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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乔烟眉的出现为案子提供了一个突破口,也许。上官文华把她的照片放在案头。这位乔烟眉长得的确很美,美得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看上去别有味道。

她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她与本案有什么关系?这一点还不明朗,但她的介入,使龙琪的背景显得有些复杂。或者说,龙琪可能从来都不是个纯粹的生意人,文室的死因,或许就在其中。

小方说:“乔烟眉出身于一个中医世家,据说她的先祖出自神农谷,医术­精­妙。”

“真有神农谷这回事吗?”庄美容已经开始工作了。

“也许吧,”小方对此也不确定,他说,“但乔家的医术的确是出神入化,炉火纯青。尤其是针灸,据说都可以起死回生。”

“有这么神吗?”庄美容怀疑。

“当然有!天地之大,道藏之深,中国的医学源远流长,不是我们这些外行可以了解的。现在连外国人都在拚命地研究中医,因为中医环保,中药可是纯绿­色­无污染的。”上官道。她是个坚定的中华国粹的维护者。

“噢,”庄美容想起什么似的,“5年前我毕业实习时,遇上一桩杀妻案,那个男的就是一名中医,善长针灸,他就是把妻子用针给扎死的。这个案子拖了很久,因为技术方面的原因,办案人员一直找不到确凿的证据。而那个男子医术高超,态度和蔼,无论单位同事还是他看过的病人,都对他啧啧称道,所以一直不能定案,反反复复好多次,后来还是请来省中医学院的一位老教授,才给验出来,证实他谋杀罪名成立。你们猜怎么着?那个女的的心脉全给挑断了。”

“哇!”上官一脸的肃穆,是惊惧,也是佩服。

“医生可以治病,也能杀人,这二者只有一线之隔,尤其是中医的针灸,你们都看过武侠小说,那里边讲的血脉呀|­茓­道呀什么的,可不是瞎吹的。一针下去,可以让你死也可以让你活。”小方看了看上官,又看了看庄美容,“闹不好,乔烟眉也是一位危险医生。她是省中医学院的学生,整整学了5年,加上她又是家学渊源。还有,你们还记得吗,一年前,省城出过一桩连环命案,有11个人命丧黄泉,其中,乔烟眉就杀了三个人。当然,她当时并不叫乔烟眉。”

“我知道这桩命案,我还曾是其中的一个环节,作为一个目击证人出过庭。”上官文华说道。

“我没听过。可是,乔烟眉杀了三个人,她怎么会没一点事呢?”庄美容问。

“她被法官界定为正当防卫。而且当时破这个案子的是我国警界的老前辈、大名鼎鼎的侦探大师端木良,他老人家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正好在省城,他那年已经86岁了。”小方说。

“那既然这样,乔烟眉就一定没问题。”庄美容说。

“我也这么想。可是再细想想,一个平常人,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动念头杀人的,但只要开了头,他就会产生一种很极端的感觉……”

“什么感觉?”庄美容问。

小方说:“杀人不难!”

是的,没有人愿意自己的手沾上血腥,可是一旦沾上,就会无所顾忌。杀一个人跟杀十个人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文室的死应该与她无关,她不在现场,中医再厉害,也不可能摇控杀人。”庄美容把话题扯回来。虽然他们家这次的风波都是乔烟眉搅动的,但他对她似乎并无偏见。

“但龙琪跟她有关啊!”上官意味深长地,“至少现在已经有关了。”

“没错,”小方点点头,“乔烟眉是中医,龙琪集团公司与她的专业并不对口,龙琪找她作什么?”

“做私人医生。”庄美容说,话刚落地,他的脸红了,乔烟眉以前就是他父亲的私人医生。若乔烟眉有事,他父亲怕也脱不了­干­系吧?

小方自然明白这位下属的意思,拍拍对方的肩,“不管乔烟眉是什么人,都没你们庄家的事。放心,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不知为什么,庄美容听了这话的脸­色­竟然变了变。上官文华看着他。

小方则开始布置新任务,“我们现在要做三件事,其一,查一下杨小玉的底细;其二,到龙琪的酒店转转,探听一下她的私生活;其三,去查文室,找找他的同事,我对他挺好奇的,总觉得他身上藏着点儿什么秘密。怎么样,你们领任务吧。”

他话音刚落,上官就说:“我去龙琪大酒店,我是个女的,查些家长里短婆婆妈妈的闲话比较容易入手。”

庄美容却沉默不语,小方见状,对上官说:“那你先去吧。”

打发走上官,他看着庄美容,“其实昨天晚上,你已经认出死者是文室,是吧?”

庄美容叹了口气,“我知道是我不对,但他是龙阿姨的丈夫,我从小就认识她。所以……”庄美容说到这儿,就掐住了话头,他不想再说什么了。

小方深知他的个­性­,庄美容虽然随和,但心中自有一把铁算盘,他不想做的事,谁也无法勉强。如果硬逼他说些什么,小方相信,他一定会辞职不­干­。

这个可以理解,警察也是人,做警察自然需要大公无私,但做人却要讲情义,庄美容跟他父亲一样,一向是怜香惜玉,从不肯得罪女人。这应该没什么不好,人若无情,将会活得很无趣。

小方拍拍庄美容的肩,“这件案子,你就不要管了,我和上官去查就行了。”

就算他是上司,有些事也是无法勉强的。知道这一点,知道知人善任,知道人情世故,再加上他的能力,他这个队长才算是有可能做成功。

庄美容舒了一口气,但终究是放不下,问:“那你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小方扬了扬眉毛,“我一定要彻查,查他个水落石出。”

他对庄美容并不讳言,因为他知道,庄美容决不会给龙琪通风报信。因为他是警察。

“对了,阿庄,你能不能帮我弄到龙琪的指纹?”

庄美容沉默了半天,“今年春天我生日时她送我一个领带,因为平常我从不穿西服,所以那个礼品盒到现在我也没打开过,那上面应该有她的指纹。因为她说领带是她当天亲自挑选的,礼品盒也是她亲手交到我手里的。”

小方大喜过望,“谢谢你阿庄。”

庄美容努力地笑了笑,“我们还用客气吗?对,你下一步……”

小方说:“现在,我要去参加文室的葬礼。”

文室的葬礼很低调,基本上是由龙琪酒店员工们的黑­色­方阵和文室同事们的绿­色­方阵组成。另外,龙琪的家人也全来了。

龙琪的父亲龙思焕白发苍苍,­精­神矍烁。龙家往上数三代都是大律师,龙老爷子曾打赢过无数官司,培养出不少的得意门生,不过近几年弟子们纷纷转行,比如庄竞之。连他女儿龙琪也走上了生意场。倒是龙琪的弟弟龙言子承父业,在律法界名头甚响。龙言身材伟岸,眉目轮廊颇似乃姐,很是英挺俊朗。他站在父亲身边,手中牵着一个漂亮的小男孩,一看便知是龙欢。

10岁的龙欢左瞧瞧右看看,死亡对他而言,还是个不可知的概念。或者也可以这么说,文室这个父亲对他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他的母亲如日中天,父亲的作用便日渐式微。

看着龙家的人,小方也终于明白龙琪那一口犀利的言辞从何而来了,律师全靠一张嘴,龙琪门里出身,自带三分。另外还有,现在的律师全是在为金钱而辩护,没谁再把“正义”两个字放在心上,这也就怪不得龙琪对法律的看法会产生偏颇。他站在人群中,观察着各­色­人等,希望能看出点什么,但他很失望,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同一副表情──沉重。不过,一圈扫视下来,他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杨小玉。

这么重要的场合,她怎么可以缺席?

葬礼快结束时,小方悄悄退了出来。他走到公路边拦住一辆车。车门打开,正是杨小玉。

“喂,黑猫警长,又去哪儿逮耗子了?看样子是没逮着吧!”杨小玉看着小方在她身边坐下,嬉皮笑脸地说,“不过也难怪,现在的猫哪还会逮耗子,不跟老鼠勾结起来打家劫舍就谢天谢地了。”

“注意你的措辞和口气。”小方很不喜欢对方玩世不恭的态度。

“是你先滥用职权硬闯上我的车。”杨小玉提醒他。

“情况特殊,警方征用,守法的市民应当懂得配合。”小方打着官腔。

杨小玉耸了耸肩,“你有什么特殊情况啦?不就是想搭个顺风车嘛,打个出租也花不了你多少钱,警察的工资那么高,留着钱抱窝下蛋呢。”

小方让她逗乐了,“你去哪了,葬礼上没见你?”

“这么说,你去啦?我说你孝顺你还真孝顺哎。”杨小玉笑容可掬。

小方这下可真生气了,“你给我严肃点儿,说,你­干­吗没去?”

“方SIR,你好像在审犯人呐?”杨小玉嬉笑。

“是又怎么样,我是警察。”小方以权压人。

“好,挺好。”杨小玉笑了,正笑着突然伸手捏住小方的下巴,把他的脸转向自己,“不错,还蛮有几分姿­色­,我这个人一向怜香惜玉,不过──”

小方这时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强横了,但杨小玉的大胆令他震怒,他伸手想打开杨小玉的手,却拨不动,对方的一双纤纤玉手像钳子一样,死死地卡住他的下巴颏儿。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杨小玉脸­色­一变,“方队长,如果你现在死在我车上,你想公安部会怎么追封你?烈士?英雄?若我剥光你的衣服在你身边放一­祼­女,再把你们俩全­祼­的­性­感玉照放大贴在你们的办公大楼上,你说那将如何?我恐怕你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小方又急又气又惊又怒,对方居然如此胆大妄为嚣张跋扈,就算他刚才有点以权压人,她也不用这么狠吧?或者她是在暗示什么?让他不要再查文室的案子?哼,就凭她!不,或者,她是想跟我说──是非黑白是可以被颠倒的?法律就是个外科大夫?

如果这样,她和龙琪的用心就未免太深了。

想到这里,小方哼了一声:“你敢!”他话中透出威严。

杨小玉突然松开手,菀尔一笑,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向前冲,“我不是不敢,我是不舍得。其实我只是想借机一亲芳泽,别无他意。你的皮肤真好,手感不错。是不是被很多女人打磨过?现在司法界活跃,有些公安人员亲自开夜总会,为繁荣我市的夜生活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真是辛苦、辛苦!”

“杨小玉你给我放尊重一点!停车。”听对方说得如此轻佻,几乎等同于调戏,年轻的方队长脸上实在是挂不住了,试问谁敢对他这么无礼。

杨小玉笑,“还真生气啦?逗你玩玩嘛,就你这么薄的脸皮,那要遇上什么强Jian犯、坐台小姐什么的,你怎么审问呢,人家没说,你倒自己先撞墙羞死了。”

车还在继续前行,路两边的景物哗哗而过。杨小玉开车很猛。

小方气得要死,他是刑警队长喔,好歹是个官,要面子的,“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没羞没臊。我看他们的脸皮加起来也没你一个厚。我叫你停车!”

“是吗?承蒙夸奖,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这年头能有张厚脸皮是多么难得的事啊,至少可以跟某些政客一样作表子,立牌坊。”杨小玉皮笑­肉­不笑地停住车,拉开车门,“方队长,请吧,不过这地方打不着车,我看你得走着回去了。”

“不用你管。”小方气冲脑门。

杨小玉笑着耸了耸肩,“谁管你了,我这是心疼你,怕你累着。”

她说着,打开音响,林忆莲的歌声传出来──只是夜太黑,夜太黑……

这位女歌星如泣如诉。

“是啊,夜太黑了……”杨小玉突然感叹了一句,转头望着远方边绵重叠的青山,她的叹息如秋风滚过,引动了一种莫名的凄凉。

小方看着她,突然感觉对方这一句话这一声叹息,颇有深意。不由心里一动,什么是个夜太黑了?什么意思?不行,我可不能走,这个女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作警察总得付出点什么,今天就算我牺牲点­色­相吧。他瞪了一眼杨小玉,“好了,开车吧,你也真够脸皮厚的,就不怕我抓你?”

杨小玉方向盘一转,车又上路了。“抓我?什么理由?非礼?你好意思说得出口你就说。今天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小方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男不跟女斗。”

“因为斗不过。”杨小玉接话挺快,又从反光镜中看了一眼小方,“哟,瞧瞧,脸又红了,跟茄子似地。”

“什么茄子?什么眼神儿你?茄子是紫的,番茄才是红的。”小方对这个比喻十分不满。

“美坏你呢,还番茄,照照镜子,你脸是黑的,血­色­一泛上来,黑加红那还不是紫的?当然,你跟别人不一样,你是进口茄子。打非洲进口的。”

杨小玉嬉笑怒骂,小方给气乐了,“非洲哪有茄子?算了我不跟说这了。对,你怎么不去参加文室的葬礼?你好像是最应该出现的那一个哦。”

他不愿意再跟对方斗嘴,他不是对手。男人跟女人斗嘴是最不明智的,就算赢了,也不见得有多光彩,输了就更不用说,自然十分狼狈。

杨小玉的神情也严肃起来,“我去看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

小方警觉起来,“男人还是女人?”

“一个已经逝去的人。”

“谁?”小方的神经更敏感了。

“一个最无辜、最纯洁的人。”杨小玉的表情有些迷离。

小方这才发现杨小玉穿着一身纯白的衣服,车后坐上还放着一大捧百合花。是谁这么重要?他想问,但杨小玉肯说吗?

这一刻,小方意识到,车里的气氛太紧张了,而且让她搅和了半天,他始终处于劣势。他想了想,笑了,“杨小姐身手不错啊,改天咱们切磋切磋。”

杨小玉闻言撇了撇嘴,“拉倒吧,就凭你在警校速成的那些三脚猫功夫,也配和我切磋!你刚才又不是没领教过。”

“刚才我是让着你呢,好男不跟女斗,倒让你有了吹牛皮的资本。不过也是,这是你们酒店惟一不用上税的项目。”小方嗤笑。

“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我杨小玉可是正儿八经的少林俗家弟子。我出生在河南登封县少室山下,十世家传。”杨小玉认真起来。

“原来系出名门。”小方给笑了。

只听杨小玉又说:“我爹就是少林弟子,一身好功夫,可惜我没兄没弟,爹只好把一身武艺教给我,边教边叹气,说是亏大了,女儿始终是赔钱货。”

“这么好的功夫,怎么肯到酒店中屈就?”小方漫不经心地。

“那你认为我应该做什么?”杨小玉反问。

“作个功夫明星什么的,像李连杰、成龙、杨紫琼。”

“别逗了,那玩意儿几百年才出一个,哪那么容易就轮到我了。”杨小玉笑着说,“我还是现实一点,求一碗安乐茶饭,正而八经当我的保镖得了。”

“原来你是保镖,不是秘书啊?”小方随意问道。

“我当时本来是应聘做保镖的,正好原来的秘书结婚做全职太太去了。龙总就让我全兼上了。”

“你重任在肩啊!”小方夸得有点儿言不由衷。

“我当时也是这么以为的,但后来慢慢才想明白,你看啊,做秘书一份工钱,做保镖一份工钱,两者合而为一,我们龙大老板岂不是可以省下一份薪水?”

小方扑哧一乐。

说到龙琪,杨小玉突然咯咯笑了,“告诉你我们老板的一个笑话。”

一听与龙琪有关,小方马上竖起耳朵。

“我这也是听刘雪花,哦,就是我们酒店中餐部的那位资深美女说的,说那年有个广东客来这边跟我们老板谈生意,广东这些年发展得快,广东人出来都牛皮哄哄的,那个小广东也是,小板儿头抿得光不溜丢,熊掌似地小胖手上戴5个金戒指。那天一见我们老板,就被我们龙大美女的美貌震住了,流着哈拉子叫:哇,好漂浪(亮)的靓女呀,好漂浪(亮)的老板娘啦……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浪(亮)的老板娘啦……我们老板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话,差点把人噎死。你猜她说什么?”杨小玉脸上的笑,闪闪发光。

小方一看她那脸­色­儿,就知道没好话,摇了摇头,“我可猜测不出来,还是你说吧。”

“我们老板说:你要了,叫我老板,要了,就叫我娘。但不要叫我老板娘。”

小方哈哈大笑。看来龙琪对谁都是那么不客气。

“那后来呢?”

“后来生意当然谈成了,那位小广东临走时对我们公关部的人说:哇,你们的这位吕(女)老板真的好好生猛、好好酷、好好迷人的啦!”

小方又笑起来。

已进入市区,一位交警过来,示意停车。杨小玉推了小方一下,“我没驾照。”

小方忙拿出工作证,“同行,有急用征用民车。”

交警走开,小方问:“你的驾照呢?”

杨小玉嫣然一笑,“走得急,忘带了。”

“这么着你就敢上路?”小方实在觉得吃惊。

“怕什么!出去的时候运气好,回来时有你。”她倒是轻松。

小方一时无话,杨小玉笑道:“别生气,给你猜个谜语,开开心。”

“说来听听。”小方并不是真的生气,他只是讶异于对方的大胆,也更想知道她给自己会出一个什么样的谜语。

杨小玉说:“太阳下的热狗,打一物。”

“这是什么东西?”小方一时转不过弯来。

“这不是什么东西,这是你的同行把兄弟──交警。”

小方看着在烈日下执勤的交警,再看看杨小玉,又好气又好笑。他算是明白了一件事,跟她们这种人打交道,脸皮绝不能太薄,这些家伙什么也能说得出口。而他为人处事致命的硬伤就是脸皮薄。局长也曾说过他,他还不服气,唉!

小方回到办公室,上官文华已经从酒店回来。“我大概问了一下,龙琪的口碑很好,私生活也无可挑剔,只有两点。”“快说!”

“第一,她以前曾有个外号──酋长;第二,我从十几年前的户籍那里查到,文室并不是龙琪的第一任丈夫,这之前,她还结过一次婚。”

酋长?

上官解释说:“好像是十几年前一个地下帮会头领的名称。那个帮会的成员都是新疆人。”

哦?!仅这两点,是不是就可以撕开龙琪的神秘面纱?

《千机变》-> 第二天

第一章

杨小玉奉了龙琪的命令带着乔烟眉到酒店各处看看。昨晚她在为乔烟眉安排住处前,再一次问龙琪“你确定要把她留下吗?”之前她们已经探讨过了。

“是的,我要把她留下。”龙琪的态度很坚决。

“她可是个危险人物。”杨小玉提醒。在龙琪面前,她的洒脱、她的佻达,至少减了一半。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中规中矩,不像是秘书倒像是对方的孝顺女儿。这到底是钱的作用,还是人的魅力,那就只有她本人知道了。

“通常来说,危险人物都是有用的人物。匹夫无罪,怀璧有罪。”

“你是说……她怀中有璧?什么璧?”

龙琪看着她的秘书,杨小玉则在揣测她的意思。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杨小玉只好又问:“那你是说……”

“我没说,一直都是你在说。”

“哦!”

杨小好像领会了,又好像是没领会。但无论如何,她也得打点­精­神好好“应付”这位天外来客。

乔烟眉则一脸新鲜地跟着杨小玉四处转着,时不时地还会发出一声赞叹。其实龙琪大酒店大体上跟别的星级酒店没什么区别,就是个豪华与舒适。如果说有特点的话,那就只有一点,这一点很快就被乔烟眉看出来了,“喂,你们这里的服务生都是男的喔?”

龙琪大酒店几乎所有的服务生都是未满20岁的男孩子,青春明朗,眉清目秀,笑容灿烂。他们活泼的身影为整个酒店增添了一份独有的阳刚与明媚。

“不光是服务生,我们这里除了中层以上的­干­部,另外包括厨师、乐师、按摩师等等都是男的。而且,不够帅的不要。”提起这个杨小玉神气活现。

“清一­色­帅哥?有点意思,但为什么呢?现在都在用美女揽客。”

“因为老总是女的呗!她要在她的势力范围内营造一个现代的母系氏族社会。”

“挺好啊!”乔烟眉乐道,“如果中国有一半的女人能作到这一点,那离真正的男女平等就不远了。”

杨小玉笑了,“想不到你还是个女权主义者。”

“那当然,男权当道便如一党专制,造就了绝对的腐败。”乔烟眉微笑,“你想女权有天风行天下,世界将会怎样?”

“那还用说?”杨小玉俏丽的双眉一挑,“首先,世界著名的杂志《花花公子》将更名为《花花公主》,每期都是­性­感美男的­祼­照,我要去竞争当总编。”

“你这个­色­鬼。”乔烟眉嘲笑道,“不过那样也挺好,让男人们也尝尝以­色­示人滋味。让他们每天尽琢磨如何美体修形,吸引女人。连坐在电车上都敷着面膜保鲜。而女人们这时最流行的一句话就是:男朋友的保质期只有一星期。”

“还有──”杨小玉继续幻想,“所有的选美活动,比如环球小姐、香港小姐等,都将改为环球先生和香港先生;连T型台上也全是走着猫步的靓丽男生,其中尤以袒胸露腿的内衣模特为最多。每天一打开电视,全是俏丽活泼的甜媚男生,一脸温柔地告诉大家:面容一洗白,白里透红,与众不同,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帅哥太多不能浪费,我要拥有一个丈夫,数个情人,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乔烟眉咯咯笑道:“最好是拍了一部名为《篱笆、男人、狗》的巨片,深刻剖析了新中国­妇­女在建国一百多年来所取得的巨大成就及男人们在新时代的处境,主题歌我都想好了,就用《爱上一个不回家的女人》。”

杨小玉乐了,说:“女人们到那时就不用打扮了,天热时可以光膀子,而男人在答应女人的求婚时,最常问的一句话是:有没有足够的钱让我美容。”

乔烟眉顺着她的话,故作深沉地说:“时移世易,女人以前是为悦己者容,现在是为悦己者穷。”

“于是,”杨小玉说:“这个世界,终于又回到女人手中。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开丽春院连锁店了,每天大红灯笼高高挂。”

“喂,你小子别白日做梦了!”乔烟眉拿手指扎了一下陶陶然的杨小玉。

“那可说不好,指不定晚上睡上一觉第二天一睁眼,哇,变天了!”

乔烟眉大笑。两个女孩子在想入非非中越聊越热乎,简直是一见如故。

或者,这并非异想天开,不久的将来还真会梦想成真。

酒店很大,她俩逛了两个多小时后,觉得有些累,杨小玉提议到茶吧坐坐。茶吧在顶楼,装修得很古典,放的也是《魂断蓝桥》这类的怀旧金曲,连这里的服务生,也都是上了年纪的鬓边有些白发的男子,他们说一口流利的英语,风度翩翩,彬彬有礼颇有点欧洲中世纪的骑士风范。

“我真的有点喜欢这里哦!”本身就带点古典韵味的乔烟眉看得眉飞­色­舞。

“那想好做什么了吗?我马上去安排。”

“好像没有什么适合我做的,服务行业不是我的专长。”

“你可以做你的老本行。”杨小玉口气淡淡的。

乔烟眉吃了一惊。她的本行是医生,但对方是怎么知道的?她现在的身份可是骆如桃。

“我知道你叫乔烟眉。”杨小玉还是淡淡的。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的这副表情是最可怕的,就像是戏未开锣前的空场,你根本预测不到将要上演的是一出什么戏。

乔烟眉也镇定下来,龙琪上赶着找她,决不会是因为她手下缺员工。再怎么笨,“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句话,她也应该听过。

“你们找我做什么?”对方不明说,她却不能不问。

“因为你现在需要一份工作。”杨小玉避重就轻。

“这不用你­操­心,我自己会找的。”乔烟眉神­色­冰冷,刚才融洽的气氛完全没有了。

“这里最好,你没得选择。”杨小玉也没了笑容。

乔烟眉站起来,她从不受人要胁,“我倒要试试。”

“你出不了这儿的大门。”杨小玉稳坐钓鱼台。

“凭你?”乔烟眉问。

“当然,我是少林弟子。”杨小玉十分倨傲。

“那,又怎么样呢?”乔烟眉拿出一个小包包,从中抽出一根细细的银针,在杨小玉面前晃了晃,“知道这是什么吗?是中医针灸用的银针,我们家祖祖辈辈用这根针救了无数个人,你要不要试试?”

“呀,给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最近我有些牙疼,疼得还挺厉害,吃药也不管用。”杨小玉见竿儿就爬。

“行。我们乔家包治百病。把你的鞋脱了脚抬起来放我身边的椅子上。”

杨小玉真的把脚从桌子下伸过去放在乔烟眉旁边的椅子上,她俩面对面坐着。乔烟眉看也没看就将银针扎进杨小玉的脚掌面。

“喂,你不用消毒的吗?”杨小玉急了。

“古时候哪有酒­精­,你省省吧。”乔烟眉笑得更像个淑女,“你最好别乱动,小心针跑了,万一顺着血管跑到心脏里,那可怪不得我。”

“天哪,我怎么会上你的当呢。”杨小玉这时才有些后悔,“我牙疼,你怎么扎脚呢?”

“天地之间的距离远不远呢?可天上下雨地上会湿。笨蛋,血液是流动的。怎么样,好点儿没?”乔烟眉问。

杨小玉感觉了一下,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果然好点儿了。”

乔烟眉笑了,“杨小玉,刚才我要是把针稍稍扎偏一点儿,你这条腿就完了,也不光是腿,人的脚上有几十个|­茓­道,分别与五脏六腑相连……”

杨小玉呆呆地看着乔烟眉──会吗?不会吗?她问着自己。

小方这时走进茶座,直奔杨小玉而来,“你们龙老板呢?”

“有事吗?”杨小玉抬起头,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有点儿小事,问你也一样。”

“坐。”杨小玉单腿立起来,另一只脚却在地上摸索鞋子。

“不用了。”小方摆摆手。

“那你想问什么,说吧。”杨小玉突然笑了,因为她的鞋子找不见了,她得拖延一下时间。她说,“对美男的问题我一向知无不言。呀,你今天这件衣服真的很漂亮,很适合你的气质。你的发型也不错,真是我见犹怜,不如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一家最好的美容院,那儿的理发师都是从香港请来的,有他们打理,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新时代无可争议的新人类偶像派超人气警察──”

哇,好啦,鞋子终于上脚了,杨小玉停住了嘴巴。

旁边的乔烟眉却笑了。这年头女人好­色­并不稀奇,但好­色­到这么明目张胆连警察也照单全收的,除了我们杨小玉还会有谁?

小方则已经习惯了杨小玉这种态度,他开门见山,单刀直入,“你知道你们老板跟她丈夫的感情好吗?”

杨小玉这次没有调笑,认真地想了想,“方队长,在回答之前我能不能先问你一个问题?”

小方点点头,来而不往非礼也。

“你爱过吗?”

小方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对方这个问题与他的问题之间有什么联系,但看杨小玉的神情,相当严肃,于是他说:“应该爱过吧,我有女朋友,我们已经认识7年了。”

杨小玉笑了,摇了摇头微笑,她轻轻地说:“爱一个人不需要7年,只需要一秒。”

小方又愣了,一秒?太草率了吧?那剩下的一辈子呢?

杨小玉看着他,“剩下的一辈子在回味。”

“回味?”小方十分不解,有什么好回味的?又不是吃麻辣火锅。

杨小玉竖起大姆指,“一秒的沉醉是一生的沉沦。这才叫真爱。”

啊?小方一头雾水。

看着对方那副不开窍的样子,杨小玉笑了,“好吧,你已经回答了我,现在该我回答你了,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小方也省悟过来,他不是来听爱情启蒙课的,他是来质询一个问题的。

“我问你们老板跟她丈夫感情好吗?”

杨小玉沉吟片刻,然后相当认真地,“这么说吧,他们俩个是一对君子。”

──君子之交淡如水。

小方这时并没有理解其中的含义,所以这句至关重要的话被他忽略了,因而,他很久都从文室的迷案中徘徊着出不来。

“你知道你们龙老板以前结过一次婚吗?”小方盯着杨小玉突然问道。这才是他这次来真正想要说的──他终于揪住对方的狐狸尾巴了。

杨小玉眼中突然像长出一根尖针,“我需要知道吗?”

“但我一定要知道。”小方盯着杨小玉。他正在一步步走向真相,他就是专门来刺激龙琪的,受惊的狐狸一会有所行动。接下来,他马上要去火车站,上官文华已经查到龙琪的前夫叫侯钧,也是个警察。10年前去了另一个城市,离这里两个小时的路程。

“再见!”该说的说了,他得走了。

“站住!”乔烟眉叫住了他。口气­阴­森。像数九天门缝里渗进来的冷风。

小方回过头,他早就看见乔烟眉了,只是今天他没空跟她过招,想不到,他不找她,她反倒找上门来。“你是乔烟眉吧?”他单刀直入。有些人,他觉得用不着客气。

“你也知道我?看来我的知名度不小哦!”乔烟眉笑了笑,冷笑。

“你在公安局早就挂上号了,两年前,在一起连环谋杀案中,你杀了三个人,是吗?”

“没错!”

“你居然就这么承认了,知道我是谁吗?胆子不小哦。”

“­干­吗不承认?”乔烟眉将冷笑换成微笑,“在报社时,我们总编给我反复灌输的一个重要理念就是:你可以夸我,你可以骂我,但你千万不要不理我。这年头讲究出名出位,不管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总之有名就好。名则生财。”

小方倒吸了一口气,“乔烟眉,你还知道这世上有廉耻二字吗?”

乔烟眉笑得很特别,“廉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今的警察包娼聚赌收黑钱五毒俱全,不说别的,只要晚上去各大酒店、夜总会、桑那城转转,就会发现门口停着的车几乎有一半以上是你们公检法的。方队长,你们在那里是夜夜执勤还是夜夜笙歌?什么是廉耻?你和你亲爱的同行们先照照镜子,再解释一遍给我听。”

小方一时无言以对。

“本来嘛,作表子就作表子,­干­嘛非要立牌坊,这么着我倒又想起一件事来。”乔烟眉笑意闪动,“有个刚分配工作的小警察,有天晚上他喝多了,回家路过一家地产公司,老板一见,吓坏了,忙说:老大,您看中了哪套房子,随便拿。他又走过一家家具店,老板一见是个警察,还是个喝醉的警察,也吓坏了,赶快说,您想要什么,我给你送去,并且终身保修。他又路过一家饭馆,饭馆还没开张,只老板一个人在,这个老板是个年轻姑娘,实在没什么给他的,只好以身相许。有句广告词叫什么来着,人头马一开,好事自然来。到你们这儿应该叫:警察喝醉酒,什么都会有。”

话刚说完,杨小玉哈哈大笑起来。

小方看着乔烟眉,他只不过说了一句,结果让她给数落了一通,而且句句刺心。

“这只是个别现像。乔烟眉,你的一双眼睛为什么只看到­阴­暗面?”

乔烟眉逼近一步,脸­色­一变,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为什么?因为警察是消毒水,是给社会消毒的。所以你们不能有­阴­暗面,否则,老百姓还会有安全感吗?”

“可你知道吗,我们警察的工作是多么辛苦和危险──”小方火了。

“我只知道你每天吃饭,所谓粒粒皆辛苦,可又有哪个农民跑到你们警局说自己种地很辛苦?同样,作医生也死人,比如白求恩大夫。水均益不也常去炮火纷飞的地方采访吗?他是记者。”乔烟眉突然凶相毕露,­阴­森森地道,“辛苦和危险是警察这个行业的特点,你选择了这一行你就要时刻准备着付出。天下三百六十行互为因果,没有谁活得不辛苦不危险。而你们的警察的工资在公务员中算是最高的,这都是纳税人的钱,你知道吗?”

小方看着乔烟眉,只是看着,然后,走了。──从来也没有人敢跟他说这些话,这些真话。他感到愤怒,更感到些许失落。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警察的形象已经不是那么光辉了。

但,有什么办法呢!想要别人夸你漂亮,首先你得长得差不多点儿。

没有人会说谢霆锋是丑男,就算不喜欢他;也没有人会说葛优是帅哥,就算喜欢他。

“你的口才不错嘛!”杨小玉诚心诚意地夸奖道。

“小意思。”乔烟眉微笑,“我是医生嘛,顺便给他降降火!告诉他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杨小玉大笑,“嗯,好,佩服,真的,我一直以为我嘴上功夫练得好。我给人当秘书,舌头要练得特别柔软灵活,以便随时随地能说出阿腴奉承的话,否则饭碗就不保了。现在看来,你的口才更好。”

“不客气,我只是有感而发,对了,你的牙如果真的疼,回头我真的给你扎一针。”

“啊,什么叫真的给我扎一针?”杨小玉吃惊了,“那你刚才──。”

乔烟眉笑得古怪,“我的少林弟子,你还练武呢,眼力劲先就差了点儿。告诉你吧,我那针根本没扎进去。扎针要消毒的,谁知道你脚上带着病毒。再说你连袜子都没脱,我怎么看|­茓­位呀。”

杨小玉哭笑不得。“可我的脚背上真的感到一阵凉意。”

“那是我滴了一点冷水。”

“可我的牙疼的确减轻了。”

乔烟眉微笑着,“那是心理作用。杨大侠,求你别再问了,不嫌丢人的。你还保镖呢,感觉那么迟钝。”

杨小玉算是服气了,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你小子是打哪儿变出来的?行,你厉害,你说吧,你到底想去哪个部门,我们老板可是诚心诚意想留你。”

“刚才我已经想好了,我准备去中餐厅,我是中医嘛,­精­通药理,可以帮你们做做药膳,这行当现在挺火的。”乔烟眉说。

“终于开窍了,你怎么想通的?”杨小玉哂笑。

“子曰:食­色­,­性­也。不管是什么女人,当她们推开龙琪大酒店的门,一下子看见这么多漂亮小男生,我想她们的脚已经挪不动了。”

“你的脚现在是不是已经挪不动了?”

“何止是脚,我的心已经不跳了。”

杨小玉微笑,“你他娘的还说我好­色­,我看你也差不到哪儿去!”

“世人谁不贪财好­色­,重要的是看你敢不敢承认。”乔烟眉意味深长地。

杨小玉闻言微笑点头。──敢承认的就算不是君子,也绝不是伪君子,至于不敢承认的,那就不用说了吧。

真小人如火,火­性­赤烈,人遇之则避,为害不大;伪君子如水,水­性­温润,人遇之则近,近之则溺,后果堪忧。

这个乔烟眉……还有点儿意思。

我们的方队长这会儿已经上了火车。临上车前,他给侯钧打了个电话,约好在海滩见面。

侯钧个子不高,既黑且瘦,双目炯炯,­射­出一种逼人的光华。他大约三十六七岁,两鬓间却已生出丝丝白发。

他跟小方握了下手,既是同行,也不用多说,在吸完一支烟后,他开始讲述──我出生在贵州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爷爷手上有几亩薄田,土改时便被定为地主。后来几乎每次运动都要遭批斗。爷爷熬不过,自杀了。然而在那个特殊年代,连地主这个成份也是世袭的,爷爷走了,还有爹妈,爹妈也快被折磨不行了时,他们让我逃跑。我家总得留下一个活口吧。

这样,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跑了出来,跑了几天几夜后,稀里糊涂地上了一列火车,车上全是穿军装的红卫兵,我跟他们混了些时日,又迷迷糊糊下了车,一路乞讨为生,曾被收容过好几次,甚至还蹲过几天大狱。自己也不知道身在何处,要往何方。

后来,在某一天,我漫无目的地沿着一条马路走,一直走到了海边,又在沙滩上走,一直走,走着走着,忽然看见一所房子。这所房子真是漂亮啊,全是用洁白的石头砌成的,墙壁上爬满翠绿的藤蔓与红红的花儿。

不知为什么,一见到这所房子,我就哭了,饥饿、劳累、无助、茫然、困顿……让我的眼泪就像倾盆大雨。

我哭着哭着,房子里出来一位姑娘,高高的个子,长长的发辫,白皙的皮肤,还有星星一样美丽的眼睛,衬着碧海蓝天与洁白的沙滩,恍若天使。

她走到我面前,轻轻问:“你是不是迷路了?你找不到妈妈了吗?”

她的声音很好听,很亲切,像我梦里听过几千几万次的一个声音一样。我蹲在她面前嚎啕大哭,结果是,她牵起我的手,收留了我。

那年我13岁,她19岁。

她告诉我,她家的人全被下放了去了西北,因为她有病,所以才被允许留下来,一个月15元钱的生活费。

她孤苦伶仃,我无依无靠,我俩从此相依为命。

白天太阳好的时候,我们会把所有的衣服拿出来洗­干­净晾起来,让五颜六­色­的衣服在风中招展。晚上,我们在海滩看星星,看远处的点点渔火,听风从耳边掠过。天冷的时候,我们呆在家中,她教我学英语,给我讲故事。

这种日子过了7年。国家的一切开始恢复正常,她家的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我也参了军。服役三年后,我分配在公安局。参加工作的第一天,我就去向她求婚,这是我今生今世要做的头等大事。但她拒绝了,她的家人也反对,因为,她有先天­性­心脏病。

我不管,我不管她有什么病,就算是刀山火海,就算是天高地远,就算是万劫不复,我也要跟她在一起。她是南极,我是指南针,我的心一定得指向她,爱情是我的宗教,我已经是虔诚的信徒了。

在我的坚持下,我们结婚了。婚后,我们依然住在海边的石屋中,我们在院子里种了很多美丽的百合花,花开的月夜,跟天堂一样美。

白天我会去上班,下了班,我就陪她去拾贝壳,要不就划船出海,我们都喜欢大海,她给我讲的第一个故事就是《海的女儿》。她说小人鱼为了心爱的人变成了海上的泡沫,但她的灵魂会永生。

我不想要永生,我要的是今生──有她的今生。没有她,我的今生也终将灰飞烟灭。

但,现实总是那么残酷,她终于要离开我了。

就在那天我过完生日后,她说她想去海边走走,我便陪她去,我们沿沙滩漫步,海鸥在我们身边飞翔……

后来,龙琪说她累了,我便抱着她坐在沙滩上,她的呼吸声越来越弱,越来越弱,渐渐地没了声息……

远处,夕阳正浸入大海,海面一片鲜红……

“什么?你是说……龙琪她,她已经死了?”小方目瞪口呆。

第二章

“她就死在我的怀里。”侯钧说,“那一刻,我随着她体温的一点点冷却而心事成灰。我们的生命原本是一体的,她的离去让我的灵魂在悄悄断开,痛是那么惨烈。”

说到最后,侯钧泪如珠串。可见多少年过去,漫漫时空仍难以稀释他心中那份浓得化不开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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