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希走到了尽头,她的尽头是那如溃烂了的伤口般无法愈合的灰街。ww
这条灰街,宛若亘古以来都不曾拂动过的水池,装下了太多的沧海桑田。
她从一个不知名的小巷里轻轻钻出来,突然看到这一片充满孤独的世界,她突然有了一种海阔天空的感想,整个东城里,那些伫立着的高高的楼房,就像无数的重压一般压着南希,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一眼望越灰街,看到西城那些低矮的土房,生平第一次,她有了心动的感受。
当这一充满渴望的感受从心中萌发,然后传遍全身每一处,乃至每一个细胞。这种感受,就像是时光错乱了般,与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个时刻重合
原来,这并不是她第一次体验这个叫做羡慕的情感。
她站在灰街的边缘,轻轻地她把画放到了脚边,时光变得冗长,然后,在人们不断的叹息声中悄悄老去。
南希透过时光流逝的裂缝,窥见了那一刻温馨的回忆。
只是,时光太久了,她也想不出那是个什么样子的时刻了。
然后,她又轻轻将画抱入怀中,走向南边,走向圣辉大教堂的方向。
炽热下的教堂,那流动的红色也越发的清晰,门前两边的两樽六翼大天使依旧站着,它们接受着上帝洒下的阳光的祝福。
南希走了过去。腐朽的邪恶的气味,就像她身上特有的曼陀罗香水味道一样,让人看不清前行的道路。
显然,夏天的这个教堂,更适合南希的存在。
阳光有些刺眼。南希走进昏黄的大厅,摇曳的烛光散发着好闻的烛香,以及焰火扑朔的声响,她的高跟鞋在古老的地板上敲出一声声回响,在这个大厅之中盘旋,盘旋,然后,奏出一曲专属于南希那孤独的悲鸣。
她走到第一排,轻轻凝望着高大的上帝,然后,她撕下那幅画的包装,将它放在了上帝的跟前。她跪在地上,匍匐,投地,祷告。就像一直以来的安心一样,她许着她的愿望,一直以来的那两个小小的愿望:她的母亲能给她哪怕一丁点儿的温暖;她想要守护安心的幸福。
然后,她站起身来,退后坐到了第一排,她望着一直都在挣扎中的上帝,她一个人轻轻地说:我只有这两个愿望而已,只是这两个小小的愿望而已。
一直以来我都无所谓,只要你能帮我实现这两个愿望,我愿意付出一切,就算包括我的生命,就算让我成为使徒,承受这个丑陋的世界里所有的罪恶。
她指着那幅画,对着上帝说:我很乐意。
然后她静静地点着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感受着那刺眼的烟雾从口腔,喉咙,然后贯穿整个肺部,达到每一个肺泡。再慢慢吐出烟丝。烟丝慢慢从嘴角升起,慢慢升入这腐朽的空中,再慢慢盘旋,再慢慢消散,真的彻底消散点,融入到使徒们罪恶的灵魂里。
她感受着那苦涩的味道,味道苦,传到她的全身,每一寸肝肠。
忽然,她觉得难受,真的好难受,从身体到心的难受。
她感到她的心在抽搐,喉咙堵着那么多难以下咽的难过,她感到呼吸变得困难,她感到无边无际的无助。
她感到浩瀚如星宇的孤独正在向她涌来,要将她湮没。
——人在难过的时候,都会变得如蝴蝶般脆弱的不堪一击吧。
当从黑暗中,伸出一只手,轻轻抚过南希的苍白的脸颊,将她揽入怀中的时候,南希没有拒绝。
她靠在一个宽阔温暖的怀里,她以为这是一场幻觉。
北陵一直都待在教堂的那些角落里,看着这个女孩所做的一切,听着这个女孩所说的一切,看着这个女孩,看着她如浓墨般化不开的孤独,北陵突然想问问身前的那个无所不能的上帝:这个世界到底是有多么的滑稽可笑?
看着她,北陵忽然就像看到了自己,那个不愿意面对世俗而选择追寻落寞的孤独的旅行者。
那种感受,就像是流年里必然的偶遇。
——这是一场早已注定的宿命的相遇。
他轻轻抚着南希的背,用自己的体温为她化解这一场孤独,这个冰冷的孤独的天使。
南希终于从冰冷的荒原中醒来,她喘着粗气,不过这并不是如她所想的是一场幻觉,她真的伏在一个人的怀里,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的怀里。
她感到暖,感到他身上有淡淡的墨香,感到这个陌生人的身上充满了安全感。
只不过,她的意识在慢慢苏醒,然后,她在努力地挣扎着离开。
这些,都不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