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话之时,也正是戚嬷嬷向郑玄通招手的同时,宁胜天门中唔了一声,立即以「传音入密」向郑玄通道:“郑香主,注意和老婆子动手之时,不可和她对掌。”
郑玄通心知教主一身功夫高不可测,也许已经看出对方来历,才要自己不可和他对掌,也以「传音入密」说道:“属下省得。”一面举步走下石阶,迎着戚嬷嬷大笑道:“郑某果然没有看走眼,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高人,连两位小姑娘都有极高的身手,郑某自然非向老婆婆讨教几手不可了。”随着话声,呛的一声撤出四尺长的一柄黑色阔剑,目注戚嬷嬷问道:“不知老婆婆使的是什么兵刃?”
他是听了教主的嘱咐,才撤出剑来的,不然,他外号黑煞神,以「黑煞掌」驰名江湖,自然非用掌不可,岂肯一下场就用兵刃?戚嬷嬷眨着一双三角眼,双手一摊,呷呷尖笑道:“老婆子一向从不使用兵刃,这双手就是老婆子的兵刃了,你只管使剑,老婆子就以双手奉陪。”
郑玄通心中暗道:看来她掌上果然另有名堂,一面说道:“那就请吧。”
戚嬷嬷尖笑道:“老婆子是这座宅院的人,总算是主,主让客先,自该山你先出招,不过……”
郑玄通看她拖长语气,没住下说,忍不住问道:“不过什么?”
戚嬷嬷道:“是你要和老婆子动手的,对不?”
郑玄通道:“不错。”
戚嬷嬷道:“你要相老婆子动手的目的,究竟为了什么?是要咱们分个胜负?还是生死相搏。”
郑玄通不觉一怔,忙道:“老婆婆言重了,郑重和你并无过节可言,怎么会是生死相搏?”
戚嬷嬷呷呷尖笑道:“那是你对老婆子起了怀疑,照看看我武功路数了?那好,你要和老婆子打多少招?”
郑玄通被她一口道破,心中暗道:这婆子果然不简单,一面含笑道:“在下悉凭老婆婆划道。”
戚嬷嬷道:“十招不多,二十招不少。老婆子已经出来了一会,万一小姐找起我来该怎么办?所以老婆子的意思,咱们就以二十招为限,不知你认为够不够?”
郑玄通心想:我本意就是要看看你路数,有二十招,应该够了。心念一动,颔首道:“好吧,客随主便,老婆婆既然说出二十招,那就二十招好了。”
戚嬷嬷道:“你现在可以发招了。”
郑玄通手中阔剑缓缓举起,喝道:“在下那就不客气了。”喝声出口,阔剑业已缓缓刺出。说他「缓」,缓的其实是出手的手势而已,阔剑一经出手,突然间就变得如同电光一掣,斜刺戚嬷嬷之左臂。
“来得好。”戚嬷嬷尖沙声音喝着好,上身轻轻一侧,一道乌黑剑光贴着她肩头刺过,一下就避开了郑玄通的一剑。
黑煞神郑玄通以「黑煞掌」成名;但他在这支黑煞剑上,也有精湛的造诣,先前两场,三绝手娄通和催命符柴一桂在二个小丫鬟手下没走出三招,他心中早有戒心,这出手一剑岂会如此简单?凭人家上身一侧,就能轻易躲闪得开?
但郑玄通一剑出手,就刺了个空,忽然感到自己这一剑暗藏的几个变化,经对方上身一侧,忽然用老了,所有变化,再也使不出来。心中不由蓦然一怔,显而易见,对方这上身一侧之际,也同样隐藏了几个变化,才会使自己的剑招变化,无从发挥,口中沉喝—声:“好身法。”
他这句「好身法」,虽似称赞对方,但也是向教主暗中报告,这戚嬷嬷的身法十分特殊,好让苍龙宁胜天注意她的身法。喝声出口,剑势突发,一柄四尺长的乌黑阔剑,剑光重叠挥出,宛如一片乌云,渐渐蔓延开来,几乎扩及一丈,大有风起云涌,月色无光,四周尽是他凛冽的剑风,把戚嬷嬷一个人影,困在他重重剑影之中。
戚嬷嬷说过,她这双手就是兵刃,但她忽略了一点,那玄通这柄阔剑,足有四尺来长,人家可以在和你相距四尺来远,就刺得到你身上,你双手无法加长,相距四尺,就连人家衣角都够不上。现在郑玄通一剑紧过一剑,使得绵密有如天罗,你根本近不得身去,但戚嬷嬷虽被困在一片乌云般的剑光之中,一支支来去如电的乌黑剑光,只是像穿梭般在她身前身后,身左身右,打闪似的飞掠而过,竟然一记也刺不到她的身上。
郑玄通凝足目力看去,但见戚嬷嬷一个人窜来窜去,只是在剑光中打转,双脚腾挪移动,上身左右摇摆,前后左右不出三步,但却迥旋自如,自己密如天罗的「黑煞剑法」,几乎没有一剑不是擦着她身子而过,也几乎剑剑都落了空,心头不禁大为震惊,暗暗忖道:这老婆子使的莫非是「大挪移身法」?
就在大家目光全注意在戚嬷嬷避剑身法之际,忽听一个娇脆的声音叫道:“戚嬷嬷。”这声音在大家全神贯注之际,听来特别显得又娇又柔,十分甜美。
“啊。”戚嬷嬷失声道:“会是小姐来了。”
“啪。”这是两只手掌合拍的声音,但这声「啪」听到大家耳中,漫天乌云般的剑光,随着倏然而灭,等大家注目看去,郑玄通四尺阔剑,剑尖已被戚嬷嬷介冉双掌之中,莫想挣动分毫。
不,她朝郑玄通呷呷一笑道:“小姐来啦,咱们不用比了。”双掌一收,放开阔剑,就慌慌忙忙的一个转身,朝左首长廊躬着身道:“老婆子该死,没想到会惊动了小姐。”
郑玄通在挥剑如风之际,根本没看清楚自己阔剑是如何被戚嬷嬷双掌合住的?对方这双掌一合,陡觉从剑身上传来一股阴气,蔓延极速,迅即遁腕而臂,直上肩头,双手立感酸软无力。差幸她很快就放开了合拢的双掌,阔剑才不至于当场坠地,心头暗暗惊骇不止,忖道:“她练的会是什么阴功?竟有如此厉害,无怪教主要叮嘱自己不可和她对掌了。”
郑玄通、柴一桂、娄通三人,和大厅上的众人,此时所有目光几乎都集中到从左首长廊出来的四人身上。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绿衣小鬃,她们年龄和秋香、冬香差不多,也同样生得眉目如画,身材苗条。从秋香、冬香两人的名字,就可以推想得到这两个绿衣小鬟敢情是春香和夏香了,她们手中各自提着两盏六角宫灯,款款走出。
两个小鬟后面,则是一个一身白色衣裙的少女,长发披肩,长裙曳地,在两盏宫灯照明之下,生得眉如春山、目若秋水,一张鹅蛋脸,一点浅红樱唇,看年龄不过二十来岁,却冷艳无双,容光照人。说她是大家闺秀,果然当之无愧,但却使人感到一般大家闺秀所没有的英气。
白衣少女后面紧跟着一个七十来岁的老苍头,一身蓝布衣褂,头上盘着花白小辫,腰背微弯。这人只有黑煞神郑玄通认识,他就是这座大宅院的管家王老爹,郑玄通就是跟他商借这座大宅院的人。任你厅上众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也看不出这大宅院的主人——「小姐」,究竟会不会武?究是什么来历?他们连已经和郑玄通三人动过手的戚嬷嬷、秋香、冬香,都没看出武功路数来。
戚嬷嬷话声甫落,忽然看到跟着小姐身后走出来的王老爹,这下气可大了,腰杆一挺,瞪着三角眼,呷呷尖笑道:“好哇,王老头,原来小姐是你去搬来的,你擅作主张,把大厅借给外人,还可以说是弄几文外快,你不向小姐禀告一声,至少也该和老婆子我说上一声,也不至于发生刚才这场误会了。你看到老婆子和人家起了冲突,总该现身说说清楚,你却居然赶进去惊动小姐,你说该死不该死?”这话听到厅上众人耳中,心知她方才说的不假,这白衣少女,果然是住在后花园的「小姐」了。
王老爹连忙拱着双手,连连陪笑道:“戚嬷嬷,这是你错怪小老儿了,你戚嬷嬷刚才在气头上,小老儿就是想劝你几句,只怕也劝止不住,双方都亮了兵刃,小老儿有几个脑袋,敢说你老,所以……所以只好进去禀告小姐,你老爹只有小姐才劝止得住……”
白衣少女没待王老爹说完,就接着娇声说道:“戚嬷嬷,王老爹说得不错,你老和人家发生了误会,他怎么劝得住你?所以我急忙赶了出来,不管怎样,人家总是跟王老爹商借过的,来者是客,我们总不能得罪了客人,你说是不?”她语声娇柔,听来十分悦耳。
戚嬷嬷连忙陪笑道:“小姐说的,当然是对的了,老婆子就是因为咱们是主人,所以……呷呷,只是点到为止。”她和秋香、冬香三人,确实只是点到为止,并未伤人。
白衣少女朝王老爹娇柔的问道:“王老爹,你说跟咱们借房子的,是一位大大有名的人,他是谁呢?”
王老爹忙道:“回小姐,他就是神灯教的首席香主郑玄通郑大侠,他说跟咱们商借前厅,是因为他们教主要在这里宴客。”
“嗯。”白衣少女轻嗯一声,问道:“哪一位是郑大侠呢?”
到了此时,郑玄通不得不出声了,举步走上,抱抱拳道:“在下就是郑玄通,方才和戚嬷嬷事出误会,惊动小姐,真是不好意思。”
白衣少女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朝郑玄通投来,一面还礼道:“原来是郑大侠,小女子失敬了,郑大侠诸位光临寒舍,这是寒舍的荣幸,只不知贵教主来了没有?小女子可以拜识贵教主吗?”她语声娇柔,说来婉转,使人有无法拒绝的力量。
郑玄通含笑道:“小姐好说,敝教主正在厅上,容郑某先容,只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楚。”白衣少女点点头道:“那就有劳郑大侠了。”她只说姓楚,不肯说出名字来,大家闺秀的闺名,岂是随便可以告诉人家的。
郑玄通心中暗道:此女看去娇柔,说话倒是老练得很,一面拱拱手道:“楚姑娘请稍候。”
举步走入大厅,朝宁胜天拱拱手道:“教主大概都听见了,这白衣女子自称姓楚,要见教主,不知教主意下如何?”
宁胜天微微一笑道:“咱们借用人家的前厅,她是这里的主人,以礼求见,老夫能不见她吗?”
郑玄通道:“那么属下就去把她请来。”
“唔……哦……”宁胜天忽然低哦一声,问道:“郑香主方才和戚嬷嬷动手,可曾看出她的路数来了?”
“属下惭愧。”郑玄通道:“属下和她放手抢攻了十数招之多,依然没有看出她的路数来,不过她被属下逼攻之际,避剑身法,极似「大挪移身法」,最后属下阔剑被她双掌合住,似有一股阴气循剑渗入属下双臂,一时之间,几乎力道尽失,与传说中的「借物传阴」颇相近似,属下愚鲁,不知这一猜测是与不是,不敢证实。”
“唔。”宁胜天听得心头暗暗一震,「大挪移身法」和「借物传阴」,岂不都是沉阒已久,昔年从西域传人的魔教武叻?郑玄通这话明明暗示戚嬷嬷是魔教中人了,一面微微颔首,挥手道:“你去请她进来。”
郑玄通答应一声,躬身退出,走到阶前,拱拱手道:“敝教主有请,楚姑娘请进。”
白衣少女一只纤纤玉手扶在春香肩上,莲步细碎,拾级走上石阶,她一走,戚嬷嬷立即跟着走上,夏香、秋香、冬香也相随走上,她们本来是她的侍女,郑玄通自然不好拦阻。老管家王老爹却颇识大体,独自在阶下留了下来。神灯教有二位香主催命符柴一桂、三绝手娄通站在阶上,四名武士站在阶下,黑煞神郑玄通引着白衣少女走入大厅。
苍龙宁胜天已从主位站了起来,呵呵笑道:“今晚老夫奉假贵府,接待几个朋友,不想惊动了主人,老朽深以为歉,还望楚姑娘多事包涵。”
白衣少女回头朝郑玄通问道:“郑大侠,这位就是贵教教主吗?”
郑玄通连忙点头道:“正是。”
白衣少女敛衽一礼,说道:“小女子何幸,得能拜识教主。”
宁胜天抬手肃客道:“楚姑娘不嫌简慢,就请上坐。”
白衣少女一双盈盈秋水掠过在座众人,娇柔的道:“教主这几位贵友,都是年长前辈,小女子怎敢高踞首席?这个小女子万万不敢,再说今晚虽是教主宴客,但小女子总是地主,论年龄,论宾主,小女子都该坐在下首才对。”说着回头吩咐道:“夏香,你把椅子搬到下首来。”秋香不待吩咐,把一副干净的杯筷也搬到了下首。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道:“教主,诸位前辈快请坐下。”她自己也在下首的椅上落坐。
宁胜天呵呵一笑道:“楚姑娘这般客气,老夫只好不和你客气了。”一名神灯教武士手执银壶,正待给白衣少女斟酒。
白衣少女吩咐道:“还是你来斟酒吧。”
秋香答应一声,朝那武士嫣然一笑道:“我家小姐要我斟酒,你把酒壶交给我吧。”双手从那武士手中接过酒壶,给白衣少女面前斟满了酒。
白衣少女盈盈站起,说道:“小女子借花献佛,对教主聊表敬意。”况完举杯就唇轻轻喝了一口。
宁胜天笑道:“这杯应该是老夫谢主人的。”一口把酒喝干了。
白衣少女清澈的大眼一转,娇声说道:“教主这几位贵宾,你还没给小女子引见呢。”
宁胜天心中暗道:此女谈吐不俗,但绝非官宦人家的闺秀,看来她是有意探听咱们虚实来的了。闻言呵呵一笑道:“不是楚姑娘说,老夫差点忘了,今晚楚姑娘是地主身份,老夫自该给姑娘引见。”接着就替八卦门封居易、武功门崔介夫、形意门金廷赞、少林智通大师、黄山万青峰等人,一一引介了。
白衣少女惊啊一声,喜形于色的道:“原来教主今晚宴客,席上都是当代武林名人,小女子也曾听戚嬷嬷说过黄山世家,原来这位就是黄山万松山庄的万庄主。”
戚嬷嬷就站在她身后,呷呷尖笑道:“小姐,老婆子也和你说过皖西三侠,你怎地忘了?”
白衣少女道:“我记得小时候嬷嬷和我说过皖西三侠的故事,我几时忘了?”
戚嬷嬷尖笑道:“那么小姐就该知道金掌门人、封掌门人、崔掌门人三位,他们就是皖西三侠的师兄。”
白衣少女双眉舒展,欣然道:“真的。”
戚嬷嬷又道:“还有这位老师傅,还是少林寺的高僧。”
智通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女施主过奖了,老衲怎敢当得高僧二字?”
白衣少女又站起身,举杯说道:“诸位前辈大侠,光降寒舍,这是寒舍无上光荣,小女子一向不会喝酒,但为了对诸位前辈的敬意,小女子干了这一杯。”说完,果然举杯一饮而尽。
万青峰、封居易等人,看她干了,也只好各自干了一杯。只有智通大师是出家人,以茶代洒,也把面前的一杯茶干了。秋香不待吩咐,手捧洒壶,立即给大家面前斟满了酒。白衣少女站起身,朝众人裣衽一礼,说道:“小女子今晚得识这许多当代高人,实是毕生之荣,小女子多有打扰,谢谢教主,也谢谢诸位前辈大侠,小女子告退了。”
宁胜天含笑道:“楚姑娘怎不多坐一会?”
白衣少女喝了一小杯酒,已是玉颜泛红,艳若桃花,娇柔的道:“这一杯酒,已使小女子不胜酒力了,诸位慢慢用吧,恕小女子失陪了。”说完,又是裣衽一礼,一手扶着春香,转身往外行去。
秋香听说小姐要走,赶紧把酒壶还给方才给大家斟酒的那名武士,低声道:“小姐要走啦,酒壶还给你,谢谢你了。”跟着戚嬷嬷身后就走。
宁胜天目送白衣少女一行人走出大厅,不觉浓眉微拢,沉哼道:“咱们都是数十年老江湖,今晚却竟然栽在一个小女孩的手里,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咱们半点也奈何她不得。”
万青峰含笑道:“岂仅半点奈何她不得?连此女究竟是何来历,都一无所得。”
宁胜天一手捋须,微微一笑道:“此女来历,兄弟虽然不敢确定,但八九不离十,大概也差不多了。”
崔介夫睁大双目,奇道:“宁老哥看出来了,她是何来历?”
宁胜天道:“崔兄看她穿的衣裙,是什么颜色?”
崔介夫道:“白色。”
宁胜天笑道:“江湖上有那些人穿白衣的?”
万青峰听得耸然动容道:“宁老哥认为此女是……”
宁胜天不待他说出口,就拦着笑道:“看来万大先生也想到了。”
万青峰道:“只是……”
宁胜天道:“错不了,方才郑香主和戚嬷嬷动手,发现她的避剑身法,极似「大挪移身法」,后来阔剑被她双掌合住,就有一股阴气由剑身传人掌心,循臂而上……”
智通大师蓦然睁目道:“会是「借物传阴』?”
万青峰双目精光陡射,凝重的道:“果然如此,那么方才就该把她留下,说不定皖西三侠等人的失踪,也是她们弄的玄虚了。”
宁胜天笑了笑道:“方才她口口声声以地主自居,以礼求见,敬酒之后告退,咱们抓不到他的证据,又能对她如何?”
封居易翟然道:“如此说来,她们最先出现两个丫头,再来一个戚嬷嬷,此女到最后才露脸,这一切,看来极似偶然发生之事,其实很可能是经过一场安排的了。”
崔介夫道:“封兄推想虽是不错:但她们如此安排,目的又何在呢?”
万青峰翟然道:“诸位道兄快运气试试,可有什么不对之处?”
智通大师道:“万庄主的意思,认为她们做了什么手脚不成?”
万青峰道:“如若没有什么图谋,她们何用煞费周章,要来和我们见面?方才明明有神灯教的弟兄斟酒,何用再要那丫头替咱们斟酒?”
宁胜天脸色微变,口中唔了一声,点头道:“方老哥这顾虑极是,咱们还是小心一二的好。”大家经他一说,就各自凝坐不动,运气检查。过了不多一会,宁胜天长长吁了口气,首先睁开眼来,智通大师跟着睁开眼睛。
宁胜天问道:“大师感觉如何?”
智通大师合掌道:“老衲检查不出有何异样。”
宁胜天道:“兄弟也没有什么。”他们说话之时,万青峰、封居易、崔介夫、金赞廷四人也各自运功检查完毕,并无异样。
万青峰道:“如此就好,没有事故,大家就可以安心了。”口里虽然这样说着,心中总是疑惑莫释,那姓楚的姑娘,分明有意来觑伺自己几人行动,绝非这座大宅的小姐,她此举必有用意。
宁胜天看他沉吟不语,不觉笑道:“万老哥可是还有什么怀疑吗?”
万青峰抬目道:“兄弟虽然测不透其中缘故,但总觉此女绝不是这座大宅的女公子,她这番举动,必有目的。”
“哈哈。”宁胜天长笑一声道:“英雄所见略同,这一点兄弟早就看出来了,方才已命郑玄通暗中通知敖六,跟踪她们身后,查看后园情形,大概不需多久,就可回来了。”
崔介夫道:“宁教主果然不愧是一教之主,处事慎密,这一着棋下得不错。”
宁胜天得意一笑道:“要你崔掌门人口中称赞一句,真不容易,诸位是名门正派,只要继承前人基业,站稳脚步就行,兄弟领导敝教,要在江湖立足,就得天天都为生存奋斗,一步走错,就会满盘皆输,没有你存身之地,所以每一件事,都非得用点心机不可。”
崔介夫笑道:“你牢骚又来了。”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合掌道:“宁老施主说的也确是实情。”
正说之间,只见黑煞神郑玄通匆匆走入,朝宁胜天行了一礼,说道:“启禀教主,方才属下奉教主之命,要敖香主跟踪那姓楚的女子,往后园探视,属下怕敖香主一人前往,无人接应,所以擅自作主,请柴、娄二位香主随后接应……”
神灯教四大香主,各有一身特殊武功,平常有一位香主,已足够应付,但今晚情形和平常不同,郑玄通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婆子手下,柴一桂、娄通更是阴沟里翻船,败在人家两个十六七岁的小丫鬟手下,因此平日目空四海的郑玄通也小心起来,暗中跟踪人家,还加派了两位香主。
宁胜天颔首道:“很好。”
郑玄通等教主点了头,接着又道:“回教主,敖香主等三人进去了已有一刻时光,仍然毫无消息传来,只怕发生了什么意外,属下是否要进去瞧瞧?”
封居易道:“宁老哥,依兄弟之见不如大家一起去,这姓楚的女子如果确是魔教余孽,对方说不定有备而来,可能还是一个陷阱,进去的人手少了,岂不正好个别给她们吃掉?”
宁胜天点头道:“好,我们就一起进去,方才没把她留下,这回非逼她显出原形来不可。”他因手下三大香主久无消息,心头也不禁感到气恼。话声一落,手拄龙头杖,呼的站起身来。
万青峰跟着站起,说道:“不错,她来觑伺了咱们的虚实,咱们也该把她底牌揭开看看。”
智通大师因对方乃是女流之辈,在没有证据可以证实她不是这座大宅的女主人之前,冒然在深夜去探看人家香闺,总觉于理有亏,但宁胜天、万青峰两人已经站了起来,何况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说得也对,如果人手去少了,万一对方布下陷阱,去一个失陷一个,也不是办法。心念转动,只得跟着大家站起,不好加以反对。
宁胜天眼看大家都同意了,这就拱拱手道:“诸位道兄,敝教已有三名香主跟踪进去,也许一路都留下了记号,因此兄弟就不和诸位客气,今晚就由敝教打个头阵,兄弟有僭了。”说完,左手一抬,朝郑玄通道:“郑香主,你带路。”
郑玄通答应一声,举步走在前面,接着是苍龙宁胜天、万青峰、智通大师,然后是三位掌门人——八卦门封居易、形意门金赞廷、武功门崔介夫。郑玄通走出大厅,就朝神灯教的八名武士吩咐道:“你们留在这里,不用跟来。”八名武士躬身应「是」。
智通大师也要慧因、慧果两人留在厅前。郑玄通就走在前面给大家领路,一行人由左首长廊穿行,一路往里行去就已穿过三进院落,来至大宅后院,迎面—道围墙,挡住去路。中间一个圆洞内,紧闭着两扇朱漆剥落的木门,门上有一扁形横额,用清水砖镌成的四个楷书:“别有洞天。”由此可见这圆洞门外,就是这座大宅的后花园了。
郑玄通脚下一停,回身说道:“教主请在这里稍候,容属下进去把门打开了。”
“不用。”宁胜天一挥手道:“咱们既是探看虚实来的,自以不惊动对方最好。”
郑玄通躬身道:“属下那就先越墙进去。”宁胜天朝他挥了挥手。郑玄通身为神灯教首席香主,今晚被戚嬷嬷双手合住阔剑,感到十分窝囊,此时当着大家面前,自然要露上一手,他连足也没点,吸了口气,身形就直拔而起,越过围墙,往里飞落。
宁胜天一手捋髯,脸上微含笑容,回身道:“诸位道兄,出了围墙,就进入后花园了,咱们能够不露形迹,自以不露形迹为是,因此进入后花园之后,最好各自隐蔽身形,或者每人保持一段距离,那么如果一旦发生情况,也有迥旋之地,还有一点,就是不论任何一位,被对方发现,动起手来,如非情况不利,必须加以支援,其余的人就不用全数露面,不知诸位道兄以为如何?”
万青峰道:“宁老哥说的极是,咱们就这么办好了。”
宁胜天不再多说,他连气都没吸一口,只是右手微一用力,一道人形恍如灰鹤凌空,一闪而逝。他身后五人也各自相继扑起,越过围墙,飘落圆洞门外。圆洞门外,是一片空地,本来铺有石板,如今石板缝间,都长满了没胫青草。
即此一点,那姓楚的女子假冒此宅女公子,说是一向住在后花园,就不对了,有人居住,岂会任由青草丛生,不加拔除的?空地迎面,就有一座石砌假山,像屏风般挡住去路。如果是游园的人,就该从假山洞中曲折穿行而人,但大家可不是游园来的。
宁胜天等众人飞落,左手打了个手势,就朝假山右首一片树林间闪去,万青峰等人立即跟着他向右掠去。这片树林并不深,只是遮挡进入园来的人视线而已,穿过树林,眼前就出现了一条宽阔的石板路,石板缝间,当然也丛生了青草。
入园之初,因为有假山挡路,现在视线顿形开朗,到处都有参天古树,和暗影中矗立的楼台亭树,一望而知这座后花园占地极广。大家远远的跟在苍龙宁胜天的身后,并没看到郑玄通,敢情他(郑玄通)已经发现了门神敖六留下来的记号,是以并无多大耽搁,一直往前走去,有时舍了大路,转入小径,有时又从小径转出,已经换了另一条石板路,黑夜之间大家反正一个跟一个的傍花随柳而行。
虽然时在黑夜,又是曲折穿行;但大家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心里有着一个概念,那就是自己等人这一路所经方向,是朝后花园的东北方行去。现在几乎已穿越过三分之二的地方了,依然并没见到门神敖六等三人的踪影。
正行之间,万青峰突然听到前面的苍龙宁胜天以「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青峰兄注意了,前面一座楼宇已有灯光,你通知后面的人,保持警觉,咱们要从右首一排花树绕过去。”
万青峰也以「传音入密」说了声:“兄弟省得。”一面再以「传音入密」通知身后的智通大师,要他依次告诉身后的人,说完,就迅疾移动身形,朝前掠去。
果然在他掠到方才宁胜天住足之处,就看到左首十数丈外的一座楼宇上,透出明亮的灯光。不,楼宇前面,也有灯光。他遁着右首一排一人来高的花树,掩护身形,掠了过去。这排花树,有如一道围墙,把这座楼宇围成了圈,和外界隔绝。由郑玄通领路的一行人,如今全已到了楼宇的右侧。
因为楼宇正面,是一条青石铺成的道路,右首这排花树就到道路有首为止,中间就形成一个缺口,左首花树,从道路左首开始,向左围去。就因为中间有一个两丈开阔的缺口,大家就不好过去。不能过去的原因,是楼宇前面此刻灯火通明,如果有人横越过去,就会给楼宇中人发现了。
楼宇前面的石阶上,正有两个苗条人影,一左一右站在那里,这两人正是姓楚的娘的两个侍女,秋香和冬香。郑玄通等七人,此刻已经各自藉着花树隐蔽好身形。夜间行动,确实有一个好处,四周一片漆黑,固然可以隐藏得住,越是有灯光的地方,灯光越亮,没有灯光的地方,就越显得黝黑。
宁胜天眼看一路行来,都有神灯教的暗记,但快要接近楼宇,记号就不见了,由此可见敖六等三人并未被对方发现,但这三个人呢?他们如在附近,一定会发现自己等人也赶来了,自然会悄悄过来,向自己报告的,但却始终不见他们的影子,如果说他们已被对方制住,这也不可能,一路行来,并无半点打斗痕迹。
心中想着,一面也凝目打量着这座楼宇。一排三间楼宇,由花树围成一道围墙,前面有一片用青石板铺成的小院落。中间一间两扇朱漆门敞开着,里面也隐隐有灯光进出,楼上一排花格子窗上,也透射出明亮的灯光。此刻已快是二更天了,她们楼宇上下,灯火通明,究竟有什么事呢?
万青峰以「传音入密」说道:“宁老哥,她们今晚好像有事。”
宁胜天也以「传音入密」答道:“看来此女果然神秘得很。”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只见一条人影从石板路上奔行而来。郑玄通一眼认出这人正是王老爹,方才他还弯腰驼背,一副龙钟老态,连路都走不动,现在,他腰还是弯的,背也依然驼着,但脚下却轻快无比的一路奔行而来。
到了楼宇前面,只听他大声说道:“秋香、冬香,快去禀报小姐,老夫人快要到了,此刻离国内已经不过半里光景,快叫小姐出去迎接。”这话他说的极响,隐身在花树外面暗处的七人几乎全可以听到。
宁胜天朝相距不远的万青峰互望一眼,意思是说:“原来楼宇中的灯火辉煌,是在等候「老夫人」,只不知这「老夫人」是什么人?”
秋香「啊」了一声急忙讲道:“冬香,你守在这里,我去禀报小姐。”说完,一个转身,急步朝里奔了过去。
不多一会,从门中像一阵风般奔出来的是戚嬷嬷,她一眼看到王老爹,就尖声说道:“王老头,你说老夫人已经到了半里外了?来的还有谁?”
王老爹道:“小老儿只在轿前给老夫人请了个安,就急着进来向小姐禀报,随行的还有些什么人,小老儿没看清楚。”
戚嬷嬷哼了—声道:“人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你王老头一大把年纪,还毛毛躁躁的,连老夫人随行的人都没有看清楚,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王老爹不服气的道:“戚嬷嬷,你这话就不对了,小老儿是奉命去接老夫人的,在轿前请了个安,老夫人就叫小老儿回来,别说小老儿,就是你戚嬷嬷,敢在老夫人面前东张西望,去看随行的人?”
戚嬷嬷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呷呷尖笑着道:“老夫人来了就好,老婆子就是担心着小姐的安危,今晚前厅那些人,一看都不是好相识,神灯教的苍龙宁胜天,就是个半白半黑的路数,还有黄山世家的万青峰,沽名钓誉,自命正派,其实他心里有鬼,又有谁知道?
还有像封居易、金赞廷、崔介夫这些混球,自以为是一派掌门人,还不是被宁胜天、万青峰两人狼狈为奸,牵着鼻子走?他们今天找上门来,显然是不怀好意,你王老头只贪图人家几两银子,就答应把前厅借给人家,真是引鬼上门,若不是老夫人赶巧会在今晚赶来,咱们今晚只好轮流守夜,谁也休想闭上眼皮睡觉。”她这番话,是在数落王老爹,但听到宁胜天等人的耳中,当真是指着光头骂贼秃,把大家骂惨了。但此时此地,纵然听到她指名道姓的骂着,你又能怎样?
这时一身白衣的楚姑娘已由大门中绰约走出,娇声说道:“娘离这里不过半里路了,我们快些出去了。”
戚嬷嬷尖笑道:“老婆子就是在等小姐咯,小姐出来了,咱们就得快点走了。”一面朝王老爹道:“你还不走在前面领路?”王老爹答应一声,立即抢在前面朝外就走。
戚嬷嬷跟在王老爹身后,楚琬娘只带了秋香一个丫鬟,跟着戚嬷嬷走去。冬香依然站在门口的石阶上。春香和夏香没跟楚姑娘出来,那是在屋中忙着了。「老夫人」回来,她们自然要收拾收拾,也许正在烧火烹茶,或是在做宵夜也说不定。
宁胜天目光抡动,因为自己等人,刚才隐蔽身形,是面对楼宇隐伏的,如今形势有了改变,楚姑娘等人出去迎接「老夫人」,待回她们是从背后的石板路来的,那么自己等人就隐蔽不住了。
他相度地形,暗中以「传音入密」通知每一个人,选择地形,各自先找可以隐蔽身形的有利角度,隐住身子,以逸待劳,静等「老夫人」来了,再作计较,一面又以「传音入密」指示黑煞神郑玄通,趁这段时间,去找寻敖六等三人的下落。郑玄通点点头,身形一晃而没。
过了约莫顿饭工夫,只见郑玄通闪了过来,朝宁胜天低声说道:“属下在四周找寻了一遍,不见三人踪影,方才潜入楼宇,也只看到春香、夏香二人正在忙着,似乎也不像被她们所制……”
宁胜天一怔道:“那么柴香主等三人又会到那里去了呢?”
玄通道:“属下也正觉奇怪,他们有三个人,纵或遇上意外,也应该有留下记号的时间,怎会平空就失踪……”
宁胜天心中不觉一动,突然低喝:“有人来了,你快隐藏好身子。”
郑玄通深知教主内功精深,自己虽还听不到什么,还是丝毫不敢怠慢,迅快身形一伏,过没多久,耳中也已听到一阵轻快的脚少,从远处传来。武功一道,就是这样有不得丝毫之差,譬如你老远可以听到人家的脚步声,就可先行隐藏起来。
反之,人家如果先听到你的声音,你纵然隐蔽得最好,人家也可以测知你隐藏的方向。这一行人中如论内功修为,当推苍龙宁胜天第一,就是少林智通大师也有所不及。
五丈开外,终于有了灯光。那是八名绿衣少女四前四后簇拥着一顶软轿,健步行来,每人手上,都提着一盏灯,是以刚从前面一条石板路上出现,就使人有灯火明亮之感。前面的四个绿衣少女后面,就是腰背微弯的王老爹,他身后跟着三个人,赫然是失踪的神灯教三大香主催命符柴一桂、三绝手娄通、门神敖六。只要看他们神除分明|茓道受制,走得不大自然。
三人后面则是马脸、个子高大的戚嬷嬷,稍后是一手扶在秋香肩头,款款如凌波仙子的白衣少女——楚姑娘,然后又是一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少妇护轿而行。轿是一顶黑色软轿,由四个大脚婆子抢着,轿上有帘,纱帘低垂,看不清坐着的是什么人,但不用说准是「老夫人」了。轿后又是四名绿衣少女,提灯随轿而行。
宁胜天看得目芒飞动,暗暗哼了一声:“柴一桂他们果然落在人家手中了。”这一行人来得极快,不过转眼工夫,已经来至楼宇前面的花树缺口处了。
宁胜天因轿中的「老夫人」尚未露面,暗中叮嘱郑玄通不可轻举妄动。软轿到了楼宇前面,四个抬轿的大脚婆方自一停。戚嬷嬷就抢到轿前,躬着身尖声道:“启禀老夫人,请下轿了。”
轿中「老夫人」只轻「唔」了声,站在轿右的绿衣少女脆声道:“老夫人,刚才拿下的三个刺客,要如何发落呢?”柴一桂三人,竟然成了「刺客」。
老夫人又轻唔了声,说道:“戚嬷嬷不是说认识他们吗?这三人是何来历?”
戚嬷嬷忙道:“回夫人,这三名刺客是神灯教的三名香主,手提旱烟管的驼子叫催命符柴一桂,这中等身材叫三绝手娄通,这紫脸虬髯的叫门神敖六……”
“唔。”老夫人在轿中缓缓说道:“只要听他们外号,就不像是什么好人。”她话声和缓,真像一位慈蔼的老夫人。
“老夫人说得是。”戚嬷嬷连忙陪笑道:“神灯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路数,江湖上人,多半和强盗也差不了多少。”宁胜天听得暗暗怒恼,却没有作声。
老夫人道:“宓副总管,放了他们,以后要他们好好做人,不可再沦入匪类了。”这话听到宁胜天耳中,真有些啼笑皆非。
戚嬷嬷呷呷谄笑道:“老夫人真是菩萨心肠。”
绿衣少妇躬身道:“属下遵命。”直起身,格的一声脆笑,娇声说道:“柴一桂、娄通、敖六你们听着,老夫人长斋礼佛,慈悲为怀,放你们回去,不过要你们从今以后,重新做人,不可再沦为匪类,你们还不快去谢过老夫人,去吧。”说到最后一字,右手轻轻抬了一下,她拍手的姿势十分优美,也甚是轻柔,也只有宁胜天等人正在注意她说话,才看得清楚,她这一娇柔抬手动作,应该不像是解|茓,但柴一桂等三人却立时能够行动了。
这可看得隐身花树暗处的几人不觉暗暗一怔,大家心中不期而然的升起一丝疑念:“这是什么解|茓手法?”可见大家虽看清她的抬手动作,却没看出她的解|茓手法来。柴一桂、娄通、敖六三人,身为神灯教四大香主,在江湖上可算得极负盛名的人,照说被人家视作「刺客」,又要他们从今以后重新做人,不可再沦为「匪类」,这等侮辱,岂能忍受?一经解开|茓道,自然非翻脸成仇不可。
那知事情竟然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柴一桂等三人非但没有大声喝骂,却依言神色恭敬的朝软轿中的老夫人躬着身抱抱拳,同声说道:“在下三人蒙老夫人慈悲开释,今后自当革面洗心,重新做人,谢谢老夫人,在下三人告退。”说毕,后退了三步,点足纵起。
这下直看得苍龙宁胜天又惊又怒,再也忍耐不住,突然口中发出龙吟般一声长笑,喝道:“你们给老夫站住。”一手拄着龙头杖缓步从花树中走出。郑玄通看到教主现身,也紧跟着掠出。
这若是换在平时,柴一桂三人听到教主喝声,自然会立时停下来,但此刻他们明明听到了宁胜天的喝声,却恍如不闻,三道人影宛如夜鸟掠空,连头也不回的掠空飞逝。软轿中的老夫人口中轻「咦」了声,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呢?”
戚嬷嬷忙道:“回老夫人,他就是匪类首领神灯教教主,人称苍龙的宁胜天,跟着他掠出来的是他手下四大香主之首的郑玄通,人称黑煞神的便是。”
「匪类首领」四个字听得宁胜天更是怒不可遏,沉笑道:“老夫正是宁胜天……”
他底下的话还没出口,软轿中的老夫人不觉口中发出喷喷之声,和缓的低诵着佛号,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取名都要胜过天,你能胜得过天吗?”
站在软轿右侧的绿衣少妇在宁胜天长笑走出之际,她已迅速的跨上一步,挡在轿前,娇笑盈盈的道:“你要作什么?”
方才相距较远,看去只是一个少妇而已,此时这一接近,才看到绿衣少妇不过三十来岁,柳眉似挑,杏眼凝瞬,一张红里透白的桃花脸,娇艳欲滴,这般可喜娘罕见。苍龙宁胜天蓦地一怔,问道:“姑娘何人?”
绿衣少妇眼波流动,嫣然道:“你看呢?”只有三个字,却说得风情万千,美而且妖。
宁胜天道:“姑娘是谁,它夫如何看得出来?”
“奴家姓管。”绿衣少妇斜睇着他,娇柔的道:“是老夫人面前的副总管。”
郑玄通道:“教主,此女大概就是昔年人称桃花女的管玲玲了。”
“才不是呢。”绿衣少妇投披鲜红欲滴的菱角唇,接着道:“你说的是奴家姐姐咯,奴家叫管巧巧。”
宁胜天阴然道:“管姑娘可是武林中人吗?”
管巧巧道:“我姐姐是,奴家可不是。”
宁胜天道:“此话怎说?”
管巧巧格格笑出声来,说道:“我想姐从前是武林中人,没错,奴家—直在老夫人面前当差,老夫人不是武林中人,奴家自然也不是了。”
”好。”宁胜天道:“那么姑娘请让开,老夫有话要和你们老夫人说。”
管巧巧眨动一双秋波,格的笑道:“宁教主有什么话,和奴家说也是一样,老夫人千金之躯,岂会和你们江湖凶人面对面说话?”
方才戚嬷嬷说他是「匪类首领」,现在管巧巧又说他是「江湖凶人」,宁胜天仰首大笑道:“老夫如果一定要见你们老夫人呢?”
管巧巧轻笑道:“奴家是老夫人手下宓副总管,宁教主要见老夫人自然要通过奴家这一关了。”
宁胜天目She精光,长笑一声道:“姑娘这一关要如何过法?”
管巧巧道:“自然悉凭你宁教主的意思。”
宁胜天一手拄杖,一手指着拂胸苍须,颔首道:“姑娘的意思,是要考究老夫武功了?”
管巧巧娇笑道:“宁教主有兴趣,奴家自当奉陪。”
郑玄通在旁道:“教主何等身份?还是属下来领教这宓副总管,口发狂言,到底有何惊人之艺?”
“不用。”宁胜天不愧是一教之主,口中只说了两个字,但却有一股逼人的威仪,朝管巧巧道:“姑娘有意试教,只管使来。”
管巧巧心中暗道:这位神灯教教主果然凛若岳峙,看来不太好斗,一面巧笑道:“宁教主,奴家那就不客气了。”人随声上,双手一挥,两只衣袖飘然朝外扬起,带起了一股柔和袖风,直向宁胜天身前拂来。
宁胜天自然看得出对方这双袖一拂,风声柔和,不带丝毫劲力,分明是某种特殊阴功无疑;但她使的究竟是何种阴功,不硬接她一记,是无法体会得出来的。心念闪电一动,要她先出手,也是自己说的,堂堂一教之主,第一招上,岂能不战而退,闪身避招?这就呵呵一笑道:“姑娘年事不大,有此功力,倒是难得的很。”
口中说着,左手抬处,同样拂起一只大袖,迎着对方袖风直拂出去。他这一记衣袖,使的乃是「铁袖神功」。衣袖这一拂,少说也使了六成力道,「铁袖神功」使的是阳刚劲气,应该可以克制阴柔劲力,但这可得看使功的是什么人而言。
柔能克刚,刚亦克柔,要看谁的修为功力深了,两股不同劲气乍然一接,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管巧巧宛如被人推了一把,上身往后一仰,立即斜退了半步。她双手本已扬起,此刻一双纤纤玉手忽然从大袖中袖出,手背朝前反拂过来。
宁胜天虽然仗警功力深厚,硬把对方逼退,但是这一瞬之间,突然一缕阴气已渗透自己「铁袖神功」,乘隙而入,心头不觉一震,暗道:“果然是「借物传阴」。”左手也迅速从大袖中发出一记「劈空掌」,这回他加强内力,在这一记掌上,已用上了九成力道。
两人几乎是不谋而合,紧随着拂出神之后同时出掌,一个双手手背拂出,一个左手前劈,使出了「劈空掌」。这一下,两人功力高下,立见分晓。管巧巧双手手背向前拂去,看去柔若无骨,好像不含丝毫力道,实则她已使出了全身力道来。宁胜天功力深厚,亦于此可见,一道「劈空掌」掌风,势若狂澜!这一接之下,管巧巧一个人有如风摇柳条,又疾退了三步。
宁胜天心中暗道:此女应该技不止此,口中大笑一声:“姑娘娘再接老夫一掌。”左手一收再扬,凌空劈出。这下他使出了十二成力道,就是要逼出管巧巧故意隐藏的武功来。
这道掌风当然比方才更见凌厉,掌力扩及一丈,宛如狂澜千里,席卷过去,大有石破天惊之势。戚嬷嬷眼看宁胜天逼了上来,立即横迈一步,尖声叱道:“宁胜天,你敢在老夫人面前放肆。”挥手一掌,朝宁胜天拍了过来。
宁胜天左手堪堪劈出,骤睹戚嬷嬷一掌朝自己劈来,不觉浓眉一扬,沉笑道:“戚婆子,你试试我匪类首领的杖势,要不要得了你的命?”喝声甫出,右手龙头杖挥处,有如乌云压顶般迎头劈来。
他怒恼戚嬷嬷方才肆言低毁,说自己是匪类首领的话,杖上也使出了十二成力道。他这全力一搏,岂同小可?他心知自己这一掌虽然未必取得对方性命,但也足以使她手忙脚乱,穷于应付,挫挫她的锐气。戚嬷嬷见得多了,自然识得厉害,双掌一合,正待奋起全力,硬接宁胜天一杖。
就在此时,突听坐在软轿中的老夫人低声喝道:“管副总管,戚嬷嬷,你们速退。”喝声中,宁胜天陡觉两股无形大力,直涌过来,分别迎住了自己拍向管巧巧的一掌和向戚嬷嬷击去的一杖。
不,这两股无形潜力,来得十分柔和,遇上自己的掌力和杖势之后,立即消失无形,连自己击出去的力道,也随着消失无形。好像对方并没有发掌,自己也并没有出击一般。苍龙宁胜天数十年来,会过多少高手,但从没有遇上过这等怪异的潜力,心中暗自惊凛,忖道:“这是什么掌力?”杖势一落,以手拄杖,口中发出呵呵一笑道:“老夫人好功力,宁某纵横江湖,数十年来,今晚才真正遇上了高人。”
这话从苍龙宁胜天口中说出来,自然极具份量,听得隐身花树丛中的万青峰、智通大师等人不禁为之一怔。他们只看到宁胜天把劈出去的一掌、一杖忽然收回,并未见到软娇中的老夫人出手,听了宁胜天的话,才知他一掌、——杖的突然收回,是软轿中的老夫人已经出手了。
软轿中响起老夫人和蔼的声音说道:“宁教主夸奖,老身当不起高人二字,刚才老身若再不出手,我门中的管副总管和戚嬷:嬷岂不伤在宁教主一掌、一杖之下了?老身听说武林中人讲究恩怨分明,河水不犯井水。老身和宁教主并无恩怨可言,所以只化解了宁教主的一掌、一杖,也不欲和宁教主为敌,这也是老身尊重教主之处,希望宁教主也尊重老身,今晚之事,就到此为止,宁教主可以把隐伏在花树丛中的手下撤走了吧?”
她话虽说得柔和,但骨子里口气极硬,意思是说「只化解了你一掌、一杖,是不欲和你为敌而已,否则那还有这么便宜?」她坐在软轿之中,居然一口道破花树丛中还隐伏了人,她只当这些人是宁胜天的手下,所以要宁胜天把人带走。她口气虽硬,但话可说得婉转。
任你宁胜天是老江湖,一时之间,却很难措词,隐伏花树暗陬的人,不是——派掌门,就是一代名宿,教他如何作答?差幸隐身在花树间的万青峰、智通大师等人,因已被老夫人看出来了,也就不用再隐藏下去。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首先低喧一声佛号,手拄禅杖,从树影中缓步走出,单掌当胸,行了一礼,说道:“贫袖随同宁老施主而来,但并非神灯教的人。”在他举步走出的同时,万青峰、封居易、金赞廷、崔介夫四人也相继走出。
万青峰拱拱手道:“在下等人听说老夫人鹤驾会在今晚光降,特来拜瞻清范,老夫人幸勿以不速见责。”
软轿中的老夫人轻哼一声,叫道:“管副总管。”
管巧巧连忙欠身道:“属下在。”
老夫人问道:“你知道这些人是谁吗?”
管巧巧眼波流动,朝五人脸上溜过,娇声道:“回老夫人,属下追随老夫人,从未在江湖上走动,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不知戚嬷嬷是否知道?”他们明明是江湖上人,却偏偏要故意做作。
白衣少女楚姑娘接口道:“这几位,女儿知道。”
软轿中的老夫人道:“琬儿,你怎么会认识他们的?”
楚姑娘嫣然一笑道:“女儿今晚到过前厅,是宁教主假我们前厅宴客,当时宁教主曾跟女儿引见过,所以知道。”
老夫人道:“好,你说给为娘听听,他们是什么人呢?”
楚姑娘道:“那位老师傅是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
“啊。”软轿中的老夫人似是很感意外,是以轻啊了一声。楚姑娘续道:“刚才和娘说话的是黄山万松山庄的庄主万大先生万青峰。”
老夫人道:“黄山世家,威震武林,为娘倒曾听人说过。”
楚姑娘又道:“还有这三位,也都是武林中有名的一派宗主,这位是八卦门封掌门人、这位是形意门金掌门人、这位是武功门崔掌门人……”
老夫人听到这里,不觉轻哼一声道:“这几位果然大有来头,听方才万大先生的口气,早就打听到为娘今晚会到,他们约齐了人手,到咱们庄上来,隐身埋伏在花树丛,那是冲着为娘的来了?”这话口气已经不善了。
楚姑娘道:“这个女儿就不知道了。”
“哼。”老夫人沉哼一声,冷冷地道:“为娘一直以为河水不犯井水,和江湖道上,毫无恩怨,如今看来,我们纵不犯人,人家却找上咱们头上来了。为娘也不是怕事的人,琬儿,你问问他们来意,究竟所为何来?”
楚姑娘应了声「是」,目光一抬,娇声问道:“万大先生,我娘说的话,诸位大概都听见了,我娘问你们隐身埋伏花丛,究竟是何居心?”她声音娇柔,但语气却咄咄逼人。
万青峰朝宁胜天、智通大师等相视一笑,意思是说:“来了。”接着打了个哈哈说道:“老夫人问得好,不过万某也要先请问一声,老夫人真的是官宦人家的老夫人?不是江湖上人吗?”
软娇中的老夫人沉哼一声道:“老身是不是江湖人,与你何干?”
“关系太大了。”
万青峰朗笑一声道:“因为最近江湖上连续有不少人无故失踪,虽然这些人,业已先后释放回去,但言行极为诡异。万某等人正是负责侦查此事而来。适逢老夫人夤夜赶来,而且老夫人手下又有这许多位江湖罕见高手,自是足以启人疑窦。万某等人不得不对老夫人的行踪,稍作注意。如果老夫人不是江湖上人,万某等人只作暗中观察,自然会悄悄退走,绝不会惊动老夫人,但老夫人拿下神灯教三位香主在前,接下宁教主一掌、一杖于后,修为之高,纵或江湖一等高手,都有所不逮,老夫人如果不是江湖人,又有谁能信?”
苍龙宁胜天听得暗暗点头,万大先生出身武林世家,名动江湖,果然口才了得,不愧是冠冕群伦的万松山庄庄主。软轿中的老夫人冷哼道:“就算老身是江湖人,又有什么不对了?”
万青峰目光一抬,精芒如电,大笑道:“方才老夫人已一再提及,河水不犯井水这句话。老夫人如果是江湖上人,只要和万某人井水河水各不相犯,自无什么不对,只是万某等人有一请求,今晚在此相遇,良非易事,咱们只想拜识老夫人一面,如此也可证实咱们正在侦查的一件武林公案,与老夫人无关,不知老夫人是否俯允所请?”
老夫人道:“说来说去,你们怀疑老身和你们侦查的一件公案有关了?”
万青峰道:“在下并无此意,但在此一公案没有水落石出以前,任何人可能都有嫌疑。”
戚嬷嬷尖声喝道:“万青峰,你好大胆子?”
万青峰微微一笑道:“万某说的乃是实情。”
老夫人道:“你们要见老身一面,见了面,就能证实是不是和你们侦查的公案有关吗?”
智通合十道:“老夫人能不动声色,接下宁老施主一掌、一杖,当代武林已屈指可数。能拜瞻老夫人一面,纵或未能证实,也可稍释大家的疑念,对老夫人、对咱们总是有益无害之事。”
老夫人轻哼一声道:“老身一向从不接见外人,诸位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物,老身似乎情不可却;但老身数十年有一不成文的规矩,老身不能破例……”
万青峰问道:“不知老夫人的规矩如何?万某等人洗耳恭听。”
老夫人叫道:“管副总管。”
管巧巧欠身道:“老夫人有何吩咐?”
老夫人道:“凡是求见老身之人,该当如何,你说给他们听听。”
“是。”管巧巧恭身应道,接着她明亮的秋波一转,娇声道:“请见老夫人,例须接得下老夫人一掌,诸位之中,只要有人接下了,老夫人自会延请相见。”
“只要有规矩就好办。”万青峰大笑道:“万某自不量力,先请老夫人赐掌。”
只听软轿中的老夫人嘿了一声。嘿,当然是冷笑,那是笑万青峰没有自知之明。同时,万青峰也嘿了一声,他这声「嘿」,可和老夫人不同,嘿声中,突然身形晃动,像是被人推了一把,往后退了一大步。
第廿一章一招致敌
原来就在老夫人嘿声方起,万青峰就觉有一股无形潜力,朝身前直压过来,力道之强,令人气为之窒。他几乎在毫无准备之下,受到这股大力的压迫,急忙运气抗拒,还是被推出了一大步。但这是你自己说的,「先请老夫人赐掌」,又能怪得了谁?
万青峰一张同字脸胀得通红,朝软轿拱拱手,洪笑一声道:“老夫人果然好雄浑的掌力,万某承教了。”「承教了」,是指老夫人乘人不备,率先发掌,是以不肯承认自己落败,但他心里有数,纵然自已有备,也未必接得下对方这一掌,因此话声一落,就往后退下了几步。
智通大师看得大为惊凛,试想万青峰是黄山万松庄庄主,一身功力,在江湖武林中,应是数一数二的高手,竟然只嘿了一声,就败下阵来,那么软轿中的老夫人功力之高,岂非已经到了惊世骇俗之境?他右手提着镔铁禅杖,朝前跨上一步,单掌当胸,行了一礼,说道:“现在该贫衲领教老夫人的掌力了。”
他因有万青峰的前车之监,当胸左掌在说话之时,掌心早巳凝聚了十成功力。话声一落,右手微一用力,把禅杖往上一拄,右掌立时暗暗运起「般若掌」,引满待发。老夫人沉声道:“老身听说大师是少林寺少数几位精擅般若禅掌的高僧之一。今晚老身有幸,正好跟大师领教领教佛门神功「般若禅掌」,大师接着了。”话声出口,从软轿上涌出一股无声无息的潜力,朝智通大师胸前撞来。
这股潜力,不带半点风声,甚至连轿帘也没晃动一下,但智通大师已可察觉这一记掌力对方使的纯系阴劲,阴劲能透过轿帘,不见丝毫动静,却有如此强大压力,实是平生从未遇见过的劲敌,无怪她敢向佛门神功「般若掌」挑战了!心念转动,右手凝聚了「般若掌」力的掌心缓缓朝前推去。
「般若掌」又称般若禅掌,练的乃是弹功,禅力在定,是以掌力出手,同样不带丝毫风声,但威力之大,非任何掌功所可比拟。但这回老和尚掌力堪堪推出,便已感到不对。那是自己掌力笔直推去,竟然毫无抗力,对方方才涌来的一般强大压力,在这一瞬间好像突然消失!对方既无抗力,老和尚的「般若掌」力,岂不是可以长驱直入?
不,因为对方的抗力突然消失,老和尚凝足十成力道往前推去,一下遇上真空,上身自然会突然朝前一倾。这就譬如两个人互相用力前推,一个人突然收回手去,另一个人就会身子朝前俯冲,其理相同。智通大师上身朝前一倾,急忙收势。
「般若掌」练到智通大师这等境界,自然能发能收,那知就在他收回掌力之际,突觉一丝阴气乘隙渗入,遁臂而上。老和尚究竟是久经大敌,心头警兆乍生,立即吐气开声,又把收回的掌力,尽力朝前推出,但等你发现,总是迟了一步,渗入手臂的一丝阴气,倏然变成灼伤力极强的一点火星,致使在手臂经络。任你发出大力,依然无法把它逼出去。
这虽然只是电光石火般事,火星就消失无形,老和尚右臂骨骼却被灼得隐隐生痛,如同火烧。但老和尚这一记尽力推出的「般若掌」,一道强劲的无形掌力还是朝软轿卷推过去,刚逼近软轿,又被一道无形潜力挡住。因为老和尚有臂受到灼伤,后力不继,两股无形潜力乍然一接,很快就抵消了。
智通大师脸色微变,双目精芒飞闪,但瞬即敛去,单掌打讯道:“老夫人神功盖世,贫衲甘拜下风。”一面暗中急以「传音入密」朝万青峰道:“万大庄主赶快劝阻三位掌门人,咱们要保存实力,不可再出手了。”
万青峰听得不由一怔,心中暗道:智通大师此时突使「传音入密」要自己劝阻三位掌门人,保存实力,那是必有所见了。心念这一动,不觉大笑一声,说道:“好了,万某和智通大师已领教过老夫人的高招,今晚到此为止,咱们应该告辞了。”
封居易等三人正待出手,听了万青峰的话,心头各自一动,心知万青峰此话必有原因,因此就不再出声。老夫人也并不留难,只是轻哼一声道:“诸位请吧。”
戚嬷嬷呷呷尖笑道:“宁教主、诸位掌门人,老夫人一向不与人计较,今晚便宜了你们,以后如果再有类似情形,就没有这样便宜的事了。”
宁胜天气红了脸,发出龙吟般一声长笑,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好了。”大家相继退出后花园,回到前进,忽因、慧果和八名武士依然站立在阶前。
郑玄通问道:“柴香主三人可曾来过?”
八名武士中为首的一个躬身道:“回香主,柴香主等三位并未回来。”
宁胜天朝着郑玄通一摆手道:“不用说了,咱们走吧。”一行人离开大宅,走了三数里路。
万青峰忍不住朝智通大师问道:“大师方才要万某劝阻三位掌门人不可再出手,不知发现了什么?”
智通大师低诵了佛号,才道:“贫衲和她对掌之时,发现体内真气似有不继之象,致被她暗以「魔火神功」乘隙渗入,灼伤右手经络。贫衲参禅数十年,真气岂会有不继之象?经贫衲仔细检查,才想到极可能是中了人家暗算……”
宁胜天怵然道:“莫非那个丫头果然在酒中做了手脚?”
智通大师道:“宁老施主功力深厚,方才也许尚未察觉,但和那老夫人对过一掌之后,应该发觉不对了。”
宁胜天点头道:“大师说得极是,兄弟和那老夫人对过一掌之后,开始觉得有些不顺,先前还以为那老夫人掌力有着古怪,现在经大师一说,倒使兄弟想起一种慢性毒药叫做对消散。服下之后,毫无半点感应,但只要你一经用力,体内力道就相对的消耗,这就是说你用十成功力,体内也相对的消耗去十成,据兄弟推想,咱们中的可能就是对消散了。”
“不错。”智通大师双手合十,说道:“那老夫人要咱们接她一掌,极可能是有意引发咱们体内的对消散,因为贫衲曾一连发出三掌,感到发出的掌力,大有一掌不如一掌,故而要万大施主劝阻三位掌门人保存实力,不可再行出手。”说到这里,仰首向天,微微舒了口气,接着说道:“不过咱们几个虽然中了她的对消散,但今晚不可说没有重大收获。”
万青峰问道:“大师何所指而言?”
智通大师微微一笑道:“戚嬷嬷使出来的是「借物传阴』和「大挪移身法」,老夫人使的又是「魔火神功」,不难思过半矣。”
万青峰凛然道:“大师是说那老夫人会是魔教中人。”
宁胜天气愤地道:“柴一桂等三人不别而去,岂不和霍五、皖西三侠等人失踪后释放回来的情形如出一辙?”
崔介夫道:“既然如此,咱们该当如何呢?”
宁胜天大笑道:“敌我之势,业已无法善了,我宁某就是倾敝教之众,也非和她一拼不可。”
万青峰道:“从今晚的情形看来,这位右夫人的出现江湖,可说是谋定而动,逐一剪除异己,第一批是终南二老、邢铿、暴不仁、皖西三侠等人。第二批是咱们这几个,正好凑在一起,只要咱们这些人失去斗志,她的阴谋,也成功了一半。因此这件事,已非一门一派之事,所以兄弟之意,咱们不如先去万松山庄,再作计议,不知诸位道兄意下如何?”
智通大师颔首道:“万大庄主说的确是实情,咱们正该从长计议,妥筹对策才是。”
沈雪姑施展「太素脉诀以阴导阳』之术,替自己和南宫靖疗伤,蛰居地窟,已经三十天了。南宫靖伤在老夫人「九阴摧心掌」之下,但老夫人在施展「九阴摧心掌」之际,又暗使了一种极厉害的旁门火功,伤势极为严重。
沈雪姑是在硬接老夫人一记「九阴摧心掌」,被旁门火功灼伤内腑的,伤势较南宫靖自然要轻。但如以负伤的情形来说,也够严重的了。差幸沈雪姑施展的「太素脉诀以阴导阳之术」出之黄帝内经,也是玄门之士合藉双修的不二法门。阴阳调和,水火既济,别说是伤了,修习有恒,两人的内功,也可精进倍增。
经过这三十天运功疗伤,沈雪姑伤得较轻,早巳完全复元了,南宫靖因伤得较重,如今也好了十之八九,行动如常了。地窟地方不大,黝黑如墨,但使南宫靖最感不安的,是子午两个时辰,要脱光长衫,由沈雪姑在背后环抱着自己运功,地方虽黑暗,但他究竟是个大男人,要在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身侧,脱下衣衫,祼裎相对,尤其沈雪姑一双玉手紧按在丹田之上,纵是铁石心肠的人,也难免心旌动摇,不克自制了。
几次都是沈雪姑以「传音入密」示警,要他「澄心净虑」,也就是要他不可冲动把持住杂念。这话岂不教南宫靖听了脸红?说他享尽艳福,自不为过,若说他被囚风流地狱,也自无不可。李小云和祝小青二位姑娘终日伴着大姐、大哥,这些日子也习惯黑暗了。
除子午二时,她们要替大哥、大姐护法之外,长日无事,就只有席地静坐练功,这对她们来说,也是练功的好机会。李小云在这段日子里,也把师傅竹逸先生传她的奇胲门内功心法练纯熟了。五人之中,最忙碌的是孙小乙,他一个人留在上面,充当厨子,既要做饭,有时还得去江边捕鱼。此处离碧落山庄虽近,这三十天来,却侥幸没有人来打扰。
这天也合当有事,这是午牌时光,孙小乙刚煮好一锅饭,正在烧水,突然听前面「砰」然一声,似是大门被人撞开了。他心头暗暗吃了一惊,忖道:“这么许久也没有人寻上门来,难道今天有人找上门来了?”他因一锅饭刚刚煮好,水还没有烧开,就算自己躲开了,也会有人发现灶下有火,岂不更会引人起疑?
这就伺偻着身子探首朝堂屋看去,只见两扇木门已被撞开,走进来的竟是一个身穿玄色衣裙的女子。这玄衣女子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身材苗条,面貌娟秀,只是皮肤黑了一些,可也黑里带俏。此刻秀发披散,连走路都跌跌撞撞的,她一手掩着胸口,似是负了极重的内伤,刚走进堂屋,就哇的一声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双膝一屈,跌跪在地。
孙小乙吃了一谅,急忙从里面走出去,口中说道:“姑娘怎么了?可是负了伤吗?”
玄衣女子双手用力撑着坐起,右手伸入怀中,摸出一个瓷瓶,用牙齿咬开瓶塞,倒转瓷瓶,把瓶中药九倾入口,吞了下去,才缓缓坐好身子,目光一掠孙小乙,说道:“你是这一家的人?”
孙小乙点头道:“老朽自然是这家的人,姑娘……”
玄衣女子不待他问话,就截着道:“那你快些带着家里的人,离开这里。”
“老朽只有一个人。”
孙小乙接着问道:“姑娘要老朽离开这里,那是为什么。”
玄衣女子道:“你不用多问,越快离开越好,否则就来不及了。”
孙小乙皱皱眉道:“姑娘要老朽离开,总有个理由吧?”
玄衣女子不耐地道:“那有这么噜嗦?你再不走,就走不成了。”
孙小乙摇摇头道:“老朽一家—当,都在这里,如何能走……”
玄衣女子冷声道:“现在你要走也走不成了……”
话声一落,突听屋外有人接口笑道:“好哇,小丫头,你原来躲在这里。”孙小乙一听声音,就知道要糟,因为来人正是碧落山庄的宓副总管。
宓副总管的出现,可以证明一件事,那就是玄衣女子的重伤不支,是被他打伤的。这不禁使得孙小乙对玄衣女子油然起了同情之心,和同仇敌忾之意,只是他依然站在原地上,脸上装作出一副不懂和惊异之色,宓副总管终于施施然在大门口出现。
他被沈雪姑断去一条右臂,如今只是一只空袖,扎在束腰带上,却丝毫不改他那冷傲的神态。在门口站定下来,刀一般的目光,掠过孙小乙,嘿嘿干笑道:“这里居然还有人住。”
孙小乙道:“这里是老朽的家,老朽自然住在这里了。”
在他说话之时,只见身负重伤的玄衣女子道:“你来的正好。”
孙小乙看她方才跌坐在地,已是重伤不支的人,转眼之间,她竟然完全好了,心中暗暗惊奇不止。故意试探关切的道:“姑娘已经好了?”
玄衣女子回头道:“这里没你的事,你快进去躲一躲吧。”
孙小乙道:“这是老朽的家,老朽躲到那里去?”
宓副总管冷然道:“小丫头,逞强没用,你已中了老夫一记「小天星掌力」,伤了内腑,只要你跟老夫回去,乖乖的说出是受何人指使,来觑探碧落山庄的,老夫自可从轻发落……”
玄衣女子胸脯一挺,冷笑道:“区区小天星掌,如何伤得姑娘?你看姑娘几时伤及内腑了?”这一瞬间,她确实不像是身负重伤的人。
宓副总管看了她一眼,似乎也有些不大相信,左手摸着花白胡子,哼道:“就算没有负伤,但能逃得出去吗?”
玄衣女子冷笑道:“你以为区区几个人就能困得住姑娘了吗?姑娘视尔等直如草芥耳。”
“哈哈……”宓副总管大笑一声,道:“小丫头,光是口气狂有什么用,你不妨出来试试。”
玄衣女子冷哼道:“姑娘为什么要出去?你不是要把姑娘擒回去吗,那你何妨进来试试?”孙小乙心中暗道:只隔一道门槛,他会不敢进来?
宓副总管看了她一眼,左手一挥,喝道:“你们进去把她拿下。”喝声出口,人却往后退下两步。他后退当然不是怕了玄衣女子,而是因为他挡住了门口。
他后退了两步立时就有两个手捧扑刀的黑衣汉子从门口两侧闪出,举步从门外大步走入。就在两个黑衣汉子堪堪跨入大门之际,孙小乙突然听到身后响起轻快的脚步声,急忙回身看去。只见另有两个黑衣汉子手持扑刀在身后出现,原来这两人是从后面越过短垣,从厨房进来的。
这下看得孙小乙吃了一惊,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孙小乙发现他们的时候,双方相距已不过几步远近。那两个黑衣汉子中右首一个敢情嫌孙小乙站在厨房和堂屋之间,碍了他们的路,口中大喝一声:“老小子,还不滚开些。”口中说着「滚开」,手中扑刀却横腰扫来。
孙小乙何等精,听到脚步声,早就有了戒备。他口中故意惊啊一声,其实右手早已骈起食中二指,在转身之际,就划了一个小圈,暗暗朝前点出。这一记手法,正是沈雪姑所授,足足练了一个月,从没有人给他试过,先前还不知有没有把握?
就在他骈指点出之际,瞥见有首那个黑衣汉子举刀横扫过来,刚扫到中途,扑刀忽然停住,连人也原式定在那里。这下孙小乙看得大喜过望,他真没想到沈雪姑这记手法,居然有如此灵效,但他可一点声色也不露。左首汉子看出不对,急忙问道:“老张,你怎么了?”
孙小乙在他说话之时,右手又骈指划了一个小圈,暗暗朝左首汉子点去。左首汉子话声方出,也就木然凝立,再也动弹不得。就在从后面走出的两个黑衣汉子被孙小乙制住的同时,从前面大门走入的两个黑衣汉子才走了三步,就接连响起「砰」「砰」两声,两个彪形骠悍武士居然一声不作,身子一歪,扑倒下去,再也没有见他们站起。
玄衣女子对从后面出现的两个黑衣汉子忽被人制住,也似乎大感意外,宓副总管当然不会去注意一个渔村的老头,注意的是玄衣女子。但不见她有何举动,自己四个手下竟然全出了马。两个站立不动,一望而知是被制住了|茓道,两个一声不响扑倒下去,分明是中了暗算。
玄衣女子双手既没举动,从后面出来的两人和孙小乙的距离最近,不用说是孙小乙出的手了。宓副总管刀一般的目光一下落到孙小乙的身上,讥笑道:“老夫当真看走眼了,想不到小小渔村,居然隐藏着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孙小乙摸摸鼻子道:“你说老朽?老朽会是高人?”
玄衣女子目注宓副总管冷哂道:“怎样了,你敢进来试试吗?”
宓副总管只嘿了一声,回头一招手,又有四个黑衣汉子手持扑刀,迅速惊近门口。这些人都是久经训练,有着极好的身手,不用宓副总管吩咐,身形惊动,如同穿帘燕子一般,一下掠落到玄衣女子四周,正待出手攻上。就在此时,只听一阵「咕噜」声响,四个人不约而同上身晃动,一下扑倒地上,就再也不动。
宓副总管这回看清楚了,四个人扑入屋去,玄衣女子只是嘴角含着冷笑,站在那里一动没动。渔村老头同样连手也没抬一下,冲进去的四个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倒下去了。他身为碧落山庄副总管,自然见多识广,心头蓦然一动,暗道:“莫非这小丫头在地上撒了迷|药不成?
如果扑倒地上的人,中了剧毒,应该抽搐而死,但仆卧地上的人,只像是昏睡,撤在地上的当然不是毒药了。他原是老江湖了,这一看出端倪,也没说穿,只是口中沉嘿一声,陡地飞身而起,疾如鹰隼,朝堂屋中的玄衣女子急扑过来。人还未到,左手一记劈空掌夹着一片怒涛般的啸声,直撞而至。这一掌,他含怒出手,势道极强,凌厉无伦,空气受到快速而强大的压力,顿时令人有窒息之感。
玄衣女子看他凌空扑来,冷笑一声道:“你来得正好。”
右手长剑刷刷刷向空连劈三剑,划起一片剑光,硬接对方一记掌势。剑光像扇面般展开,登时和强劲掌力接触上了。但听剑叶发出一阵锵锵之声,玄衣女子划出去的剑光,几乎被震得承受不住,脚下也随着后退了三步,但终于被她接下来了。
宓副总管本来凌空扑来的人,此时不得不飘身落地。他已经知道这间堂屋的地上,极可能被撒上迷|药一类的粉末,双足岂肯落地?身形飘落,脚尖已踩在一个黑衣汉子的肩头之上。玄衣女子以剑接掌,堪堪把对方一掌接任,岂能容他再发第二掌?口中娇叱一声,长剑疾圈,划起两朵剑花,飞刺而出,人随剑上,左手扬处,五指凌空弹出。
宓副总管脚尖在黑衣汉子肩头一点,飕的一声,已经朝门外倒飞出去,口中大笑道:“小丫头,原来你只仗着下五门的迷|药逞能,老夫岂会上你的当?”
玄衣女子怒声道:“你只是人家护院的,比下五门还要不如。”
宓副总管怒笑道:“利嘴丫头,老夫今天不把你擒回去,就不回碧落山庄。”
玄衣女子道:“咱们那就耗着,看你敢不敢进来?”
孙小乙着急地道:“那可不成,你们在这里耗下去,叫老朽怎么办?这可是老朽的家。”
宓副总管虽然退出去了,但外面还有八个黑衣汉子手持扑刀,围在门外,玄衣女子一个人当然也不敢冲出去。她之所以要选择在堂屋里,就是因为堂屋地方不大,有人冲进来,她可以施展迷|药,如果在外面,地方大了,迷|药就施展不了了,双方这是僵持之局。
现在不过是晌午,她希望早些天黑,有夜色掩护,她就不愁脱不了身。但从晌午到天黑,还足足有大半天时光。突听孙小乙咦了一声道:“他们要做什么?”他弯着腰朝门口跑去。
玄衣女子目光一注,才发现宓副总管正在指挥着手下八个黑衣汉子搬运枯枝干柴,敢情准备放火烧屋。孙小乙既已冲了出去,她自然也不能再待在屋里了,因此一手仗剑,也跟着朝屋外冲了出去。孙小乙装作出弯腰驼背的模样,其实早就看准了才冲出来的,口中大声叫道:“喂,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这间茅屋可是老汉的,老汉一家一当都在这里头,你们这样杀人放火,真是比强盗还凶狠了。”右手早已骈起食中二指,划了个围,朝前点出。
对方八个黑衣汉子,各自抱着枯枝干柴,朝茅屋走来,当然先后不同。孙小乙是迎着第一个接近茅屋的人拦上来的,两人迎面相遇,孙小乙一点指风已经悄无声息的把对方制住了。
孙小乙装作得还真像,弯着腰又朝第二个道:“你们慢点,有话好说。”他像急得没了主张,逢人打躬作揖一般。制住了第二个人,他又迎向第三个。
宓副总管喝道:“你们还不截住他?把他拿下?”
那八个黑衣汉子瞬息之间已被制住了三个,其余五人还毫无所觉,听了副总管的喝声,才弃去抱着的枯枝干柴,各自挥动扑刀纷纷围了上去。孙小乙为人机警,制住了三个黑衣汉子之后,没待对方发动,就朝欺近来的一个黑衣汉子指点着道:“你们要做什么?想五个人打老汉一个?”
他手指点出,就又制住一个,紧接着手指一圈,又朝另一个喝道:“你说,你这不是欺负我老头?”只要经他手指点出,任何人都空有一身本领,连躲闪都来不及,围上来的五人,又有两个被制住了|茓道。
八个人已被制住了五个,孙小乙自然信心大增,还有什么可怕的?口中大笑一声,正待说上几句大话,气气对方。那知这围上来的五个汉子,只是骤不及防,听他指手划脚的说话,才上了恶当,五人之中虽有两个被制住,但其余三人一经挥刀攻出,刀光如雪,闪电般的卷到。
孙小乙除了只会这一记怪招之外,武功可并没高到那里去。笑声未落,来不及说话,急急闪身躲让,腰背一挺,从身边取出双截棍。这三个黑衣汉子久经训练,身手何等敏捷,他堪堪取出棍来,三柄雪亮的刀光已经交叉攻到。
孙小乙心头暗暗咒骂:他奶奶的,老子如果不先放倒你们五个,此刻岂不早被你们八刀分尸了。双节棍当当两声,架开两柄扑刀,第三柄扑刀已经离左肩不过数寸,他赶紧身形一缩,一个筋斗从架开的刀光下船了出去,才算避开,但他堪堪翻出,还没站起,刚才被架开的两柄扑刀又闪电般劈落。
他几乎连封架的机会都没有,他只好足跟一蹬,又是一个筋斗往后倒翻回去。他现在才知道若凭真实武功,自己只怕连对方一个人都接不下来。心头一急,藉着身子倒翻回去的一瞬之间,迅快把双节棍交到左手,右手骈指若戟,在这电光石火般的时间中,急急一圈,等到双。脚落地,身子还没直起,两个指头已经朝没看的情人影的黑衣汉子点了出去。这一着可说完全是凭着他的机智取敌,果然又一击得手,把那人给制任了。
孙小乙直到此时,才看清楚这个被制的人,一柄扑刀斜砍过来,若非自己抢得先机,把他制住,那么这一倒翻过来的筋斗,你还没站起,对方扑刀可能已从腰际斩落了,心头暗暗叫声:奶奶的,好险。要知他乃是孙虔婆的儿子,年纪虽小,心思却灵活无比,目光一转,登时计上心来,身形一晃,就闪到了刚被制住的黑衣汉子身后。
那两个黑衣汉子眼看孙小乙一个筋斗倒翻过去,不约而同的挥刀攻出。他们没想到另一个同伴会在此时被人制住。刀势一攻出,就看到孙小乙一下子闪到了同伴的身后,如果不收势的话,岂不是伤了自己人?只好及时硬把交叉劈出的刀势收回。
有这一瞬空隙,孙小乙就足够了,右手迅快一圈,从黑衣汉子身后探头出去,指着右首一个喝道:“你给我站住。”
这时左首一个已从左首绕过被制住的黑衣汉子,朝孙小乙扑攻过来。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孙小乙可放心了,再次一晃身形,转到被制住的黑衣汉子前面,才回过身来等候。他身子瘦小,一下躲入黑衣大汉的怀中,那左首一个提刀追来,忽然不见了孙小乙,方自一懈。
孙小乙探首笑道:“你老祖宗在这里。”两个手指已经迎着点出。这真是连他自己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居然谈笑制敌,从容不迫就把八个强过自己甚多的敌人,逐一制使。
“嘿,就凭我孙小乙转个身就一连制住了碧落山庄八个杀手,若是传出江湖,大概也会排名在第一流高手之列。”孙小乙得意的昂首一笑,收起双节棍,在宽大的衣衫中藏好,拍拍双手,抬头看去,只见玄衣女子和宓副总管还在激战不休。
他又装出一副弯腰驼背的模样,蹩着脚走了过去。一面大声说道:“喂,姓宓的的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朽住在这里,捕鱼自给,与人无争,你不该仗着区区碧落山庄的势力,要手下放火烧我的房子,逼得老朽不得不把他们制住,现在你还有何说?”口中说着,右手可没闲着,食中二指一圈,朝宓副总管点去。
宓副总管忌惮的是玄衣女子的迷|药,因此在玄衣女子惊出茅屋的时候,他早已抢到上风头,两人一见面就动上了手,两柄长剑各展所学,挥起一道道刺目的剑光。人影飞旋,剑影弥空,有时腾身飞刺,有时交叉惊过,剑光人影中,不时响起锵锵剑鸣。
这一轮互相搏击,快速而凌厉,如果有人旁观,一定会目为之眩,神为之夺。如论剑上功力,宓副总管自然胜过玄衣女子甚多。但他右臂被沈雪姑以「驭剑术」削断,剑由左手使出,自然要大打折扣,威力不如右手迅猛,玄衣女子才能支持不败。
玄衣女子一柄长剑也着实使得轻灵已极,身法同样轻快如云,但仅凭剑法轻灵,身法轻快,应该还是挡不住宓副总管辛辣老练的攻势的。好在她左手配合右手剑势,不时乘机出击,忽掌忽指,似抓似拿。双方距离既近,掂副总管虽已抢在上风头,但心里总是顾忌着她施展迷|药。因此明明可以追击而上,再加发一二剑就可迫使玄衣女子屈居下风,就因玄衣女子扬起左手,反而把他逼退出去。
这是宓副总管数十年来,与人动手,最使他感到愤怒而无处发泄的一场交手了。孙小乙随着话声点出两指的时候,也正是宓副总管后退的时候,才被他无意之中避开了这奇妙的指风。玄衣女子眼看八名黑衣汉子不旋踵就被孙小乙全制住了,心头也暗暗惊奇不止。长剑一停,喝道:“姓宓的,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你还逞什么能?识时务的,你给我夹着尾巴快滚吧,从此以后不准再来打扰这位老丈,我和他不是一路的。”
孙小乙道:“不要紧,老朽只有一个人,不怕他打扰,不过宓副总管下次若是再和今天一样,率同手下人要来烧老朽的茅屋,那就没有今天这样便宜了。”
突听远处传来一个尖细而深沉的声音说道:“什么人敢在碧落山庄百里之内,说这样的大话?”声音从远处传来,但却像飘浮着飞来,说到最后一句,就保已经到了面前。
不,这人确实已经到了面前。那是一个身穿绿袍的矮小老者,面如古铜,颔下留一把雪白的山羊胡子,他正是碧落山庄的秦总管。孙小乙自然识得,心头不禁暗暗一紧。他亲眼目睹像田五常,邢铿、暴本仁等人,在他手里,都毫无半点反抗,自己这点能耐,岂不比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一点也不用花什么力气。
宓副总管看到秦总管来了,心中一喜,连忙躬着身道:“总管来得正好……”
秦总管朝他一摆手,截着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
宓副总管躬着身道:“回总管,这女的昨晚闯入庄中,到处觑伺,连伤多人,后来中了属下一掌逃逸,属下一路追到这里,才把她追上。至于这老儿,乃是这里的居民,不想他深藏不露,身手居然极高……”
“唔。”泰总管一手捋须,目光掠过孙小乙,问道:““这些人都是他制住的吗?”宓副总管应了声「是」。
秦总管并不注意玄衣女子,那是因为玄衣女子在他看来只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但孙小乙可不同了。第一、此处和碧落山庄只有一水之隔,这样一个小渔村中,居然隐藏了一位武林高手,自然要对他特别注意。第二、这些被制住的武士,都是久经训练的杀手,若论武功,只怕江湖上普通高手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尤其如果八人联手,就是一流高手也可以困得住,如今居然被一个老渔夫给制住了,那么此人功力之高,自足不可等闲视之?
秦总管朝密副总管挥了下手,道:“你去替他们解开|茓道再说。”宓副总管答应一声,举手朝他附近一名武士身上拂去。
那名武士依然木鸡般呆立如故,一动不动。宓副总管看得一怔,挥手在他身上连拍了八下,还是没有解得开他受制的|茓道。这下直把宓副总管闹得个面红耳赤,还待再拍。秦总管看在眼里,只嘿了一声,冷冷的道:“好了。”
他只说了两个字,但宓副总管已是无地自容,嗫嚅的道:“属下无能……”
秦总管只摆了下手,不要他多说,就没再理他,举步跨上,一张古铜脸上依然一无表情,深邃的目光直盯着孙小乙,冷声道:“老哥如何称呼?”
孙小乙看他朝自己走来,心头直是发毛,陪着笑道:“小老儿姓孙,这里大家都叫我孙老头,捕鱼为业。”
禀总管冷然道:“老夫问你叫什么名字?”
孙小乙道:“小老儿就叫孙老头,没……没有名字。”
玄衣女子看他神情,好像很怕这个绿衣老头,心中暗自奇怪:“孙老丈武功很高,为什么要怕他呢?”
秦总管嘿然道:“那么你是那一门派的高人?隐迹在这小遗村里,又有何企图?”
“企图?”孙小乙听得一怔,忙道:“小老儿没有门派,也不是什么高人,几十年来一直住在这里,捕鱼为生,那有什么企图?”
秦总瞥忽然发出尖声大笑道:“姓孙的,老夫眼里不揉沙子,你是什么人派你来的?是不是宁胜天?”
他笑声尖锐刺耳,听得孙小乙心头一紧,忙道:“不……不是,小……老儿真的不是什么人派来的……”
秦总管目光如刀,冷厉的道:“你不肯说,老夫只有把你擒回去了。”孙小乙心头紧张已极,右手不自觉的骈起食中二指,暗暗作势。
第廿二章再出江湖
秦总管冷笑道:“孙老儿,老夫面前只怕你没有反抗的余地。”左足猛地跨上一步,右手抬处,还没有抓出。
孙小乙因心中惧怕之故,看他举足迫近过来,没待对方发招,手指迅即划圈,朝前点了出去。秦总管虽未出手,但两道目光却紧盯着孙小乙,只见他手指一圈之间,疾风飒然,出指看似简单,却隐含莫测玄机,凭自己所学,竟然无法破解,竟然识不透这一记指法的来历。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的时间,他心头一凛,立即提吸真气,双脚离地数寸,斜退出去七八尺远近。他身为碧落山庄总管,自己还未出手,就被人家一记指风逼退出去,自然十分怒恼,口中嘿了一声,身形也不晃动,就凌空飞扑过来。
孙小乙赶紧圈指点出,秦总管眼看无法破解,只得又往后倒飞回去。但退出之后,见孙小乙并未乘机追击,也并没有别的厉害招式使出来,心中暗暗奇怪,忖道:“这老小子难道就只会这招吗?”一念及此,对孙小乙的这记指法,不觉减少了几分忌惮,同时也想试探孙小乙是否还有同样凌厉的指法?身形一个疾转,快若旋风,一下欺到孙小乙的右手,挥手一华怕了过去。
孙小乙知道凭自己的武功,绝难和秦总管交手,身边虽有双节棍,取出来了,也是白搭,还是沈雪姑这记指法,较有信心,因此秦总管旋风般欺到右首,他不慌不忙转过身去,围指点出。秦总管纵然快若旋风,总是要欺到孙小乙右首才发掌。孙小乙只要转个身就发指,而且在转身之际,右手食中二指早已划着圈,等转过身去,两个指头山已经点出去了。在动作上,自然孙小乙要快上半拍。
这快上半拍就够了,秦总管掌风堪堪出手,孙小乙的指风已经点到。在平时,孙小乙圈指点出,既无锐利风声,也看不出什么来,但这回因秦总管右手已经拍出,一片狂涛般的掌风应手而生之际,突然间响起一缕极细异声来。
那是一声悠长的「嗤」然细响,好像针尖刺破了什么。不,不但是刺破,而且是一直刺了进去。这声细响,旁人也许并不会去注意它,但秦总管却立时感觉不对,那是自己拍出去的掌风,竟然被孙小乙的指力穿破,直射进来。这种能穿破掌风的指力,他从未见过,心头一凛,急忙一下跃开。
孙小乙可不知道自己指力已经穿破对方掌风,袭了过去,眼看秦总管一记如狂涛的掌风朝自己涌来,心慌慌张张的一跃避开。秦总管这一下虽然吃了暗亏,但也证实了一件事,眼前这个孙老头只会一招怪指,心头暗暗咒骂:这老小子从哪里学来的一记怪招?心中想着,突然纵身一旋,单掌抡动,攻向孙小乙身后。
孙小乙急忙转身,要待圈指点出,秦总管身形急旋,迅疾攻向他右手,孙小乙堪堪转过身去,秦总掌学风又转到他身后,秦总管这一展开快攻,来去如风,一连三掌,袭向孙小乙三个不同的方向。孙小乙仗着本身有极佳的轻功,也累得手忙脚乱,连最简单的动作圈指点出,都失去了目标。
玄衣女子看了一会,当然也已经发觉孙小乙除了一记指法,神奇莫测,好像不会第二式了,此时看他转来转去,无法招架,这就叫道:“孙老丈,我来帮你。”点足飞身而出,抢到孙小乙的左首,双掌倏然一分,一前一后朝秦总管攻去。
宓副总管虽然站在玄衣女子对面,但秦总管没有作声,他可不敢贸然出手。玄衣女子出手快速无比,大概秦总管还击两掌,她至少已经攻出了三掌。秦总管武功之高,功力之深,在江湖上应该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但他却一直未为人知。
这时他连接了玄衣女子三掌之后,就沉喝一声道:“女娃儿住手。”
玄衣女子双举一停,冷然道:“什么事?”
秦总管道:“你使的是「飞星入户掌」?”
玄衣女子道:“是又怎样?”
秦总管微哼道:“这么说,你是卞药师的女儿了?”
玄衣女子道:“你管我是谁?”
孙小乙暗道:“她是卞药师的女儿,那是卞药姑了,她竟然会有这么年轻?”「三姑」之中的卞药姑,成名至少也有六、七年了,那时孙小乙还穿开裆裤呢?
秦总管冷笑道:“卞药师还要在江湖走动,你最好别得罪碧落山庄。”
“我爹已经不再行道江湖,你也用不着拿这种话来威胁本姑娘。”卞药姑气愤的续道:“再说我到碧落山庄去,也只是找人而已,原先并无敌意,是体们仗着人多,逼我出手的。”
泰总管问道:“你去找谁?”
卞药姑道:“我找朋友去的,听说她落在你们碧落山庄的手中。”
秦总管道:“此人叫什么名字?”
卞药姑道:“沈雪姑。”「沈雪姑」三字钻进孙小乙的耳朵,他心中暗道:原来她是沈仙姑的朋友。
秦总管道:“碧落山庄之中,并无沈雪姑,但你既然闯进过碧落山庄,老夫也作不了主,目前你只有两条路可走……”
卞药姑道:“我想听听是那两条路?”
泰总管道:“一是自动随老夫回碧落山庄,老夫自会通知令尊把你领回去。”
卞药姑披了披嘴唇,道:“还有一条路呢?”
泰总管毫无表情的道:“那就是老夫把你擒回去。”
卞药姑还没有开口,孙小乙接口道:“这两条路说来说去,还不是一样?卞姑娘,别听他的。”
秦总管目光徐徐转到了孙小乙的脸上,冷声道:“孙老儿,还有你,也是一样,不随老夫走,老夫也非把你擒回去不可。”
孙小乙道:“那要看你有没有把我们擒回去的能耐了?”他说话之时,食中二指已经暗暗作势喉备。
奏总管嘿然道:“你以为一招指法,就难得住老夫吗?”
卞药姑看了孙小乙一眼,道:“那就不用再说了,咱们动手吧。”
孙小乙道:“不错,小老儿正有此意。”
秦总管道:“二位就是一起上,大概也走不出老夫十招之外。”
卞药姑轻哼一声道:“那你就试试看。”双掌乍分,倏然展开身法,身形一晃,就有一片掌影攻了过去。「飞星入户掌」果然动若流星,快捷无比。
孙小乙更不怠慢,他原以轻功擅胜,眼看卞药姑展开身法,也立即身形一晃,从侧面欺上,一面口中叫道:“秦老儿,你先接我一指。”左手一圈,侧身进招,骈指朝秦总管「脉宗|茓」上点去。
他一直练的是右手,左手只不过是依样画葫芦的一记虚招,但这招指法,不需功力,只要你招式对了,就能发生作用。秦总管忌惮的就是这一记指法,一看他指影戳来,虽是左手使出,自己一样无法破解,急忙一个急转,让开来势。
孙小乙可不知道他左手这一记使得已经中式,他心中原本把它当作虚招,只是虚晃一招的。右手骈起食中二指,早在侧身欺上之时,已经迅疾的、偷偷的划了圈,这时继左手点出之后,观准秦总管「筋池|茓」上点去。
秦总管堪堪转身,正好避开孙小乙的左指,突觉左肩「筋池|茓」如中尖锥,整条手臂骤然一麻。他没防到孙小乙这一指来得如此突然,心头蓦地一惊,立即吸了口气,运起全身功力,朝「筋池|茓」上冲去。一面又大喝一声道:“孙老儿,老夫先劈了你。”右掌挥动,接连劈出三掌。
他这一动了真怒,身形飞扑而来,出手如电,三记掌力,直劈横所,掌风如山,不容你孙小乙有后退旁闪的机会。孙小乙根本不知道自己点出的一指,是不是已经击中?只觉对方掌风逼得自己连气都透不出来,心头大吃一惊,身子左左右有的只是朝压力较轻的掌风缝隙里钻,左右双手也慌慌忙忙的连圈带点,步步后退。
卞药姑一见有机可乘,她展开掌法,一口气攻出了九掌。秦总管此时仅以一只有手,劈出三掌之后,又要对付卞药姑攻来的九掌,如果换了旁人,已很难应付。但他功力深厚,对卞药姑的攻势,根本不放在他的眼里。
你连攻九招,他右手横立,一招「云封巫峡」,挥出的一道举风,就像砌成了一道围墙,把卞药姑的九招攻势,一齐封住。他注意的汪是孙小乙,这老小子左手一圈,右手一圈,虽是同样的一记招式,却硬是破解不得,但他究是久经大敌,自然知道如何避招进招。
孙小乙却不知道自己左手依样葫芦点出去的一指,虽不纯熟,也同样管用,一心只当左手不过是虚招而已,实际要靠右手。因此他虽中双手同样划圈、点出,但遇上秦总管挥掌劈来,他慌慌张张的撤回左手,改用右手发指。
这就是予人以可乘之机的破绽,秦总管只要在你撤回左手,改用右手之前攻出,你就势非躲躲闪闪的避开不可。孙小乙就在这一情形下,被逼得几乎没有立足之地,但差幸他右手探指之时,秦总管也心存忌惮,往往在逼进之时,不得不往后跃退。
这自然更激起秦总管的怒恼,立誓非先解决孙小乙不可,只是他也不能仅顾孙小乙一个人。至少三掌之中,有一掌要对付卞药姑的攻势。秦总管就这样以一只右掌记记朝两人猛击,一面仍然不住的提聚真气,向左肩「筋池|茓」冲去。
他要分出十分之六的功力运气冲|茓,右掌所能运用的力道,不过只是十分之四,但孙小乙和卞药姑已是忙于应付,十分吃力了。这样持续了将近一盏茶的工夫,秦总管发觉左肩「筋池|茓」依然麻木不仁,自己运气冲|茓,几乎是白费气力,这真是阴沟里翻船。
秦总管是个不易动怒的人,这回可也动了真怒,左肩虽然举不起来,但凭他的功力,仅以一只有掌,仍可置两人于死地,心头杀机乍起,拼着左肩不去管它,口中沉喝一声:“老夫十招之内,不把你们两个劈了,老夫就把秦字倒过来写。”
孙小乙道:“秦总管,你早就说过我们一起上,也不出你十招的,但十招早就过去了。”
秦总管怒喝一声:“你找死。”呼呼两掌直劈而出,这回他放弃运气冲|茓,顺手劈出来的掌力,由四成变成了十成,威力自是增强了一倍有奇。
这两道掌风,就保黄河天来,势道奇猛,壮阔无比。孙小乙匆忙之间,右手慌慌张张的圈指点出,一个人却像猴子一般接连翻出三个筋斗,才算避了开去。秦总管第三掌宛如狂澜的掌风,跟着朝卞药姑席卷过去。卞药姑眼看久战无功,也在此时掣出剑来,一片剑光堪堪缭身而起,向前推出,掌风也及时涌到。
剑光劈在掌风上,响起一阵锵锵剑鸣,把卞药姑连人带剑推出去寻丈之外,也直震得卞药姑右臂酸麻,长剑几乎脱手而出。秦总管既存毙敌之心,出手何等快速?第三掌震出卞药姑,一道人影已落到孙小乙的面前,右掌如刀,当头劈落。
孙小乙一连翻出去三个筋斗,双脚刚刚落地,人还没有站起,陡觉身边疾风飒然,心知不妙,脚尖一点,又贴地翻了回去。他原以轻功擅长,翻筋斗更是他的看家本领,但这回他可不敢直翻,翻出去第一个筋斗,就转了方向,向横里翻出。
秦总管岂肯放过,吸一口气,双足离地数寸,平飞过去。孙小乙人在翻筋斗,右手却一直骈指若戟,随时准备出手,这回身向横里翻出之际,右手已经划了个圈,等到双脚落地,就看到秦总管比自己还快,已经跟踪飞来,心头一急,手指突然从双脚之间点了出去。
秦总管最忌惮的就是他这记指法,岂会不注意他的举动?看他人未站起,右手从双腿之间点出。急忙双足一点,一记早地拔葱,往上飞跃起两丈来高,在空中一个倒转,双掌骤发,轰击而下。孙小乙一缩头,又是一个筋斗翻出六七尺远。
秦总管一心要先毙了孙小乙,凌空跃起,身在半空目光如鹰,看准了孙小乙发掌。孙小乙虽然机警,一个筋斗翻出去六七尺远。但是秦总管居高临下,六七尺远近,他在扑落之势,只须稍偏,依然可以对准你头顶击落。
孙小乙眼看苗头不对,秦总管一道掌风有如泰山压顶,还是对着自己当头劈来,他连气也不敢透,赶紧又是一个筋斗打横里翻出。秦总管身形泻落,再一点足,又朝孙小乙平飞过来。他一身功力,已臻炉火纯青之境,掌力自然收发由心,这下追击过来,方掌挟着一道凌厉无比的风声,先人而至,大有飞瀑席卷之势。
孙小乙这一阵连翻筋斗已经距茅屋极近,他心头一害怕,不暇多想,立即缩起头,迅速绝伦一连两个筋斗,朝茅屋中翻了进去。这一阵工夫,秦总管一直追击着孙小乙,两人一个来回连翻着筋斗,一个起落如飞的追击,令人目为之眩。卞药姑手仗长剑,竟然跟不上去,心中空白替孙小乙着急。
再说孙小乙一下翻进大门,只听耳边有人说道:“小乙,不用慌张。”话声人耳,便有一道柔和的风声从身边掠过,朝身后追击而来的掌风截去。
孙小乙听到话声,心知来了救兵,急忙一趴而起,喜极叫道:“你来得正好,再迟一步,我孙小乙就没命了。”目光抬处,除了沉雷姑,南宫靖、李小云、祝小青三人也都出来了。
秦总管一道掌风,原是衔尾追击而来,孙小乙翻进茅屋大门,掌风也像电闪雷击,涌撞到门口。区区一座茅屋,如何挡得住来势汹涌的掌风?但就在孙小乙一团人影滚进大门,茅屋大门内立即迎出一道无形的阴柔劲气,正好封塞住大门。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当真是说时迟,那时快,泰总管追击过来的掌风来势奇猛无匹,大有把这座茅屋掀翻、劈碎之慨。事实上,以秦总管的能耐,这一记用足了十成力道,也确有把茅屋掀翻、劈碎之能,但怎知掌风和从大门中迎出来的一道无形阴柔劲气乍接,大概是柔能克刚吧,这一下就像撞在一个深不可测的云堆里,柔如流水,无处可以着力。
不,这道本来无形的阴柔劲气,被掌风这一冲击,立生反应,形成了极强韧的震力,你撞来有多大的力道,悉数奉还,反弹回去。沈雪姑一掌出手,连自己也想不到自己的内力,在短短三十天之中,竟然精进何止倍蓰?心中不禁为之一呆,同时也粉脸一热,不禁泛起两片红霞。
她当然想得到自己功力精进,是最近三十天来,和南宫靖合练「太素脉诀以阴导阳』的成果。易经上曾说:“孤阳不长,独阴不生。”这三十天中,自己施展「以阴导阳神功」就是把两人体内真气合而为一,由南宫靖督脉传人自己的任脉,循环运行,这到坎离相交,水火既济。这本来是道家仙侣合藉双修的玄功,自然可以使自己功力倍增了。
她感到羞涩的是,她和南宫靖并无夫妇之名,虽无合体之欢,但事实上,她和南富靖两人体内,都有了对方的真气,她本是太素纯阴之体,如今有了南宫靖的干阳真气,南宫靖的体内,也有她的太素阴气,岂不已和夫妇一样了吗?
秦总管自然更为惊凛,自己追击过去的这道掌力,足可把孙小乙置之死地。忽然间从茅屋木门内涌出来一股无形的阴柔劲气,不但接住了自己的掌力,还突生反弹,把掌力悉数回敬过来。要知击出去的举力,如果遭受对方内力反震,一个控制不住,轻则内腑受伤,重则一身真气立被震散,委实非同小可。
秦总管做梦也想不到茅屋之内,还隐藏着劲力不在自己之下的劲敌,一时无暇多想,立即双脚一顿,一个人冲天而上,拔起三丈多高,反弹回来的一道掌风,宛如黄河缺口,呼然有声,从他脚下涌撞出去。但听「砰」「砰」两声,两个被孙小乙制住|茓道的黑衣武士,手捧枯枝,定在那里,因距离门口较近,首当其冲,被掌风撞上,像稻草人般直飞出去一丈开外,才跌落下来。
秦总管飘身落地,右掌当胸,目光直注门内,发出一声尖细的大笑,说道:“屋内果然另有高人隐身,怎不请出来让秦某见识见识,躲躲藏藏的算得什么人物?”
话声甫落,只听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接口道:“我们一直都住在这里,几时躲躲藏藏了?”随着话声,从木门内走出一身白衣,面蒙青纱的沈雪姑,她身后跟着南宫靖、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等四人。
秦总管目光一注,冷然道:“老夫还当是谁,原来竟是你们。”他在一个月前见过这几个人,自然认得。
沈雪姑冷傲的道:“你是不是很感意外?”
秦总管右手捋须,嘿然道:“你和姓宫的小子没死在老夫人掌下,老夫确实有些意外。”
沈雪姑冷哂道:“你们老夫人在「九阴摧心掌」中暗含「魔火炼形」,固可灼伤练功之人的内腑,无药可救,但总是邪魔外道,如何能伤得了我?”
秦总管听她一口叫出老夫人在「九阴摧心事」中暗含「魔火炼形」,心头暗暗一凛,忖道:“奇怪,此女究竟是何来历?如何叫得出老夫人练的神功的呢?”
卞药姑看到沈雪姑从茅屋中走出,心中大喜,急忙飞身纵来,叫道:“雪姑妹子,你果然在这里。”
沈雪姑含笑道:“卞姐姐,你没事吧?”
卞药姑道:“我听佛婆说,你失踪已有一月,昨晚我找上碧落山庄,依然没找到你,却中了姓宓的一掌,幸蒙这位孙老丈及时出手相助……”祝小青抿抿嘴,嗤的笑出声来。
卞药姑眼波流动,看了四人一眼,问道:“雪姑妹子,这几位……”沈雪姑替她一一介绍了,当着秦总管,她不好说出南宫靖、李小云的姓名来,是以依然说他们是宫氏兄弟。
大家正在寒噤之际,孙小乙忽然嗤了一声道:“秦总管居然不战而退,一起走了。”大家回头看去,秦总管和巫副总管果然业已走得不见踪影。
卞药姑道:“他左臂伤在孙老丈指下,如今又有雪姑妹子、官少侠贤昆仲、祝姑娘等人出现,他自知不敌,才悄悄退走了。”
孙小乙一怔道:“他左臂伤在我指下。”
卞药姑奇道:“孙老丈没看出来吗?他左臂一直垂着举不起来,只以一只右掌应敌,老实说,若非孙老丈出其不意,先伤了他一条左臂,只怕我们更不是他的对手呢。”
孙小乙喜得跳了起来,手舞足蹈的道:“在下竟然伤了老贼一条左臂,哈哈,好不痛快?”一面却又朝卞药姑连连拱手道:“卞姑娘,你一口一声的叫在下老丈,在下可担当不起。”
药姑愕然道:“不叫你老丈,那叫你什么呢?”
祝小青哈的笑道:“卞姐姐,叫他孙小弟就好。”
孙小乙连连点头道:“对,对,在下叫你卞姐姐,你就叫我孙小弟好了。”
卞药姑望着他道:“孙、老丈说笑了,这怎么可以?”
沈雪姑笑道:“卞姐姐还叫他老丈呢,我们这几人当中,他的年纪最小了。”
卞药姑惊异的道:“他脸上易了容吗?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呢?”
沈雪姑道:“这是宫二弟的杰作,他是奇胲门的传人。”
卞药姑道:“宫二侠原来是奇胲门的传人,难怪神乎其技。”
李小云道:“卞姐姐夸奖了。”
沈雪姑道:“秦总管心机深沉,他匆匆退去,连手下人都不管了,必然另有缘故,我们形迹已露,这里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还是走吧。”
李小云道:“大哥伤不是还没有完全复原吗?”
南宫靖道:“没关系,我差不多已经好了。”
李小云道:“差不多,总是还差一点了。”
沈雪姑含笑道:“宫二弟,体不用急,宫兄三十天来,已经练会了疗伤神功,子午二时,只要和我抵掌对坐,即可疗治,不用再躲在地窖下面了。”
孙小乙道:“大姐,这些人被我制住|茓道,要不要替他们去解开呢?解|茓手法,我可不会……”
沈雪姑道:“我们只管走,让他们留在这里好了,我这制|茓手法,被制住的经|茓,六个时辰自解,用不着解了。”
卞药姑问道:“雪姑妹子,你们知不知道这姓秦的是何来历?”
沈雪姑道:“不知道,此人武功极高,心机极深,我们除了只知道他是碧落山庄的总管,连他叫什么名字都没人知道。”
卞药姑道:“我看他武功不在我爹之下,但武林中从没听说过有姓秦的人,八成连他姓秦都是假的。”
李小云道:“不但秦不是他的真姓,我看连他的面貌都是假的。”
卞药姑道:“对了,宫二侠精擅易容,所以看出他脸上易了容了。”
李小云微微摇头道:“他不是易容,可能戴上面具。”
孙小乙道:“难怪他一脸死板板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卞药姑道:“宫二少侠说得不错,我和他动手之际,不止一次弹出「难得散」,他都一无所觉,我想他戴的面具,很可能还有防毒作用了”。
祝小青问道:“卞姐姐,「难得散」是什么呢?”
卞药姑笑了笑道:“那是家父特地为我配制的一种迷|药,只要弹出少许,就可以把敌人迷倒,难得二字,是取难得糊涂之意,要敌人难得糊涂,就是把他迷翻了。”
孙小乙哈的笑出声来,说道:“让敌人难得糊涂,妙极。”
祝小青道:“你想跟卞姐姐要了?”
孙小乙涎着脸道:“不知卞姐姐肯不肯呢?”
李小云道:“女孩子行走江湖,怕遇上坏人。万一武功不是人家对手,就只好请他难得糊涂一次,你小老头要他干什么?”
沈雪姑问道:“卞姐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卞药姑道:“自然有了,我爹前几天接到万大先生的请柬,说有重大事情相商,爹赶去之后,才知道万大先生、苍龙宁胜天和八势门掌门人封居易、形意门举门人金赞延、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等人,都被人下了对消散。只要你用一分力气,就消耗一分,已经不能再使武功,爹也找不出对症的解药来,只有昔年葛仙翁的百草丹,或许可解,爹才想到妹子身上,要我来找你,不知是不是能找得到葛仙翁?”
沈雪姑沉吟道:“听说葛师怕十年前去了东海,从此就没有消息,只怕连家师都不知道他老人家的行踪。”
卞药姑道:“那怎么办?我爹一筹莫展,就盼望着你呢。”
沈雪姑笑道:“我去有什么用?卞伯伯都解决不了,我更不济事了。”接着唔了一声,又道:“如果能找到了因师姐的话,她可能会有办法……”
卞药姑急着问道:“她在那里?”
沈雪姑道:“天台青竹底。”
卞药姑道:“那么我们就上天台青竹底去。”
沈雪姑道:“事情有这么急吗?”
卞药姑道:“怎么不急?据万大先生猜测,不仅他们几个人中了难得散,就是一月前无故失踪,后来又被释放回去的人,像田五常、邢铿、暴本仁、霍五和皖南三侠等人,回去之后,就大门不出,而且连他们无故失踪之事,都讳莫如深,不肯吐露只字,很可能也被人下了难得散,一个武林中人,不能再用力气,就等如废人,再有人加以警告,自然什么都不肯说了,这样下去,整个武林岂不渐渐瘫痪,没有人敢出头,就只好任人宰割了?”
李小云听得猛然一怔,她想起一个月前夜探碧落山庄,卞药姑说的这些人,岂不都是老夫人释放的人?就道:“卞姐姐说的这些人,就是被碧落山庄劫持的,释放他们的那天晚上,我们正好去夜探碧落山庄,所以全看到了。我大哥也是那晚中了碧落山庄老夫人一掌,幸亏有大姐在场,我们才能安划星出,这么说,江湖上发生的事,全是碧落山庄在暗中捣鬼了?”
南宫靖一直没有开口,直到此时才道:“这还用说?”
李小云听到爹也可能中了碧落山庄的对消散,心头自然十分焦急,说道:“那真该快些上天台青竹底去才是。”
沈雪姑道:“我也只是说了因师姐可能会有办法,因为了因师姐是葛师伯从山下抱来的孤女,托家师抚养的,葛师伯曾经和家师说过,此女将来可传你衣钵,也可以传我医术。我记得小时候,葛师伯曾教她读了不少医书。如她真的传了葛师伯的医术,那就可能对「对消散」的解药,能想得出办法来,但也只是可能而已,不是一定有把握的耶。”
卞药姑道:“那总是有些希望,也许她真有办法呢?”
沈雪姑含笑道:“好吧,你们既然都这么说,我们这就上天台山找她去。”
孙小乙道:“我们自然一起去了。”一行人都有一身极好武功,虽是边走边说,脚下自然不会太慢。
但等他们远去之后,林间忽然走出一个身穿绿袍的矮小老者,此人赫然正是碧落山庄秦总管。他面露诡笑,双足一顿,化作一道长虹,划空朝来路投去,好快的身法,眨眼之间,就已失去他的踪影。原来他竟是一路缀着众人身后来的,以他的功力,纵然跟在众人身后,而且还保持了相当距离,但只须运功话听方才沈雪姑等人说的话,自可清晰听到了。
第廿三章一招服敌
傍晚时分,沈雪姑、南宫靖等一行人赶到风阳城,在南大街的招商客店落脚。上灯时分,凤阳城可是万家灯火,笙管处处,着实繁华,南大街和西横街交叉处,是城里首屈一指的徽州馆天香楼。现在沈雪姑、卞药姑、祝小青三位姑娘家也都改穿了男装,而且脸上也经李小云替她们略加修饰。本来姑娘家弯弯的柳眉,变成了两道斜飞的剑眉,脸上也稍稍加深,就显得男子气概多了。
一行六人,沈雪姑依然穿的一身白衣,南宫靖、卞药姑、李小云、祝小青四人是天蓝长衫。只有孙小乙还是扮作老头,作了众公子的管家。这一行人走在一起,使人一望而知是一群进省去参加乡试的老相公了。走上天香楼楼梯,一名堂倌立即把六人领到东首临街的一张桌上,哈着腰道:“公子爷,这张桌子可好?”
孙乙道:“你们还有比这里更好的座位吗?还不快去冲茶来?”
堂倌唯唯应是,赶紧退了下去,不多一会,就端了六盏茶送上,一面问道:“诸位公子……”
孙小乙不待他说下去,一挥手道:“公子们不喜,你去吩咐厨下,拣最好的做来就是。”
应了两声是,又道:“不知公子爷要喝什么酒?”
孙小乙道:“花雕好了。”
堂倌走后,沈雪姑道:“小乙真像一个名于世故的老苍头。”
李小云道:“只是对人凶了些。”
孙小乙耸耸肩道:“小的这是仗着诸位公子的势,不是这样,人家就会瞧不起咱们。”
视小青道:“这就是一般人口中的豪奴。”
孙小乙道:“豪奴就豪奴吧。”
祝小青发现李小云一直目注大街,好像在注意着什么,心中觉得好奇,忍不住问道:“二哥,你在看什么呢?”
李小云朝她微微一笑道:“你马上就可以看到了。”
祝小青道:“你干什么卖关子呢?”
李小云眼角一动,低声道:“人家已经上来了。”
祝小青回头看去,只见从楼梯口上来一个身穿浅紫衣衫的少年,生得脸如博粉,唇若涂朱,缓步行来,更显得他的风流潇洒,俊逸脱俗。他身后紧随着两名青衣小童,也生得眉目清秀,十分伶俐模样。
祝小青看得粉脸飞红,轻轻喟了一口,道:“你喜欢看,就多看他几眼好了。”李小云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因为她已经知道这紫衣是谁了。
却说那穿浅紫长衫的少年刚上得楼来,堂倌也赶忙迎着上去,刚哈着腰,叫了声:“公子爷……”底下的话,还没出口,紧随着浅紫长衫身后的两名青衣书童忽然闪到公子身前,左首一个叱道:“走开,谁叫你拦着咱们公子的?”堂倌一呆,赶紧哈着腰应「是」,退到边上。
祝小青要待问话,正好堂倌送上酒某,孙小乙一把接过酒壶,道:“诸位公子,小的给你们斟酒。”在五人面前各自斟满了酒,也在自己杯中斟了一杯。”
祝小青道:“在诸位公子面前,也有你喝酒的份吗?”
孙小乙耸耸肩道:“出门在外咯,小的是陪诸位公子喝的。”
那边浅紫长衫少年坐下之后,青衣小童吩咐堂倌,要过酒某,等堂倌退下之后,他目光掠过楼上的食客,不期而然落到沈雪姑、南宫靖等人这一桌上。沈雪姑突然以「传音入密」说道:“二妹,他们已经在注意我们了。”一面举杯道:“大家快些吃吧,某上来得快,再不快些吃,就快凉了呢。”
南宫靖也举杯道:“沈兄,我敬你”。
沈雪姑一个月来,在地窖中,脱去衣衫,和南宫靖同练「太素脉诀以阴导阳」神功,并无羞涩之心,那是专心一志的在运功疗伤,但不知怎的,出了地窖之后,就和南宫靖生分了似的,很少和他说话。那是因为地窖之中没有天光,看不别人,还能泰然处之。出了地窖,面对了面,心里总是有些异样。异样者,也就是男女之间的微妙感应也。如果心里没有什么的话,就不会有异样了。
南宫靖和她祼裎相坐,有一月之久,见了她,心里也难免有些异样。这也没错,但沈雪姑看他举杯敬自己的酒,四目相投,不觉粉脸为之一热,只好跟他干了一杯。然后道:“谢谢宫兄,我们不用敬来敬去了,我看大家还是随意吃喝的好。”
孙小乙道:“对,对,小老儿若是敬各位公子的话,你们只喝一杯,小老儿就得喝上五杯。如果五位公子再回敬小老儿一杯,一下就喝下十杯,那不把小老儿灌醉才怪,沈公子说得没错,大家随意吃的好。”说着,就举筷大吃起来。
一会工夫,那边紫衫少年先行吃毕,由一名青衣书童取出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放,便自起身下楼。紫衫少年经过的时候,好像还特意看了他们一眼,沈雪姑等他们下楼之后,低低的道:“此人好像很眼熟。”
李小云道:“沈大哥,你当他是谁?”
沈雪姑问道:“他是什么人?”
李小云咭的笑着对南宫靖道:“大哥,你看出来没有?”
南宫靖想了想道:“我还是没有想出来?”
李小云笑着低声道:“大哥难道忘了那日在碧落山庄……”
南宫靖突然一震,失声道:“楚琬姑娘。”李小云笑着点点头。
沈雪姑看了南宫靖一眼,她神色严肃地道:“碧落山庄……看来咱们得小心为妙……”大家站起身,由孙小乙付帐,就回转客店。
入夜,大地一片寂静,南宫靖悄悄悄悄潜入李小云的房间。他们一行六人,为了住的舒服,每人要了一间房,刚好六间房构成了一排,这一些这排房子全是他们订了。按照顺序,分别是南宫靖、李小云、祝小青、沈雪姑、卞药姑、孙小乙的房间,所以南宫靖才大胆地潜入李小云的房间。
“是谁?”李小云倒是很警觉。
“云妹,是我。”南宫靖低声答道。
李小云悄声道:“大哥,你有什么事?小青就在隔壁呀。”
南宫靖沉默一会,低声道:“到我的房间去吧。”
李小云没有说话,两人悄悄回到南宫靖的房间,李小云道:“大哥,你怎么啦?”
南宫靖低声道:“我睡不着,我有话跟你说。”李小云望着他,没有答话,等着他往下说。南宫靖接道:“我现在一见到沈姐姐,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我感觉很别扭。”
李小云抿嘴一笑道:“这些话你应该跟沈姐姐去说,为什么把我拉来?”
南宫靖气道:“我让你给我出个主意,你却来笑话我?”
李小云笑道:“你莫生气,其实我早看出了你和大姐之间有些微妙的变化,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和沈姐姐赤体练功一个月,要是没有感觉才怪?这事,我看你还是早些和大姐把话说清楚才好,否则别闹出什么事来。如果你觉得不好开口,就由我去说,怎么样?”
南宫靖沉思半晌,点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还是由我和沈姐姐去说比较好。”
李小云娇笑一声道:“那好,你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我也可以回去睡觉了。”说完,就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南宫靖一把拉住她,低声道:“云妹,别走好么?”
李小云低声道:“这是在客栈,你……”
南宫靖低声道:“别那么大声不就行了,难道你不想?”
李小云低声道:“想又有什么用,这一路哪有机会?”
此情此景,南宫靖哪能忍得住,只觉丹田升起是一股熊熊的欲火,双手抱起李小云那动人的躯体,放在床上,人如饿虎扑羊似的,将雄壮的身体压向李小云丰满有致的娇躯上,一口吻向李小云。李小云熟练的张开小嘴,带领着生涩的南宫靖,李小云将舌头送进南宫靖口中,四唇相接,两人的舌头交缠在一起,深深的一吻,分开时牵着一丝口水。
两人四目交望,南宫靖说了声:“云妹你真美。”
李小云内心一阵激动:“靖哥……我爱你……我要……我要你好好爱我……快来……”
南宫靖闻言一把将李小云的衣物脱去,只见坚挺硕大圆嫩饱满的Ru房,上面缀着两粒大小适中的|乳头,纤细的腰身,被丰满的臀部衬托着,令人一望既有一股上前侵犯的冲动。湿润缨红的肉|茓,两片荫唇微开微闭,上面缀着一颗小红豆。
南宫靖再难忍受,脱去自己的衣物,嘴一张将李小云高耸的Ru房吸入,舌头在粉红色的|乳晕和|乳头上轻转着,不时用牙齿轻咬着|乳头,用舌头上下来回的舔舐,一手握住Ru房揉了起来,忽轻忽重的捏着,雪白的Ru房留下浅浅的掌痕。
南宫靖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探向李小云的小小|茓,在那抠了起来,只见南宫靖将长长的中指Сhā入湿滑的小|茓,在那一进一出,中指还不停的在小|茓中,上下左右的来回抠弄,大拇指和食指捏着阴Di在那搓来搓去,像搓汤圆似的转啊转的。
李小云感到全身的性感带都被南宫靖挑逗着,欲火有如烈火般的燃烧起来,舒服的使口中不禁咿咿啊啊起来:“大哥……你是从去哪学来的啊……啊……喔……抠的……好……再重点……啊……快……快一点……”
经过这一阵的爱抚,南宫靖再也忍不住跨下那大宝贝的涨痛,身子挪向李小云的两腿之间,小|茓早就被南宫靖抠的其痒无比的李小云,识趣的张开两腿,南宫靖一手撑着自己的身子,一手扶着宝贝。李小云忙更张大了双腿,两手掰开那两片红红的荫唇,将整个小|茓打开,小|茓内一览无遗,见小|茓内的肉像鲤鱼嘴似的一开一合,蔚为奇观。南宫靖赶忙用大宝贝顶住,沾着滑滑的Yin水准备长驱直入,腰部一沉,竟根而入。
“啊……”李小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只觉得小|茓撑得要裂开似的,非常的涨痛。南宫靖等她适应之后,用力将李小云抱住,将她压在身下,双手捉住李小云的脚踝,用力掰开,大宝贝开始一进一出的狠操着。
“哎呀……别……别急……要死了你……哎呀……啊……Сhā……Сhā到|茓心……慢……慢点……别……啊又撞……撞到|茓心了……小|茓……小|茓要……啊……要Сhā穿了……”南宫靖如出栅猛虎、脱缰野马,死命的往前冲。大宝贝棒棒到底,宝贝不断将Yin水自小|茓带出,发出「噗滋」、「噗滋」的声音来。
“云妹你……你的|茓……好……好紧……好暖……夹的……宝贝……好爽……云妹……的|茓……真妙……吸的……Gui头都……都酥了……”李小云被南宫靖干的小|茓是又痛又麻,再又麻又痒,每当大宝贝抽出小|茓就一阵奇痒,Сhā进就感到一阵酥麻,尤其是当那烧烫的Gui头顶着子宮|茓心,美的李小云是全身舒坦,再也不要宝贝离开。
“哎呀……美死我了……啊……大哥……快……再快……用力……云妹被……被你干上天了……不行了……我要……要泄了……”
大宝贝在小|茓狂Сhā狠抽的数百回,已快要出精,看到李小云双腿在手中抖动,ρi股向上一挺,一阵阵的阴精洒在Gui头上,南宫靖再也忍不住的叫道:“啊……我也要射了……”一股滚烫的元阳,似箭般的射向李小云的|茓心上,爽的李小云紧抱着She精后趴在身上的南宫靖,一阵狂吻。
他们的第一次战斗结束,门外也有三个黑影悄悄离开。原来南宫靖进入李小云的房中时,惊动了祝小青,她又悄悄叫来了沈雪姑和卞药姑,三人将南宫靖和李小云的一举一动全看到了眼里,就是之前的话也听了去。及至后来,南宫靖和李小云居然行云布雨起来,这一下可看得三人目瞪口呆,但是却是无法移动脚步。屋内风雨大作,屋外的三人却是浑身难受,只觉口干舌燥,有如万蚁穿心,浑身酸痒难耐。及至南宫靖和李小云同时达到Gao潮,屋外的三人也是下体霪霪,亵裤湿透,哪敢再看下去,匆匆逃回房间,这夜怕是睡不着了。
屋内南宫靖和李小云却是茫然无知,南宫靖虽然泄了精,但宝贝却仍硬挺挺的Сhā在李小云的小|茓里。他将头埋在李小云坚挺的双峰之中,一身是汗的喘着趴在李小云身上,稍作片刻休息。李小云拿起一块丝巾,爱怜的替他擦去满身的汗。
南宫靖笑着道:“云妹,你看宝贝还威风不减的Сhā在小|茓中,一定是还吃不饱,面对云妹这娇艳似花、又紧又暖的小|茓,我永远都吃不够……”
“大哥,你真会灌迷汤,嘴这么甜……唉……你真是我的命中克星……来吧,云妹的小|茓又开始骚痒起来了,快拿你的大宝贝来给云妹止止痒,可是得轻点,小|茓还有点痛……”听到李小云的话,南宫靖反而将大宝贝「啵」的一声,自李小云的小|茓给拔了出来。
南宫靖起身站在床边,拉着李小云的双腿架在肩上,使李小云的肥臀微微向上,整个小|茓红肿的呈现在那。李小云顿时感到一阵空虚,焦急的道:“咦……靖哥……你怎么把宝贝给拔出来?你是不是累了?我们休息一下,待会再……啊……大哥……你……你别整云妹……快……快Сhā进来……别只在|茓口磨……啊……快……快点……”
南宫靖此时只将大Gui头在小|茓口那磨啊磨、转啊转的,有时用Gui头顶一下阴Di,有时将宝贝放在|茓口上,上下摩擦着荫唇,或将Gui头探进小|茓浅尝即止的随即拔出。不断的玩弄着,就是不肯将大宝贝尽根Сhā入。李小云被逗的是小|茓痒的要死,大量的Yin水像小溪般不断的往外流:“坏大哥……别逗妹妹了……你想痒死你云妹啊……快……快Сhā进来给云妹止痒……”
南宫靖似老僧入定,对李小云的淫声浪语、百般哀求,似充耳不闻,只忙顾着继续玩弄,他是要先尽情地逗出李小云的欲火。看着小|茓口那两片被逗的充血的荫唇,随着李小云急促的呼吸在那一开一闭的娇喘着,Yin水潺潺的从|茓口流出,南宫靖终于将大宝贝给Сhā进去。南宫靖这时两手把李小云的双腿抱住,大宝贝缓缓的进出着小|茓,缓慢的进几步退一步,活像个推不动车的老汉。南宫靖用的正是「老汉推车」这一招,配上「九浅一深」这一式。
“好涨……啊……大哥……快……快Сhā深一点……别……别只Сhā一半……云妹不……不怕痛了……快……快用力Сhā……啊……”这一声「啊」是南宫靖又把大宝贝给全根Сhā进,抽出时Gui头还在|茓心转一下才拔出来。
南宫靖已不似先前的横冲直撞,将「九浅一深」的九浅,分成上下左右中的浅Сhā,只见宝贝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的顶着,中是在|茓内转一下再抽出,到了一深才狠狠的全根Сhā进,顶着|茓心磨一磨才慢慢的拔出,周而复始的干着。
李小云被干的是不知如何是好?小|茓先被九浅给逗的痒死,再被一深给顶个充实。那深深的一Сhā将所有的搔痒给化解,全身舒爽的像漂浮在云端,但随之而来的却又是掉到地的奇痒无比,就像天堂地狱般的轮回着。
“啊……大哥……你……你是哪学……学的……这……这整人的招式……太奇……妙了……一颗心被……抛上抛下的……啊……又顶到……啊……别……别拔出来……再……再顶……”
李小云被Сhā的半闭着媚眼,ρi股不断的向上迎合著,小|茓周围Yin水决堤似的溢出,口中不断哼出美妙的乐章:“啊……美啊……多Сhā……多Сhā几下……到|茓心……痒……痒死我了……啊……爽死了……大哥……Сhā死我吧……啊……好……快……”
南宫靖就这样Сhā了一千多下,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开始加快速度,九寸来长的大宝贝,毫不留情的尽根而入、次次到底的用力顶着:“云妹……我怎么舍得痒死你……干死你……这招的滋味就是这个样……现在就来帮你止痒了……爽不爽啊……还会痒吗……”
李小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宝贝给次次顶着,使她一阵阵猛颤,全身有如被烈火焚烧,周身颤抖而麻木。这超然的大宝贝,这别具滋味的招式,使李小云不顾一切的奉献,用尽所有力量迎凑着宝贝,娇呼着:“啊……大哥……我……我爱你……我爱死……你的……大宝贝了……别……别怕……干死云妹吧……云妹愿……愿死在你……你的大宝贝下……快……快用力……再快一点……”
南宫靖看着李小云扭动的身躯,知道她已进入疯狂的状态,抽Сhā的更急更猛,宝贝不断顶着|茓心撞击着,撞的李小云便似暴风雨中的小舟起伏不定。阵阵的冲击由|茓心传至全身,李小云被南宫靖Сhā的已是陷入半昏迷状态,口中呻吟着自己也不知道的语言,配合着宝贝不停的抽Сhā小|茓所发出的声音,奏出一首原始的乐曲。
南宫靖狂Сhā狠抽的足有二百来下,李小云突然大叫:“啊……不行了……干死我了……”的昏了过去,一股浓浓的阴精冲向南宫靖的Gui头,南宫靖连忙舌尖顶着上颚,紧闭着口深深吸了两口气,眼观鼻、鼻观心的将受阴精刺激得想She精的冲动给压下。
李小云从极度的Gao潮中渐渐醒转,可爱又可恨的大宝贝仍然Сhā在|茓中,半张着媚眼喘着道:“大哥……真被你给干死了……从来没有尝过这种滋味……大哥……你怎么一次比一次强……大宝贝比刚才更粗更烫了……在小|茓里跳动着……”还泡在小|茓的大宝贝,被泄了精的小|茓紧紧咬着,|茓心像个顽皮的孩子吸吮着。
“云妹你没事吧?是不是被我Сhā的爽死了?”
“是被你给干死了一次,不过小|茓……大哥我要你动一动。”李小云是一脸娇羞。
南宫靖奇道:“为什么?云妹你不累呀……”
“不累,不累,云妹的小|茓又再痒了……再帮云妹止止痒吧。”李小云赶忙着说。
“好……等一下……”南宫靖说完抽出大宝贝,用丝巾将沾满Yin水与阴精的大宝贝擦乾,再细细的擦着李小云的小|茓。
“嘻……痒死了……你怎么拔出来了……啊……别擦了……擦的云妹痒死了……”李小云混身抖动着,像被人搔痒似的嘻笑着。
“不要乱动嘛,等一下给云妹尝尝另一种滋味。”南宫靖放下李小云的双腿,将枕头垫在李小云的肥臀下,使小|茓整个突出,荫唇一张一合的充满淫靡的感官刺激。
南宫靖起身下床,抱住大腿夹在腰上,Gui头对着小|茓磨了两下,臀部一沉,「咕滋」一声Сhā进去。李小云被鸭蛋般大的宝贝头顶着|茓心,小|茓内涨满充实,喘一口气说道:“好粗好长的大宝贝……塞的小|茓满满的……”
“|茓心被……被干的麻麻的……唷……啊……麻啊……又痒又麻……啊……”
南宫靖把李小云的手搭上自己的脖子,双手托住ρi股,一把将李小云抱起:“云妹……我们换个姿势,这叫「骑驴过桥」……抱紧脖子圈住我的腰,可别掉下去了……”说完就怀里抱着李小云在房中漫步起来。
随着南宫靖的走动,李小云的身子一上一下的晃动,大宝贝也在小|茓一进一出的抽差着。由于身子悬空,小|茓紧紧夹着大宝贝,Gui头顶着|茓心。再说不能大刀阔斧的干,Gui头与|茓心一直摩擦着,李小云被磨的是又酥又麻:“磨死我了……|茓心都被……被宝贝给磨烂……捣碎了……太爽了……大哥……你……你快放……云妹下来……我没力了……快放下吧……”
南宫靖才走了几十步,听李小云喊没力了,就坐在床边,双手将李小云的ρi股,一上一下的带动着。李小云腿自勾住的腰放下,抱紧南宫靖的脖子,采取主动出击,ρi股疯狂的上下套动,次次到底。两粒Ru房贴着南宫靖的头摩擦着,一颗|乳头被南宫靖吸吮着。
“爽啊……这姿式真妙……哪里痒就……就Сhā哪里……真妙啊……啊……南宫靖吸……吸轻点……云妹的心都……都快被你给吸出来了……啊……啊……”
“这招叫「送子观音」,舒服吧云妹?你想怎样就怎样。”
“啊……云妹你……你的|茓心……吮着Gui头好爽……啊……”只听「噗滋」、「噗滋」、「吧吧」、「吧吧」的两种声响,如交响乐般的回汤在房间里。
“云妹啊……大哥的宝贝大不大啊……干的你爽不爽啊……”
“大……大……好大啊……爽……爽……爽死我了……啊……云妹的|茓……|茓心抖得好凶……好痒……”南宫靖知道李小云又要泄了,双脚蹬着地,迎着落下的小|茓猛顶。
“顶死我了……不行了……别顶了……|茓心被顶……顶穿了……啊……”李小云在一阵浪叫声中,力尽气乏的一ρi股坐在南宫靖身上,|茓心紧咬着Gui头泄出一股浓浓的阴精,再次昏了过去……
南宫靖将李小云轻轻的放在床上俯趴着,欣赏这诱人的躯体。一个大ρi股雪白的在眼前,下面是春潮泛滥的红肿小|茓。南宫靖就还没有泄身,憋得难受,挺着大宝贝用「隔岸取火」干着昏过去的李小云。李小云被一阵阵的快感由梦境中给带回现实世界,发现自己跪趴在床上,身后的南宫靖挺着大宝贝,正一进一出的干着小|茓。
“啊……啊啊……大哥……妹妹……被你给……干死去了……又被干活了……大哥……你……你怎么还不She精啊……不要强忍着……对身体不好啊……啊……你怎么这么强……啊……”
“大哥……你……啊……你太厉害了……太会干了……云妹……啊……云妹不是……你的对手……投降……云妹投降啦……啊……饶了云妹啊……”
南宫靖已经是强弩之末,越Сhā越急、越抽越快,喘着道:“知道我的……厉害了吧……看云妹还敢不敢……笑我是银样蜡枪头……我是名符其实……的丈八蛇矛……啊……”
“啊……是丈八蛇矛……Сhā死云妹了……你是张飞再世……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云妹被你杀……杀的是丢盔弃甲……兵败如山倒……啊……啊……”
南宫靖被这淫声浪语和小|茓的不住吮咬,精关一松的将Jing液强力放送而出。李小云也被这似冰雹的精子打的|茓心是阵阵酥麻,一股阴精再次而出,两人满足的相拥而眠……
第二天,沈雪姑、卞药姑、祝小青三女看见南宫靖和李小云的时候,都是不由自主地脸红,李小云心细如发,看在眼里,暗暗吃惊,心说:难道她们都知道了?于是找了个机会,四女聚在一起说悄悄话。李小云首先红着脸低声问沈雪姑道:“大姐,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听到或看到我和大哥在一起?”她决定开门见山。
卞药姑、沈雪姑、祝小青都是脸上一红,说不话来,半晌才由沈雪姑轻轻点了一下头,表示「是」。李小云接着问道:“那你们听见我们说的话了么?”沈雪姑又点了点头。
李小云心头主意打定,对沈雪姑道:“大姐,你怎么说?”
沈雪姑娇羞地道:“你要大姐如何说么?”
李小云心头好笑,接着问道:“大姐就说愿意不愿意吧?”
沈雪姑抬起头道:“二妹真容得下姐姐?”
李小云笑道:“再多的人也容得下,岂止姐姐?”卞药姑和祝小青心中「咯噔」一声,各自有鬼,脸更红了。
沈雪姑娇羞地道:“二妹既然这样说,大姐也顾不得羞耻了,你想,我和他练功的那种情形,我除了嫁给他还能怎样?”
李小云笑道:“大姐的事情就这么定了,现在来解决小青的问题。”
祝小青心中一动,问道:“这关我什么事情?”
李小云笑道:“你还在我面前装正经,在地窖中,他赤身祼体在咱们面前,你难道没有想法?”
祝小青嗫嚅道:“我……我……”却怎么也「我」不下去了。
李小云狡黠地笑道:“小青,你要不跟二姐说实话的话,二姐就再也不管这事了。”言外之意很明显,那就是:「如果你跟二姐说实话的话,二姐会管这事的。」
祝小青心中一急道:“二姐,你既然知道小妹的情形,难道小妹还能嫁给别人?”确实,那个时代,男女之防甚严,男女赤身相处一月,已是超出男女正常范围。
李小云斜睨着她道:“难道只是因为这样?”
祝小青羞红着脸道:“二姐,你真坏,一点都不给妹妹留情面。”
李小云笑着道:“二姐连相公都让给你了,你居然还说二姐坏,这年头真是好人难做啊。”
“二姐,你坏……”祝小青娇嗔着不依,来胳肢李小云。
李小云娇笑着躲过道:“三妹,别闹了,咱们还有正经话要说。”祝小青这才羞红着脸作罢。李小云转身面向一旁的卞药姑诚恳地道:“卞姐姐,你对大哥也有一份情意,虽然你深藏不露,但是我能够看得出来。所以,我想问问卞姐姐,是否也愿意加入我们姐妹?”
卞药姑羞红着脸道:“云妹妹,虽然姐姐私心下有一点痴心妄想,但是姐姐我自知不堪与南宫少侠相匹,既没有你们漂亮,又比他大好几岁,南宫少侠不会喜欢的。我谢谢妹妹的好意,但是……”
李小云截住了卞药姑的话头道:“卞姐姐,那么说,你私心还是很喜欢大哥的,是吗?”
卞药姑红着脸道:“是的。”
李小云点头道:“这就好说了。”说着转向沈雪姑和祝小青道:“大姐和三妹也欢迎卞姐姐吧?”
沈雪姑和祝小青当然点头啦:“那当然是欢迎之至了,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不分开了。”
卞药姑迟疑道:“但是南宫少侠……”
李小云娇笑道:“卞姐姐放心,大哥一定会喜欢姐姐的。”
终身大事就这样几句话解决了,沈雪姑羞红着脸问道:“二妹,你和他有过几次?”卞药姑和祝小青也是竖起了耳朵。
李小云羞红着脸道:“这是第二次。”顿了一顿,接着道:“我之所以愿意多找几个闺房姐妹,一方面你们本身跟他有缘。再一方面是真心帮他的人不多,我需要更多的姐妹来一起帮他。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原因……”说到这儿,却停住了。
祝小青性急,问道:“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李小云娇羞地道:“大哥很强,枕席之上,妹妹每有不胜之感,所以……”这一下,卞药姑、沈雪姑、祝小青个个羞得脸通红。李小云接着道:“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尽快和他合体。”
沈雪姑娇羞地问道:“他真的那么强?”
李小云点点头道:“以后你们就会体会到了。”顿了一顿,不见回答,李小云急道:“你们到底愿不愿意嘛?”
祝小青羞道:“二姐做主好了,我听你的。”
李小云目光转向沈雪姑和卞药姑二人,二人也娇羞着点点头,李小云笑道:“你们现在这么害羞,到时候就不会害羞了。”
沈雪姑娇嗔道:“谁像你厚脸皮。”
李小云娇笑道:“到时候我到要看看到底谁的脸皮厚。”转颜又道:“咱们的事先暂不说破,让他先着着急,如果有合适的时机,我再安排你们跟他……”三女也是个个春心荡漾。
正说这儿,那边传来孙小乙的声音:“几位姑奶奶,该上路了。”四女相视一笑,转身和南宫靖、孙小乙会合,起身上路。
当天中午在小溪河打尖,傍晚时候快近石门山。只见路旁停着十几辆镖车,两边大树底下,沿着小溪边,坐着二三十个一身劲装的镖师和趟子手。这时天色将黑,镖车不急着赶路投店,却坐在路旁,事情显然大有蹊跷。
沈雪姑朝孙小乙道:“小乙,你去问问他们,前面有什么不对吗?”孙小乙答应一声,弯着腰走向前去。
快和镖车接近时,他还投开口,一名趟子手已经先开口了,喂了一声道:“老管家,你们要去那里?”
这要是换在平时,孙小乙准会扭着头道:“咱们要去那里,关你什么事?”但这回是大姐要他来问他们的,他可不敢这么冲了,搔搔头皮,道:“自然是去明光镇了。”
那趟子手道:“就是你们这几个?”
孙小乙道:“你这位老乡,问这些做什么?”
那趟子手道:“我劝你们还是赶快回头的好。”
“回头?”孙小乙睁大双目,问道:“回头到那里去。”
趟子手道:“回头自然是回小溪河去向民房借住一宿了。”
孙小乙不懂的道:“我们为么要回小溪河去?”
“我原是一番好意。”趟子手道:“你没看见咱们大伙都停在这里吗?”
孙小乙摇摇头道:“你们大伙停在这里,我们就不能过去了吗?”
那趟子手不禁有气,大声嚷道:“你们要过去,谁也不会拦阻你们,你们只管去好了。”
孙小乙也嚷道:“我们过去,本来和你们无关,但你老乡刚才说要咱们回小溪河去,这话可是你老乡说的,你总要说清楚。”他本来是个倔小子,但学倔老头也真像。
那趟子手不耐烦的挥着手道:“没什么,算我多管闲事好了。”
边上另一个趟子手道:“老管家,老何说的没错,他原是一番好意。”
孙小乙道:“他就是好意,也总该和老汉说个清楚,光说要咱们回小溪河去,老汉不问明白,怎样去跟咱们公子说?”
另一个趟子手道:“事情是这样的,再过去百来步,石门上贴有一张黑帖,今晚禁止一切行旅从那里经过。”
孙小乙道:“这是什么人有这么大胆?官道大路,什么人都可以通行无阻,咱们五位公子都是有功名的人,这回赶去赴考,若是禁止咱们通行,只要一张名刺,就可以拿他送官究辨。……”
先前的趟子手冷笑道:“黑帖子可不理会你什么官府,不信你去试试。”
“笑话。”孙小乙道:“黑帖难道比官府还大?”
另一个趟子手道:“连咱们镖车都停下来,要在这里过夜,你们几位公子,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秀才若是遇上强盗,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孙小乙故作吃惊的道:“你说前面有强盗?”
另一个趟子手忽然压低声音道:“这张黑帖是万点星的,比强盗还要厉害上百倍。”
「万点星」三个字,听到孙小乙的耳里,心头不由暗暗一惊,忙道:“老乡怎不早说?这个……老汉也作不了主,还得跟公子禀报一声才是。”一面赶忙回身,走到沈雪姑前面,低声说道:“前面石门上贴了一张万点星的黑帖,今晚不准行旅从那里经过。”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沈雪姑点着头,一面问道:“万点星是什么路数,你知道吗?”
祝小青道:“我知道。”她是卖花婆的女儿,跟娘行走江湖,见闻自然较多。
沈雪姑道:“你说出来听听。”
祝小青道:“万点星本来就姓万,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兵刃是一只细长长剑,只要一剑出手,就有千万点寒星,才叫他万点星,他是江湖上一名最厉害的杀手,据说从没有人能在他剑下走得出三招,好了,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够了。”沈雪姑点点头,道:“这人既是杀手,必然作恶多端,他禁止行旅通行,想来又是在于杀人的勾当了,走,咱们既然遇上了,就去把他除去,替民除害,也是一件好事。”
孙小乙欣然道:“小老儿替公子们开路。”他弯着腰朝前走去。
先前和他说话的两个趟子手中的一个,眼看孙小乙又走了过来,不觉问道:“老管家,你们不回小溪河去吗?”
孙小乙忽然腰背一挺,说道:“我家公子说的,万点星作恶多端,又敢阻挡咱们公子的去路,如此目无法纪,不把他拿下,送官究办,以后不知道还要残害多少无辜百姓,所以决定前去晓以大义,要他弃邪归正,从此做个好人,老汉就是替众家公子开路的。”说完,大踏步朝前走去,但只走了三四步,他又弯下腰去。
那两个趟子手相互看了一眼,也就不再出声。沈雪姑、南宫靖等一行六人,直向石门走去。卞药姑较为细心,她看到这二三十名镖局中人,看自己等人的时候,每人眼光之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诡谲的笑容,心中暗暗感到奇怪。
只要是人,都有幸灾乐祸,不论人家吵架也好,打架也好,围观的人一定很多。自己六人打扮成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相公,居然不理会万点星禁止行旅通行的黑帖,朝石门走去。这些镖师、趟子手轻视自己等人,认为是自找死路,还说得过去。
但他们每人的眼光之中,流照出来的诡秘笑容,既不是轻视,也不是嘲笑,而是含有敌意和得意的自然流露。他们怎么会有这种诡谲的笑容呢?卞药姑心中忽然一动,等走出七八丈远,就朝沈雪姑低低的道:“我看这些镖师、趟子手大有可疑。”
沈雪姑领首道:“他们本来就是碧落山庄的人。”
李小云、祝小青两人同时惊诧的道:“会是碧落山庄的人?沈大哥,你怎么看出来的呢?”
沈雪姑微笑道:“你们行走江湖,所以经验不足,那就是缺乏细心观察。这些人或坐或立,在那里休息,神情应该很自然,但他们看到我们走近,每个人都在暗作戒备,一手按在刀柄之上。”
祝小青道:“他们慑于万点星的威名,看到有人走近,自然要预作提防了。”
“好。”沈雪姑又道:“那么你们有没有看到这些人佩的是什么兵刃吗?”
她不待她们开口,接着又道:“镖局,不是一个门派,所有镖师,趟子手,来自不同的地方,他们的武功自然也各不相同,使用的兵刃也应该因人而异,但他们身边的兵刃,却全是扑刀,可见他们都是久经训练的人,所以大家会使用一种兵刃,和咱们作对的是碧落山庄,只有碧落山庄的武士使的都是扑刀,由此可以证明他们就是碧落山庄武士乔装的了。”
李小云对这位大姐由衷的佩服,说道:“沈大哥,那我们要如何对付他们呢?”
沈雪姑微哂道:“我们连秦总管都不放在眼里,这些等而次之的武士,又何用放在心上。”
祝小青道:“看来那万点星就是他们请来对付我们的了。”
沈雪姑道:“我早就料到那天秦总管不战而退,必有花样,却想不到他居然雇用杀手来对付我们。”
正说之间,只听孙小乙啊了一声道:“在这里了。”
一行人行近石门,天色业已逐渐暗了下来,但大家都是练武的人,目力比平常人强得多,自可清晰的看清石门左壁上张贴的一张黑帖。那是黑纸上用白粉写的是:「一切行旅,今晚禁止通行。」下面是「万点星」三字。
孙小乙哼道:“这龟儿子口气果然不小,老汉就把你撕了。”
正待伸手去撕黑帖,卞药姑急忙喝道:“小乙,住手,这帖子可能有毒。”
孙小乙听得吃了一惊,急忙收回手去。沈雪姑冷笑一声,家手扬处,朝那石壁上的黑帖遥遥拍去。她这一掌不带丝毫风声,但她手掌拍出,立见颜色,石壁上登时石屑纷落,连同黑帖也随着变成纸屑,和石屑一起洒落地上。
南宫靖道:“沈兄好精纯的掌力。”
沈雪姑每次听他的话声,心里总有一些异样的感觉,尤其是经过姐妹私下谈心,内心已把他视为自己的未来夫婿,所以不禁脸颊微微一热,含笑道:“我最近也感到内力精进了甚多,那是这一月来和你一起练功的功效,我想你的内功也应该精进才是。”
南宫靖点头道:“沈兄说得极是,兄弟也有这样感觉,似乎比以前进步了不少。”
沈雪姑心中暗道:“你那里知道我们练的「以阴导阳神功」,乃是玄门合籍双修的功夫。”但这话她自然没有说出口来。
孙小乙已抢在众人前面,朝石门谷中走去。这石门山,就因谷口有两座壁立如门的石崖而成名。谷中两峰夹峙,高逾百仞,中间只有一条仅容两骑并行的崎岖道路。沈雪姑道:“小乙,这条路十分险峻,你小心些,不要逞能抢先,和我们距离不可太远。”
孙小乙掉头道:“公子爷放心,小老儿只是替大家领路,会留心的,江湖上这些小毛贼,还不放在小老儿眼里呢?”入谷渐深,天色已愈来愈黑。
这样走了约莫三里光景,谷道至此,稍见开朗,那是两山中间一片数十亩大的平地,青草如茵,细流涓涓,好像是让你走完三里长的崎岖坡路,好在这里坐下来休息。孙小乙探首四望,道:“万点星不让行旅通行,他应该等在这里才是,怎么连鬼影子也不见半个?”
话声甫落,突听一声怪笑传了过来,道:“老小子,是你没看到大爷,大爷在这里已经等侯你们多时了。”孙小乙抬头朝声音来处眺望,却依然看不到人影。
南宫靖突然转脸朝北首一座石崖上喝道:“阁下大概就是万点星了。”
孙小仰过脸看去,心中暗道:“原来他躲在石崖上。”
那人道:“不错,我正是万大爷。”
南宫靖微哂道:“阁下既已等候多时,怎不下来,让大家见识见识?”
“好。”声音入耳,但见从七八丈高处陡然飞起一道人影,双臂划动,像一头大鸟,凌空飞扑而下。风声飒然,那人已经落到众人面前一丈远处。
这人是个瘦高个子,一身黑衣,连头脸都蒙着一个黑布面罩,只留出两个眼眶,双目炯炯发光,打量着众人,冷然道:“你们就是沈雪姑、卞药姑和宫飞鹏兄弟一行人?”
孙小乙走上一步道:“你消息倒是灵通的很,怎么知道咱们几位公子的?”
黑衣人嘿然道:“消息不灵通,怎么会在这里等你们的?”
孙小乙霎着眼睛,望望他,说道:“你真是万点星?”
黑衣人道:“难道还会有假的不成?”
孙小乙道:“你把面罩取下来,给我老人家瞧瞧。”
黑衣人豁然大笑道:“万某自然会让你见上一面,但不是这时候。”
孙小乙道:“那要什么时候?”
黑衣人道:“万某一向不以真面目示人,但为了使死在万某剑下之人可以瞑目起见,万某杀人之后,照例一定会取下面罩,让人见见我的面貌,所以凡是看见我真面目的,已经都是死人了。”
这话听得南宫靖勃然大怒,沉声道:“万点星,你剑下已经死了不少人吧?”
黑衣人道:“不错,万某就以杀人为谋生之计,杀的当然不少了。”
南宫靖道:“你可知滥杀无辜,杀孽深重吗?”
黑衣人大笑道:“各行各业,做生意讲究公平,除人以外,虫鱼鸟兽,莫不弱肉强食,这也算是上天安排好的。万某虽以杀人为业,但也有一条规矩,不杀没有武功的人。万某赚的是血腥钱,但这是性命相搏之事,我胜了他,赚到了应得的报酬,他胜了我,自然也可以取我性命,万某艺不如人,记不皱眉,这有什么不对?”
南宫靖双目之中射出两道森寒如电的冷芒,沉声道:“果然死有余辜。”
黑衣人目光一凝,沉喝道:“你说什么?”
南宫靖一抬手,刷的一声抽出长剑,冷然道:“你拔剑。”
黑衣人怪笑道:“你要和万某动剑?可以,万某从不和无名小卒动手,你先报上名来。”
南宫靖道:“宫飞鹏。”
“很好,你正是万某黑帖上有名的人。”
黑衣人说到这里,口气一顿,又道:“万某剑出伤人,你就没有发剑的机会了,万某和人动手,一向让人先出手的,这样你才可死而无憾,你还不发剑吗?”
李小云看大哥要和万点星动手,心里一急,叫道:“大哥……”
沈雪姑急忙拦道:“你不用替他担心。”
李小云道:“大哥伤势还没完全康复……”
沈雪姑以「传音入密」说道:“其实你大哥的伤势早就好了,因为我们一起练「以阴导阳」神功。我发现内功精进了甚多,就想到你大哥的内力,自然也在精进之中,所以劝他务必练完三十六天,再有三天就可以大功告成。”
李小云道:“原来如此,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只听南宫靖仰首朗笑一声道:“好,宫某那就先发剑。”
右手抬处,寒光如电笔直刺出,这一剑毫无变化,只是直刺而出,在会剑的高手来说,速度并不算很快。就在南宫靖剑势甫发,黑衣人的长剑出鞘了,寒光乍现,就幻起无数点流动的寒芒,一齐飘洒过来。他果然不愧万点星这个外号,这一剑虽然没有万点,但至少也有十七八点寒芒。
你别看南宫靖方才刺出的一剑,只是笔直刺出,毫无变化,但等到黑衣人剑势一震,十七八点寒芒宛如一簇寒星,流动飞洒而出之际,他剑势也随着加速,但见一道剑光化作一圈银虹,把对方飞洒而来的寒芒一起圈住。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石火般一闪之间,登时响起一阵金铁交鸣,两人各自震退了一步。这一招交接,说明了两人功力悉敌,剑上力道,也难分轩轻。黑衣人目光之中,不禁流露出讶异神色,他直到此时,才知道对方方才出手一剑,不过是因自己让他先发剑,他虽然先发剑,但表示并不想占自己的先机,所以才直刺而出,毫无变化的,这一招虽然平分秋色,但细算起来,还是自己先发剑。
他直刺的剑招,那时已经用老,而对方却能随手一圈,就化解了自己的攻势,自己岂非已输了半招吗?这可以说是他成名以来第一次遇上了势均力敌的高手,心头感到暗暗震惊,目注南宫靖,口中发出一声怪笑,道:“阁下果然高明。”
这短短六个字出口,突然间寒芒飞闪,一片流星般的剑光,密集刺出,流动寒光,几乎把南宫靖一个人都笼罩住了。不,南宫靖忽然剑交左手,挥起一道寻丈银虹,天如矫龙,朝一片剑芒圈去,又是一阵连珠般的金铁交鸣,剑光寒芒,刹时尽敛。两人身子各自稳立原处,谁也没有被震退,只是南宫靖本来右手执着的长剑,如今换在左手之中。
南宫靖轻哼一声道:“江湖上久负盛名的杀手万点星,原来也不过如此。”
黑衣人两次交手,发觉南宫靖只使了一招剑法,第一次是右手使出的,第二次换了左手使剑。但这两招剑法,俱是守势,只不过化解了自己的攻势而已,双方势均力敌,看不出对方有何胜过自己之处?闻言不觉怒笑道:“阁下也未必能胜得了万某。”
南宫靖忽然大笑一声,左手喀的一声,把长剑纳入鞘中,说道:“宫某就是不使长剑,三招之中,一样可以胜你。”
黑衣人道:“阁下口气倒是不小。”
南宫靖道:“阁下可是要赌上一赌?”
黑衣人道:“你要如何赌法?”
南宫靖道:“宫某三招之内,若是胜不了你,生死任凭处置。”
黑衣人不假思索,接口道:“好,阁下如能在三招之内,胜了万某,生死也悉凭处置。”
南宫靖道:“一言为定。”
黑衣人道:“自然一言为定。”
南官靖道:“好,你可以发剑了。”
黑衣人方才已和南宫靖交过手,对方功力,最多也只和自己在伯仲之间,他要三招就能胜得自己,实在无法相信。但双方赌约,有言在先,当然不是儿戏之事。他心头纵然不信,也不敢轻视了对方。右手长剑倏举,接连三振,左足虎然跨上。这一瞬间,从他剑尖幻起的一片流动寒芒,就像急风骤雨般飘洒开来,由一丈方圆扩展到一丈五尺光景。
这一轮密集如雨的剑芒,没有人看得清他一共发了多少剑。这是生死之争他自然要把最拿手的功夫全力使出来了。万点星确有他名不虚传的绝招。南宫靖一个人就像站在狂风暴雨之中,万点飘洒如雨的密集剑芒,集中朝他头顶左右前后洒落。
南宫靖当然不会站着挨刺的,他果然没有使剑,只见他青衫飘逸,就像在大雨之中躲闪似的,东闪西闪,硬是从漫空飘洒雨点的缝隙中钻来钻去,密集的雨点,竟会一点都没沾上身子。剑雨,可不是真的雨,真要沾上一点岂不送了性命?李小云先前还在替大哥担心,现在她脸上有了笑容。孙小乙更是张大眼睛,屏着呼吸,紧张得连眨眼的工夫都没有。
黑衣人剑势越演越快,剑雨也越来越密,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杀着了,如果再不能搏杀对方,那就注定失败的是自己了!因为自己已经使出了压箱底的本领,全力一搏,但直到现在,对方却连一招都没出手。就在此时,耳中突听南宫靖一声长笑,笑声入耳,黑衣人骤觉长剑一紧,再也使不出剑招来,他急忙定睛看去,自己剑尖已被南宫靖右手三个指头撮住,挣动不得。
孙小乙忍不住拍起手来,大笑道:“宫大哥,要得。”
南宫靖微微一笑道:“如何,在下不过是第一招吧。”随着话声,三个指头一松,放开了黑衣人的长剑。
黑衣人呆得一呆,颓然道:“罢了,是万谋落败了。”突然横剑朝自己颈上抹去。
寒光一闪,南宫靖左手发剑,这一剑当真比闪电还快,一下就压住了黑衣人的长剑,喝道:“且慢。”
黑衣人长剑被他压住,怒声道:“万某承认落败,你还待怎的?”
南宫靖道:“咱们刚才下的赌注,是怎么说的?”
黑衣人道:“生死悉凭处置。”
“这不就结了?”
南宫靖微微一笑,压住对方剑脊的长剑,随着话声收了回去,又是「唔」的一声,返剑人匣,然后徐徐说道:“咱们约定落败的一方,生死悉凭获胜的一方处置,在下尚未处置,阁下怎可一死了之?”
黑衣人怒目而视,厉声道:“你可以杀了万某,但不能棱辱于我。”
“生死悉凭处置。”南宫靖微微一笑道:“那是说在下可以叫你死,也可以叫你不死一生,对不?现在宫某要你生。”
黑衣人道:“如何生法?”
南宫靖正容道:“你名动江湖,是一个特级杀手,两手沾满血腥,杀孽深重,应该是百死莫赎,但一个人只能死一次,死了之后,你万点星依然恶名昭彰,只要有人说起你的名字,没有一个人不说你该死的,所以宫某要你活下去。”
黑衣人道:“你要如何处置我?废去我武功,活下去让大家讥笑我、咒诅我、棱辱我、你好恶毒的手段。
“恰好相反。”
南宫靖笑了笑道:“宫某的处置你,并不是要废去你的武功,才让你活下去。我要你从今以后,回头是岸,做一个好人,堂堂正正的做人,不准你再去做为非作歹的江湖杀手,你只要点个头,就可以走了。”
黑衣人听得一呆,怔立了半晌,突然弃去手中长剑,一把撕下面罩,扑的一声,双膝一屈,朝南宫靖面前跪了下去,连连叩头道:“宫大侠受万点星一拜。”
南宫靖骇然道:“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黑衣人依然跪伏在地,道:“万点星不是拜你饶我不死,我拜的是你恢宏气度,金石良言,使万某有如当头棒喝!今是昨非,好像走了漫长的夜路,终于看到了明灯,万某立誓重新做人,也愿意终身追随你宫大侠,还望宫大侠收录。”说罢,又连连叩头。
南宫靖忙道:“你快请起来,只要你回头是岸,重新做人,我们就是朋友了。”
黑衣人道:“不,朋友万某万万不敢高攀,但愿宫大侠收录,让万某永远跟着你,万某于愿已足。”
沈雪姑道:“宫兄这件事做得很对,他既然立志重新做人,要跟着你,你不如就答应他的好。”
南宫靖手足无措的道:“这……怎么可以?唉,万……你先请起来,你怎么可以行这样的大礼?在下如何担当得起……”
孙小乙抢上前去,把万点星拉了起来,道:“万老大,你还是起来吧,你没看到咱们宫大哥已经手忙脚乱了?”
万点星道:“从现在起,宫大侠就是万某的主人了,万某是跟定宫大侠了,就是蹈汤赴火,也绝不皱眉。”
南宫靖道:“万兄能够改过自新,就是有大智慧的人,咱们意气相投,可以做个朋友,你这主人的称呼,在下万不敢当。”
万点星道:“万某说过,朋友二字,万某决不敢当。”
李小云想到自己一行人,已和碧落山庄结下梁子,像万点星这样的高手,当然多一个好一个,大哥怎不好接受呢?这就含笑道:“大哥,万老大既然改过自新,一片诚意,也不能辜负了,但万老大这主人的称呼,确然不好。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万老大愿意和我们一起,就是我们大家的朋友。这样好不?万老大年纪比我们大,我们就叫他万老大。你呢?我想一定不肯和我们称兄道弟的了。那么不妨称我大哥宫公子、叫我宫二公子、沈公子、卞公子、祝公子,小乙就是这样称呼我们的,你看如何?”她的意思,现在大家都化名,暂时就让他叫「公子好了」。
南宫靖道:“这不成,我们是什么公子?”
李小云道:“这是折衷办法,暂时就这样叫吧。”
万点星道:“好,二公子这么说,咱们就这样决定好了。”接着又朝孙小乙抱抱拳道:“这位老丈,不知姓什么?兄弟该怎么称呼你呢?”
孙小乙摸摸下巴的花白胡子,说道:“敝姓孙。”
万点星道:“那么兄弟就叫你一声孙老哥哥吧。”
“对,对,这太好了。”
孙小乙耸着肩,得意的笑道:“老汉暂时就做你的老哥哥了,哈,小老儿是万点星的老哥哥,以后行走江湖,可没人再敢惹我了。”
万点星道:“老哥哥说笑了。”祝小青抿着嘴,嗤嗤笑出声来。
沈雪姑问道:“万老大,我想问你一句话,不知你肯不肯说?”
万点星道:“不知沈公子要问什么,只要在下知道的,自然都会说出来。”
沈雪姑道:“我知道江湖上千杀手这一行的,绝不会说出雇主是谁来,所以先问你一声……”
万点星慨然道:“沈公子说得极是,江湖上千杀手这一行的,一旦被擒,绝不会说出雇主是谁来,但万某既已决心重新做人,从此不再是杀手了,沈公子要问什么、万某岂会隐瞒?”
沈雪姑道:“那就好,你在这里等候我们。可是碧落山庄雇你来的吗?”
“碧落山庄?”
万点星博然道:“在下行走江湖多年,从未听说过碧落山庄。”
沈雪姑看他说得不像有假,这就问道:“那是什么人雇你来的呢?”
万点星道:“这件事,说起来有些怪,两天前有一个青衣人找到在下住的客店,说要和在下谈一笔买卖来的,就是今晚要在下在这里等候宫公子一行人,他先付在下五百两黄金,事成之后,再付一千两……”
李小云道:“一千五百两黄金就能买我们这几个人的命了?”
南宫靖道:“你让万老大说下去。”
万点星道:“在下看他脸上似是戴了面具,曾说:「万某做买卖,从不拖欠,一向是先付钱,后办事。」那青衣人拿出五百两黄金,往桌上一放,嘿然道:「五百两黄金,先放在这里,算是定金。」说完回身就走。”
祝小青道:“后来呢?”
万点星道:“在下追出房间,那人已经下楼,等在下追下楼去,那人已经走得无影无踪啦……”
李小云道:“你收了定金,就赶来啦?”
“不,这不合在下规矩。”万点星道:“就在在下回房不久,客店里的伙计拿着一封信进来,说是在下一个朋友叫他送来的。在下问那人面貌衣着,正是刚才的那个青衣人。心生狐疑,等伙计退出之后,仔细检查了信封,才行拆开,里面只有一张小纸条,和一颖白色药九,也并无任何古怪。那字条上却写着二行小字:「夜半子时如果头痛欲裂,可服用此丸,两日之后夜半子时,大概可办完交代之事,当奉上黄金千两及解药一粒,即可根治头痛,下面并没具名。」照这字条上所说,显是在下已被青衣人做了手脚。”
李小云道:“到时候你有没有头痛呢?”
万点星道:“在下浪迹江湖多年,江湖上的鬼喊伎俩,自信还瞒不过在下,如果被人在身上做了手脚,岂会一无所觉?当即仔细检查了一遍,也毫无半点征兆……”大家听他说得很神秘,也就静静的听下去,没人再Сhā口。
万点星接着愤然道:“但他说的却很灵验,当晚甫交子时,在下果然感觉不对,头脑渐感昏胀,渐渐愈来愈加重,整个脑中,就像被利斧劈开一样,痛得令人无法忍受,当真比死还要难受百倍。在下只好取出那颗药丸吞了下去,说也奇怪,服药之后,不到盏茶工夫,就痛苦消失,在下再运气检查,依然查不出有中毒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