为不服气,她在家里也是养过狗的,一只大黄狗,那叫声可比这只恶狗洪亮不知多少倍,叫一声整个山村都在回荡,更别说看门防贼了,那是顶呱呱的好把手。

但畜生终究是畜生,怎么还有名字了,瞧这条黑­色­恶狗身上,还穿了一件衣服,看着比她身上的布料还好,刚才姓苏的还说什么?爸爸?

顾母看得直皱眉,口中啧啧地埋汰,心里直骂这些个不正经的,败家的人!

然后在她极度想不通的时候,那条恶狗竟然突然一个扭头,趁苏暖他们没注意,又是朝顾母咧嘴露出那白森森的尖牙,顾母顿时脸­色­青白,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害怕被那恶狗咬了去。

惊魂未定的顾母马上听到了一声轻哧,一转头就就见尹夫人鄙视的眼神,气得在原地团团转,好一会儿,才瞧见街道上有个清洁工在那里处理垃圾,脚边放了把扫帚。

一边大骂着好你个畜生看我不打死你,一边立刻冲过去,趁着清洁工一愣神的功夫,不顾清洁工在背后的喝止声,抓起扫帚就跑,看那肥胖的身板,一大把年纪,身手却还是那么地利索。

婚纱店门口的保安根本没注意要提防着这位老太太,正站在门口望着别处风景,于是,顾母就那样突然从保安后面窜出,一扫帚就那样狠狠地抽向波比。

顾母不忘在嘴里大骂:“好你条恶狗,看老娘不抽死你哟!”

黑豹本就是防御­性­极强的动物,这下看到来势汹汹的顾母,顿时炸开了毛,未等陆暻泓和苏暖阻拦,便一声怒吼,挣脱了陆暻泓的牵扯,直扑向顾母。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八十二章 老太手段

顾母见波比那欲将她拆吃入腹的凶恶眼神,却持着手里的扫帚,丝毫未觉危险的临近,待看到波比的反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这小畜生是越发的嚣张!

她自从年纪轻轻就没了男人以后,老被村里人瞧不起,老被人说三道四,拿扫把抽人可以说是顺手得很了,也正是这种彪悍,让她能在村里站稳脚。

不过,她却从来没想过,以前她抽的那些,要不就是村里嘴碎的女人家,要不就是些嘻嘻哈哈故意来惹她生气的小娃娃,哪儿抽过这么凶猛的­肉­食动物?

况且,这一刻她还认为这穿着衣服的小畜生不过是一条只会吠叫的狗。

山村里那些女人家,东家长西家短的是说惯了的,虽然是存了点小坏小坏的心思,可真被顾母逮着,也难免不好意思,慌了手脚,这个时候手握那种农村用的树枝扎起来的大扫把的顾母哪儿能不占强?当然是一个人就能赶跑一群人了。

而那些小娃娃,不过是平日里听多了大人的说长道短,受了影响,故意跑来奚落顾母好玩的,顾母还没开打,他们就已经一溜烟的边跑边笑没影了。

可是,真对波比这样野生能力强悍的豹类动物,力气已经大不如当年的顾母怎么还能讨了便宜去?

本来若是陆暻泓或是苏暖知道顾母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家还要撒泼,定会闪到一边,顺带上波比,然后请保安拦住她防止闹事,可是,这顾母半路杀出,妄图用出其不意掩其不备的招式,制服这条恶犬,结果却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陆暻泓手中的栓狗绳一紧,他来不及去收紧,绳头便已脱手而出,而他在看到一道黑影子唰地一声当头砸下来时,第一反应不再是去管波比,而是抱着苏暖躲开到一边,面上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被陆暻泓这突然地一拉扯而惊魂为定的苏暖,困惑地看了眼陆暻泓,却见他脸­色­­阴­沉,正抿着嘴­唇­冷眼看着前方,苏暖不禁好奇地望去。

却见顾母手抡一扫把狠狠地扇向波比,波比却是凌空一跃,躲开了顾母的偷袭,一声怒吼,矫健的身姿死死地撞向顾母。

顾母顿时尖叫一声,那肥滚滚却被医生称之为富态的身子就被波比一下子往前一扑,失去平衡的她再也受不住往前使力的身子,就那么被波比的力道带得囫囵地往前冲了出去,脚下踉跄了两步,然后哎呦喂一连声尖叫,就这么撞向婚纱店的墙壁,也糟蹋了一盘门口的盆栽。

大红的喜字唐装,就像是孩童手里的棉花糖,滑溜溜地在地上滚了一圈,然后趴在地上死活不再动,面朝下四肢趴伏,一把扫帚丢得老远。

“天呐,亲家母,这可是要命了呀!”

最先喊起来的竟然是一直在一边看热闹的尹夫人,她强忍着笑意,但嘴角还是幸灾乐祸地勾起着,拎着手袋眉眼间是慢慢的焦急:

“亲家母,亲家母,死了没啊?”

尹夫人用高跟鞋噌噌没反应的顾母,转而看向门口的陆暻泓和苏暖,还有那头回去围着他们转邀功的“恶犬”,哼笑一声,带着侥幸的戏谑:

“那什么部长,还不叫救护车?这要死了个人,可是吃牢饭的事了。”

“哎呦呦,我的老骨头,哎哟……”

尹夫人刚一发难,顾母的呻吟便适时地响起,倒是把身边的尹夫人吓得差点跳起来,但为了在苏暖他们面前长脸,还会死命将害怕放回肚子。

“刚才的事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你们放一条恶狗出来蓄意行凶,这拿到警局里去说,我们也是个有理的。”

尹夫人没有区搀扶地上慢慢蠕动不住地痛吟的顾母,只是挑衅地斜睨着陆暻泓和苏暖,仿佛硬是要逼他们在这事上落个下风,来看她的脸­色­求饶。

苏暖瞥了眼理直气壮的尹夫人,皱了下眉头,再低头望了眼半死不活的顾母,只觉得比缠上狗皮膏药还要麻烦,大街上已经有很多人停步看过来。

“那你想怎么样?如果是报警,悉听尊便,只要你肯抬着你亲家母去,我们也有的是时间奉陪到底,刚才有不少人看到是这位老太太先动的手,孰是孰非,大家心照不宣。”

苏暖说这话时语调平静,眼睫连抖都没抖一下,波澜未动的双眼看得尹夫人心中一个激灵,本嚣张跋扈的气焰瞬间有些被压倒的感觉,却依然梗着脖子找茬:

“苏小姐,现在是不一样啦,有个男人做靠山,可比自己当初站在商场里卖面舒坦多了,可以当少­奶­­奶­了,也不把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了。”

苏暖凝眉看着一脸得意的尹夫人,着实不想再跟这种人多说什么,尹夫人这样难缠的­妇­人就喜欢骨头里挑刺,你和她说什么都是个错,倒不如闭嘴安静点。

然而陆暻泓似早已没了耐心,死死地拧紧了眉头,说话也不再客气: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说苏暖和尹家没什么关联,就算有也轮不到你一个曾经是外室小三的人来挑剔她,你没有任何资格挑剔她,我们也不需要请你来说三道四,其身不正难以正人这句话,还希望你牢牢记住。”

尹夫人对上陆暻泓冷冽锋锐的眼神,不敢再胡说什么,只能恨恨地扭了一把手袋,剜了一眼苏暖,心里暗道:这个苏暖好手段,到现在还让她女婿忘不了她,竟然还在书房藏了她的照片,现在一转背她又把这个部长迷得晕头转向。

“豆豆出来了,我们回去吧。”

苏暖一瞧见豆豆已经在走到门口,便拉了拉陆暻泓的衣袖,有些压低声线地告知道,却不料愣是被喜欢听墙角的尹夫人听了去。

婚纱店的玻璃门被拉开,是豆豆出来了,他拉了拉背带裤,皱着一张小脸瞅着他家暖暖和小爷爷对面那个看起来好恶毒的老­奶­­奶­,然后听到那老­奶­­奶­的话:

“哟,没想到苏小姐和这部长的孩子这么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和凌城好上前就已经生下了这没名没分的孩子。”

苏暖眸光一冷,早该想到尹夫人的口无遮拦,想出言反击却被陆暻泓拉住,只见豆豆突然往前走了一步,瞪大眼睛看了看鼻孔朝天的尹夫人,然后回头:

“我家暖暖,小爷爷,这个老婆婆好凶哦!”

都说童言无忌,却是真的说出了大人们的心声,苏暖抿嘴压着笑,但她还是瞧见被豆豆一句话点明真面目的尹夫人,气得直跳脚,头上活生生喷出火来。

“姓苏的,你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真的是有什么样的父母就有怎么样的孩子,没教养的野孩子,你就和你这不要脸的妈一样,都是……”

只是尹夫人这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豆豆一个稚­嫩­地喝声,他白­嫩­的手指使劲指着尹夫人,两条淡眉愤怒地竖起:

“波比,快,赶走这个恶毒的丑婆婆,波比,上,咬她一口!”

尹夫人听得浑身一抖,因为她看到那只扑倒顾母的恶犬,一听完那小兔崽子的话,就真的咧着尖锐的白牙一步步朝她走来,还没等她呼出声,便一声嘶吼。

“姓……姓苏的,还……还不叫这个小兔崽子管住这条恶狗!”

“尹夫人恐怕说错了一点,这可不是狗那样温顺的动物。”

陆暻泓不温不火地Сhā了一句话,尹夫人死瞪着那随时可能进攻的“恶犬”,待听到陆暻泓的解释,不禁下意识地反问一句:

“那这是什么畜生?”

“不知道尹夫人看不看动物世界,不然应该认得出黑豹这种生物,虽然牙齿锋利了点,­性­子凶残了点,其它倒也还好,尤其是对主人家,特别听话。”

苏暖似笑非笑地补充,看着尹夫人脸­色­骤变,总算消停下来,便和陆暻泓带着豆豆打算走人,却不料从惊恐中回过神的尹夫人竟还要逞口舌之快:

“姓苏的,你别太嚣张,以后总有你好看的!”

“波比,那个坏婆婆欺负人,快去咬她,咬她!”

本和苏暖他们走了的豆豆突然者回,蹲下胖墩墩的身体,一拍波比的豹臀,一声稚­嫩­地命令,波比便疾速地朝还在那摆谱的尹夫人奔去,吓得尹夫人顾不上什么身份,拔腿就跑,热闹的大街上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尖叫声。

“你就这么放心让波比在大街上追赶闹事?不怕城管逮了去当过年的下酒菜?”

苏暖横了眼袖手旁观的陆暻泓,后者挑眉斜了她一眼,那意思好像在说“他们敢?”苏暖扑哧一笑,瞧着拍手赞好的豆豆,叹了口气:这尹夫人也就这么对付才能让她闭嘴。

而被黑豹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尹夫人匆忙躲进一家名品店,颤抖着手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自己的女儿,结果却是尹瑞晗冷冷地训斥:

“妈,你没事­干­嘛去惹陆家人,别说是豹子追着你不放,就算今天它咬你一口,我们也只能自认倒霉,你就消停点,好好玩几天,要是再见着陆家人就绕道走,别再和他们正面起冲突了,至于苏暖,也别再去惹她。”

尹夫人撩了撩鬓边凌乱的发丝,本就忐忑惶恐的一颗心,再听到尹瑞晗这番话后更是气得脸­色­铁青,再也顾不得这是在公共场合,大声骂起来:

“你怎么做人家女儿的,见到自己的妈被畜生咬不安慰几句反倒来教训我,来京城还把那个乡巴佬塞给我,是不是端的是我好欺负的主啊!”

尹瑞晗那边停顿了几秒,兴许在压制着自己的脾气,放柔了语气道:

“妈你应该知道最近在选人大代表,我当妻子的总希望丈夫有出息,你比谁都清楚,那些真正的名流根本瞧不起我们母女,你要是有个出人头地的女婿,在圈子里也抬得起头来,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尹夫人被尹瑞晗说得接不上一句话,心里也觉得女儿说得没错,她虽然已经住了豪房有了好身份,但是却和那些名流格格不入,因为一个不光彩的过去,在真正的贵族之前,始终挺不直脊梁骨做人。

住在尹家豪宅附近的都是有身份的人,看着都很和气,可实际上却没有那么容易接受外来者,他们中有知名学者,有退休­干­部,有老企业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

学者跟尹夫人这样暴发户类型的伪贵­妇­没有共同话题,自然不会去搭理她;­干­部即便是退休了依旧还是喜欢端着架子看人;企业家更是喜欢看看股票,嘴边挂着世界各地的旅游,没人喜欢一个没文化却还装贵气的女人。

即便是已经到尹家两年多,尹夫人心里却特别清楚,自己在那尹家豪宅是被孤立的,即使是佣人也不怎么瞧得起她,这也是她不喜欢顾母的原因--看到顾母她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外包装再华丽也改变不了内在的实质!

如今听到尹瑞晗提及陆家那样的大门大户,抬头瞅着还蹲在门口恶狠狠瞪着她的黑豹,不由地心中有了算计,顺便联想到年前顾凌城工作上的麻烦。

“你老实告诉我,凌城上次在拆迁问题上遇到难题,是不是这个部长动的手脚,从中作梗坏的事?”

这尹夫人也就难得聪明个一两回,尹瑞晗没想到尹夫人会一语中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结果尹夫人却挂断了电话,只说一句:我有数了。

店外的黑豹被那个粉­嫩­的小孩牵走,当然没忘记朝躲在里面的她做了个鬼脸,就像是火上浇油,让她本就不豫的心情越发地来气,眼里露出狠绝颜­色­。

那个姓苏的现在就要这么拾掇他们家了,那她要是真的像女儿说的进了那个A市有名望的陆家,那还得了?

想起自己女儿可是破坏苏暖和顾凌城婚姻的罪魁祸首,苏暖难保不会记恨在心,以后时常在陆家跟前吹风,那么早晚会来对付她和女儿,决不能让她如意!

尹夫人握紧了手机,眼神沉冷,忽然嘴角噙起一抹笑,整理了整理有些紊乱的裙装,才优雅地起身,挽着手袋走出名店,没忘记去看那顾婆子还活着没。

然而这位自以为是的夫人并不知道,也是因为她这自为高明的手段,最后弄假成真,她担心什么就来什么,也毁了自己余生的富贵生活。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八十三章

瞿弈铭五十五岁生日,对于一位中央政委要员来说,即便他想低调庆生,也会有许多人送贺礼上门,索­性­瞿家也不遮掩了,直接办了场宴会款待宾客。

等苏暖和陆暻泓回到瞿家时,天­色­已暗,宴会似乎也开始了,她没有用一身高档的晚礼服来显示自己的身份,依然是白天的装束,在宴会上显得不伦不类。

她看到很多军政界或是政要界的人物,当然也不乏商界的名流,都举着手中的酒杯和人相谈甚欢的模样,当陆暻泓和她站在门口时,有些目光克制地望过来,但最终他们点头致意的对象却一致是陆暻泓。

苏暖这才想起陆暻泓似乎也是政要界的一个人物,并不真的只是那个和她谈情说爱的普通男人,所以当有年长的前辈过来攀谈时,苏暖便自觉地溜开。

她微笑地穿梭于宴会上,并不回避众人的视线,挑一些可爱的糕点吃,然后喝一些红红绿绿的水果酒,不过她觉得还是葡萄酒的味道最好。

苏暖端着酒杯退至一边,她看到位于宴会中央的瞿弈铭,她打算等他周围的那些军政界人物离开后上去祝贺,然后转眼,看到了已经出院的宁儿。

宁儿的脸­色­并不好,即便是施了一层薄薄的粉底,也无法掩饰眼中的疲倦,但始终温柔有礼地和一些年长的叔伯交谈,身后里斯特寸步不离地守护。

苏暖望着宁儿那飘逸洁白的裙摆,凉凉地笑笑,抿了口水果酒,然后移开视线,看来即使她献出了自己的骨髓,宁儿也活不长,所以聂晓颖才要她一颗肾。

宁儿温和的眉眼间是暖暖的笑,苏暖往落地窗前走了几步,隐身在窗帘后,看到了东楼外那簇拥而生的百合,开着饱满的花朵,颜­色­纯白得有些诡异。

然而这却违背了自然界的规律,比起花房,它们更应该活在风霜露宿里,该死亡的时候死亡,该复生的时候复生,人的生命亦是如此……

当苏暖接到A市医院打来的电话时,宴会正进行到一半,她几乎没有迟疑就选择了转身离开,却在回身的瞬间看到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瞿弈铭。

“叔叔,我……”

苏暖在面对瞿弈铭慈和的目光时,突然有些语塞,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手机,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表现得这么为难,当她看到瞿弈铭关切的神情。

“我让小周送你去机场吧,这里打车不方便。”

“不用了……”

眼看瞿弈铭真的朝一直跟在不远处的警卫员要招手,苏暖忙伸手制止,迎上瞿弈铭柔和的眸­色­,补充道:

“今天是您的生日,还是让小周在您身边帮衬着点,我可以自己开车去机场,反正一两天就回来的,把车子放在机场也没什么大碍。”

苏暖并未向瞿弈铭解释自己要去哪里,但瞿弈铭已经料想到,能让苏暖这么焦急地离开的人和物迄今为止除了陆暻泓便是苏振坤,陆暻泓正好好地站在这里,那么有事的自然之有苏振坤。

与亲生父亲的健康安危相比,一个半路杀出的继父的生日宴会似乎并不怎么重要的,瞿弈铭理解地点点头,刚想说那让陆暻泓送你去,苏暖却抢先道:

“我一个人可以开车下山,陆暻泓正在和人聊天,现在过去打扰恐怕不太好,麻烦您等一下告诉他一声,我明后天回京,等爸爸没事了我就回来。”

瞿弈铭还没应下,苏暖便鞠了个躬,匆忙地离开,望着那流露了慌张的背影,瞿弈铭叹了口气,回绝了要和他搭话的官员,转身看向窗外的那轮皎洁的明月。

结果苏暖刚打开驾驶座车门坐进去,还没来得及发动引擎,驾驶座车门便被打开,一道修长的身影覆盖了她的身体,她诧异地抬头,人已经被拉出了跑车。

清冷的月辉和路灯光下,她看到陆暻泓牵着她的手,直接带她绕过车头,不等她去询问,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把她塞了进去。

苏暖怔愣地看着陆暻泓坐进驾驶座,跑车狭隘的座位放不下他的两条长腿,他皱紧了眉头看着她一会儿,微微倾身扭转钥匙,在咆哮的发动机声里是他不悦的声音:

“没事走那么快­干­什么?像这种时候,你该直接告诉我,坐在我身边,而不是自己一个人逞强地顶着夜路下山。”

苏暖没有接下话认错或是反驳,只是望着陆暻泓专注开车的侧脸,捏紧了身上的安全带,跑车在环山公路上飞驰,她慢慢地将头偏向窗外的夜­色­。

她没有问他怎么这么及时地赶出来,因为她已经知道答案,当你非常关心一个人的时候,就总会不经意间地去关注她的存在,陆暻泓便是如此。

“在笑什么?”

跑车在山下的十字路口停下,苏暖听到陆暻泓不太好的语气,转头,收敛了嘴角的笑,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她,稍一转眸便发现前方红绿灯的更换。

“没什么,只是觉得下车你有事我是不是也该充当司机?”

陆暻泓翘起嘴角笑了下,未多言,车子重新启动,苏暖依然欣赏两边的风景,其实并没有多大兴趣,却因为心情的愉悦而看什么都顺眼,然后顺便想到如果她真决定和陆暻泓结婚,他是不是得寻个时间正式见一下苏振坤?

----《新欢外交官》----

陆暻泓执意要送她去A市,尽管第二日他还需要按时上班,却依然拗着­性­子买了她旁边的机票座位号,按他的话来说是去关心一下未来的岳丈。

等他们到F市的时候苏振坤刚被推进手术室里,医生打电话给她时,只是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没想到等她赶到时苏振坤已经连基本的意识也昏迷了。

医生和护士从她身边走过,急匆匆的,戴着口罩和手套,步伐声紊乱,迅速地走向那间刚亮起绿灯的手术室,没有人告诉她手术的成功几率是多少。

当陆暻泓握着她的手坐在长廊上等待时,她却不再如以前那般惶恐忐忑,看着紧闭的手术室,她忽然想通了,或许死亡对病痛缠身的爸爸来说会是一种解脱。

天灰蒙蒙亮时,手术室门打开,苏暖茫然地转头瞧去,是医生摘下口罩后舒了口气的轻松,脸上带着职业的微笑,走近陆暻泓面­色­慎重地交代;

“幸好发现得及时抢救过来了,不过我觉得你们最好做好心理准备,病人的肾脏功能已经严重衰退,就算用药物撑着恐怕也拗不过这个冬天。”

手术室里推出一张病床,苏暖站起身跟过去,看到苏振坤苍老而虚弱的脸­色­,因为打了麻药而意识全无,却给人就这样安睡过去不再醒来的错觉。

陆暻泓陪她站在病房外的廊前,苏振坤还没苏醒过来的迹象,陆暻泓看着身边安静的苏暖,这样的反应和她之前的伤心流泪截然两样,不禁蹙起了眉头:

“如果难过就哭出来,不要自己死撑。”

“没有,我一点也不想哭,以前是太过执拗,现在想通了也还好,对于爸爸来说,他的一生过得并不好,也许这样的结果也是好的。”

“也许会有奇迹……”

“嗯,期待奇迹吧……”

苏暖朝陆暻泓笑了笑,然后望向窗外,一阵­阴­冷的风拂过,迷乱了她的头发,她眯起眼望着天际已经冉冉升起的那轮红日,身体不自主地抖索了一下。

这样的冷,应该要飘起雪来才对。

然而南方是不轻易就下雪的,即使是冷到骨头都发出哀鸣,雪花也不喜欢这片天空。

陆暻泓忽然轻轻地捉住她的手,温热的­干­燥填充了她的寂凉,他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然后逼着她躺下休息:

“我五点的飞机,还有一个半小时,我帮你看着伯父,等我走了就叫醒你。”

陆暻泓在叫到伯父两字时有些别扭,他不敢和苏暖说他曾和苏振坤冷过脸,苏暖也只道是他初见未来的丈人不习惯,才会这样怪声怪气,也没多追问。

病房内开了暖气,并不像外面那么冷,苏暖瞅了眼苏振坤便慢慢合上眼,她睡得很浅,极不安稳,会忽然睁开眼睛,像头小兽,目光有些慌乱,在看到身边坐着的陆暻泓时才会重新闭上眼睡去,然后真的支撑不住睡沉过去。

她梦到了青岩门,梦到了那个喜欢坐在灯下看一些不太知名书籍的父亲,她梦到自己躺在木板床上偷偷睁开眼望着父亲的背影,却不敢出声去打扰父亲。

她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身上盖上保暖的毯子,她的面颊上似有粗糙的手指在轻柔地摩挲,甚至乎,她还听到水滴落在她耳边的声音,然后她蓦然睁开眼。

苏暖从沙发上坐起,却没看到沙发上有人,她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八点多了,陆暻泓已经离开,她看向病床上,苏振坤还在昏睡中,她起身打算去楼下买些充饥的食物,却看到茶几上已经放好了两盒煎饺,还冒着热气。

她重新坐下来,拿起一个煎饺放进嘴里,竟然从不知道医院里的食堂也这么早就开门,想起陆暻泓,苏暖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细细地咀嚼口中的食物。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八十四章

她想这就是她和爸爸相处的唯一模式,静默寡言,从清晨的朝霞到黄昏的夕阳,苏振坤靠在床头,说了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话:

“你该回去了,我不想你因为照顾我而失去这份工作。”

苏暖整理饭盒的动作一顿,但瞬间便恢复如初,她将垃圾都扔进桶里,又倒好了一杯开水,才到到沙发上拿起外套披上,一副要离开的架势。

“我请了一位护工照顾你,狱警那边我也已经交代好了,如果有什么事你直接告诉护工一声,她会打电话通知我,如果没事了,那我先走了。”

她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担忧难过,只是浅浅地笑着,朝门口走去,踩着窈窕的高跟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里,那里布置了一些脆弱的情感,因此而碎裂。

似乎这样就可以遗忘掉所有对死亡来临的害怕和惶恐。

“你和陆暻泓打算结婚吗?”

­干­涸得虚弱的声音带着喑哑在背后响起,苏暖停下脚步,回头笑了下:

“是有这个想法,不过会拖些日子,毕竟现在工作刚起步。”

苏振坤沉默了,他静静地看向窗外的夜­色­,在她准备就此结束对话出去时,他却幽幽地补充了一句:

“也许……你跟着他外派也是好的……”

“我不会跟着他去法国,既然我答应了你就会完成你的期望,你不用担心。”

她突然截住了苏振坤的话,语调有些怪异,和苏振坤沉寂空白的表情不同,她的嘴角还带着恭敬的笑,但视线却没落在苏振坤脸上,淡淡地瞥过收回:

“天­色­不早了,我要赶着回去整理策划案,再见。”

连她自己都不明白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冷漠的语气,她深爱着自己的父亲,她也相信父亲是爱自己的,却依然无法控制内心对父亲深沉感情的控诉。

她说完后便不再等苏振坤回答,她怕再说下去她就压制不了自己的恐惧,转身打开门走出去,就这样一直走,走进电梯走出医院。

陆暻泓站在车子旁边,他一下班又赶过来了。他的衣袂被冬日的夜风掀起一个角,兀自地优雅,起起落落。

她看到了,清雅美好,犹若初见,慢慢地走过去,没有即刻上车,只是望着他,听到自己寂静的声音:

“什么时候确定去法国?”

“结果已经下来了,应该在这一两个星期吧,你不想我去?”

陆暻泓低头哑声问她,苏暖却撇开眼,顽皮地眨眨眼,钻进了车子里,把鞋子踢到一边,将双脚抬起在座位上,环抱着趴伏着脑袋望着他:

“是呀,不想你去,你要是走了,我的宣传片怎么办,你可是我钦定的最佳男主角,要不我把你绑了藏起来,等外交部换了外派人选我再放你出来好不好?”

陆暻泓苦笑了一下,转头深望着她布满青晕的眼圈,她却因为疲惫而徐徐闭上眼,很快便沉睡过去,许久之后才轻轻地答了一个字:

“好。”

----《新欢外交官》----

黎崇森似乎是有意要栽培她,给她的工作基本都是摄影的基础课程,却是与商业无关,魅影内部对宣传片拍摄摄影师筛选进行得如火如荼,而她只是不断地啃食着各类摄影书籍,她的策划案也已因此被搁置在了一边。

她用三天的时间看完黎崇森送过来的摄影杂志,又花了两天的时间对摄像机的构造图做了一次彻底地理解,渐渐地,衍生出了些许的兴趣。

她走进瞿弈铭书房的时候,有困惑,在瞿家的这些日子,几乎每天宁儿都会去医院,但她始终坚持着住在家里,这样的强撑苏暖知道,为的是聂晓颖。

聂晓颖对宁儿所抱有的期望跟苏振坤让她做到的事情有异曲同工之嫌,面对聂晓颖含辛茹苦的付出,宁儿恐怕能回报的就是答应她努力守住魅影。

苏暖的脚踏在地毯上发不出声音,瞿弈铭坐在书桌后面,听到开门的动静便抬起头,他朝苏暖笑了笑,很温和的长辈形象涌入苏暖的大脑,她在对面坐下。

“你当真想这么快就和陆暻泓领证结婚?”

“您会把户口本给我吗?”

瞿弈铭眉角挑了挑,对于苏暖直白的反问并无异样,只是放大了脸上的笑,他打开抽屉拿出一本红本子放在桌上,然后看着苏暖继续道:

“陆老爷子上次缠了我一天,他说你真的很喜欢他家老幺,除了他家老幺别的男人谁也看不上了,我本来想挫挫他的锐气,就一直没搭理他。”

“结果前几天陆暻泓自己来找我,说是这辈子非你不娶,也替他父亲跟我道了歉,他也清楚自己父亲必定得罪了我,现在,我只想听听你自己怎么说。”

“我们第一次相遇对视超过了8。2秒,我想我那时便有可能爱上了他吧。”

苏暖脸上带着宁静的微笑,稍稍泄露着羞涩,瞿弈铭看在眼里,只是轻幽地叹了口气,便将户口本移了过去,点点头:

“陆家老幺我以前也探听过,是个不错的男人,值得托付终生,你先出去吧。”

苏暖看着那本户口本,最终还是决定拿走,她朝瞿弈铭鞠了躬,然后捧着这本代表着某种意义的户口本走了出去。

----《新欢外交官》----

“今天不是驻法大使出国就职的日子吗?你不知道?”

苏暖抬眼直直地盯着黎崇森,他只是撇了撇嘴,将一叠资料放在刚准备离开的苏暖桌上,他看到她手里的户口本,也听到她打电话给陆暻泓却是关机的消息。

苏暖不太相信黎崇森的话,甚至因此而皱起眉头,陆暻泓根本没告诉过她,她不过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昨晚才没和他联系,却不料今天打不通他的电话。

“你要是不信就去机场看看啊,或许还能赶得上见那位大使最后一面。”

黎崇森的话音未落,办公室内便没了苏暖的身影,回廊间是高跟鞋匆忙踏地的声响,黎崇森稍稍发楞,然后无奈地捂着额头笑笑:

没想到她竟然跑楼梯了,真的是一分一秒也等不下去了,陆暻泓,你该怎么感谢我帮你试探出她的真心?

----《新欢外交官》----

她来不及停好车就跑进了机场,就像是无头苍蝇四处寻找,她去过售票处询问去法国的航班,她穿过人流,撞到一个个的旅客,肩膀传来阵阵的疼痛。

即便是双腿因为紧张和疲惫而发软,她也无法停下双脚,不住地张望,不住地寻找那道纤长挺拔的身影,她听到广播播报的通知,流利的英文腔调让她的心跳不断地加速,她掏出手机不间歇地拨打着陆暻泓的号码,然后赶向登机口。

她听到自己大口地喘息,她冲到登机口处,却发现早已没有了人影,所有的乘客都已经上飞机,听到飞机跑道上响起的轰鸣声,她怔怔地站在登机口边。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顾凌城两年前的拦截飞机的做法也不是那么不要命,她蓦地回神,开始往回跑,急匆匆地跑下电梯,跑去飞机的跑道。

她的手里还捏着那本褶皱的户口本,她看到一辆行李火车,一股欣喜涌上心头,她跑过去想要拦住这辆车,即便知道是任­性­也想这么做一回。

对陆暻泓和她的这场感情,她总是表现得畏首畏尾,始终认定一颗心已经老去,不再需要轰轰烈烈的爱情宣言,现在却发现是个错误的认识。

她依然喜欢愚蠢的童话故事,她还是愿意为了陆暻泓跑上陆地,想要不顾一切地去相爱,让他知道自己对他的爱并不少,不想再压抑克制!

当她正要冲到那辆货车面前时,她的手臂被一股重力拉住一个旋转,因为惯­性­向前冲的身体撞到一个结实的胸膛,熟悉的气息从那黑­色­的西装传来,苏暖的心跳一滞,她抬起头,瞳眸猛然一缩,当她看到站在跟前的男人。

“不好好上班­干­嘛到这里来,还不要命地去拦车,谁教你这么莽撞的?”

陆暻泓的眉头死死地皱紧,语气也有些冷,很不赞同苏暖刚才的做法,苏暖却只是紧紧地望着他,她听到飞机起飞的声音,身体有些僵硬:

“你要去哪里?为什么不告诉我……”

陆暻泓似是不懂为什么苏暖是这般慌乱的神态,他上下看了遍苏暖,也看到了她手里的户口本,恍然明悟地抬手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动作一丝不苟:

“外交部里有同事今天去驻法领事馆正式任职,我送他们来机场,刚才才发现手机电池没电了,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你……”

陆暻泓停顿了下,他瞟了眼苏暖越捏越紧的户口本,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你是来告诉我,你打算和我去登记?”

换来的答案是苏暖突然跳进了他的怀抱,出乎意料地,但陆暻泓还是出于本能地伸手,准确地迎接了她,令她盘踞在他的身体之上,听着她深重的呼吸。

苏暖的眼睫有些湿润,她的双手捧住他的脸,在众目睽睽之下,近乎粗鲁地吻住了他嘴角的弧度,然后是深情缱绻地亲吻,在他嘴角喃喃低语:

“你竟敢……你竟敢……骗我……”

彼此都闻到血腥味在口腔内流淌,却无法终止对彼此的诱惑,她舔他的­唇­他的齿他的舌,已经吻得很老道,他不得不用力地压住她的­唇­瓣:

“你不是……喜欢我去法国吗?”

“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留在我身边陪着我。”

近乎蛮横的撒娇,他只是莞尔一笑,寻到她的­唇­,激烈而甜腻地亲吻。

来往等待出现或是等待离开的人群,他们的视线似乎都成了一幕静止的画布,所有的匆忙都在这一刻慢下来,情不自禁地看向那对相吻的男女。

----《新欢外交官》----

他们从机场出来,苏暖的脸依旧无法褪去红晕,她在为自己的冲动而懊恼,陆暻泓却是含笑地时不时看她一眼,似乎很满意她刚才那样的疯狂。

他没有告诉她的是,其实从她冲进机场往候机厅跑的时候,他就在巨大的玻璃前看到了她,他没有立刻叫住她,只是跟在她后面无声无息地看着她。

她手足无措地四下张望,却因为焦急而罔顾了身后的自己,可是他知道自己是开心的,当她承认她希望他留下来,他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外派结果出来前,便去推脱了这份差事。

陆暻泓看着被苏暖捏得不像样的户口本,又看了看手表,决定先回趟别墅,把自己的户口本拿来后,直接拉着苏暖去民政局登记。

只是两个人刚坐上车,陆暻泓的手机便响起,苏暖发现陆暻泓接起电话后脸­色­有些不好看,结束通话后他将手机随处一丢,便开动车子转了个弯。

“这不是往你家去的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嗯,外交部临时有事,需要我回去。”

苏暖的困惑被解开便不再追问,她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外交部的事不是她能多问的,若不是重要的事,恐怕陆暻泓在挂了电话后就告诉了她。

苏暖坐在外交部的大厅里等陆暻泓,然而自从她被陆暻泓带进来后,她总觉得路过的或是在一楼办公的工作人员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有些好奇,有些探究,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抵触。

她坐在那里也浑身不自在起来,直到看到乔拿了几份文件从电梯里出来,他也发现坐等在那里的苏暖,还有那些不怎么友善的眼神,索­性­暂停手里的工作,走向苏暖。

在乔走过来时苏暖便起身,她也看到了乔眼中的凝重,似乎不再像以往每一次相遇时的轻松微笑,不由地想到了陆暻泓,因为乔是他的秘书。

“苏小姐,报纸上的事你也别太在意,我们部长也就说陆副部几句,副部等会儿就下来了,至于这些以讹传讹的说法,你也没必要理会,相信副部会处理好的。”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八十五章真的结婚了

苏暖听得一头雾水,可是心里却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注意到那些怪异的目光依旧看着自己,而乔也看出苏暖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报纸?陆暻泓为什么要被部长训话?”

乔一愣,表情有些迟疑,他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想要亡羊补牢,苏暖似发现了他企图蒙混过去的意思,不等他开头就走向一楼的某个办公室。

“苏小姐……”

乔追过去时苏暖已经从办公室里借了一张报纸,她已经看到上面几乎占据一个版面的新闻,脸­色­不是特别的好,乔捂了捂额头,暗骂自己的多管闲事。

苏暖所借的那份是全国发行的晨报,她看到了报道内容,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甚至还有一张附带的照片,她这才想起今天在办公室没有看见一份报纸,一心埋头工作的她没察觉其他员工看她的异样,她以为只不过是对她空降的不满。

“乔先生,还有别的吗?”

苏暖朝乔举了举手里的报纸,她的神情很严肃,不容乔去找话去敷衍了事,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乔最终妥协地叹了口气:

“跟我来。”

乔带着苏暖去了自己的办公处,在桌子上搜罗了一阵,打开抽屉又拿出几分报纸,然后一并拿到了苏暖面前:

“都在这上头,网络上也有很多类似的文章,看来对方找了不少枪手来造谣生事,目的恐怕是想把苏小姐你的名气搞臭,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苏暖坐在沙发上,将所有的报纸一一摊开,晨报,晚报,一周,八卦周刊,娱乐信报,周末画报,占据最多的竟然是A市的报纸,而这些报纸上,无一例外地,都刊登了一条颇为耐人寻味的八卦新闻:

贪官之女有手腕,下堂­妇­搭上本城高官之后,距离豪门一步之遥。

所有的新闻统统都配上了图片,并且都附有详细的解说,似乎在向公众证明这些新闻的可信­性­。

报道里提到了不少人,但重头人物只有苏暖一个人,看似是褒扬的一番话,却是绵里藏针,讽刺意味十足,只要稍有头脑的便可分辨出这些报道的真实意图。

文章里提到苏暖曾是A市落马市委书记的女儿,她和第一任丈夫离婚后便和曾经为校友的摄影师陆少晨在一起同居,但没出几个月陆少晨出车祸死了,苏暖便自此堕落,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直到最近被瞿家认回成为千金小姐。

文章的最后花了大量的笔墨来提及如今和苏暖在一起的男­性­,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笔者透露这位男子就是当年和苏暖同居的陆少晨的长辈,还在京城外交部任高职,常年被外派在国外,是在最近回国述职时认识了苏暖。

另一份报纸,将苏暖这两年来租赁的那套老城区房子的照片与如今瞿家的幽涟公馆的照片放在一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推测她有可能是瞿家夫人和那位落马贪官搞婚外情生下的私生女。

甚至有一份报纸将她大学开始接触过的异­性­都罗列了出来,进行一系列称之为权威­性­的分析,隐晦地告诉读者苏暖是个私生活糜烂放荡的女人,而这也是她前夫执意要和她离婚的原因。

苏暖看得目瞪口呆,报纸上有她近期的照片,是在宁儿的生日宴上拍的,她当时正穿着高档的礼裙,然后旁边就是她过去两年打工的穷酸狼狈照片,标题则是:野­鸡­飞上枝头后的蜕变。

陆暻泓从部长办公室出来就看到门口等候的乔,听了乔的告知,皱了皱眉头,立刻赶去他自己的办公室,便在外面的沙发上看到捧着一叠报纸发呆的苏暖。

这件事他也是刚知道的,没想到会闹这么大,看来对方也是下了血本,有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狠绝,陆暻泓轻轻地走去沙发,在苏暖身边坐下,伸手拿过了苏暖正在看的那叠报纸:

“我竟然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喜欢看新闻报道。看来结婚后得多订阅些报纸。”

苏暖听到陆暻泓的声音,便自动放下了手里的报纸,脸­色­不好看却也没方才的难看,她上下打量了一遍陆暻泓,确定他无事,才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们部长跟你说了什么,有没有劝你要和我保持距离,不要被狗仔拍到照片,以免对你的工作造成不好的影响?”

“倒被你猜对了十之**,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安放了窃听器,嗯?”

苏暖听着陆暻泓的声音,便莫名地心安,她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际,扁了扁嘴,眼睛却是看向那些报纸,目光闪烁着气愤,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陆暻泓慢慢地松开她的双手,不让她继续再握着拳,让指甲刺痛掌心,他握住她的手,合在自己的手心里,抬眸看着她的双眼:

“现在这个时候是不是该和我说些什么让我放心?”

苏暖心中的愤懑被陆暻泓的一句话压制住,她回握住陆暻泓的手,瞟了眼那些不堪入目的报道,嘴角含着笑,眼神却格外地坚决:

“这一次我不会就这样吞下这个哑巴亏,你放心,我会找律师处理这些事,还有……如果这些报道给你工作造成困扰,我们就暂时先不见面避避风头,让律师来处理这些事。”

陆暻泓听完苏暖堪称理智的说辞,眉头却是比刚才皱得更紧,重重地捏了下她的手背,盯着她斗志昂然的炸毛样: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只是叫我避嫌吗?我以为你会抱着我说,帮帮我陆暻泓,可是事实上你竟然想一个人抗下这些事,如果我不开口,你永远也不会向我求救,对不对?”

苏暖顿时变得语塞,所有努力撑起的坚强被陆暻泓盯得土崩瓦解,她转开头不去看陆暻泓的眼睛,生怕再看下去自己真的会扑到他怀里柔弱地害怕。

“不……我只是不想一而再地给你添麻烦……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

“傻瓜……”陆暻泓叹了口气,伸出长臂搂住了苏暖的削肩,将她带入怀里,在她的额头轻吻了一下,似要拂去她此刻心中翻滚的情绪:

“你难道不知道我恨不得你扑过来跟我求救吗?这样才能让你更加确定选择我陪在你身边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我早就相信我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是呀,这个选择会是她这一生做的最对的一件事,苏暖靠在他的身上,陆暻泓见苏暖脸上流露出温情的笑,也不再冷着脸,勾了勾嘴角,拥紧了她:

“既然相信自己的选择,那么这些事就交给我处理,你好好地回去工作,就当没有这回事,等我全部处理好再睁开你的眼睛和耳朵。”

“可是你的家人……”

也许之前陆家人就调查过她的底细,可是这样放到明面上来被人指指点点却是另一回事,况且,陆少晨的事也会是一个痛结,姬素清如果知道了又会怎么想,会怎么做,她会不会接受不了她和陆暻泓在一起?

看出苏暖的忧虑,陆暻泓摸了摸她的脑袋,在她发愣时敲了敲她的脑门:

“傻瓜,我爸和我兄长姐姐们什么场面没见过,别看我爸现在风光,在我没出生之前,他也遭遇过不少大风大浪,每天被拉出去批斗拖着去游街,要多惨就有多惨,你觉得这些报道能把他吓倒还是气倒,以老爷子的脾气,恐怕恨不得这些报纸登出我们两个人的照片,那样他觉得你必定嫁我不可了。”

“老爷子真的是一朵奇葩。”

苏暖有点无法理解陆峥嵘的想法,活得那样乐观的一个人没想到曾经吃过那么多苦,她依稀知道六十七年代的混乱,被批斗至死的人不占少数。

“既然你都这么想了,就不用去理会这些子虚乌有的事,陆家的人看惯了这些小打小闹,根本不会把这些报道放在眼里,所以,你要做的就是,把­精­力投到工作上,如果有空可以学习学习怎么做个母亲。”

陆暻泓安抚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就像是看着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苏暖却在听完他最后一个字后坐直了身体,脸有些害臊,讪讪地反驳:

“谁要跟你生孩子那种可怕的生物……”

“也许肚子里已经有了。”

陆暻泓说着便将手安放在苏暖平坦的小腹上,苏暖嗔了他一眼,伸手拍开他不安分的手,兀自低喃:应该不会吧,他不是做了安全措施吗?

陆暻泓悠闲地靠在沙发上,笑望着在那边盘算的苏暖,拿起一旁苏暖的那杯水饮了一口,眉梢轻挑:怎么也不能让她知道他在杜蕾斯上动的手脚……

各怀小心思的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赶过来看事情处理得怎么样的乔,站在廊间拐角处,释然地微笑,然后转身离开,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下一步陆部让他做的事,他似乎已经猜到了……

----《新欢外交官》----

翌日苏暖上班前上网查看A市的报纸新闻,依然是她占据着头条,内容也是千篇一律的贬低,这一次把她和瞿懿宁的学历背景为人都拉出来一一对照:

瞿懿宁是京城高等学府某著名经济学博士的门生,苏暖则是全国排名在六十几的普通大学的艺术生;瞿懿宁是魅影总监,苏暖是超市促销员;瞿是名符其实的千金大小姐,苏则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瞿待人接物温和有礼,苏为人处世孤僻冷漠……

结论是,苏暖这一夜入豪门的冒牌千金怎么也比不上有着高贵修养学识的瞿懿宁,而苏暖这次攀附上的陆家某公子,曾经也是这位瞿小姐的心上人,所以说,苏暖是一个夺人所好的恶毒女人,唯利是图,不折手段……

苏暖看完之后苦笑,这次连瞿家都搬出来了,是想最后给她重重一击,被瞿家人瞧不起排斥,让她陷入千夫所指,百口莫辩的困境。

在幽涟公馆谁也没提起这件事,瞿弈铭脸­色­如常,依然提醒她天气不好出门记得带伞,或是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晚上早点回来,对报纸的新闻只字未提。

聂晓颖则是板着脸冷冷地看着她,至于宁儿,总是一脸担心地看她,时而欲言又止,苏暖却只是专心在自己的工作上,对那些越来越嚣张的报道置之不理。

魅影里的议论纷纷不会少,她却视而不见,黎崇森也未表现出异样,照样吩咐她做这做那,有一天他突然将A市宣传片的拍摄资料递到了她的手里。

有点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得到这次宣传片的拍摄资格,黎崇森浑不在意地看着她略显兴奋的脸:

“你的企划案最好在后天之前交上来,我得提醒你一句,宁儿也参加了这次的竞选,按她的天赋,击败你不在话下。”

然后苏暖瞬间冷寂下来,她将资料捏在手里,朝黎崇森鞠躬,严肃地说:

“这段时间谢谢您的教导,我会努力的。”

这个行事随心所欲的魅影高层只是微微地颔首,对苏暖的胜负没有多余的关心,只是在苏暖出去后,望着她挺直的背影笑了笑,低头看着办公桌玻璃下的照片,那里面是他和陆少晨的合照。

陆暻泓近日开始繁忙起来,常常一通电话没说上几句,她就能听到他那一头响起的座机电话,然后匆忙挂断。

苏暖知道外交部本就不是轻松的活计,然而发现陆暻泓比往常更加没时间休息时,她的心隐隐猜到了什么,在问与不问间徘徊不定,但最终没问出口。

她说过相信他会处理好,便不能让自己表现出任何的忐忑和怀疑,所以只是嘱咐陆暻泓要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陆暻泓只是低低地笑着:

“既然这么不放心,为什么不搬过来一起住?”

站在天台边,挂了电话一转身,苏暖就看到陆暻泓倚在门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上来的,他将手机藏进裤袋里,拉着她就下楼。

“去哪里?”

苏暖跟上陆暻泓的脚步,但依然诧异地问出口,陆暻泓头也没有回,打开车门,将苏暖塞进去,附上一句:

“我知道你已经结束了今天的工作,并且没有接受任何的预约。”

“所以呢?”

“所以,我们可以趁今天空闲去登记结婚。”

苏暖挑起眉来,两手空空,自从那天发现报纸事件后,他们倒是忘记了有那么一遭事,陆暻泓却从储物柜里拿出两本户口本丢苏暖膝盖上:

“你上次忘记拿走了。”

苏暖望着两本户口本哑口无言,事情办得很顺利,即便他们出现在民政局引来了不小的注意力,这一次不再单单是陆暻泓的长相,还是因为她这个报纸常客。

然而陆暻泓依旧面不改­色­地办好了一系列手续,当苏暖被他拉出民政局,依然云里雾里,捧着手里的红本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又结婚了。

“陆暻泓!”苏暖忽然一声高呼,“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苏暖赖在民政局门口不肯往前走,陆暻泓也停下脚步,从苏暖手里拿过她的那本结婚证,合着自己那本放进自己的裤袋里,然后似模似样地肃了脸:

“我以为你上次说要和我来登记时,就已经完全做足了准备。”

说着往回走了几步,拉起苏暖就要往车边走去,苏暖环顾周围,发现他们已经成为众目焦点,很多人都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的拉锯战。

“现在又是去哪里?”

苏暖遮挡着自己的脸,被陆暻泓抓着一只手走到车边,按住陆暻泓开门的车急急地询问,她的心里毛毛的,总觉得自己好像要被陆暻泓卖了。

陆暻泓还没回答,这时不知从哪个角落忽然窜出一个陌生的男人,用相机镜头对准他们就是一阵狂拍,快门键声不断,他的嘴里也是机关枪般扫­射­:

“苏小姐和这位先生是来领结婚证的吗?这位先生介不介意透露你的一些信息给我?你们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先生你家里都接纳了苏小姐这样的女士了吗?听说苏小姐已经有身孕,那么你们是不是奉子成婚?看这里一下……”

苏暖的脸­色­一白,闪光灯几乎刺瞎她的眼,想上车却发现陆暻泓站在车边不动,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但是眼神冷得足以冻死一个人。

当看到狗仔得寸进尺地开始提出一些更过分难堪的问题时,陆暻泓倏然放开苏暖的手,不着痕迹地将她往身后一揽,然后自己迅即敏捷地伸手,擒住了狗仔的手腕,用力地一拧,狗仔一声痛呼,而手里的相机已被陆暻泓夺去。

“把相机还给我!”

陆暻泓扫了眼狗仔气红眼的样子,冷笑地一张张翻看相机里的照片,发现他已经跟踪苏暖好几天,今天正好拍到他们在一起才贸贸然地冲出来猛拍。

陆暻泓的手指在相机某处轻轻一推,便推开了相机的电池仓盖,一抽一按,随即便将相机丢还给了还在那痛得流汗的狗仔,但相机的记忆­棒­却是到了陆暻泓的手里。

这个动作完成得那叫一个简单利索,有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或者说是在电光火石间,苏暖还没从怔愣中缓神,陆暻泓就将记忆­棒­藏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把记忆­棒­还给我!你这么强抢私人物品是犯法的!”

狗仔忿忿地瞪着神­色­冷淡的陆暻泓,强硬地吼叫,一边还捂着自己被扭伤的手,额头流下黄豆大的汗珠,但陆暻泓不为所动,倒是冷笑了声:

“你叫什么名字,哪家报社的,我等你发律师信。”

“你给我等着,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狗仔似被陆暻泓凛然的气势震慑住,丢下一句电视剧中流氓被打败逃跑前的经典台词,一边揉着受伤的手腕一边捧着相机瞬间跑了个没影。

陆暻泓对狗仔的威胁连眉头都没动一下,转身打开车门,却见苏暖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眨眼,有点像一只犯傻的仓鼠,不由心中一动,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用这么崇拜地看着我,怪不好意思的。”

苏暖眼角一抽,看着他笑吟吟的眼睛,也懒得解释,反正怎么说都说不过他,索­性­乖乖地坐进了轿车里,没忘记外搭一句询问:

“你刚才没回答我,你要带我去哪里?”

“回瞿家。”

“回去做什么?”

“收拾行李搬走。”

苏暖听到陆暻泓言简意赅的回答,一皱眉,她什么时候说过要搬家?

“我还没和叔叔打过招呼,这样突然说要搬走显得很没礼貌……”

“黄历说今天适宜搬家动土。”

苏暖顿时接不下话去,陆暻泓还是一本正经地驶过几个十字路口,突然爆出没头没尾爆出一句:

“听乔说,正式去女方家里拜访好像要买点东西以表心意……”

苏暖觉得陆暻泓很反常,反常得有些过了,尽管他一张脸表情淡淡的,她却感觉到了他激动的情绪,他貌似……很在意去拜见女方家长。

她大脑里蓦地冒出一个想法:以前陆暻泓两手空空去瞿家,不是因为他摆谱清高,根本就是他不知道男方去女方家里需要买东西表示心意。

苏暖捂了下额头,陆暻泓将轿车停在了路边,她看到他下车走到路边,在一个摊位前蹲下身,苏暖见他久不回来,便下车跟过去,结果看到他刚付好钱转身,手里领着一个水桶,她往里面瞅了一眼,­干­咳一声,迟疑地问了一声:

“你确定要送这东西给叔叔吗?”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八十六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回到幽涟公馆,瞿弈铭正好在家,当陆暻泓将户口本奉还给瞿弈铭时,瞿弈铭便了然地点点头,便嘱咐苏暖去整理行李,他似乎猜到了陆暻泓前来的目的。

苏暖没有故作一番推脱或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恋恋不舍,她只是安静地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留下陆暻泓和瞿弈铭在客厅里聊天,那个水桶一直摆在沙发边。

苏暖没有带走瞿弈铭为她准备的衣服,她当初怎么样来的现在就怎么样离开,刚拉上行李箱拉链,抬头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瞿懿宁。

苏暖脸上有诧异,没有料到瞿懿宁在家,也没料到她竟然回来找自己。

宁儿苍白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她手里端着一杯绿茶,袅娜的笑氤氲在绿茶苦涩的香气里,缓缓地走近苏暖,看到苏暖略略迟疑的神情,这个美好的女孩只是笑道:

“我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我认识姐夫六年多,我无时无刻不在关心姐夫的想法爱好,可惜到最后我对他的了解竟然无法超越你,知道吗,姐姐,我竟是微微地嫉妒着你。”

苏暖静静地望着宁儿扑闪的眼睫下隐藏的情绪,宁儿却只是轻柔浅笑,她仰起脸,笑得雅致双­唇­失了颜­色­:

“我刚在楼梯口看到姐夫了,我从没看到过他这么开心的样子,我以为他最喜欢的是板着脸,原来不过是没有遇到他真心值得喜欢的人。”

宁儿犹豫了一下,似有眼泪要溜出来,却终究一片水润光泽,倒影着苏暖那一双凤眼绝美的弧度:

“妈妈总说只有我才配得上姐夫那样的人,但我知道,以我的身体状况,我早该放弃的,然后安详地等待死亡来临,姐姐,我知道你并不想承认妈妈和我,但我是真的很高兴有你的存在,那样我走了后妈妈就不会孤独了。”

“她是你的母亲,于我而言,不过是陌生人,我们之间的母女情永远不可能。”

苏暖说完起身走向卫生间,收拾自己的梳洗用品,不再去理会还站在那里的宁儿,宁儿回头看着苏暖冷淡的样子,没再继续劝说,目光哀伤,便默默地离开。

空荡的卧室里,苏暖摆放物品的手停下动作,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宁儿永远不会了解聂晓颖对她的残忍,就像她,永远也体味不了聂晓颖对宁儿的爱。

----《新欢外交官》----

苏暖提着行李下楼,陆暻泓听到动静便抬起头,嘴边噙着一抹淡笑,起身来帮她拿,行李箱不重,不过是几套衣服的东西,属于瞿家的一样也没拿走。

瞿弈铭看着金童玉女般站在一块的陆暻泓和苏暖,他注意到苏暖看陆暻泓时眼里流过的光彩,也没错过陆暻泓望着苏暖眼神的专注,微微一笑,喝了口茶。

瞿弈铭不阻拦苏暖搬走,因为他发现苏暖住在这里并不开心,若是苏暖开口他也愿意为她在外面置办一套房子,只要她能过得舒坦轻松一些。

结果今天他等来的不是苏暖的要求,而是一本结婚证,即便早有预料,真正的看见,他还是有些惊异,如今看到苏暖是心甘情愿的,也放下了心。

他总想着聂晓颖能放下心结,和苏暖增进感情,让这对母女和睦相处,却一直在这件事情上忽略了苏暖的感受,也许现在跟陆暻泓去住也是好的。

“我会在你们住的别墅区旁边买一套商业房,就当是给你们的新婚礼物。”

瞿弈铭的话刚落,门口便响起高跟鞋声,苏暖望过去,是聂晓颖冷沉的脸­色­,她似乎听到了瞿弈铭的话,所以蹙眉看了眼瞿弈铭,语气不善:

“如果你真的疼爱女儿,就该多关心宁儿,而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外人。”

聂晓颖说完便步履摇曳地上楼,掠过苏暖时没有多看一眼,苏暖抿了下嘴,看向神­色­已经不悦的瞿弈铭,仿佛聂晓颖从始至终没出现过:

“叔叔的心意我们已经收到了,至于房子,其实也只是浪费钱,就算买了也不见得会去住,所以,叔叔不必再老费苦心。”

“天­色­不早了,叔叔,我们先走了。”

苏暖和瞿弈铭辞别,瞿弈铭望着苏暖的目光复杂而愧疚,想说什么却发现开不了口,最终摆了摆手,若不是聂晓颖的出现造成不快,他本该留他们用膳的。

只是按此刻的气氛来看,没有谁还会愿意留下来自讨没趣。

陆暻泓也朝瞿弈铭颔首致意,“那我们先告辞了。”说着便拉着苏暖往门口走,瞿弈铭却喊住了他们,指着自己脚边的水桶,瞅了眼里面的生物皱起了眉:

“以后如果来这里,要是忘记买礼品也就别买了,不要再从河里随便抓几只王八送过来,看这个水桶,还沾着不少污泥。”

陆暻泓听完眉脚一动,依然冷冰冰的脸­色­,但耳根子却在慢慢地转红,苏暖忍不住轻笑,用手肘捅了捅陆暻泓,陆暻泓绷着­唇­线,良久才蹦出一句话:

“其实它的名字是甲鱼。”

瞿弈铭和苏暖同时一脸黑线,别墅内似乎有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

----《新欢外交官》----

有些事情即使有不好的预感,但我们必须去面对它,没有办法去逃避。

魅影最高会议上,苏暖坐在华东区总监的位置上,看着演讲台上拿着一份策划案侃侃而谈的靓丽女人,冷冷地眯起了眼,手中狠狠地捏紧了自己的企划案。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毫无征兆地摆在了她的面前,错愕的不止她,还有那些跟着黎崇森一起支持她来策划这起宣传片案子的高层们,他们看着放映屏上的图片,听着那位摄影师的讲解,脸­色­越来越难看。

苏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画着水蓝­色­眼影的短发摄影师,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过去几次相遇的画面,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告诉她,她叫南简心,她说她是陆少晨的同届同学……

“这次宣传片拍摄的大致方案就是这样,若是各位想要了解具体的情况,还得等我把一些地方详细地补充完整。”

会议厅响起鼓掌声,南简心只是恩赐般地笑了笑,然后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交叠着修长的双腿,一双明媚的眼不露痕迹地扫过苏暖略显苍白的脸­色­。

苏暖看着南简心眼里的一丝不屑,似要将手里的文件撕裂,安静的会议厅,不少人都已经看向她,看向她手里的文件,因为接下来一个演讲的是她。

“很抱歉,我发现我的策划案出了点问题,如果各位允许,希望能再给我些时间去完善。”

苏暖给出的答案让会议厅一半以上的高层皱起眉头,似不敢相信堂堂华东区总监竟然会出现这样的纰漏,尤其是想到苏暖是空降部队,脸­色­更加难看。

整个会议厅里,笼罩着一股低气压,苏暖就像是在等待审判的教徒,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那份企划案,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竟然跟南简心的一模一样。

她相信这世界上有人心有灵犀,但她绝不承认,两个陌生人的思维竟然相通到如出一辙的地步,尽管文字略有不同,但构思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然而她知道自己是吃定了这个闷亏,没人相信她的策划案被偷盗了,在这样一个会议上,她若是指责南简心,却拿不出证据只会被驱逐出魅影。

“在魅影这些日子了,瞿总监我希望你清楚魅影的规矩,不会留下只说不做的庸才,魅影需要一个有能力有效率的决策层。”

聂晓颖冷声的训导苏暖只是生生地受下,她没有理由反驳,这份策划案她没有给任何人看过,她一直保存在电脑上,直到今早才打印出来……

苏暖的瞳孔猛然一缩,她看向坐在对面的瞿懿宁,宁儿正担忧地望着她,苏暖也看到宁儿手里的那份策划案,她想到黎崇森说过,宁儿也参与了竞争。

黎崇森坐在聂晓颖的旁边,始终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因为苏暖交不出工而恨铁不成钢的尴尬,不帮忙说情也不落井下石,就是兀自闭眼歇息。

“宣传片再过不久便要投入拍摄,你却在这个时候说没策划好,我想这个答案在座的任何一位都不想听,他们只是想要一个完美的方案。”

聂晓颖用签字笔刚想划去苏暖的名字,本一直安静的宁儿却倏然起身,在众多不解的目光下,看着聂晓颖窘迫地笑笑:

“董事长,我突然发现我的策划案也出了点不合理之处,既然华东区总监也刚巧碰到这个问题,不知道你能不能再给我们几天时间,我相信,到时摆在你面前的会是最完美的策划案。”

宁儿轻柔的声音在偌大的会议厅里响起,她的眼神温柔中带着请求,慢慢地从不太情愿的聂晓颖脸上移开,一一看向坐在两边的高层,仿佛无声的恳求。

许久的沉默过后,聂晓颖看到宁儿脸­色­的逐渐苍白,知道她也许撑不住这样的僵持,瞟了眼苏暖,点了点头,即便并非发自内心的甘愿:

“三天,最多三天,如果还没有策划案,我也不会再继续留人。”

“谢谢董事长。”

宁儿静静地笑着,有一丝撒娇的意味,没让人觉得做作,其他高层都宠溺地看着这位优雅的公主,叹了口气,表示默认了她的请求。

于是会议就这么被中断,高层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在门厅,令肃然减半。

苏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瘦瘦弱弱的瞿懿宁,这个柔弱的女人,用一种弱弱的方式,毫无痕迹地处理了这场她面临的被开除危机。

当会议厅只剩下她一个人,苏暖无所谓地笑笑,眼神却越发冷冽,她拿起桌上的策划案转身便走,手指苍白关节突出,问过秘书直接进了一个办公室。

“啪”!苏暖将自己的策划案冷冷地摔在南简心的办公桌上,也引来了不少路过摄影师的侧目,南简心却是惬意地靠在皮椅上,闲适地拨弄着美甲。

“堂堂魅影华东区的总监……我没想到你会找我。”

“我也没想到你令人惊艳的还有虚伪。”

“嗯,看来总监对我这个小小摄影师有些误会,既然这样,你更不该来。”

苏暖俯视着南简心坐在那里喝咖啡的悠闲样,无法压抑内心奔腾的怒火,她的双手重重地扣住桌边,身体微微前倾,凤眼中流泻着嘲讽的冷笑:

“为什么不该?因为我的策划案还没报告就被你抢先在最高会议上发表?还是因为,魅影高层竟然会向董事会提交荐举你的书面函?”

苏暖在进南简心的办公室前便听到了一些传言,南简心是应聘进来的,因为刚才的那个策划案的出­色­,魅影高层已经决定推荐她取代苏暖的位置。

“我没有什么高智商,有时候甚至认为自己智商不够用,和你这样心机的人打交道我只有输的份。”苏暖突然笑了下,但盯着南简心的眼神出奇的寒冷刺骨:“知道么,为了这份策划案,我留了很多鼻血。”

“可是这和我有关系吗?高层们有自己选择喜欢方案的权力,他们喜欢我的这个,不喜欢你的那个,我也没有办法,我总不能拿枪指着他们的脑袋,恐吓他们说,你们不要选择我的去选择我们总监的,瞿总监,做人不可以这么可笑。”

南简心仰靠在椅子上,用手指做枪的手势,指了指自己的太阳|­茓­,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似乎看着苏暖是在看一个何等滑稽的人:

“到现在我都不明白瞿总监为什么要突然冲进来对我横加指责一番,我只是用心地工作,总监何必要这样为难我一个没什么后台的摄影师?”

“你不知道?你不觉得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太过卑鄙吗?”

“卑鄙?”南简心看着这个沉不住气的总监,终于吃吃地笑起来:

“我又没做什么,为什么要觉得卑鄙,倒是总监这样一而再地侮辱我这个下属,不知道意欲何为,是想在高层决定策划案前让我知难而退吗?”

苏暖的指甲几乎要将桌面上的木屑扣下来,南简心斜眼看着苏暖狠狠抓紧的双手,脸上的嘲笑收敛了不少,双臂摊在皮椅上,优雅地转动着椅子:

“如果总监没有其他贵­干­,就请离开,我还要完善我的策划案。”

南简心左手抬起,做了个“请”的动作,苏暖看着南简心专注地在那份被冠上南简心名字的策划案,已经不再激愤,面­色­宁静,带着清冷:

“既然这样那你就好好完善这份策划案,三天后,不管我能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你,我一定会把你踩在脚底下。”

苏暖笑得有些娇憨,似乎她所说的是件很容易办到的事,不等南简心的任何反驳,转身走了出去,并且顺手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新欢外交官》----

董事长办公室,沙发上坐着之前选择相信黎崇森而站在苏暖这一边的部分高层,脸­色­皆是难看,而聂晓颖此刻也坐在其中,她正看向站着的苏暖。

“我想瞿总监最好给大家一个合理的交代,也好让大家继续相信你。”

办公室内开了暖气,但是苏暖还是觉得全身发凉,她氤氲地笑起来,又很快地散去,声音有些辽远:

“如果我说南简心的那份策划案就是我的,你们会信吗?”

包括聂晓颖在内的高层都皱了下眉头,看着苏暖的目光更加失望,他们的表情基本一致,苏暖看在眼里,扯动了下嘴角:

“那份策划案真的是我的,可惜,你们不会相信。”

所有人都听清了这一句带着孩子气的说明,是的,他们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那就是苏暖发表不了自己的策划案,但她的下属却给出了一份策划案。

这足以说明,苏暖的实力已经不配坐在华东区总监的位置上。

“我最近一直在做这份策划案,一直把它保存在电脑上,平时若是离开也总会锁门无论是在办公室还是家里,只有前天在家里,宁儿来找我时,我离开了一阵,没注意有没有别人进来动过我的电脑。”

没人有回答他,都只是静寂地听她说下去,苏暖表现得很镇定,虽然她的肩膀在轻轻地战栗,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气愤。

“你在向我们暗示什么?”聂晓颖冷冷的声音:“当然不可能是宁儿!”

她截住了苏暖所有的话语,眼神也越发的凌厉,她不会允许任何人在她面前说宁儿一句不好,即便她在苏暖眼里看到“我就知道是这样”的哀默自嘲。

聂晓颖美丽的手指拢了拢身上的披肩,似乎感觉到了寒冷,她起身踱到窗前,听到苏暖噗嗤一声轻笑,没有回头便听到开门声,然后是重重的关门声。

----《新欢外交官》----

“看来现在没办法了,墙头草都一致倒向宁儿那一边。”

苏暖看着黎崇森漫不经心地说话,他将一张支票放在了她的面前:

“我希望你暂时离开,我不希望你受伤,趁这三天重新设计一份方案。”

“好吧。”苏暖的声音听上去很甜,她拿起了机票,那是下午飞往A市的机票,她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头看着转笔的黎崇森:

“您为什么要相信我?”

黎崇森给她去A市的飞机票,就是希望她去A市寻找灵感,毕竟宣传片的拍摄地在A市,没有哪一处比那里更能唤醒摄影师内心沉睡的创作­精­灵。

“虽然我不怎么喜欢笨鸟先飞的人,但我知道这份策划案你一个月来都在想,我以前在你的电脑里瞄到过。”

黎崇森点点自己的液晶电脑,然后看看手表:

“你还有一个小时,错过这班飞机也许你就错失了不少寻找灵感的时间。”

“谢谢。”

她握紧机票,礼貌地道了谢,便开始快步朝门口走去,从这里到机场需要四十分钟,她刚打算打电话通知陆暻泓她去A市的事,却看到廊间等候的宁儿。

宁儿的长发又黑又直,像一匹缎子,像浓黑的夜,苏暖慢下脚步。

“你不应该怀疑我。”宁儿的声音依旧温润如玉,“如果真的是我,我何必那么傻,要在前天你在家的时候才去你的房间。”

“那么应该是我自己,既然所有证据都指向我,我应该相信这些证据,我是没做好这份策划案,却还要污蔑自己的下属。”

苏暖将手机放进包里,静静地对宁儿笑起来:

“宁儿,我其实并不需要被安慰。”

苏暖优雅地道别,然后踩着高跟鞋离开,廊间的微风吹拂过宁儿白洁的裙裾和柔静的长发,她望着苏暖离开的方向,拿起自己的手机:

“妈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从没想过你会用这种方式对付姐姐。”

“你没有姐姐,她想要夺走你的一切,我不能不阻止。”

董事长办公室,聂晓颖挂了电话,她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里的邮箱,里面有一封邮件来自幽涟公馆的IP地址……

----《新欢外交官》----

飞机在A市降落是在下午四点多,苏暖刚下飞机,就被一大束玫瑰堵住,林嘉嘉露出一张笑眯眯的脸,看上去颇为谄媚:

“小暖,你可算知道打电话给我了。”

然后将玫瑰塞到苏暖手里,张开双臂,给了苏暖一个大大的拥抱。

苏暖因为白天的事外加一趟飞机不是很舒服,她没去住酒店,而是跟林嘉嘉回了老城区的房子,在这里住了两年,不可以说没有一点感情。

自从她搬走后林嘉嘉就一个人住着,据林嘉嘉说,房东没加她房租,也没再让中介公司介绍租客住进来,苏暖听了只是笑笑,没有任何的回答。

然而更让苏暖不安心的是A市的报纸报道,林嘉嘉拿着几份报纸对苏暖欲言又止,反倒是苏暖自己主动抢过来看,某周刊上刊登着那天她和陆暻泓走出民政局的照片,还有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招来的陈年老照片,一起放在上面,然后起了个醒目的标题:下堂­妇­二嫁名门成少夫人。

其他几份报纸还登了不少她前两年的照片,照片拍得中规中矩,张张都显得本人很邋遢,浓妆艳抹的,就像是街头的小太妹,大有丑化她的意思。

字里行间都含沙­射­影地暗示,苏暖从小用贪官父亲受贿的钱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因为父亲忙于工作便和一些社会青年来往结交,生活糜烂教养缺乏,后来和丈夫离婚更是私生活放荡不羁,爱慕虚荣地想方设法结识了政要界名人。

苏暖将一叠报纸随手丢进了垃圾桶,林嘉嘉凑过来担忧地看着苏暖憔悴的脸­色­,柔声开导:

“小暖你别理会这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他们就是嫉妒你能和陆暻泓那样厉害的­精­英在一起,对了,你们去民政局真的结婚了吗?”

望着林嘉嘉八卦的兴奋样,苏暖意兴阑珊地嗯了一声,便倒头在沙发上睡过去,她太累了,需要好好地睡一觉,因此没看到林嘉嘉瞠目结舌的震惊样。

晚上八点多,苏暖刚睡醒一觉起来,刚想去厨房弄点吃的,门铃便响起,林嘉嘉估计在房里塞着耳机看电影,只好苏暖过去开门,却看到了陆暻泓。

苏暖在上飞机前给他留了一通语音留言,告诉他自己需要来A市出差几天,让他不要担心,没想到她前脚走他后脚就跟过来了,不禁心中一暖。

陆暻泓脱了大衣,里面还穿着上班的正装,苏暖把他的大衣拿到自己的房间里,出来后便径直出了厨房,林嘉嘉因为她要来准备了不少食物。

“你吃过晚饭了吗?需要我帮你煮一份吗?”

没有回答她的声音,苏暖好奇地回头,却迎面而来一个温热的胸膛,陆暻泓在身后接过她手里的两根绳带,安静地帮她系好了围裙,却没有说话。

“怎么了?”

苏暖隐隐有些不安,她一边洗着西红柿,一边转头去问陆暻泓,她不打算将自己在魅影遇到的困境告诉他,毕竟她还有一次机会,虽然仅仅只有三天。

如果真的被魅影赶出来了,到时再和陆暻泓提起也不晚。

陆暻泓忽然伸出手臂搂过她,低头靠近她的面颊,她听到他低低的声音:

“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有机会欺负人,那些人,一个也不放过。”

百般呵护的声音,疼惜的语调,温煦的气息,稳健的心跳声,自身后如潮水般一涌而至,温暖地将她周身包围过来。

她的心就像是被放入一杯酸梅汤里,随意地沉浮,苏暖望着窗外的星空,努力地眨眨眼,眼眶内已经是一片湿热。

被报纸媒体污蔑她不会哭,被魅影员工指指点点她不会哭,被魅影高层质疑她不会哭,甚至是被南简心偷走她的策划案她亦不会哭,她只不过是生气。

然而现在才明白,不是她足够坚强硬朗,只要是陆暻泓真心的一句话,就可以让她流泪,她还是想哭,躲在他怀里暴露自己的柔弱。

不想陆暻泓为自己担心,苏暖将西红柿擦­干­,也顺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让陆暻泓看到自己的眼泪,然后回身笑吟吟地投入他的怀抱:

“好啊,那你以后可要好好保护我!”

苏暖闻着他身上雪的味道,心虚归于一番平静,将脑袋靠在他的颈边:

“如果有人欺负我,你就帮我打他,如果我欺负别人,你也要帮我打他!”

陆暻泓将她扶正,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俯眼看着她还有些水光的凤眼,琥珀­色­的眼睛里漾着点点怜惜,仿佛早已看穿了她心底努力压抑的脆弱。

片刻之后,他用指腹摩挲着她眼角的湿润,低下头柔韧的­唇­瓣掠过她的眼睫,最后一个吻落在她的额头,他只说了一个字:“好。”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包含了意味深长的含义,不久之后,苏暖便明白这不是一个玩笑,是陆暻泓郑重对她做出的承诺,更是一个誓言……

----《新欢外交官》----

第二天苏暖醒过来时,床上已经没有了陆暻泓的人影,在睡衣外面套了件棉袄晕乎乎地晃出房间,便看到餐桌上的早餐,还有一张字条:

“记得吃完早餐再出去,晚上等我回来吃饭。”

苏暖将纸条贴近心口,舒心一笑,然后便坐下来吃早饭,然后她又发现林嘉嘉也没人了,在她吃过早餐后收到了一条短信,来自林嘉嘉:

“小暖,陆部长送了我一个韩国首尔观光三日游,这三天我就不回来了。”

苏暖咬了口油条,陆暻泓这叫扫除任何打扰他们相处的因素,苏暖想着想着,忽然想到了某一方面,不由地脸颊一红,应该不会吧……

吃过早餐苏暖便投入忙碌的工作里,背上双肩包拿着相机出门,当然她没忘记在自己鼻梁上架一副墨镜,现在她在A市的有名程度不亚于明星。

A市对苏暖来说并不陌生,所以一天下来她就逛了不少风景好的地方,也拍下了不少照片,她想起陆暻泓下班后要来,便决定去商场买些蔬菜食物。

只是苏暖没料到自己会遇到顾凌城,说遇到不如说是撞到,她拎着满满两袋这三天可能用到的吃到的东西匆匆出来,在拐角处撞上迎面而来的人。

她的东西散落一地,她蹲下身去捡,看到一双黑­色­的皮鞋,她来不及说抱歉,将滚远的东西都一一捡回来,结果抬头起身便看到一双深邃的双眼。

是顾凌城,似乎两年后的每一次都能遇到,人生何处不相逢,似乎也不能表达出她此刻的心境,天下会有这么巧的事,你信吗?

苏暖垂眸忽闪了下眼睛,她抓紧两个袋子防止破掉,她穿着高跟鞋,站起身时身形有些不稳,她看到顾凌城伸出的手臂,但被她往后半步避开他的搀扶。

顾凌城往她跟前迈了一步,苏暖抬眸望见他嘴角淡淡的笑,一侧眸,就看到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朝着他们走来,然后听到那个女人温柔的声音:

“阿城,你没事吧?”

苏暖并没见过这个女人,但从那女人对顾凌城亲昵的称呼来看,关系匪浅,苏暖多看了几眼那个已经在不远处停下的女人,那个女人也朝苏暖点头笑了笑。

苏暖不知道顾凌城什么时候喜欢三十多岁的女人了,虽然不可否认,那个女人长得美,尤其是当她笑起来,那双眼睛仿佛能迷惑人的心魂。

苏暖不想久待,便拎好东西越过顾凌城,步伐有些疾快,就像是在避瘟神,似是急着和他撇清关系,顾凌城的手一直停在半空,很久都没放下。

----《新欢外交官》----

当晚的晚餐是陆暻泓下的厨,她只需要在一边笑眯眯地欣赏着他带着围裙的家庭主夫形象,令她心情愉悦的最大一部分原因是,她今早翻遍报亭的报纸,却发现关于她的消息已经销声匿迹,再也没有报道在那里诽谤她。

一顿饭苏暖吃得大汗淋漓,刚收拾完残羹冷炙,她就冲进浴室洗澡。

打开蓬头,热腾腾的水潺潺流入浴缸里,本就不大的浴室内瞬间被水雾氤氲,苏暖泡入水中,花洒里的水流柔和有力地在肌肤间辗转,揉搓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渐渐的,整个身体和灵魂褪去一袭凡尘的疲累和纷扰,苏暖缓缓地闭上眼,趴在浴缸边沿,心甘情愿被那股温热所包围。

水底的­射­灯,静谧地散发着柠檬­色­的光,隐约透出水面,薄荷­精­油的芬芳,湿润润的,一点点弥漫开来,她贪婪地吸入体内,细细体味它的恬静和婉约。

下巴贴着水,薄荷的芳香越发轻柔,昏昏沉沉的,思维渐渐滑入一种迷离的状态。

也许该静静睡去,或许那时会梦到自己奔跑在一个盛开着无数茉莉的花园里,阳光明媚,和风轻柔。只是,也许梦里仍是形单影只,愈绚丽愈寂寞。

“大叔,我好喜欢你!”半梦半醒间,苏暖仿佛记起她在龙家吃完红酒冰激凌跟着陆暻泓回家后发生的事,包括陆暻泓怎么把她拐骗到了床上。

记忆深处,好像有什么清晰无比地开始重现在她的面前……

“暖儿,如果你先遇到的是我,你一定不会爱上别的男人,对吗?”

陆暻泓沙哑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诱哄她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她被折腾地晕晕乎乎,外加喝了酒,埋头在他胸前:

“……嗯……”

“那么现在呢?现在喜欢谁?”

陆暻泓声音幽幽,她仰起酡红的脸,光洁的双臂抬起,捧住他的脸,吧唧一声,亲吻了下他的嘴­唇­,然后像是淘气的花栗鼠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我当然喜欢你啊……大叔,好奇怪,唔,大叔怎么和我睡在一起……”

“暖儿……你明天会后悔吗?”

陆暻泓的声音低哑,他的呼吸骤然急促,翻身压在她身上,抚摸着她的脸颊,眼神变得炽热起来:“告诉我……你会反悔吗?”

她只是妩媚地抿嘴笑着,一边环上他的脖子,一边亲吻他的下巴:

“我喜欢你啊……泓……”

苏暖蓦然掀开眼帘,脑袋却因为那些羞恼的记忆而侵入了水中,一口热水汹涌地窜入她的口鼻,苏暖忍不住重重地咳嗽起来。

透过朦胧的水汽,她看到镜子里模糊的自己,一脸的绯红羞涩,避不开躲不掉。

“我喜欢你啊……泓……”

原来那一夜她并不是完全的喝醉,她清清楚楚地叫过陆暻泓的名字。

即便当初她不断告诉自己,那是陆暻泓趁人之危占尽她的便宜,但如今事实摆在那里,已经不容许她再去抗辩,不过是自欺欺人。

浴室的门被突然撞开,苏暖猛然抬眼,就看到陆暻泓一手握着门把,一手扶着门框,然后匆匆地走进来,察看地摸着她的脸:

“怎么了?呛到水了?”

苏暖咬住­唇­瓣,但是脸颊耳根脖子却慢慢地开始泛红,她的双手遮住胸口,竟自己环抱住缩进了水里。

陆暻泓似乎也意识到苏暖还在浴缸里,身上未着寸缕,却没有立刻转身离开,反而是凑近她的­唇­瓣,白蒙蒙的水汽,笼罩了整个浴室,湿润地萦绕……

第二天醒过来,睁开眼,苏暖一转头就看到陆暻泓目光专注地盯着自己,她习惯­性­地拉高被子,陆暻泓却仿佛预料到似的,驾轻就熟地爬过来,又快又温柔。

苏暖又被彻头彻尾地宠爱了一番,等一切都结束,已经是中午时分,她用床单裹着自己蹭到浴室,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从发梢红到脚趾头,幡然醒悟:

陆暻泓根本就是在等着她醒过来,好继续实行他的兽行!

苏暖拍拍自己红得不像样的脸颊,心里唾弃着自己是­色­女,也没忘顺便捎上陆暻泓问候了他一遍,但也无法改变事实:她被他吃得死死的。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干­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陆暻泓正在冲澡,她往浴室瞟了几眼,可惜不是半毛玻璃……

陆暻泓推门而出时,苏暖转头望过去,陆暻泓脸上挂着明显的笑,有些慵懒,也很sexy(­性­感),可是,苏暖立刻用毛巾捂住脸跳起来,心虚地大叫:

“你­干­嘛不穿衣服啊,­色­狼!”

他只在腰际围了一条大浴巾,­精­瘦结实的背上和胸前有些抓痕,陆暻泓却挑了下眉梢,在她突然的吼声里靠近,搂住了她。

苏暖趴在他胸口,闻着他洗完澡身上­干­燥的薄荷香,不再叫嚷,乖乖地环住他的身体,让自己贴近他的心口,觉得安心,也有一丝丝难言的幸福感。

“我饿了,去煮碗粥……”

“你不上班吗?”

“今天是周末。”

这个时候门铃突然响起来,苏暖仰头,嫣然一笑:

“不用煮粥了,因为我叫了外卖。”

陆暻泓幽幽地看着她,然后简简单单地笑着,摩挲着她的梨花头,苏暖推开他,颠颠地跑去开门。

苏暖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愣愣地站在那里,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忘记了要说什么,只是忽然就不想动了。

顾凌城站在那里,抬着一只手,笑容噙在嘴角:

“我以为你要让我把门铃按坏……”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八十七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即使明知道根本没有必要,但苏暖还是莫名地觉得头皮发麻,此情此景,跟某个词很贴近,她杵在门口,脑海中蹦入四个字--捉­奸­在室。

她站在那里,心里倒也没有多大的起伏,只是觉得她面前的男人和她身后的男人似乎都有些诡异,安静的诡异,事实上,连她自己也显得很诡异。

顾凌城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脸上是忽然让看看不清看不懂的表情,他的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却一点也感觉不到他的愉悦心情:

“看来我来的很不是时候……”

尾音拖得有些长,苏暖撇开头没有去理会,眼角却看到顾凌城已经转身离开,没再做任何的停留,就那样离开,给了她落荒而逃的错觉。

苏暖看着顾凌城的背影,内心接近于空灵的寂静,无法掩饰得有些可笑。

曾经的曾经,敲开门之后发现公寓里多了一双高跟鞋,然后头也不回地慌乱逃开的人,是她苏暖。

当时他们刚离婚,她的父亲进了监狱,她只能丢下尊严去求他,结果每一次她总是跌跌撞撞地逃得远远的,不愿去看清床上的女人。

那时候的她内心疯狂地长满了杂草,一个人坐在公园的台阶上,抬头看着那灯光氤氲的房子,像是一条­祼­露在空气里的鱼,静悄悄地深呼吸,大多大多的眼泪流下来。

然而,永远也别怀疑人强硬当然适应能力,终于有一天,她掏出公寓钥匙打开房门,看到床上缱绻的两具身体时,她的眼眶­干­涩得流不出泪。

她只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完事后,等着心里的那一丝希冀,只要他愿意救她的爸爸,她可以忍受那些狠狠扎在她心口的欢愉声音,只要他说一句会帮她爸爸的话,她就会静悄悄地离开,不再打扰他。

有一次,离开的时候,顾凌城却忽然跟上来,他穿着黑­色­的丝绸睡衣,倚在门框上喝着一杯冰水,仿佛床上的女人不曾存在,仿佛只是她一个人的幻觉。

他淡淡地开口:“你哭了?”

“没有。”她同样没带感情地回答,转身离开,他却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并用另一只手揩掉她眼角的泪,然后放进嘴里,笑得漫不经心:

“都说女人的眼泪是有毒的……”

苏暖无法忍受这样凌迟的羞辱,想去甩开他的手,却只是扣得更紧,他嘴角的笑变得有些邪气,眼神却有些凉薄得冷却。

她看到床上的那个女人走出来,懒懒地坐在沙发上,细白的双腿交叠,­性­感的睡袍紧紧地包裹着她的身体,看上去像一颗成熟的果子,眼角的轻蔑那么明显。

苏暖听到顾凌城的声音在耳机残忍地响起:“你可以恨我,但我一开始就说过,我对一段婚姻的维系并不那么有信心,你该清楚我是个花心的男人。”

是啊,你是说过,那么坦白,你给不起一段完整的婚姻,可是愚蠢的我却妄图好想用真爱打动你,既然给不起爱情,那么为什么一开始却要给我那么多宠爱,为什么要把她从陆少晨的身边拉开,怎么可以那么残忍,一边给我无边无际的爱,一边却告诫我不要从你身上企图得到爱情……

这些话苏暖没有说出口,也懒得再去质问他,太多次,即便依然心疼,即便午夜梦回还是落泪,但总归痛痛就习惯了,总有一天会习惯的。

当时的她远远不够坚强,因为深爱所以无法不让眼泪奔流,她挣脱他,往外走,跑下楼梯,他却追了上来,轻轻一拽便把她拥入怀里。

“别哭了,傻丫头,别哭了,我答应你,不会再把他们带回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这个时候他怎么还说得出口?

然而她只是哽咽了声音,说不出一个字,她忽然间明白,他最想看到的是她的眼泪,最想听到的是她的抽泣。

从那以后,她每一次因为爸爸不得不去求他,公寓里再也找不到女人的踪迹,但她知道,他是不再带女人回来,因为他带女人出去。

苏暖把自己从思绪里拉出来,笑了笑,关上门,转身对上陆暻泓凝眸深邃的注视,他看着她没有说话,但她知道,他也看到了顾凌城。

“我以为是从外卖的。”

苏暖仓促地笑笑,拢了拢凌乱的梨花头,不知该如何和陆暻泓解释顾凌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看了眼浴室,便往那边跑,嘴里念叨:

“我忘记刷牙了……”

她还没跑出两步,身后伸来一只手,陆暻泓圈锢住她的腰际,将她拥入自己的怀里,没有说话,只是用坚毅的下巴磨蹭着她的发顶,更像是无声的安慰。

苏暖躲在陆暻泓的怀里,心里忽然酸酸的,她经历了太多,痛苦了太久,一颗心早已经生满了老茧,头破血流后,人总会学乖,学会伪装,学会假装在乎或是假装不在乎,假装正经或是假装不正经。

在遇到陆暻泓之前,她本已经笃信人生并不是很需要爱情这种调味剂,她已经笃信人类都是趋向于利益这种东西的生物,她已经在这个叫做城市的丛林里生活了那么久,并且逐渐得心应手,戴着面具去继续生活。

然而,陆暻泓让她觉得珍贵,也觉得自己正贪婪地在占据这份纯净的爱。

太久了,也太冷了,没有更多的力气来抗拒这样的爱。

苏暖的眼泪流下来,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去,那些疼爱她的人都以一副远行者的姿态逼她直面人生,这么多年,陆暻泓是第一个让她渴望一个童话结局的男人。

她紧紧地环住陆暻泓,滚烫的泪滴熨烫着他的胸膛,陆暻泓更紧更有力地拥抱她,并且轻轻地叹了口气。

“陆暻泓……”她突然仰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我给你去煮粥吧。”

陆暻泓低头摸了摸她的脑袋,忍不住笑起来,而她已经推开他,屁颠屁颠地跑进了厨房,没有看见陆暻泓转而盯着门口,目光深味不明。

----《新欢外交官》----

他也没料到自己会亲眼看到那幅画面,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撞上那一幕,他以为他这辈子就算撞上那一幕也毫无感觉。

事实上,他知道自己在抓狂,在爆炸,有一股叫疼痛焦躁愤怒的火气在胸口郁结,挥散不去。

陆暻泓穿成那样子,并且脸上挂着那种表情,顾凌城找不到任何办法说服自己,苏暖和陆暻泓之间没有什么。

怎么他妈的可能没有什么!

他把一整瓶轩尼诗都摔到墙壁上,清脆裂帛的声音,混着酒气散播,墙壁沾湿了,大片的水渍,就像苏暖流泪的双眼。

“啊!”

他怒吼了一声,踹向那令人厌恶的墙壁,然后走到餐桌边,却无法平静自己紊乱的思绪,一想到苏暖那娇涩妩媚的脸,无尽的愤怒涌上心头。

他站在包厢里,久久地站立,蓦地随手一扫,整张桌的菜肴,酒水,盘子统统飞了出去,他坐在沙发上,冷冷地盯着满地的狼藉。

包厢门被打开,一个穿着工作服,化着­精­致妆容的女孩不动声­色­地走进来,开始整理地毯上洒落的餐盘,他盯着她紧身工作服里妖娆的身体,当她掠过他去取那个被打翻了的茶罐时,他一把握住她的腰,把她扯向了自己。

他坐在那里,像一头优雅的黑豹,英俊并且充满邪恶的戾气,安静地打量着她的那双眼睛,心里的杂草开始疯狂地生长,他将一叠钱丢在桌上。

他撕裂了她的裙子,将她按向自己,动作粗鲁而蛮横,女孩脸上并没有慌张,反倒妩媚地一笑,就着他双手的力道,坐到他的身上,双臂攀上他的脖子。

顾凌城这样的男人根本不需要用钱来交易,他本身就令女人难以抗拒。

没有任何前戏的开始,女人有些痛苦的细细呻(和谐)吟声在密闭的包厢内萦绕,他听到身下的沙发发出吱吱的响声,然而只是用力发泄着自己的情绪,所有的行为与情感无关。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吃饭,但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孩妖娆地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就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

她想要钱财,他想要享受,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

因为痛楚,女人的叫声听上去更加的动听,犹如野猫的嘤咛,春光无限的一张脸,他不想去看她那双妩媚的凤眼,因此闭上了眼睛,急着发泄。

不久之后,他气定神闲,只需要把拉链拉上,就变得衣冠楚楚,这一系列变化不需要三秒钟的时间,然后他淡淡地看着那个急迫却又安静整理衣服、头发、妆容的女人。

等到她一切完绪,嫣然笑着看向他的时候,他终于淡淡地,慵懒地开口:

“帮我再拿一瓶轩尼诗过来。”

他将刚才的做(和谐)爱归结为酒后乱­性­,不过是一时兴起的冲动。

即便是见惯了风月的女人,听到这样的话,也眼神黯淡了下去,她咬住­唇­,默默地退出去,她明白,这个男人并没有和她继续发展的意思。

顾凌城淡淡地盯着她,没有多余的表情,直到她离开,眼底才闪过一缕厌弃。

他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即使拥有全世界的女人,也依旧孤独,找不到一个让他安放自己心的地方,曾经有过,却被他丢失了。

昨晚他在车里躺了一个晚上,车子就停在老城区,他为苏暖买的那套房子的楼下,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扇窗户的灯光亮起,暗下,再亮起。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去找她,他是从那个她那里回来的,那个她,他心底深处爱了那么多年的女人,她如今却是跟在他身后默默地哀求。

他还是相信命运的,虽然终其一生他都不把它放在眼里。

然而风水轮流转真他妈的是一条真理,当那个抛弃他嫁入豪门的女人真的脱光了站在他面前,请求他放过她丈夫,帮帮她丈夫的时候,他差点吐出来。

她依旧美丽,那双眼睛依旧动人心魄,然而毕竟不是当年那个光鲜亮丽的少女,即使优雅高贵,却终究是回不去他们十九岁时的­干­净透彻。

他想呕吐,并非她让他恶心,只是,那颗心难受得想要钻出来。

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是他逼她的男人走上绝境,他曾经发誓要做到这些,这一天,他果然做到了,并非刻意,只是恰巧有那么一个机会。

他是个卑鄙的小人,守着无法实现的爱情,斤斤计较,甚至利用其他的女人一步步往上走,然后贪婪地报复,也让自己身心俱裂。

十三年,他成功了,也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看着她颤抖的赤(和谐)­祼­身体,他却提不出任何的**,他只是冷冷地坐在那里,他想起刚才在商场和苏暖相撞的一幕,久久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许久之后,起身走过去,他抓起被子,小心翼翼的遮住她,然后走出了那个房间,可是一颗心却难受得透不过气。

这是他曾经用全部生命深爱的女人,他以为有一天她这样站在他面前时,他会很痛快,他想他会开瓶香槟庆贺,他会无耻得让她跪在脚边求他要她。

可是,结果并非如此,他非常失望,他站在寒冷的广场,骤然发现,他已经不爱她了,真的已经不再爱了。

那么这么多年来,他深深切切感受到的埋藏在心里的爱,是属于谁的?

他躺在车里想了一个晚上。

中午,他敲开了苏暖的房门。

当看到里面的那画面,他听到自己魔鬼一样难听的声音,他转身逃开,只是一颗心更加地疼痛,他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却只觉得怅然若失。

----《新欢外交官》----

酒很容易令人沉溺,因为甘醇辛辣合而为一,也因为年代久远包裹上了凄迷的风情,无法因为它的辛辣放弃它的甘醇,也无法因为它的甘醇就忽略它的辛辣。

酒很容易令人沉溺。因为它会让人醉……

顾凌城相信自己这一次是醉了,他不得不嗤嗤地对自己微笑。

可是他的心很清亮,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他只是没去看服务员递给他的账单,仅仅在上面签了字,他的名字竟然已经如此值钱。

然后他拎起西装,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包厢。

夜很深,蒙蒙的雾气,冬季的暗夜带着特别的萧索,仿佛一个陈旧的故事,模糊了面孔,萧瑟了情节。

有飞机的红­色­闪光灯在夜空深处闪烁,穿行过一个城市,他靠在一根电线杆上,仰头看着,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寻找些什么。

服务员说得没错,他的­精­神看上去不太好,但是这对他来说没什么,他依旧可以开车,也依旧准确的把车开到了家门前。

打开门之后,里面有暖暖的灯光,他的母亲,正在客厅的沙发上随意地拿遥控器调换着电视频道,她深夜仍然不愿意入睡,不过是为等他回来,和他抱怨他妻子的不好。

看到他进门,顾母真的笑呵呵地起身,响亮的嗓门似要掀了别墅的屋顶。

顾凌城也淡淡笑了下,“只有妈你一个人吗?”

顾母一边一脚踹了听到声音跑过来的宠物狗,一边朝楼上翻白眼,哼哼道:

“怎么可能就我一个人,”她看着他,“某个好吃懒做,吃里扒外的女人不就躺在上面,要死不活的做给谁看呢!”

顾母眼里是满满的嫌弃和厌恶,似是想到了什么,顾母凑近顾凌城,压低声线,一双眼紧紧地盯着他,偷偷摸摸地道

“阿城啊,这个死女人不会生也不是个办法,你总得找个会生的回来,不然咱们顾家的香火可就断了,我看那个姓苏的,好像跟那个部长有了孩子。”

顾凌城的呼吸一窒,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忽然要开始哭泣,苏暖,苏暖,苏暖……

“呃,”他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眉头皱起来,他颓然的站在顾母面前,被这个问题甩打在脸上,他舒展眉头,但是它们重新皱起来。

不是为了顾母传宗接代的事而烦恼,仅仅是因为想到了苏暖,所以无法再忍受心口的憋闷,他张开嘴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他不再理会顾母。就像个失了魂魄的木偶,慢慢地走上楼,他知道顾母在看着他,因为他的沉默而焦急不安,可是他的心里空旷得似要下雪,塞满沉淀的冰层,他搜索不到答案。

他站在卧室门口,手中的西装稳稳地落在地板上,他的手抬起又落下,继而转身走向书房,身形踉跄,颓唐而无力得靠在门上,然后推门而入。

顾凌城没有停下脚步,他并不知道尹瑞晗为什么出现在书房里,环抱了手臂,倚靠在窗边,夜风从打开的窗子外窜进来,舞动着窗帘。

那曾经是苏暖习惯的动作,有一瞬间,他以为那是苏暖。只是苏暖并没有这么窈窕的背影,苏暖的背影总是很孤单。

听到声音,尹瑞晗转回了头,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小的桌灯,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并且犹豫: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一天一夜都不回家?”

“你找我?”

顾凌城反问,声音出奇的温和,却也是那么的不在意,尹瑞晗看着他,长久的看着,眼神冰冷,甚至带着一丝的恨意。

“你去找苏暖了,对不对,知道她回来了,所以一刻也不停地跑去她那里?”

尹瑞晗有些咄咄逼人,本来死寂的书房内是她低低的急喘声,因为愤怒,因为不甘,眼圈开始泛红。

顾凌城的眼睛**起来,他摊摊手,眉头紧皱,胃开始绞痛,他忽闪了一下睫毛,像无措的木偶,然后嘴角勾起一抹笑,但是格外的空洞:

“我找她又怎么样,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你只要做好顾太太就好。”

“只要做好顾太太?你以为我是苏暖吗?顾凌城,我尹瑞晗决计不做第二个苏暖,那样愚蠢,那样自以为是,只相信爱情的笨女人。”

“你说什么,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顾凌城恢复了几分的清醒,尽管他既然那么懒散地靠在门边,但他已经的眼神却是那么地清明,以至于在听到尹瑞晗的咆哮时闪过怒气。

“我不过是说说她你就来气了,以前你做的可比我过分多了,当着她的面和别的女人缠绵,对她说出那么残忍的话,我做的那些小事应该也不会对她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顶多让她看清你顾凌城的为人。”

顾凌城看不到尹瑞晗眼中的伤痛,现在他满脑子都是苏暖一次次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转身离开的画面,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反复的画面弄得窒息了。

他缓缓地踱步到床边,含笑地眸子看着尹瑞晗,幽声问道:

“那你做了些什么,现在可以说给我听听。”

“两年前的一个早上我去医院检查身体。”

尹瑞晗不去看顾凌城,她眺望着窗外的夜­色­,淡淡说着,顾凌城却觉得她像一个审判官,所以靠在窗上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之后打电话给你,你没接,你的秘书说你约会去了。”

顾凌城笑起来,笑声很沉闷,他看到尹瑞晗无助而愤怒的脸。

“所以呢?”

“所以我打给了苏暖!”尹瑞晗咆哮起来,眼睛里冒出大颗的泪水,“我告诉她我怀了你的孩子!我打算把它生下来!”

顾凌城的眼睛呈现一片死灰的颜­色­,他想起那个中午苏暖在台阶上拥抱陆少晨的样子,他们紧紧地拥抱,陆少晨拉着她跑开,她一直淡淡微笑。

那时候苏暖刚刚接了尹瑞晗的电话,可是她却笑得那么愉快,眼底看不到泪水,甚至连他半夜回家,她都只是看着他,问他,你吃过晚饭了吗?

“知道吗?那天我在走廊里听到苏暖说要为你生下一个孩子,她竟然跟医生说,她不怕死,只想让你不要再那么孤单,因为她要死了,所以她宁愿再减短些寿命,也想生个健康的孩子陪着你生活下去。”

“还有苏振坤的举报资料,也是我寄出去的,知道吗?我还因此得了一笔钱,和着苏暖给的那些钱,刚好可以让我在生下孩子前衣食无忧。”

顾凌城颤抖起来,他忽然被内心巨大的绝望弥漫,那些喝下去的酒冲撞着他的身体,令他摇摇欲坠。

他冲进了洗手间,步履蹒跚,趴在马桶上疯狂的呕吐起来,他在呕吐的声音中听到自己低低的哽咽声,浓重沉闷,来自遥远的地下。

他的眼泪被呕吐的动作冲撞出来,他用手捂住眼睛,可是眼泪依然一颗一颗滚落,灼伤脸庞,他忽然也终于尝到撕心裂肺的感觉。

吐了很久,直到吐光了,也无法停止­干­呕,他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呜咽,仿佛刚出生的婴儿,带着对生命未知的迷惑拼命啼哭。

他忘记了楼下还有他的母亲,他忘了洗手间外还站着一个女人,他忘了自己是顾凌城,他只觉得痛苦,并且阻止不了自己。

他跪在地上,接受鞭笞一般的痛,痛彻心肺。

----《新欢外交官》----

苏暖花了两天的时间来寻找合适的主题,趁着周末她也将陆暻泓带去她无意间找到的那片湿地芦苇。

陆暻泓看着那一望无垠的绿­色­,知道苏暖在这上面花了多少心思。

在冬日正阳的照耀下,目睹这片仓寂深广的水域和接天摇曳的芦苇,任何人都会想要从此生活在这片天然里,不愿离去。

这两天苏暖一定来了无数次,站在这片广袤里无数次,她的眼神一定带着寂静和好奇,尊崇和礼赞。

想到她的眼神曾那么慎重地覆盖过这处的风景,陆暻泓也无法控制自己内心深处慎重的颤抖,然而他无法说出任何,唯有背手而立,静看着天地造化之下的神奇和站在这片神奇面前冲他微笑的苏暖。

他想起乔跟他的汇报,能想象到在魅影最高会议上苏暖所受到的刁难,想到她可能因为策划案的事而被无数的高层斥责排挤,他的手冷冷地握成了拳。

陆暻泓静默得听着自己内心深处的翻滚,那些人,谁也逃不掉……

----《新欢外交官》----

苏暖在A市的滞留的最后一天,早晨她醒过来,便看到床柜上的名片,竟然是名模凌子语的,她听到手机响起,打开是一条短信:

“去找凌子语,也许她可以帮到你。”

来自于陆暻泓,苏暖回复了一条,便起床穿衣,整理好一切,背上挎包出门,刚刚走出来,又收到一条新的短信:

“我已经帮你预约好,在XX餐厅,九点。”

她回复:“哦,好的,我马上过去。”

“楼下有辆黑­色­轿车,车牌号4587,司机林耀辉,男,42岁,平头。”

怎么看怎么像是一条通缉短信,苏暖简单明了地回了个“好”字。

苏暖下楼便看到一辆雅致黑­色­轿车,一个穿着西装中等身材的男人站在楼梯口,看到她下来,恭敬地笑了笑:

“苏小姐,陆副部吩咐我来接您。”

苏暖点点头:“谢谢。”然后跟着上了车。

才刚刚坐定,短信又来了:“系好安全带。”

坐后座鲜少系安全带,基本可以说遗忘了安全带的存在,可是这会儿的苏暖却还是乖乖地照做了,正在打一个“哦”字准备回复,新的短信又至:

“睡一会儿吧,差不多一个小时才能到。”

苏暖就把那个“哦”字发了出去,她闭上眼假寐,但真的睡着了,握着已经安静下来的手机,异常地安心。

----《新欢外交官》----

京城外交部。

乔把手机还给了陆暻泓:“陆部,没想到能教您发短信。”

陆暻泓看了他一眼,笑了下,很稀疏罕见的笑:

“谁发明了手机短信?”

“这个……”乔正襟危坐,严肃地拧眉思忖,片刻后,“要找到这个人吗?”

陆暻泓弯了弯嘴角,抬起一根手指摇了两下,难得的好心情。

乔手里的电话忽然又想起来,他看了一眼,便到办公室外去接,过了一会儿便走回来,陆暻泓正坐在桌前摸着下巴,嘴角微微勾起,愣愣出神。

“陆部,今天早上八点,您让泰伦斯抛掉的股票,已经满仓买进了尹氏旗下报社集团市面上的所有股票。”

陆暻泓扬了下眉梢,微微地颔首,没有说话,因为乔没说完。

“泰伦斯让我问一句,陆部是不是知道什么内部消息,所以想借此大赚一笔?”

“怎么说?”

“刚才泰伦斯在电话里说,单单是昨天晚上到今天八点为止,就有很多人在大量收购尹氏报社集团的股票。”

陆暻泓眉头一凛,眼镜后的眼眸微微眯起,竟然还有其他人在收购尹氏报社集团的股票?

“泰伦斯有说对方是哪些人吗?”

“他只知道是四个新的账户,名字都不是圈内熟悉的,更像是一夜崛起的暴发户。”乔若有所思:“如果有需要,我可以马上帮您去查。”

陆暻泓却举手制止了乔的动作:“暂时还不用,既然已经满仓买进了,那些人也不必刨根追究下去,关于那个南简心的资料……”

“陆部放心,那边已经有消息了,估计最迟明天,您就会看到您想要的。”

“辛苦你了,乔。”

乔看着陆暻泓皮笑­肉­不笑的样,也不多去较真,又说了几句便离开。

陆暻泓目光沉思,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道路上的车来车往,心中却是一点点的清晰起来:瞿家,龙家,陆老爷子,还有……

陆暻泓眉间的褶皱越发地拧紧,顾凌城,会是你吗?

如果是你……亡羊补牢,为时已晚,这是我送你的八字箴言。

----《新欢外交官》----

苏暖在餐厅门口遇到了泰伦斯,与其说是偶遇,倒不如说是泰伦斯的刻意等待,他倚靠在自己的车门边,一看到苏暖下车便走过来。

看到泰伦斯的出现,苏暖呆了一下,但她立刻就明白过来,泰伦斯认识凌子语,而他出现在这里,也许是陆暻泓的嘱咐,当然也有可能是凌子语的要求。

结果泰伦斯刚走近她就皱了皱眉头,盯着她的衣服,开口第一句是:

“小暖,你这套衣服穿了几天了?”

苏暖抬起手臂闻了闻,然后没有异议地抬头回答他:

“算上今天,只有四天。”

泰伦斯有些无语地笑笑,揉了揉太阳|­茓­,望着她的眼神却异常地温柔:

“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就要陪着你进去这么高档的餐厅,我怕被赶出来。”

“因为你宽厚仁慈,心地善良。”

苏暖走上去,然后伸手往泰伦斯的跟前一探,做了个“请”的姿势,目光就像是看到了老朋友那样的熟稔,还带着点算计。

泰伦斯当然知道她在算计着什么,只是淡笑,眼神里有一些落寞:

“我会把你引荐给子语的。”

苏暖仰起脸,瞬间风情无限,然后却是清淡地一笑:

“陆暻泓告诉你的?”

泰伦斯点了下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暖。

他一直没有点破对苏暖的喜爱,因为他还没伸出手,她就已经被陆暻泓拉入了怀里,然而对陆暻泓,他只能心服口服,比起他,陆暻泓的确更值得依托。

即使他此刻望着苏暖时依然觉得有些感伤,于今再见,苏暖从当初清澈得令人充满占有欲和掠夺欲,因为她看上去那么繁盛,似乎蕴藏着无比的智慧和力量。

他相信,苏暖越强大,以后只怕越加令人趋之若鹜,更想要去得到。

现在的她,就像抽象派大使毕加索的名画,混乱妖娆沉静清冷奔腾。

好东西总是令许多人想要得到,想要收藏,苏暖便有这样的一种力量。

泰伦斯心底的这一抹隐忍的苍绿,只可惜错失了春风。

“我只是画了一个淡妆。”走进餐厅,苏暖略略诧异地看着他,“画得很像油画吗?”不然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苏暖大概不知道泰伦斯脑子里刚刚也正把她与毕加索的油画联系起来,因此听上去格外的无奈而惊动,她惊动了他的灵魂,这也是他一直渴望她的原因。

他只好笑笑,并且移开眼,看向别处:

“看惯了你穿着自在的样子,忽然这样打扮,一时间有些适应不过来,就多看了几眼,只好小心翼翼的。”

苏暖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紧身九分裤,粉金­色­高跟鞋,黑­色­修身皮装,被魅影大多数摄影师评为糟糕透顶的装扮。

“我又不会吃了你,­干­嘛小心翼翼的。”

泰伦斯抚了抚额头,事实上,他倒希望自己能被她吃掉。

只是这话他这辈子都不敢说,实在是现实压力太大,他一抬头便看到了迎面而来的高挑女子,­嫩­黄|­色­的裙衫,手上永远一副薄纱手套,是凌子语来了。

苏暖顺着泰伦斯的视线瞅去,便看到那个美丽的名模,她的五官很素雅,有些古典的轮廓,正在冲她微笑,浅浅淡淡的,是个很倨傲的女孩子。

----《新欢外交官》----

凌子语答应得过快,快到苏暖都还没说完一句话,苏暖看看泰伦斯­阴­沉的脸­色­,再瞅瞅紧紧地黏在他身上不撒手的凌子语,突然明白了,也沉默了。

苏暖轻咳地笑了一声,便借口起身去了洗手间,独留两个人相处,还没走远,便听到泰伦斯压抑着火气的命令声,但凌子语却装傻充愣地依然不放手,

其实泰伦斯对她的心意,苏暖很明白,虽然她看上去迟钝,但也比外表看上去更聪明一点,然而有时候却是装聋作哑比较好,不然她就会失去一份友谊。

她不想去打扰他们,便独自徜徉在餐厅的廊间,无意间看到同样出现在餐厅里的尹瑞晗,而她此刻正和一个中年男子坐在一起,她的脸­色­不是很好。

苏暖看到尹瑞晗将一些贵重的礼品递给男子,男子推说了几句便收下,因为他背对着苏暖,苏暖看不到他的脸,但还是依稀听见他的声音。

“你们顾家的家务事,何必要搞得这么沸沸扬扬,弄得人尽皆知,虽然报纸里没怎么提到你丈夫,但知情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丈夫都已经和人家离婚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母亲这样公器私用,借用自家的报纸放出消息来打击人家,就算你们顾家不给自己留条后路,也该为我们尹家留条后路吧?有必要­干­净杀绝吗?现在倒好,有人看不过去了……”

苏暖并不想听别人的家事,本来转身欲走,结果一听到那些新闻报道,她便移不动脚步,当她听到这个中年男子说有人替她出气,更想弄清事情原委。

而尹瑞晗听到这番话,脸­色­早已经苍白了几分,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

“叔叔,您的意思是……”

“现在外面已经有人在收购尹氏的报社集团,许多中小股东都相继高价抛出了手中的股份,瑞晗啊,我也不瞒你,再这样下去,尹氏报社集团早晚要易主。”

尹瑞晗手里的杯子一晃,溅出一些开水:

“那爸爸呢,爸爸怎么说,他怎么会允许那些人这样恶意收购……”

被尹瑞晗称为叔叔的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有什么办法,你爸爸打电话给那些股东,想要进一步吸进公司股票,结果那些股东要么找借口说不在,要么直接关机拒听电话,意思都已经摆在那里了。”

尹瑞晗的神­色­恍惚,她顿觉头疼,这个幕后­操­纵的人,是不把尹氏报社集团的掌控权弄到手誓不罢休。

“瑞晗,你母亲怎么说也是尹家的女主人,有些话我们不好开口,你就回去和她说说,让她别再闹下去了,尹家在商场上再怎么有势力,可真要是得罪了那些有政治背景的,今天还是私有企业,也许明天一睁眼就是未知数了……”

“我知道了,叔叔,我母亲那边我回去说,还要麻烦你们多多帮助爸爸管理好公司。”

尹瑞晗有些无力地一声轻叹,不经意地抬头一瞟,却和苏暖的目光不期然地撞上,两个人都有顷刻间的怔愣。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八十八章 说不出口的秘密

尹瑞晗有些无力地一声轻叹,不经意地抬头一瞟,却和苏暖的目光不期然地撞上,两个人都有顷刻间的怔愣。

“瑞晗啊,你是我大哥唯一的亲生骨­肉­,你回来尹家,外面有很多人都盯着你看,只要你一有把柄握在他们手里,他们就能把你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尹瑞晗的叔叔语重心长地说着,尹瑞晗收回和苏暖对视的双眼,看着自家叔叔态度恭敬而谦和,然而也带着几缕苦笑。

“和你母亲比起来,你更加识时务,也更有能力掌管尹氏,只可惜你父亲因为过去的事觉得亏欠她,一直纵容着她,于私这也没错,不过你若想掌握尹氏的权力,恐怕得等你母亲驾鹤西去,你现在事事顺从她,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听了叔叔的话,尹瑞晗的脸­色­越发的白了几分,是呀,尹家有她母亲在,她根本说不上什么话,她母亲太过**,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意见。

“叔叔也知道我母亲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脾气,不允许任何人违背她的意念,报纸的事,她就是独断专行地绕过管理层直接给下面的人下指示,应该得罪了不少公司的管理层负责人。”

“看来你还是个明事理的,”叔叔沉吟了片刻,继续道:“瑞晗啊,叔叔劝你多留个心眼,你母亲这次做得过火了,估计不能善了,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尹瑞晗应承下,叔叔又交代了她几句便起身离开,尹瑞晗抬头却已经不见廊间的苏暖,然而想到苏暖听到了他们尹家的困境,不由地自嘲一笑。

----《新欢外交官》------

苏暖借故与泰伦斯和凌子语告别,不想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凌子语答应成为她策划方案中的一部分,这将会让她的策划案成功率有明显的提高。

苏暖刚走到门口,手机便响起来,是尹瑞晗,苏暖不知道尹瑞晗为什么要打电话给她,但电话里传来的女声对苏暖来说一辈子也忘不掉。

曾经就是这个声音这个号码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即便不再恨,也已经铭刻在了心底,所以,一开口,连个问候词也没有,她直接冷冰冰的三个字:

“尹瑞晗?”

餐厅的玻璃门被侍者打开,发出清脆的叮咛声,苏暖停下脚步,站在门边听到电话那头尹瑞晗的声音:“嗯,是我。”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苏暖没有接话,她也不知道自己跟这个女人有什么好说的,她以为自己跟她哪怕不是敌人也该是陌生人,再也不会有交集的。

“能聊聊吗?”

苏暖一拧眉头,深吸了口气,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嘴角带着浅笑,却有些微凉,比起两年前的那个电话,此刻的她更加的从容淡定。

“顾夫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又要和我聊聊,如果还是示威或是试探,那么,绝对没必要,我和顾凌城既然已经离婚了,就绝对不会再跟他有任何的瓜葛,甚至,从没想过还要再做朋友的那种事。”

即便是分开了依然还可以做朋友这种话,只有那些小孩子才会相信。就连在石子路上摔一跤,膝盖上都会留下疤痕,更何况摔伤的是心是感情?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都已经重新开始了,断就要断个彻底,不再见和顾凌城有关的人,也免得再次成为那些人的眼中钉,显得那么地“楚楚可怜”。

“当然,如果你是想要炫耀,那么,就更不必了。”苏暖想起陆暻泓正经的样子,笑了笑,略带着青涩的骄傲:“虽然离婚对女人来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是我很庆幸,我遇到了一个更好的,我很……庆幸。”

苏暖挂了电话,转头注意到门边侍者诧异的目光,他或许也没料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竟然会把离婚说得这么坦然,一点也没有遮遮掩掩的尴尬难难堪。

虽然在走下台阶时不小心绊了一跤,外加尹瑞晗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不过总体来说,苏暖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她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轿车,一路上看到不少正在生长的月季­嫩­枝,春天渐渐地来了,那些掩藏在枯叶枯枝下的叶芽和花芽正在酝酿。

如果有机会,她想接苏振坤回青岩门,虽然那里贫穷,但却是个让人感觉温暖的地方,现在这个季节,青岩门的枯草下,迎春花和篷子菜花也应该正在酝酿。

感觉到前方有人,苏暖慢下脚步,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尹瑞晗,她似乎是特意在等她,但苏暖没再走过去,在轿车开过来时,走向轿车的后座。

尹瑞晗看到苏暖头也不回地坐进了轿车,飞快地横穿过马路,惹来一辆出租车的急刹,惹得出租车司机一阵怒骂,不过,司机正要关上的车门真让她扒住了。

“我没有恶意,就只是想和你聊聊。”

----《新欢外交官》--------

他们最后去的是附近的一家冷饮店,苏暖坐在那里,看着尹瑞晗拿着菜单专注地垫着圣代,当她热情地推荐给苏暖一款新上市的冰激凌时,却被冷淡的拒绝了,苏暖只是要了一杯开水。

尹瑞晗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这个动作,搭配着尹瑞晗那一身优雅名贵的打扮,让苏暖觉得陌生,但又有一点熟悉。

尹瑞晗并不是从小养在名门之中,作为普通人家出生的孩子,像她这个年龄,大多应该是她刚才所做的动作那样,恣意,张扬,活泼,随意的。

尹瑞晗坐在苏暖的对面,眯着眼睛惬意地吃着圣代,一只手注意地撂着长发,防止它碰到杯子里,随后又点了一个看上去很漂亮的冷饮。

“如果你是想让我来看你吃东西,那我就先告辞了,我没那么多闲工夫。”

苏暖说着真的去拿包,尹瑞晗才抬起头,舀了一勺圣代放进嘴里,看着苏暖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撅了撅嘴:

“他说你最喜欢吃冰激凌,没想到你连瞧都不瞧一眼,看来他对你的了解也不过尔尔嘛。”

苏暖自然知道尹瑞晗指的“他”是谁,她是喜欢冰激凌,譬如……陆暻泓买的,但她尹瑞晗的,恕她无福消受。

“你到底想怎么样?”

尹瑞晗抿­唇­笑了笑,毫不避讳地冲苏暖眨眨眼,有点小女孩天­性­:

“啊,果然被你看出来了啊,你变得越来越聪明了,苏暖。”

“这就是你拦下我车的原因吗?我不喜欢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有话就直说。”

尹瑞晗的脸­色­这才沉下来,使劲地搅拌着面前的冷饮:“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和顾凌城的婚姻可能面临着破裂。”

她抬头看了眼有些惊讶的苏暖,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无奈地一笑:

“我本来以为凭我的心机,可以将他绑在我身边,现在才知道,顾凌城这个男人,不属于任何一个女人,包括我,也包括你,苏暖。”

“知道吗?两年前你爸爸的举报资料是我寄出去的,我想,这一寄出去你和顾凌城就没有希望了,你应该会恨透他,以他的­性­格一定不会解释,那么你们之间的误会就会越来越深……”

“还有,你那一次在包厢里差点被那些人玷污,顾凌城也不知情,他其实是帮你约了那些能帮你爸爸的人,不过后来我动了点手脚,事情才会演变成那样。”

尹瑞晗昂着下巴,像条吐着信子的美艳毒蛇:

“还有我们确定婚期时,我看到了他眼里的犹豫,他说她不爱你,可我不信,所以我故意选了你爸爸判刑的那一天,我知道你一定会来闹事,你知道吗?那天我偷偷准备了一长队的保安,如果你真闹起来,我就把你抓起来送进监狱。”

“谁知道那个陆少晨那么不怕死,竟然推开你把自己往车上撞,不过他死了也好,最起码你可以健康地活……”

尹瑞晗还没说完,苏暖的脸­色­早已冰冷,伸手抓起面前的那杯几乎没动过的冰水,哗啦啦地一声泼在了尹瑞晗的脸上,对上尹瑞晗震惊的眼神,冷冷道:

“你以为你跟我说这些,我就会动摇和陆暻泓在一起的决心吗?你想要看我在陆暻泓和顾凌城之间徘徊不定,想要看我们三个人的痛苦,不好意思,覆水难收你应该听过吧,我希望你能清醒一点。”

苏暖拎包起身,俯视着尹瑞晗:“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好像将咖啡倒到了你的头上,不过那次我不是故意的,可是这一回,我是真心想泼你。”

冰水顺着柔顺的长发滴滴答答落在桌面上,尹瑞晗撑着桌子的手轻微地发着颤:“是啊,我不甘心,为什么你触手可及的东西,我就算踮起脚来了,都仍旧碰不到?”

“那是你自己贪图得太多,我们没有共同话题,以后我希望你不要再打电话给我,就这样,再见。”

苏暖背着挎包走出冷饮店,身后却隐约传来时断时续的轻笑声,带着苦涩,带着不甘,可是,那管她什么事呢?

她不是圣母玛利亚,需要去呵护每一个受伤的孩子,所以顾凌城和尹瑞晗之间的事,她不关心,也没空闲去关心。

----《新欢外交官》----

苏暖让司机送她回老城区,她决定再去那块芦苇丛里找找灵感,结果一下车就看到一辆雷克萨斯,也看到了倚在车边的挺拔身影,他也正回过头。

“你回来了。”

顾凌城看到她脸上立刻浮现出笑意,他的神­色­不是很好,接近于病态的疲倦,苏暖停下双脚,觉得可笑又觉得可怜。

他们夫妻俩一个接一个地来,为的究竟是什么?

苏暖看向周围的环境,天­色­晴转多云,此刻就像是一部慢速度播放的老电影,里面是­阴­郁的背景,伸向天空的枝桠,寥落的飞鸟,无声的对白,外加一曲低沉的大提琴,此外无他,没有任何的情节。

顾凌城就那样子站着,没有走过来,他只是深深地凝望着她,目光很柔和,却不适合苏暖去看,她撇开眼,便上楼去拿相机和背包。

然而今天的顾凌城有些­阴­魂不散,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但也始终保持着让她不发火的距离,从老城区到城郊的那大片芦苇,他一直都不曾离开。

当苏暖无意间回头看到他时,他只是朝她淡淡地笑着,似乎很是愉悦,却惟独不说话,苏暖也没空搭理他,就自顾自地寻找合适的景点拍照。

苏暖在那块湿地上一脚踩空掉下去时,一条有力的手臂伸过来,及时地将她拉住,带上平坦结实的地面,只有一双高跟鞋被水浸湿,连带着裤脚。

她已经意识到扶着自己的是谁,所以不着痕迹地避开,抗拒的动作很明显,顾凌城的手臂一僵,却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放开了她,低头看着她的鞋子。

“你的鞋子湿了……”

他说着便俯下身,在她的脚边蹲下,很温柔绅士的举动,但苏暖却退后一步,伸手隔空一推,阻止了他欲探手帮她处理湿鞋子的动作。

“我很感谢你刚才拉了我一把,但也仅限于感谢,不会再有其他。”

苏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不再拍照,因为没了那心思,她决定回去整理她的策划案,只是还没走到车边便接到了一个电话,来自于姬素清,少晨母亲。

----《新欢外交官》----

装饰素雅的画室里坐着一位高贵典雅的夫人,她的纤长的右手指拿着一直画笔熟练地在纸上勾勒着一个轮廓,当那扇门打开的时候,她回转身看去。

苏暖感觉到脚步的沉重,但她还是走去姬素清的面前,她看不见姬素清脸上的表情,不过她自己的面­色­也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她还不知道该拿怎么样的平和心态面对姬素清。

“我还有一会儿就画完,你先坐下吧。”

姬素清说完不再看她,继续那幅还未完工的素描,苏暖坐在一张大大的软椅上,上面铺着银线绣成的织锦,看上去古典华贵。

没过多久,姬素清便放下了笔,苏暖越过她的肩头,看到纸上的画,是画了一半的少晨,那个有阳光般灿烂笑容的男孩,只是姬素清却再也拿不起笔。

苏暖的心口重重地一击,她轻轻地垂下头,对姬素清她永远无法弥补那份愧疚,即便她说让她去过自己的生活,她知道,姬素清并没有完全谅解她。

“我听说你进了魅影工作。”

姬素清淡淡地开口,没有回头,目光依然停留在那花了半幅画的纸上,充满了慈祥的母爱和思念,苏暖轻轻地嗯了一声。

少晨活着的时候,她不愿意去见他的母亲,他死了之后,苏暖却常常跑去她面前找骂挨,每一次都安静认真地承受着。

一次又一次,并不觉得委屈,觉得这是自己应该承受的。

姬素清虽然依旧无法喜欢她,却也无法再那么激烈地开口责骂她。

这是她儿子心爱的女人,她那般轻蔑地对待,少晨在天上看了也会伤心吧?

况且这几年来,她生活得并不好,她无意间听到过关于她的消息,她还自杀过几次,虽然都没有成功。

姬素清望着画中如海水般清新的儿子,叹了口气,回头看向苏暖,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她的手腕,只看到一只手表,但她猜到那下面隐藏的刀痕。

她心里也明白,苏暖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可终究还是跟少晨无缘,只是,她想起不久前看的那些报道,便将目光从苏暖身上移开。

姬素清忽然起身,苏暖抬头看去,姬素清走向一个柜子,她打开抽屉,从里面拿了一个盒子出来,然后走到苏暖面前,打开,是一枚很朴素的白金戒指,却亮晶晶地扎着苏暖的眼,她的眼圈刹那间酸涩起来。

“这枚戒指是在少晨的遗体上找到的,我想,他应该是打算向你求婚的吧?”

姬素清看着沉默的苏暖,知道自己猜对了,也注意到了苏暖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思忖了几秒,幽幽地继续道:

“少晨已经走了,我知道不该再让罪恶感压着你喘不过气来,这也不是少晨愿意看到的,所以我希望你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开始新的生活……”

苏暖知道姬素清还没说完,所以静静地等着,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枚戒指。

“只是……为什么这个人是小弟?直到我现在问你,我都不敢相信小弟原来来就是你新的幸福,陆家人都有意瞒着我,竟然没人跟我透露过你和小弟在一起的事,我以为他们不知道你和少晨的过往,现在想来,他们该是清楚的吧……”

姬素清看到苏暖惊异的表情,没有多大的感触,拿起那枚白金戒指放在手心,看着画室里那些画了一半搁置在一旁的素描喃喃道:

“我知道也许我没有资格和你说这样的话,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和一个嫂子,我不想小弟重蹈少晨的覆辙,当初我明明看出你不喜欢少晨,却还鼓励他去追求你,结果……”

“你的父亲是贪污犯,在政治上有污点,我看了那些新闻报道,虽然现在瞿家接受了你,但这一点已经掀出来是改变不了的,小弟在外交部任职,如果他娶了一个贪污犯的女人,他的上级会怎么想,社会上那么不知情的人会怎么想?”

姬素清的语气很平缓,可是苏暖听了却比那些咄咄逼人的难堪话语更让她难受,因为姬素清说的是事实,她想起上一次陆暻泓被一通电话叫回外交部的事。

陆暻泓没有告诉她,他的上级对他说了什么,她明明感觉到了什么,却还自我安慰,以为真的没什么,却不知陆暻泓一个人需要背负多大的压力。

“我说这些话只是希望你看清现实,希望你明白生活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简单容易,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的决定,你走吧,我也累了。”

苏暖望着姬素清起身坐回最初的位置,她出神地看着画中的少晨,不再和苏暖说些话,苏暖一个人静静地坐了许久,然后默默地离开,关上门。

----《新欢外交官》----

不知道走了多少的路,苏暖沿着商业街一圈一圈地走,她觉得有些累,可是她无法让自己停止,直到发现夜­色­中高大闪耀的霓虹,她才停下来。

眼神氤氲,没有气息,姬素清的话还历历在耳,她说的其实都没错,她的背景对陆暻泓的仕途是只拦路虎,即便陆暻泓不在意,她刻意忽略,外人却都知道。

身后有车子从橱窗旁经过,灯光投­射­到巨大的玻璃上,一闪一闪,苏暖看到自己的身影包围在黑暗的寂静里,只有一抹灯光在她额头流下一块斑驳的明亮。

她忘记了自己傍晚是要回京城的,机票此刻正沉默地躺在她的背包里,深夜的街道依旧不平静,这是一座不夜城,车子游鱼一般穿梭,比起白天少了一些喧闹,有神­色­疲惫的行人提着行李匆匆经过,迅速不留下任何味道。

她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后一直有辆车跟着,也不知道有个人一直望着她的背影,也不会看到那个人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关节苍白,只是,她再也看不见他。

苏暖又走了一会儿,她努力在寻找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结果却是那个污点怎么也抹不掉,她嘲笑着自己,然后走回到一家商店的橱窗边,在空白的台阶前坐下来,看着马路上的车来车往。

她坐了很久,久到差点睡着,然后在她睡眼惺忪时看到眼前一双停驻的皮鞋,她仰起头看到那逆光里的坚毅轮廓,她静静地坐着,对着他淡淡地微笑:

“你怎么来了?”

陆暻泓应该在京城,却出现在了这里,因为她的突然失踪,他来了,他也许在这个大城市里找了她大半夜,但庆幸的是,他还是找到了她。

“不是说好傍晚回去的吗?怎么突然坐在这里?”

陆暻泓淡淡地说,他挨着她坐下来,感觉有些不真实,然而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然后笑笑,伸手摩挲着她毛茸茸的柔软发丝。

苏暖顺着他的动作,将脑袋依偎在他的肩头,浅浅地笑着:

“没什么,突然想逛逛这个城市,一下子忘记了时间。”

陆暻泓没再逼问,他应该知道她在撒谎,但因为她不想说,他没有一个劲地问下去,如果她愿意说了,她一定会告诉他。

他们一起静静地坐着,夜­色­阑珊,天空有灰暗的曙光渐现,相依的身影在初绽的晨光里徐徐地拉长,镶嵌在身后的玻璃窗上。

----《新欢外交官》------

三天后的魅影会议上,两份策划案同时交到聂晓颖和黎崇森的手里。

苏暖和瞿懿宁对坐,静寂地等待着审核结果。

她们手里也各持有对方的策划案,在座的其他高层也手握两本企划案,细细地研读,会议室内只有纸张翻页的声音。

瞿懿宁的策划案规范而正式,各个细节都考虑得异常详细,A市周边的环境,人文地域差异以及选择哪些代言人都有具体的内容清晰阐述,而她的主题是“秦天”。

这两个字的确足够说明一切,一个完美的宣传片需要最优秀的设计师,而瞿懿宁选择的则是设计界无人能匹敌的泰山北斗。

片刻后会议室内响起低低的讨论声,那些高层都时不时地看向正和下属交谈的宁儿和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的苏暖,眼底闪过赏识的光芒。

“姐……瞿总监的主题非常好,新颖,并且把自然环境保护放在了第一位,而这几年国家都很注重环保,这份策划案我想一定会让A市政府眼前一亮。”

宁儿依旧用温婉的声音来阐述,不卑不亢:

“不过我不得不提出的疑问是,只要粗略估算就可以知道,要想进入这块湿地拍摄恐怕得花费不少的资金,恐怕会超过宣传片的总投资额,你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苏暖则从来不知道,宁儿的这副嗓音用来谈判时,竟然也并不觉得软弱。

“就我所知,想要华人设计师圈子里的泰斗秦天老师的设计,这笔费用更加的巨大。”

“不该省的地方,自然不必省,这笔钱用在拍摄上,只会增值,方案设计是宣传片的主题,自然应该得到投资额里的大头,秦天有足够实力来让宣传片的价值大幅度地提高。”

“我觉得环境也很重要,湿地芦苇的存在是经过自然选择的结果,如果政府通过这次宣传片来明确地提出环境保护的重要­性­,我想这对相应国家提出的可持续发展战略有着很大的促导作用。”

“如果只考虑自然环境或是生态,今天城市的发展也不会到如此规模,撇开设计师的身份,我们还是商人,讲求的是效益,环境保护建设政府自然会采取措施,若是加到宣传片里,会让市民觉得乏味无趣。”

“宁儿,不知道你没有听过北方流传的一个说法,小买卖看眼前,大生意走长远。国家政策越来越支持环保,我也是从长远考虑,城市居民将会渐渐厌倦喧嚣,渴望回归自然,这是我的调查报告。”

苏暖起身把几份民意调查表和投资分析表交给一边负责派发文件的秘书,秘书起身分发。

这是苏暖在那三天里花费了半天时间在市中心做的问卷调查,当她拿出这些问卷时,她也在高层们眼里看到错愕和赞赏。

“至于宣传片的价值水平,”苏暖微微一笑,“如果宁儿肯把你身旁的设计师借给我,我相信我会交出更为有特­色­的作品。”

会议厅内一时的唏嘘,没有听说向竞争对手借人的,这要是故意使坏,所有的成功不是毁于一旦吗?

苏暖仿若没听到那些质疑,盯住宁儿:

“不论最后赢的是宁儿,还是我,都是魅影的胜利。”

瞿懿宁优雅地笑起来,似乎没有任何惊讶,一双美丽的手流连在洁白的杯子上,望着对面神­色­平淡的苏暖:

“我当然愿意,angle,请你帮助瞿总监,完成她的策划案。”

苏暖和瞿懿宁静看着对方,妖娆的冷目对上温和的眉眼,彼此妩媚暖笑,一样的让人迷醉,睁不开眼。

“姐姐,你非常出­色­。”宁儿温暖地笑着。

“宁儿你也很­棒­。”苏暖回送一句,然后静寂着,不再有后话。

在座的其他高层都看向聂晓颖和黎崇森,他们看了这两份方案后,已经自动忘记了前几天的那些策划案,至于剩下的那些摄影师,都识趣地选择弃权。

此刻聂晓颖和黎崇森都神­色­安静,看不出波澜,他们只是凝眉看着手里的策划案,久久没有出声,良久,黎崇森终于宣布:

“策划案注意保密,我们讨论后再做最后决定。”

然而讨论的结果是:宁儿做事大气规整,着眼全局;苏暖则新颖突破,心思长远,两份策划都很好,不好的地方在于难以取舍。

两个人的竞争就像是一场香艳的厮杀,不动声­色­,却已经扫除了周围所有的敌人,到了最后,只剩下两个人的对峙,有人把它概括为“天使PK妖­精­”。

----《新欢外交官》----

宁儿倒了下去,在会议刚结束的那一刻,就倒在苏暖的脚边,苏暖来不及俯身去抱起她,另一双手接替了她的动作,她看到聂晓颖慌乱的哭喊声。

宁儿耗尽了几乎所有的­精­力,努力支撑着完成这个会议,当她的神经放松的刹那,早也控制不住身体里的痛楚和疲惫,晕厥在地。

有人拨打了120,一直陪伴着宁儿的特护将宁儿平放在桌子上,掀掀她的眼皮,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针管,和一支注­射­剂,这些东西一直装在她的口袋里。

特护就像是一个­阴­影的影子,一直沉默地跟在宁儿的身后,并且随时都准备掏出它们,在宁儿濒临死亡的边际时。

死亡……苏暖想到这两个字,双手有些颤抖,透过瞿懿宁她想到了苏振坤。

苏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着去医院,她的脑海里是苏振坤病倒时的情形,宁儿生病时有这么多人陪着,那苏振坤呢?是不是一个人?

十三分钟之后,苏暖站在急救室的玻璃窗外,看着医生护士推着宁儿进去,白袍,白帽,白­色­口罩,医生的眼睛很清冷,也许他已惯于处理死亡和面对死亡。

他匆匆经过苏暖身边,这个交错的动作却令苏暖眉头皱起来,她静静站在一扇玻璃之外,看到白­色­的帘子模糊她的视线,然后她看到上下起伏的影子。

宁儿在接受电击,像浮游在海面上的鱼,跃起,然后沉落。

苏暖的心脏便跟着起起伏伏,紊乱不堪,这幅景象她可以想象,不久前的苏振坤被推出手术室前,也应该经过这种残酷的施救方式。

手指在玻璃上压迫地失去血­色­,苏暖静默的站在那里,感觉心事如风,飘满冬季枯黄的落叶,她竟不确定自己在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一切重归于静寂,苏暖想如果宁儿真的死了,一切重归静寂,玻璃后面静下来,医生从里面出来,他摘掉手术帽,聂晓颖踉跄地扑过去抓住他的衣袖。

“病人已经恢复了心跳。”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抽空了聂晓颖所有的力气,她无力地跌坐在地,泪水冲刷着双颊,花了她的妆容,可是她只是用双手捧住脸,不住地哭泣,不知是因为喜悦还是恐惧。

“病人刚才醒过来,说要见她的姐姐。”

医生的补充让走廊内顿时失去了喧闹,所有人都看向窗边的苏暖,包括聂晓颖,都不敢相信这是宁儿醒来的第一句话。

聂晓颖从地上起来,在苏暖走进病房前,反手攥住她的手臂,她很用力,出于对宁儿的呵护以及对苏暖的厌恶,苏暖自己是这样理解的。

“如果不是你,宁儿根本不需要费那么多­精­力去搞这个策划案,如果不是你,宁儿现在应该好好地坐在家里,都是你,都是你……”

聂晓颖的指责歇斯底里,用尽了全力的一巴掌挥下去,苏暖的瞳孔一缩,自我保护意识让她往边上一退,凌厉的掌风吹起她的鬓发,她知道自己的脸颊有些火辣辣的红肿,没有打到,但也不是真的一点没碰到。

因为过于激烈的声音,走廊上的声控灯刹那点亮,苏暖越发地看清聂晓颖脸上的泪水,然而她只是淡淡地开口:

“这是宁儿自己的选择,我只是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这巴掌,你没有资格打。”

苏暖的声音掷地有声,她无视那些怪异的眼神,转身进了病房,关上门,隔绝了走廊上的一切,也让自己烦躁的心在这白­色­的空间里寂静下来。

宁儿苍白着脸­色­躺在床上,看到苏暖进来,笑得很虚弱:

“姐姐,我刚才仔细想了想你的策划案,不得不承认,你的思路比我好很多,在死神面前走了一遭,才发现……我早该放弃了,我会跟妈妈说,把这个案子交给你,希望你不会让大家失望,其实妈妈也是很期待这个宣传片的。”

苏暖看着宁儿,她谈及母亲时的幸福,那是苏暖不曾拥有的,或许也曾歆羡过,但如今却也能做到无动于衷。

宁儿的一句话,决定了苏暖的取胜,连她自己都以为是一场虚幻,然而这是真的,她是最后的获胜者,当她坐在办公室里时,她还在怔愣出神。

“苏暖,你给我出来!出来!”

隔着厚实的门,苏暖听到门外传来模糊的咆哮声,她看到门缝处晃动的人影,估计看热闹的不少,还有她的秘书的劝说声,但终究没有拦住这个擅闯之人。

门被狠狠地撞开,南简心一身时髦穿着的冲进来,直接到苏暖面前,将一份文件狠狠地摔在苏暖跟前,这个动作三天前苏暖也做过。

“苏暖,我的方案被高层否决了,你该满意了吧?”

“你够恶毒,够­阴­险,你要对付我,尽管光明正大地来,我不怕你,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地写匿名信来害我……”

短短三日不见,南简心似乎早已失了三天前的嚣张跋扈,脸上­精­致的妆容也难掩脸­色­的苍白憔悴,这让苏暖差点没认出她来。

南简心的话,让苏暖一时有点发懵,然而渐渐地,心底最柔软的什么苏醒过来,指甲却掐得手心一片麻木,这个女人自己做出那么剽窃的事,如今凭什么在这里装无辜?

却不知道自己还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匿名信?恐怕也是她自己做了,栽赃到苏暖的头上,想到这里,苏暖的目光冷下来,平静地看着面目扭曲的南简心。

南简心状似疯癫般扑过来,想扯住苏暖质问,却被身后赶来的保安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胳膊,稍稍阻止了她那泼­妇­的阵势。

门外其他的员工都纷纷好奇地望过来,又是低声耳语,又是摇头叹气,这种为了竞争互相诬陷坑害的事可不少见。

然而苏暖没时间去解释,只是冷冷地看着南简心,忽然手机铃声响起。苏暖拿出来一看,是一条短信,号码是苏振坤上次用过的。

“苏暖,你除了嫉贤妒能还会做什么?”

南简心似乎情绪极不稳定,挥斥开阻拦的保安,怒指着盯着手机的苏暖呵斥,蓦地眼泪夺眶而出,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苏暖不知道她说的匿名信是什么内容,也懒得去问,她起身,背过身看向窗外:

“把她赶出去,如果再让她打扰我,你们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苏暖的声音清冷而颤抖,她并不是因为南简心的抹黑,而是在她刚亲眼目睹了宁儿的抢救后,就收到了苏振坤的短信,这让她从欣喜立刻转为不安的难过。

她回身拿起手机,点开了短信:“希望你有时间过来一趟,苏振坤。”

无尽的恐惧铺天盖地而来,苏暖全身颤抖了下,抬起手腕咬住,不让自己害怕得失去力气,颤巍巍的身体已经迈着凌乱的脚步,走向门口,迅即地消失。

----《新欢外交官》----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件事,苏暖这一生都没从这件事里明白过来,来得太突然。

她一路飙车到机场,然后搭乘最快的飞机去A市,当她推开病房门时,看到的是苏振坤消瘦得只剩下一双眼睛的样子。

苏振坤坐在床上,披了一件黑­色­的大衣,似乎坐得并不舒适,身体有点抖,却又用尽了全力克制着,默默地看着门口喘气的苏暖,良久没有说话。

苏暖慢慢地走过去,然后乖乖地坐在他的对面,眼泪却簌簌地往下流。

她其实并不想哭,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她在害怕,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害怕,她一边擦拭掉,却一边不住地往下流。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身体这么差了,你该和我说的……”

“你又不是医生,告诉你你就能看好我吗?”

“真不喜欢你流眼泪的样子。”

苏振坤说得有些吃力,却一贯地清冷充满责备。

“还是第一次呢,爸爸竟然让我来看你,我以为你早就不要我了。”

她呜咽出声,孩子一样的一张脸,纯净渴望爱的眼神,苏暖从未长大,她被苏振坤遗落在破碎的童年里。

无论她怎样在人前假装坚强,也无论怎样逼迫自己直到完成工作,她的心始终稚­嫩­无辜,在苏振坤面前,她缩小回到那个在地上爬行的婴孩。

苏振坤偏过头,不去看她。

苏暖便很快地擦­干­眼泪,努力地笑起来,很快凑上来:“爸爸,你怎么这么瘦……”

“爸爸,”她叫了一声,“我已经成功了,刚才我已经打败了所有的对手,其实瞿家也没什么好的,虽然和爸爸住的房子小了点,可是我还是喜欢跟爸爸呆在一起。”

苏振坤背着她擦了一下眼泪,表情始终平淡、决绝。

“小暖,我有话要跟你说,你要听好。”

苏暖坐好,笑了笑,不愿让苏振坤­操­心,轻声应道:“我听着呢,爸爸。”

苏振坤淡淡看着她,然后平静的开口:

“你12月18日生下的,我和你母亲是在4月20日结婚的,你的本名叫瞿懿暖,是瞿弈铭和聂晓颖的大女儿。”

死寂的病房内久久回荡着苏振坤吐字清晰的声音,苏暖眼角的泪滴凝固得忘了落下,她怔怔地看着苏振坤,反应不过来。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苏振坤为什么可以这么清冷平寂的说出这些话。

虽然,他们自始至终,也就是这样平淡地相处。

听上去,那个真相,似乎也极有可能。

然而,应该感谢苏振坤,在她长达二十几年的教育里,给了她无懈可击的适应能力。

所以苏暖一滴眼泪也没有再流,只是攥紧了手,几秒钟后,冷声问:“证据?”

苏振坤淡笑:“苏振坤的一生从未说谎,你直接去做DNA鉴定即可。”

苏暖挣扎着站起来:“我不相信。”

“是不相信,还是不敢面对?”

她的眼泪落下来,冲击的眼睛刀割一般,她把一只手用力攥住衣袖下的伤口,狠狠的用力,脸­色­平静无波,她知道自己已经相信了,因为苏振坤从未说谎。

只是突然恨透了他的狠绝,又顷刻原谅他的狠绝。

在青岩门和聂晓颖在一起的日子,苏振坤所受的苦痛,一定超过她百倍,她已经见识到聂晓颖的无情,对爸爸,她也一定不心软,尤其是个爱她的男人。

只是想到自己可笑的身份,就觉得心里被戳了一个巨大的洞,忍不住要狂笑。

可怜的苏暖,哦,不,可怜的瞿懿暖,你竟然有一个这么具有童话特质的身世,这真值得庆祝,你这样的生命竟然也终于跟童话牵扯了一点关系。

小时候,苏振坤从来不讲童话给她听,也不允许她看任何童话书,她也从小就被教育,那是虚幻的,是骗人的,看完了只会让人软弱。

果然如此,她现在就亲眼看到自己被安放进一个残忍的童话里,在里面被弃置的长大。

苏暖仰起脸,清冷地笑笑,那笑,竟和苏振坤完全一样的不带丝毫的情感:

“我知道了,谢谢你终于还是告诉了我,虽然听上去不算什么好事,既然你叫我回来没其他事,那么我走了,再见。”

她转身,忽然被自己绊倒,摔倒在地上。

苏振坤似是想要扶她,急着下床,忽然从床上滑落。

“为什么要这样!”苏暖忽然尖叫,挥开他伸来的手:“反正也不是你女儿,你心疼什么!从小到大就改不了摔跤的毛病,也从来不见你要伸手扶一下!反正从来也没有打算爱过我!从来也没有!”

苏振坤收回手,坐在地上,陡然眼泪崩落,无法串联的呜咽,像北方冬天的风。

这个病弱的男人那么苍老,比起聂晓颖那么苍老,虽然不曾细致地疼爱她,可是也曾让她相信,她们是这世界上相依为命的父女,因为生活艰辛,苏振坤也曾把所有米饭省下来全部倒进她碗里,却回头埋怨她没有把米淘­干­净。

她怎会不知道呢,以为这是父亲粗糙不擅表达的爱,却原来,只是对聂晓颖的报复。

这么多年惨烈冷淡的对待,忽然找到了原因,也并没有想象中难以接受。

她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着脚步往前走。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聂晓颖?”身后传来冷寂的问询。

苏暖华丽转身,俯视着坐在地上颤抖的苏振坤:

“你不是想报仇吗?那就应该更残忍地对待聂晓颖。爸爸,你觉得,让她知道,她一直恨不得亲手杀死的苏暖,其实是她和瞿弈铭的大女儿比较残忍;还是让她绝望地相信,她的宁儿即将死去,即使换了肾脏,也活不了多久,她不再有孩子,她将一无所有……”

苏暖的声音清冷,悲悯的淡笑,眼泪也悲悯的落下:

“爸爸,哪一个更残忍一些呢?我决心完成你的遗愿,我将用更残忍的方式对待她。她将一无所有!”

她拉开门:“我再也不想回来了,我们终于不必再见面。反正,你看到我也是厌恨,现在,我也一样,爸爸。”

她走出去,不再回头,也注定了这辈子都没机会回头。

她坐了最快的飞机回到京城,钻进自己的跑车里,一路发狂似地疾驶。

一边开车,一边尖利地嘶吼,眼泪随意地崩落,双臂颤抖,声嘶力竭。

她知道自己还有理智,理智到让自己崩溃,所以这么清晰地感觉到痛,却又觉得好笑,尖叫之后是狂笑,把油门踩到最低,想要飞起来。

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也终于知道,原来疯狂竟是这样一种好滋味。

她一路开回了魅影,她甚至有片刻的冲动,想要冲到聂晓颖面前,告诉她:

“好的,夫人,我同意把我的肾脏捐给宁儿,所以以后不要再想方设法折磨我那可怜的爸爸,我会在同意书上签字,然后马上进入手术室,这不是你一直的打算吗?”

她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关上门,便看到有高层拿着一些信进来,摊在她的面前,都是关于南简心一些不堪过去的揭秘,说她是以惯­性­剽窃而被赶出学校的。

“是啊,就是我做的又怎么样?信里说的都是事实,如果她没有做,为什么要恼羞成怒,既然做了,就别怪别人要说。”

苏暖说得很刻薄,不可遏制地笑出声,笑得放肆而畅快,而高层却是望着这样失态的苏暖皱起了眉头,苏暖却推开他歪歪斜斜地走向办公桌。

“我很累了,请你先出去。”

苏暖躺坐在沙发上,用手捂着眼睛,许久的许久,手机响起,一遍又一遍地响起,是她梦幻了很多次的号码,是苏振坤。

她嘲笑着自己,还是爱着苏振坤,心底里还是只把他当成爸爸,无论他说的那些是不是事实,此生,她只有一个亲人,一个爸爸。

她的爸爸曾深深地爱着她,没有看清爸爸的爱,是她自己的错;她自己看不出来,是因为她的水准还不够。

她一直这样深深地相信,永生都会这样相信,那些残忍的话,她刚说出口就后悔了。

那个悲苦的男人,他的女儿看着他一生艰苦,最终却只说了些冷酷不孝的话。

“爸……”

她颤抖着嗓音叫了一声,委屈而难过,带着无尽的懊悔。

“是苏小姐吗?”电话那头不是苏振坤,“我是苏振坤的主治医生,刚才你走后,你父亲都一直看着门口,说你回来了,看他的样子似乎很想见你,我就出去看了一下,回来的时候,你父亲……过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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