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错了!雁山关该往那边去!”在慌乱之中,有不少人从队伍里分了出去,朝雁山关的方向奔逃,荆棘在疯狂的奔驰中尽管听得一清两楚,想从雁山关撤退,势必冲乱中军步履。荆棘知道断后的前军的刀锋,一定会毫不留情地砍在这些自以为聪明的溃兵身上。但他实在没有能力也没有办法去拦阻这些人。已经败了。兵败如山倒,败兵群里,还有一些跟李轻车征战四方的老兵,不甘心地在吼叫:“怎么就这么败了?怎么会败!”
他听了双眼含泪,却说不出话来,他只不过是将军帐前亲卫,调到云虎营也不过是一个管十来人的两司马,这时跟在他身后数万残军,叫他哪里知道如何调配?兼那轻车将军李亮五年来对他情若师徒,此时已天人两分,本来便失了主心骨,听见败卒哀号,一口鲜血呕了出来,晃了晃身子几乎要跌下马去,只是手上紧紧握着的宝剑,那冰凉剑鞘让他心中一震,此是轻车临终所托,无论如何,自己也得弃命把这残军带到京师才是。想通此节,便只策马当先奔向和雁山关相反方向的苍梧城。
苍梧城,人不足百户,兵不足十伍,荆国大军南下时,根本就不愿花力气去攻打它,所以苍梧城仍在秋国手中。这一路上,不断有人躲进路边的树林里,到了离苍梧城不到五里,十停人已去了三停。此时溃兵早把什么令行禁止都抛在脑后,一心只想捡回性命。
荆棘在马上抬手抹了把脸,嘶哑着嗓子吼道:“弓!弓上弦!弓上弦!过了苍梧山,就能活命!”他的话一路向后一路传了下去,这话倒是喊出这一群残军的心声:活命!于是手上有弓的,倒十有七八依命上了弦。
不消三刻,苍梧城已在眼中,此城墙高不过三米,正面城墙长不过四五十米,除了几个箭垛,女墙、瓮墙、藏兵洞甚至连防城河也没有,此时那如潮水般的荆国士兵胡乱放箭,便已如雨覆盖了这城郭,城上十来个老军还没敲响报警的铜锣,就身中七八箭摔下城来。荆棘那战马被他用剑鞘一抽,竟凌空跃起跨过城墙,荆棘的长枪已断,手上绰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把长刀,一刀劈掉了那要去点狼烟的老军半个脑袋,那苍灰的头发在血泊间,荆棘觉得和自己那帝都的老父竟有几分相似。
当荆棘开了城门,荆国军队涌入之后,荆棘的号令就没有人听了。
那左军将领陈铁生一入苍梧城便分派手下校尉去整顿军队,统率后军的监军——钦差大臣、兵部侍郎、文心阁大学士杨梦熊也命亲兵去让各营军士归制。
“退!此时秋国大军必在纠缠前军、中军主力,我等速过苍梧山,穿神谕森林,过莫查干盆地回帝都,只要我们够快,秋国大军根本对我们无能为力!”荆棘的肩甲一边碎了,挂在身上很是狼藉,兼之满面血污,腿上还有两三处箭疮没处理,那箭羽在阳光下颤抖着让人牙酸。
杨梦熊轻咳了两声,转动了一下手上的玉扳指,抚了头上挽得整整齐齐束在金冠里的乌发,对荆棘道:“荆家兄弟,你临危传轻车之遗命,啊,挽大军于崩溃之边际,回了帝都,评功论赏之际,我和陈将军,必转达天听,下去梳洗吧。”
大学士这番话说得十分巧妙,也亏得他在这时还能左右兼顾,滴水不漏地说出这番团锦官话。便单是这称谓,就极考功夫,因荆棘的官职在他面前不值一提,连校尉都不是,称将军肯定没道理,但如果直呼姓名,却又显得有些忘恩负义,于是一句荆家兄弟,便笼络了人心,又不失上官的尊严;又说明不会吞了荆棘的功劳,叫他去梳洗,面子上合情合理,实际上却是示意,大军去向,轮不到你这两司马来说嘴。
荆棘心头一震,喃喃说了句:“可是,可是轻车使我,使我带左军回京……”陈铁生不等他再说,一挥手帐内亲兵就半推半扯把他弄出帐外。
“将军!大人!”荆棘出了中军帐,用劲甩开架着他的两个亲兵,忍着伤痛单腿打了千,抬头对帐内的陈铁生和杨梦熊道:“此是秋国之土,民心不能用,地利不能用,我军不知敌,小人以为,还是速速退出苍梧为上啊!如欲壮我军威,可在神谕森林与敌一战,森林之中,石炮的威力便小到极点,我军到时又休养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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