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那天,肖国庆一直等到天黑后才与秋硕从辽叶河往七里坡走,皎洁的月光让整个山野变得格外的静寂,他要再一次找回走在月光下的山路上的那份记忆。他与李勇、永洁,还有冉广兴、蒋麻子不知多少次在这洒满月光的山路急驰,那股劲,那份情怀一直弥留在心底。
今夜,他走得没那么累,但走得却十分沉重,每一步都在心间震颤着回声。那回声,让他又置身在了那个激|情无限的年代,他低头环顾四野,这条山路啊,除多了几丛茅草,似乎啥都没有改变,他心里涌起难以名状的感怀与不安。
那天晚上,肖国庆将秋硕、秋菊叫到了面前,神情十分严肃地说:“硕儿、秋儿,干爹今天有件十分重要的事与你们商量,你俩要真心实意地回答干爹。”秋硕兄妹俩疑惑地望着他,不约而同地点着头“嗯”了一声。
肖国庆紧咬着嘴唇,顿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道:“现在你们都长大了,干爹也可以将有的事对你俩讲明了。我现在东临市的企业有了较好的收益,这些年来,支撑着干爹活下去,并为之努力的所谓事业,全靠辽叶河、七里坡的那份情感,在我人生最黑暗的日子里,是七里坡的人们在关心着我,牵挂着我,尤其是你们的妈妈,要不是她像娘一样地关照着我,也许我早已葬在竹岭农场的乱坟冈上了。”说着眼里就噙满了泪水。停了一会儿,他接着说:“现在,我决定将东临资产的收益拿出大部分来为七里坡、辽叶河修一条到县城的公路。当年老书记黄国忠离开时含着泪水对我说,辽叶河到县城多需要一条公路啊,他的话至今仍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里。同时,还要为辽叶河中学修建一栋教学楼,再就是重建雷祖庙小学。”说到这里肖国庆停了下来,目光灼然地望着兄妹俩。
只见秋硕与秋菊对视了一下,连连点头,秋硕那激动的神情难以言表,眼睛一下湿润了,双手紧紧地握住干爹的手,声音有些颤抖地说:“干爹,您太好了,您真的为七里坡的乡亲们造福了,我从心里感激您,干爹。”秋硕的眼里闪着泪花。
“我也是七里坡的孩子啊。”秋菊也激动得脸红红的,连连叫着干爹,她心里由衷地感激着干爹的决定。
肖国庆轻轻地点着头,微微地闭了一下眼睛,接着显得轻松地说:“再就是干爹准备将我在企业的股份给你们兄妹俩各一部分,待七里坡到县城的公路修通了,干爹就回来陪你们爸妈还有干娘、干爷爷一些日子,那边的事你兄妹俩就要多费点心了。”
“干爹,那不行,”秋硕马上表示了反对,“干爹呀,想起您这么多年来所受的艰难与折磨,就让我心里不好受,您南下打工创业就更不容易了。我赞同您回到辽叶河出钱修建公路和学校,但您的资产股份我与秋菊是不能接受的。”秋硕十分认真地说,语气中饱含着感激与沉重。
肖国庆淡淡地笑了笑,望着秋硕,神情严肃地说:“秋硕啊,干爹不是让你们去做商人,你的未来应该在高层次的知识或科技领域,你还要继续读博士甚至博士后,但是干爹将这些交给你兄妹俩后,心里才会踏实。你们有了这些东西可更放心地去创造事业。财富有时会害人,但它也会让人内心世界更加丰富、充实,为社会做出更大的贡献。干爹坚信,你兄妹俩属于后者。”
秋菊望着哥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红红的,眼神是那么的不安。
秋硕垂着头沉思了一会儿,慢慢地抬起头,眼睛潮湿了,神情凝重地说:“干爹,您现在需要找个人照顾您了,那么多的工作需要您去做,回到家里应该有个暖锅热灶了,您这样孤孤单单地生活让我们心里很难受也不放心的。”
肖国庆的眼睛一下泛着晶莹的光泽,秋硕的话让他心里悄然地升起一股温馨的暖意,他心底里那最脆弱的地方被秋硕击中了。
在他那深邃的心海中,只有他唯一的爱人可以畅游,那就是王永洁。虽然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忍痛与她分离了,而且他们现在天隔一方,可在他的心海里,她仍然、永远都是他的爱人和伴侣,那爱的海洋会永远属于她。
肖国庆沉默了好一阵,才缓缓地说:“干爹的心里除了你干娘,还能容得下另一个干娘吗?包括你,还能接受另一个干娘吗?”秋硕脸一下红到了脖子。
“干爹,只要她对您好,我们能接受。”秋菊在旁边急促地回答着,秋硕也随着点头“嗯”了一声。
肖国庆拉住秋硕的手:“你们别争了,就按干爹说的办吧。”
秋硕一下站了起来,语气十分恳切地说:“干爹,我们只同意一半,就是修公路,建学校,分股份的意见坚决不同意。干爹,您就尊重一次我们的意见吧,我们已是大人了。”秋硕的语气十分诚挚。
肖国庆也跟着站了起来,凝望了秋硕许久,说道:“好吧,尊重你们的意见,不过,我今天仍然告诉你们,那些东西最终还是你们的,等你找个时间去东临市看一看,完善一下公证手续,这些东西以后是属于你们的。”说罢,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我以后会回到七里坡来的,这里才是我的根啊,我最牵挂、最思念、最放不下的人都在这里,只有在这里,我的心就自然会得到安宁。”
秋硕一下与干爹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了,许久都没有松开。他只感到干爹的身子在轻轻地颤抖。
第二天,肖国庆将冉广兴、蒋麻子叫到了秀芝的土屋里,将修公路建学校的打算向他们详细地介绍了一番,蒋麻子乐得直拍大腿大声叫好:“国庆兄弟呀,你可真是咱们七里坡的贵人啊,当年为咱种桐子树,而今又为咱修公路,你今生今世对七里坡的好,人们永远不会忘记的。”
冉广兴泛着泪光跟着说:“国庆啊,有了一条公路,打工的孩子们回来也方便多了,蒋麻子说得实在,你真是咱七里坡的贵人,我和蒋麻子都已老了,帮不了大忙,可我和麻子会尽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他的话充满了真诚的感激之情。
肖国庆却微笑着说:“咱也不是啥贵人,只是能做到的事尽量为大伙做一做,当年也是你们和乡亲们帮了我们几个知青,才让我们一路走了过来,说实话,我从心里一直都很感激您们的关心。”肖国庆的语气十分低沉,但那诚挚之情让冉广兴和蒋麻子十分感动。自从肖国庆、李勇、王永洁来到辽叶河的七里坡,他们的命运就紧紧地融入这山乡里了。
接下来,肖国庆与秋硕一道去了乡政府谈修公路的事宜,乡政府的乡长和党委书记一听就喜上眉梢,将肖国庆像财神一样地迎到了会议室,侃侃而谈地介绍起辽叶河的情况。
肖国庆十分礼貌地讲了二十多年前就来到了辽叶河,对辽叶河的情况很熟悉。
当乡党委书记、乡长知道来者曾任过辽叶河公社副主任时,都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但肖国庆出资修建公路的义举也让他们深受感动。
当肖国庆讲到当年老书记黄国忠的期盼时,书记和乡长都显得愧疚地垂下了头,因为这也是历任书记的期盼。他们握着肖国庆的手,眼里溢满了感激之情。
肖国庆与秋硕为修建公路的事还跑到了县政府,他们都非常高兴,也更欢迎肖国庆投资为偏远山区修建公路。可最后遇到了用地障碍。
土地部门说修路所占土地都属于农民承包地,要占用这些土地须与农民协商征用,而且征地工作至少需要半年以上才能完成。
肖国庆无语了,他郁郁沉沉地与秋硕回到了七里坡,把冉广兴、蒋麻子找了来,说了修建公路手续的事。
冉广兴、蒋麻子立即主动请缨,让肖国庆将修建公路征地等手续的事交给他们。肖国庆为辽叶河的乡亲们做了一件大好事,他们也正想为肖国庆分担一下,为修路出一把力,于是他俩十分高兴地接受了这项差事。
肖国庆安排妥当后,带着秋硕、秋菊回东临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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