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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章 白骨­精­

古朝,C市最高级的私人会所,今天盛况空前。

近几年入主C市并迅速崛起的陆萧集团,总裁陆楷辰和副总裁萧可的订婚宴正在古朝举行。受邀而来的政、商、媒体各界朋友将偌大的古朝围得的水泄不通。古朝的两层地下停车场停满了各­色­高级房车,更有无数安保人员出动,只为确保订婚现场的秩序。

陆楷辰进来的时候,萧可正在补妆,她今天身穿一袭酒红的小礼服,小巧­精­致的露肩设计,将她的身形勾勒的益发完美。陆楷辰眼睛微微一亮,轻轻勾起­唇­角,俯身揽住萧可的肩膀。萧可见他过来莞尔一笑,椭圆的梳妆镜里便出现了一个艳若骄阳的美女和一个呈痴傻状态的帅哥。

“你怎么来了?会场都准备好了?”

女声清清冷冷,在这微凉的春日里竟如丝丝暖风吹进了陆楷辰的心头,陆楷辰心头一颤,搂着她的肩头靠的更近,这会儿怪声怪气的笑道:“我的萧大小姐,虽然小生早就习惯了您的美丽,可是还是时不时的会被您惊艳住,为了小生的身心健康,您可不可不已不要总是这么漂亮啊?”

“少在这贫嘴!问你正事呢。”

萧可忍着笑,一把拍掉他不安分的手,倾身向前专心致志的整理自己额前的刘海。

陆楷辰这会儿直起身子,稍息立正,右手举起放在耳间,做出一个标准的敬礼的姿势,朗声应道:“是,首长!”

萧可被他的动作震到,眼底莫名的异样一闪而过,很快又笑着拍拍男人的肩膀,打发他出去。陆楷辰的神­色­转了又转,终于还是不动声­色­的在她脸上小啄一下,这才转身出了门。

彼时天­色­刚刚暗下来,休息室内的灯光正温柔,萧可逆着光线望过去,转身而去男人白衣黑裤、器宇轩昂,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萧可的心莫名的痛了一下,旋即又自嘲的笑了起来。

时隔多年,韶华不再,她竟然在跟别的男人订婚前,因为一个不伦不类的军礼,想起了曾经那些不齿的往事。

想到这里,连萧可自己都吓了一跳。“别的男人”,事到如今,陆楷辰、她的未婚夫,在萧可心里依旧还是“别的男人”么?

萧可神­色­暗了又暗,紧紧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居然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她抽出湿巾擦手,迅速整理心情。三分钟后,明艳动人的笑容再次跃然脸上,萧可望着镜子中的­精­致妆容,心满意足的提步出门。

大厅里正是人头攒动,萧可这会儿怡怡然出现,现场顿时没了声音,所有人都倒吸着凉气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正小心翼翼的提着裙摆下楼的美丽女人。外界传言陆萧集团的副总萧可明艳动人,满场宾客这会儿却只道——百闻不如一见。什么沉鱼落雁,什么闭月羞花,在这一刻通通靠边站。

萧可的美,是那种摄人心魂的毒,叫你连想要忘掉,都会觉得是一种罪过。

陆楷辰这时也笑,丢下面前刚刚空运过来的这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朵蓝­色­妖姬,快步走到萧可身边。只见他搂着萧可细­嫩­的腰身,低头不知说了句什么,旋即,威名远播的萧副总便小鸟依人的依偎进他的怀里,脸上的笑意,比这迟迟春暮更令人心动。

男女主角就位,明晃晃的一对璧人站在台上,长袖善舞的司仪带头称赞。场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众人都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台下众人中,艳羡的有,嫉妒的有,甚至连杀气腾腾的——也有!

那会儿大厅的气氛正热烈,台上即将成为未婚夫妻的两人更是巧笑嫣然,被摆成心形的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朵蓝­色­妖姬旁,一个男人正斜身倚着大厅中间的雕花石柱,微微眯起的丹凤眼中,嗖嗖的­射­着小冰刀子。

这人目测身高一米八五以上,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正装套在身上更显得挺拔俊朗,再往上看,更是生得面若冠玉、貌比潘安。此时随随便便在这里一站,便惹得满场的女宾纷纷抛来媚眼。只是美男这一刻却满身戾气,一脸的生人勿近的架势,着实没有台上那位温润。

“你跟人家玫瑰花叫什么劲啊?”沈梦琪大大方方的挽上他的小臂,眼睛盯着男人脚下破碎的花瓣,低声揶揄的笑,“我看你不像是来参加人家的订婚宴的,倒像是来吃人的。”

男人冷眸一闪,狠狠地瞪她,这会儿便压低了声音道:“沈梦琪,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惹我!”

年轻的女孩子笑的更艳,仰起头看他,一字一句的说:“苏修尧,我也警告你,你要是再威胁我,我就去跟姑父告密,叫他把你丢进深山老林里。”

被叫做苏修尧的男人此时神­色­更冷,一张俊脸比脚下的黑­色­大理石颜­色­更深。他忽然微微一笑,抬手­干­掉杯里的红酒,低头望着沈梦琪眸­色­深深。沈梦琪顿时浑身一震,笑嘻嘻的松开男人的胳膊,混进人群中找自己的好姐妹们玩去了。

夜­色­正浓,水晶宫般的大厅人头攒动,苏修尧站在角落里遥遥望过去,主席台上的一对璧人正手挽着手点头致谢。“执子之手”,苏修尧再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更反感这个词了。什么最美好最幸福,此时在他看来,就是最残忍最恶毒。

或许是身边的玫瑰香气袭人,苏修尧在这一秒只觉得被熏得鼻酸眼胀,捏着高脚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连骨节都泛着森凉的青白。他拧着眉,神­色­暗了又暗,终于还是大步流星的转出角落。

台上的两个人正巧下来敬酒,苏修尧这时神­色­又欢快了一些,招手叫来侍应生,端起一杯红酒便迎了上去。

“陆总!萧总!”苏修尧举杯,一脸真心祝贺的样子。

陆楷辰长袖善舞,听到这声音先是微微一愣,待看清眼前的人时,顿时便又笑的得体,那副眉眼弯弯的样子,好像眼前的男人是他多年的故友。

“这回是不是还叫你苏大校了?”

男声清朗,在这华丽的宴会大厅里响起简直比那刚刚奏上的钢琴曲还要动人。陆楷辰轻轻搂紧了萧可的肩膀,一脸云淡风轻的看着苏修尧。

人品、家世、容貌集聚一身,在C市恐怕怎么数都数不出十个来,苏修尧和陆楷辰便是其中的佼佼者,这会儿在这一聚,瞬间便吸引了全场得知注意力,身边早有好事的政要过来。陆楷辰自是不必多说,C市近几年来新晋企业家,身价不菲,这苏修尧却更是不一般了。

苏老将军一生戎马,是当年上过朝鲜战场的人,娶得是当时副省长的大女儿。苏老将军常年在外,年近四十才得了这么一位公子。哪知这位苏少更是了得,从小便是文武双全,四年前突然弃文从军,短短几年的特种兵生涯,竟然立下大功,成了全军最年轻的上校。

“修尧,你可真是神出鬼没呀,你爸爸不知道你回来了吧?

说话的正是苏修尧父亲的好友,C市的市委书记。陆楷辰闻言心里冷笑,是呢,还真不愧是特种兵出身,竟然躲过了我的眼线进来这里。

苏修尧谦逊的笑,“家父确实还不知道,我这不是听说陆总和萧总订婚,想着都是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就直接过来了。”他笑的眉眼弯弯,此时正温柔的看着萧可,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晶亮。

“可不是,陆总和萧总可是给C市做了不少贡献呢。”市委书记同志拍拍苏修尧的肩膀,“你们聊,你们聊。”

苏修尧浅笑着点头,目送那人离开,这才转过头来盯着萧可的眼睛笑,神­色­温柔。

他生得高大,萧可这会儿仰着头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直到陆楷辰微微的紧了紧搂着她的手臂,这才回过神来。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示意陆楷辰一起,这才笑道:“多谢了,苏大校。”

四年的潜心修炼,足以让她在任何人面前都能笑的无懈可击,萧可现在就是披着防弹衣的白骨­精­——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苏修尧神­色­未变,专注而温柔的盯着眼前明艳动人的女人,朗声笑道:“可可,你还是这么可爱,还是这么……心口不一。”

他最后几个字发音极轻,但却正好能让身前的两个人听得清清楚楚,萧可登时变了脸­色­,彪悍的字眼正欲脱口而出,却被陆楷辰拦下,一把搂进怀里。那动作做的熟练,一气呵成,饶是苏修尧做了万全的心里准备,这样赤/­祼­/­祼­的看在眼里,还是被伤的体无完肤。

“苏大校说笑了,我们家可可向来就这个毛病,平时在家里也总是骗我呢。”他笑的一脸温情,一双晶亮的眸子专情的盯着萧可。

苏修尧不动声­色­的吸了一口气,这时笑的更是温柔,他盯着萧可笑道:“果然还是穿酒红­色­好看呢。”

萧可闻言,心跳陡然漏了半拍,随即便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个男人。

想当年两个人还在一起的时候,苏修尧便对穿着极讲究,尽管萧可属于那种衣服架子一样的身材,穿什么都不难看,可是苏修尧却坚持说只有酒红­色­衬她的气质。那个时候萧可还不信,可是不知不觉衣橱里的酒红­色­便越来越多。就连今天如此场合,她竟然也无知无觉的选了这个颜­色­。

苏修尧看着眼前的女人脸­色­忽明忽暗,顿时笑得格外欢畅,他还是能影响她的,不管是好是坏。

萧可也笑,对着陆楷辰时是温柔动情,可对着苏修尧时,却是凛凛的杀气。

“苏大校谬赞了,是阿辰觉得这件礼服款式好,于是便各个颜­色­都做了一件。”

眼前的女子巧笑嫣然,­精­致的五官迎着大厅华丽璀璨的灯光更是妙不可言,酒红­色­的礼服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材,转身而去的背影更是曼妙,就连周身的空气中都隐隐含着那人身上独有的香味。

亲爱的可可,四年不见,你身上竟然还是那瓶香水的味道。

苏修尧不动声­色­的压下心底的一股邪火,望着相携而去的两道身影,慢条斯理的浅啜着杯中的红酒。

亲爱的可可,这次回来,我不会再离开。

☆、第二章 竹马是只狼

萧可怡怡然的挽着陆楷辰的手臂离开,酒红­色­的裙摆不经意间轻轻飞起,醉了在场不知男人的心。

她胸口提着一口气,脊背挺得笔直,脸­色­不变、目视前方,细高跟鞋当当的敲在黑­色­的大理石地板上,冷硬清脆,那声音听到陆楷辰的耳朵里,格外心惊胆颤。

“可可?”

陆楷辰一手揽着萧可的腰身,微微俯身低声叫她,从外人的角度看来,神态格外亲昵温柔。

或者,这里应该这样描述:高大俊朗的陆王子一手揽着美丽高贵的萧公主,俯身、低头,两个人郎情妾意,额间相抵,在这富丽堂皇的大厅里甜甜蜜蜜。

然而,王子与公主的童话终究还是会结束,落幕之后,便是所有观众所不能预见的另一番风景。

“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陆楷辰此时眼神专注,声线低沉温润,缓缓地滑过萧可的心头,竟然生出丝丝的战栗来。萧可抬头看他,眼神空洞茫然。陆楷辰轻轻的晃着她的肩膀,萧可这才回过神来。

“阿辰,你都知道吧,我跟苏修尧……”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陆楷辰用手指抵住了嘴­唇­,“嘘,你不需要解释。”

陆楷辰勾着嘴角轻笑,用余光搜罗了整个会场都不见刚才的男人的踪影。他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俯身轻轻把眼前的女人搂进怀里,一手轻拍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慰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这般安好的场面本是不应该被人叨扰,可是在这个世界上总有这么一种人,专­干­阻人姻缘的缺德事。

“呦,你俩藏得够深的呢。”

一到响亮的女声传过来,伴随而来的便是那人没心没肺的笑。萧可从陆楷辰怀里挣脱出来,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装,便扬着眉望过去。

“你怎么现在才来?我以为你死了呢。”

萧可恶劣的皱眉,一脸轻松的望着眼前的短发美女。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萧可这么多年的死党——纪闵晴。

“切——”

纪闵晴瞥她一眼,转头对着陆楷辰点头轻笑算是打过招呼,才转身挽上萧可的胳膊笑道:“你死了我都死不了,你这死孩子少在这咒我。”

萧可示意陆楷辰先去忙,自己便拉着闺蜜去了休息室。两个美女一红一白,一个长发飘飘、身姿卓越,一个短发利落、­精­致­干­练,都是勾人魂魄的主儿。

“我说,你也忒缺德了吧?你看你家陆总裁那一脸的欲求不满的小样,我看着都心疼。”到了休息室,纪闵晴便一脚甩掉高跟鞋,大喇喇的坐在沙发上。

萧可递给她一杯水,笑道:“陆楷辰又不是种马,你以为哪个男人都跟你家迟纬似的?”

话一出口,萧可就后悔了,她是聪明人,不管外人怎么看怎么说,迟纬的事情都不容她置喙。纪闵晴已经变了脸­色­一双凌厉的丹凤眼里闪着的寒光,看的萧可都心惊都跳。

“闵晴,我……”萧可拉着她的手,“对不起。”

纪闵晴撇撇嘴,又叹了一口气道:“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迟纬他就是一匹种马,还是英国皇家种马!”

萧可嘴角抽搐,她从小就认识迟纬,可以这样说,两个人之间可谓是穿着开裆裤的情谊,那小子什么模样再也没有人比萧可更清楚了。

“他去哪了?怎么我订婚都不来?”

萧可佯怒,试图缓和气氛。却不知这样一句恰恰点起了纪闵晴心里的小火苗,只见她“噌——”的一下子抓住萧可的手,神­色­认真的看着她道:“可可,你得帮我。”

“……怎么了?”

纪闵晴眯了眯眼睛,冷笑道:“我已经派人去调查全市的酒店和私人会所了,要是让我知道他滚到了哪个小妖­精­的床上,”纪闵晴这会儿神­色­更冷,“看我不剁了那小妖­精­的爪?!”

萧可轻笑,“要我准备老虎凳还是辣椒水?要不我去买桶硫酸?”

纪闵晴眸­色­森森,冷冷的道:“不用!你去准备一把瑞士军刀。”

“玩玩就好了,你可别再整出人命啊。”

纪闵晴又是冷笑两声,“放心,死不了人的。”

萧可坐她身边,拉着手道:“闵晴,你是玩真的?”

纪闵晴这时又笑,神­色­森然道:“老娘要切了迟纬的命根子!”

哐当——

萧可手上的杯子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纪闵晴这时抬眼看她,笑道:“你激动个什么劲啊?我跟你开玩笑呢。”说着又拉起她的手道,“我看看,也不小心着点。”

萧可拧眉看了她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的问道:“真的?”

纪闵晴白她一眼,道:“废话!我怎么舍得?”

萧可一脸的不相信,以前不是没帮她捉过­奸­,把迟纬堵在被窝里的时候简直数不胜数,哪一次纪闵晴不都是心肝宝贝的把迟纬哄回家,再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是那些手段充其量是吓唬吓唬当时的狗男女。但是这一次不一样,萧可看她的样子,心里隐隐有些后怕。

迟纬有多荒唐,萧可从小耳濡目染;而纪闵晴又有多狠绝,萧可心里比谁都清楚。

“你傻啊?我犯得着把我后半生­性­福也牺牲了么?那岂不是便宜了那混蛋?”纪闵晴巧笑,“我说,你今儿脑子进水了?还是被订婚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萧可眼神暗了暗,没有答话。

“可可,你跟我说实话。”纪闵晴拉着她的手正­色­道,“你是不是还爱苏修尧?”

萧可眼里的惊慌一闪而过,这会儿定定的看着她道:“我恨他。”

纪闵晴顿时了然于胸,她就知道陆楷辰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其实纪闵晴早就看见苏修尧了,纵观全局,当年苏修尧在萧可最需要他的时候抛弃了萧可,甚至还一走了之。现在好了,功成名就的回来准备夺人所爱?纪闵晴冷笑,天下的好事岂不是都让他一个人占尽了?

两个女人正各怀心事之时,种马大人驾到。

迟纬今天上身穿了一件驼­色­的开米司,□是一条黑­色­紧身裤,标准的倒三角的身形被勾勒的益发完美。这会儿一手Сhā兜,一手撑在门框上,丹凤斜飞的样子,简直风流倜傥的让人捶胸顿足——如果不是种马就好了。

萧可有时候就想,好好的一个迟家大公子,怎么就蜕变成了一匹皇家种马呢?

“我说,两位美女,该出去的就出去吧,楼下的帅哥们都等急了,尤其是你家陆总。”迟纬勾着眉眼坏坏的笑,盯着萧可说。

见萧可不理他,又径自笑笑,摸着下巴道:“我说萧大小姐,我迟纬横行风月场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你这么不地道的,人家陆总看得到吃不到也就罢了,你现在连看都不让看,那岂不是要憋死陆总?”

纪闵晴一个抱枕丢过去,迟纬接在手里,“老婆大人,要谋杀亲夫也得回家啊,家里作案方便。”

萧可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起身出门,然后纪闵晴看见,自家老公脸上的笑意也随即直达眼底。在那一刻,纪闵晴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心里有一小块地方塌了。

“他在后花园。”

萧可经过门口时,听到迟纬小声说。她偏头看他,那人也深深地看了萧可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黯淡了,又有什么东西升起来了,却是一闪而过。萧可定睛再看,那人早就一脸□的前去招呼自家老婆。

这个“他”指的是谁,萧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可就是这份了然于胸,才让萧可愤恨的恨不得撕碎了自己。

萧可八岁认识苏修尧,十六岁时跟苏修尧早恋,二十岁时被苏修尧抛弃。到现在,她二十四岁了,他们整整认识了十六年。十六年里,萧可所有快乐与痛苦的回忆都来自于苏修尧。

当年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一直都是国企一把手的父亲涉嫌贪污泄密,被捕入狱,母亲早在萧可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萧可带着同父异母的妹妹可谓是走投无路。也就在那个时候,苏修尧跟她提出分手,并且一走就是四年。苏修尧硬生生的在萧可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又撒了一层新鲜的盐巴。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萧可站在楼道的窗口向后看去,嘴角噙着冷冷的笑意,什么青梅竹马?她的竹马,其实是只狼。

楼道里竟然是开着冷气的,萧可觉得冷,那股寒意似乎能透过身上每一个毛孔慢慢渗进人的心里,让你想拔都拔不出来。

萧可搓了搓手臂,迅速整理好思绪,正转身欲走,却被人一把钳住,拉进怀里。嘴巴被堵住的前一秒,她清清楚楚的闻到一股熟悉的古龙水的味道。

☆、第三章 投错了胎

他高大,萧可完全被他罩在怀里,这会儿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被苏修尧牢牢锁在怀里,下巴被抬起,嘴­唇­被侵略,舌根更是被吸的发麻。萧可这时觉得呼吸不畅、双腿无力,身子更是软软的向下跌去,这却正中苏修尧的下怀。只见他大手一捞,萧可细­嫩­的腰肢便牢牢地握在了他的手里。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在萧可觉得黑暗铺天盖地的过来时,苏修尧放开她的­唇­,随后又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她的嘴角。萧可片刻恍惚之后,抬脚便踢向男人的小腿,那人明明可以躲开,却还是微笑着挨了这一脚。

说不疼还真是骗人的,萧大小姐的高跟鞋可是纯牛皮的,饶是苏修尧在部队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会儿被那尖细的小跟硬生生的凿在小腿上,还是感觉到一丝微妙的痛意。

可是日思夜想的小女友就在跟前,­精­致的五官下掩不住的怒意,那样子竟然让苏修尧恍惚回到了从前的岁月。这一刻,哪怕是萧可对他撒泼毒打,苏修尧都会觉得安好,就连小腿上的那一丝丝痛意都是带着甜蜜的。

“没想到多年不见,你的味道还是这么美妙。”苏修尧勾着眉眼轻笑,一手摸着下巴,满脸的回味。

萧可冷笑一声,抽出纸巾轻轻的擦嘴,她慢条斯理的做完每一个动作,这才抬起眼睛答道:“我也没想到,四年不见,你的吻技还是这么差。”

“吻技差不要紧,床上功夫还不是包你满意?”苏修尧神­色­未变,这会儿笑的益发暧昧,一脸你最清楚的表情。

萧可心下一沉,面上更冷,却又挑眉看着眼前的男人,“是么?可是阿辰说,里面几乎都是新的呢。”

饶是苏修尧受过特种兵的专业心理训练,听到这话也变了脸­色­。男人那一方面的能力是不容女人质疑的,更何况,萧可面对的是兵王出身的苏大校。苏修尧有多爱面子,此时就有多生气,而他有多生气,萧可就有多欢快。萧可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格外畅快的对他甜甜一笑,转身走下楼梯。

大厅里正是人声鼎沸,萧可刚刚下楼便被陆楷辰牵了过去,那时舞曲刚起,只见陆楷辰微微向后一退,弯腰做了一个请舞的礼节,萧可迟疑了一秒便把手伸过去。舞曲曼妙,两个人皆为人中龙凤,这会儿更是旋转翩跹,惊为天人。

这时大厅的灯光正温柔,萧可越过陆楷辰的肩头和无数人影望去,大厅的另一边,男人一袭燕尾,优雅矜贵,女人裙角飞扬,风姿卓越。刚才被他吻过的嘴­唇­在那一刻,变得刺痛。

女人最介意的是什么?说实话,女人最介意的,不是爱而不得,而是分手后再见,他过得比自己好。

萧可的一双美目正嗖嗖的放着冷箭,却听到陆楷辰叫她的名字。

“你踩到我的脚了。”

话出口,陆楷辰更是心下一沉,萧可的舞跳得极好,像今天这种踩到别人脚的失误还是第一次发生。至于原因,陆楷辰不愿意多想,但是心底却比谁都清楚。

萧可连忙调整步子,再抬头,已不见了那人的踪影。她借着转身的空档环视大厅,终于还是徒劳。再回神搭着陆楷辰的肩膀跳舞,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了。

陆楷辰正要跟萧可说话,却见她脸­色­一暗,急忙道了声“对不起”,丢下自己的未婚夫和满场的宾客,不知所踪。

当场哗然。

****

我们不得不称赞媒体界的朋友们的高效率,当晚发生的事情第二天便见了报。陆楷辰捏着手里的报纸神­色­冷了又冷。这照片拍的极好,照片上萧可转身离开时的神­色­,凝重到陆楷辰心里都闷闷的痛。

“不是叫你封锁消息吗?”陆楷辰把手里皱了的报纸一点一点铺平,眉眼不抬、声音冷硬。

办公桌前的人一片默然。

“陈光,”陆楷辰这会儿抬头,眼中满是红血丝,身上还是昨天宴会上的那件衬衫,“你不应该给我一个理由吗?”

助理陈光抖了一抖,终于还是开口答道:“有人给报社施压。”

陆楷辰顿时心下一片了然,右手的食指中指一下一下的扣着桌上的报纸,眼睛死死地盯着报纸上的女人,眸­色­深深。

****

萧可第二天晚上到家的时候,父亲刚好在楼下。

“爸,我回来了。”萧可放下手里的皮包,揉了揉太阳|­茓­,满脸的疲惫。

萧镇南轻咳一声,把茶杯重重的放在案几上,原木质地的案几面发出闷闷的一声,萧可太阳|­茓­的神经紧接着一跳,她觉得头更疼了。

“你给我解释一下昨天为什么丢下全场的人离开?”萧镇南不动声­色­的问道。

萧可心里烦躁,这会儿正皱着眉,偏头去看见同父异母的妹妹缩头缩脑的溜进来。

“萧安!”萧可扬声叫她。

“萧可!我在问你话!”

萧镇南年轻时是国企的一把手,向来以严厉威名远播,后来经历一些波折退了下来,但是身上那份不怒自威的气势却没有消失。他此时沉着声,整个萧家客厅气压陡然下降了好几度。萧安吓得登时抖了一下,萧可不怕他,可是心里却也蹙了一下,脾气“噌——”的就窜上去了。

“您在家休息好就是了,我自己的事情自有分寸。”

“你这是什么话?!”萧镇南脸­色­铁青,“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萧可叹了口气,耐着­性­子道:“爸爸,我说了我自有分寸,您就不要管了。”

“你有分寸,你有分寸会丢下全场的人不管不顾,你知道今天报纸上怎么写么?”萧镇南气的浑身发抖,丢过来一张报纸,“报纸上说你另有新欢!”

萧可随便瞥了一眼,一把扔开,“报纸上的事情又不是真的,您信它做什么?”

“那你说,你为什么走?难道不是出去追姓苏的那小子?”

萧可登时浑身一震,没有顶嘴。萧镇南看她的样子权当是默认了,这会儿心里更气,一掌把身前的案几拍的震天响。

“你怎么这么……”

“下贱?”萧可接话,冷冷的笑,脸上的神­色­看的一旁的妹妹心惊胆战,只听她继续道:“当年我妈妈死活都要为你生下我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同样觉得她下贱?”

啪——

萧可只觉得左耳一阵轰鸣,随即脸上便泛起了五个手指印,她冷冷的看着不远处的萧镇南,笑道:“四年前,我卖身把你换出来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下贱?你心安理得的活着,到现在赚够了,又开始跟我摆父亲的谱?”

犀利、刻薄,萧可此时的样子像一条吐着红­色­信子的毒蛇。父女间的战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萧家客厅气氛冷到零下,一直缩在一旁的萧安过来拉拉她的衣角,小声叫她:“姐姐……”

萧可这时正怒在心头,这时随手一甩,萧安便被自家姐姐甩到沙发一角。

萧可冷笑道:“你别这样叫,某人听着心里不舒服,堂堂萧镇南的女儿怎么能认做一个贱人的做姐姐呢?”

“萧、可!”

萧镇南此时脸­色­墨黑,一手扬起来举过了头顶,浑身都散发着肃杀之气。萧可依旧笑的美艳,这会儿又把右脸送过去,“怎么?心疼了你女儿?是不是还想再打一巴掌?”

“你——”

萧镇南此时眼神森森,萧可却话题一转,添油加醋道:“你这么想我跟陆楷辰订婚,是不是还想我再卖一次身?”萧可嘴角挂着不知道什么情绪的笑意,“这回你还想换什么?”

“混账!我怎么生出你这么混账的女儿?!”

“哪里,哪里是你生的我?你不过是当时一不留神,贡献了一股排泄物而已。”萧可扬眉看他,脸上是明晃晃的冷笑,心下却是一片惨然。

萧镇南更是浑身颤抖,一把甩开二女儿拉上来的手,拿起案几上的茶杯扔过去,只听“哗啦——”一声,骨瓷茶杯摔个粉碎。萧可摸了一把脸上的茶水,又不紧不慢的摘掉粘在身上的茶叶,一字一句的说:“我不是混账,而是,投、错、了、胎。”

☆、第四章 独醉

接到酒保的电话时,陆楷辰正坐在C市最大的报社的总裁办公室。

宽大的办公桌前,所有人都是战战兢兢,明明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说被收购就被收购了呢?而且总裁还是这么个冷面修罗。

“小绿是谁?”

标准的男中音响起,像黄金大厅里奏出的名曲,此时缓缓滑过每一个人的心上,竟然生出丝丝的寒意。陆楷辰此时脸­色­一丝表情也没有,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红木的办公桌上一下一下的敲。

不多时,站在众人身后的一个女孩子站出来。

“陆总,你好,我就是小绿。”叫做小绿的女孩子直接开口,脸上没有一点扭捏之情,“您未婚妻那篇文章确实是我写的,照片也是我拍的,您还有什么要问的?”

陆楷辰闻言轻笑,抬眼打量眼前的女孩子,半长的短发刚刚齐肩,头上还戴着一个棕咖­色­的贝雷帽,不是标准的美女,但是倒也帅气个­性­。

“你都把我要问的说完了,还要我问什么?”陆楷辰意外的没有生气。

“哦,那就是没什么要问的了?”小绿也笑,挤眉弄眼的看着陆楷辰,“那老板大人能不能下班了?”

陆楷辰嘴角微微抽搐,正欲开口,助理便捧着他的私人电话过来。知道这个号码的人不多,陆楷辰接过来看,萧可的名字正在屏幕上闪啊闪的。

电话那边,却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声,说手机的主人已经醉倒了,请他过来一下。

一屋子的人眼看着陆楷辰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暗,皆是心里大呼不妙,却不料总裁大人收起电话便宣布了下班,大家还没来得及高兴,只见陆大总裁神­色­匆匆的起身离开,连助理递过来的外套都来不及拿上。

一路飞驰赶到酒吧时,陆楷辰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比刚刚跑完一万米跳得还要畅快。

那时夜­色­正浓,他透过光怪陆离的时空准确的找到了吧台上的女人。那人还是一身职业套裙未换下,此时正一手拿着酒杯趴在吧台上,消瘦单薄的背影在夜­色­的衬托下更显寂寥。那一瞬间,陆楷辰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左胸口的某个地方——兵荒马乱。

见他坐下,萧可迷蒙的眼睛清明了一些,这会儿大着舌头问道:“怎么是你啊?”

陆楷辰心下一沉,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的笑着,眼神更是温柔而专注,只听他答:“不是我又是谁?你以为是谁?”

萧可皱了皱眉,摇头晃脑的又灌下一杯酒。

“唔,让我猜猜,”陆楷辰盯着她看,神­色­温柔,“苏修尧么?”

萧可玛瑙­色­的双眼忽然亮了一下,一只手臂撑着身子看他,良久才道:“你……不是苏修尧,苏修尧是个……混蛋,还是个贱人……他欺负我……”

她醉了,陆楷辰心里清楚。

如若换做平时,这个女人什么时候不是一副女金刚的样子?哪里会像如今这般神­色­略带幽怨,双眼雾蒙蒙的,尽显娇憨之态。

嘴上这样那样的骂着,萧可还是觉得不解气,她忽然整个身子趴过去压在陆楷辰的身上,企图动手捶打两下,但又猛地发现不是那人,这时心里踟蹰,身体便摇摇晃晃的向下倒去。

为了防止她掉下去,陆楷辰一把搂住她的腰身。怀里的小女人不安的扭着身子,借着忽明忽暗的光线,陆楷辰清清楚楚的看见她红肿的左脸颊上,有五个清晰的指印。

“谁打的?”

他的声音低下来,不似平常的低沉磁­性­,而是泛着压抑和冰冷。哪怕是上一秒还是计较这个人心里到底爱谁,这一秒,却还是满心满眼的都是她身上的伤痛。狼大曾经在流光系列中写过这样一段话:爱情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一件事吧?他自己可以被她伤到痛死,却不能忍受看到她受伤。

易地而处,此时亦然。

不管萧可到底爱谁,陆楷辰的心意却是明朗的。爱情与婚姻不同,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然而爱情,却是可以一个人去爱的,哪怕是对方不能给予回应。所以这一刻陆楷辰的心里才会这般森然,他爱着的女人受伤了,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被允许的。

萧可迷茫了好一会儿,直到陆楷辰一手轻轻的摩挲萧可红肿了的皮肤,低头轻轻的吹气,问她“疼不疼?”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我爸爸啊,”萧可答,“哦,不对,不是我爸爸,应该是萧安的爸爸——萧、镇、南。”

她一字一句的念,缓慢而认真,眼里的悲伤也抑制不住的流落出来,她抓着陆楷辰的衣领,小心翼翼的问:“他不是我爸爸,那谁是啊?我怎么没有爸爸呢?”

陆楷辰浑身一震,盯着这个在家里受了委屈独自跑出来买醉的女孩子,胸口泛起一股酸意。

你心疼了。

陆楷辰清清楚楚的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

他一把抓住萧可的手包裹进自己的手心里,一面小心翼翼的哄着:“乖啊,咱们回家。”

喝醉了的小女人格外不乖,执意拉着陆楷辰的衣领不松手,反反复复的问那一句:“我怎么没有爸爸呢?”

陆楷辰的心一下子就柔成了一池吹不皱的春水,此时更是耐着­性­子心肝宝贝的哄着,终于把萧可弄上了车。

一路开的极稳,陆楷辰特意把车速放的极缓,硬生生的把一辆法拉利开出了上海大众的速度。饶是这样,两个人到家的时候,陆楷辰还是被萧可吐得的满身狼藉。可是这人却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还伸出那几万块的袖子去给神志不清的小女人擦嘴。

倘若时光停留在这里,那么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在这个春寒料峭的夜里,身形狼狈的男人扶着一个醉酒的女人,在这漫天的月华下,神情专注而温柔。

爱情是什么?其实爱情远没有你想的那么飘渺,爱情就是在你最狼狈的时候,TA不嫌弃,甚至愿意把自己搞得比你还要狼狈不堪。

两个人跌跌撞撞的上了楼,陆楷辰把萧可抱上床,又温柔的为她脱了衣服,这才起身到浴室把自己整理清楚,再出来时,手上拿着一块热毛巾。女孩子年轻的酮体就在眼前,此时更是睡得昏昏沉沉,缩成一个虾米状,梦中还皱着眉头嘤咛着。

陆楷辰只觉得丹田之处陡然间升起一股燥热,顺着全身的经脉行走于各个角落。卧室里只开了壁灯,淡淡的橘­色­灯光洒在萧可的脸上,合适、适合。陆楷辰在那一秒,仿佛觉得自己看到了天使。

他站在原地足足做了五次深呼吸,才慢慢替步走过去。他光着脚,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发不出一点声响。

萧可睡得正熟,梦中嘟着嘴。她的­唇­形极美,不薄不厚,此时在橘­色­的灯光下显得益发­性­感,陆楷辰心念一动,终于还是没忍住,低头吻了上去。

她的­唇­真软。

这是陆楷辰这一刻唯一的想法。

女孩子特有的馨香充斥在他的­唇­齿之间,还带着淡淡的红酒的味道,陆楷辰迷醉,此时吻得益发的深入。直到无意识的小女人小声的呻/吟,这才意犹未尽的放开她。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注视着眼前的人,如果仔细看,就一定会发现,此时陆楷辰的眼睛里的神情,不单单是专注。

那种至死方休的浓烈,渲染的卧室里每一个角落都泛着火光。

C市的春夜,凉意袭人,夜风透过窗户吹进来,陆楷辰缩缩脖子,俯身下去把被子为萧可拉好,又轻轻的掖好被角。梦里的小女人无意识的抓着她的胳膊,­嫩­滑的小手一片温热,陆楷辰心下一暖,下一秒,却又如遭雷劈。

两个人挨得近,陆楷辰此时便清清楚楚的听到床上的小女人嘴里的呢喃,她叫的是——阿尧。

陆楷辰在那一秒,一下子跌进了一个不见底的深渊,就像上一秒还在天堂玩耍,下一秒却一脚踩进了地狱一样,那种落差强烈到,陆楷辰这一生都不想在尝试第二次。就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遭遇了一次痛不可言的暗恋,被经历了一场漫长而又痛苦的成长。

我记得陆琪曾经在微博上发表过这样一段话,感动万千网友,他说:人只有在年轻时,才会那么投入去爱。每一个受情伤的人,都有渴望被爱的心,所以才会不设防,令人可以随意刺疼。男人也好,女人也好,真爱都是件奢侈的事情,真心就那么多,用完就没了。好好爱,不要伤害TA,等到人的心坚强起来,就老了。真的,再不相爱,就老了。

陆楷辰跋涉千里,只身来到C市打拼,到如今一手一脚挣下这么大的家业,他以为他是无坚不摧的。其实不然,每一个人都会有弱点,总有那么一个人是可以伤害的到他的。萧可之于陆楷辰,便是如此。

一个男人一旦爱上一个女人,就有了软肋,便向那个人敞开了“忍辱负重”的卖国之路。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褒姒一笑;唐明皇八百里加急,只为取那最新鲜的荔枝。他们纵然不是明君,可是抛开历史不谈,他们又何尝不是情圣呢?

夜­色­黑甜,陆楷辰光脚站在地上,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人良久,久到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沁着刺骨的寒凉,才终于转身。没有得到纾解,没有冲冷水澡被迫降温,淡淡因为那样一个名字,陆楷辰身上的那股子邪火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灭了。

苏修尧,苏、修、尧。

陆楷辰在心底一遍一遍的念着这个名字,每念一遍,都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每一个字都拆开来大卸八块。

☆、第五章 柳下惠

那时夜­色­甚浓,萧可撇下整个会场的人追出去,只觉得这三月里的风刮在脸上格外的疼。

C市的夜景美得让人迷醉,她站在古朝的大门外环视四周,终于还是在一辆银­色­路虎旁找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男人身形修长,此时正半靠着车窗抽烟,一条腿悠然自得的支起,黑­色­燕尾趁着夜里璀璨的灯光,那样子简直优雅的像中世纪的欧洲贵族。

两个人隔着大概十米的距离遥遥相望,萧可清清楚楚的看见随着苏修尧指尖烟火的明灭,那人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变得轻佻暧昧。

“我等你好久了。”苏修尧开口,低头掐灭手上的烟。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萧可问,纵使是拧着眉的样子也依旧魅力不减。

“我就知道。”

他说的肯定,萧可却是听得大怒,正欲起身过去,身子却猛地失重,她瞬间睁大眼睛,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再抬头才发现,不过是一场梦。

她怔怔的望着卧室的屋顶,心里冷笑。

这一夜,她会梦到苏修尧,连自己都不觉得奇怪。那个人说:我就知道。即使是在梦里,也还是那般的言简意赅、不容被人质疑分毫。

萧可睁着眼睛看了良久,意识慢慢回旋,这是一个极­干­净整洁的卧室,蓝灰­色­的主调,两排深咖­色­的衣柜,半开的柜门露着各­色­男士衬衫。萧可起身,随意披了件衣服下床,她起的急,顿时眼冒金星,宿醉的头疼果然还是找上门来。

那时晨光正好,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洒的满地金灿灿的阳光。客厅的沙发上,陆楷辰健硕的身体窝在那里,眉头紧皱着。整张俊脸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竟然熠熠生辉。

萧可站在卧室门口愣了许久,终于还是浅浅的勾了勾­唇­角,不知带着什么情绪笑道:“傻瓜。”

有时候我经常会想,什么才是爱?我记得曾经有人这样说: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爱,就是男人帮女人买卫生巾了。

其实道理很简单,如果一个男人给你买衣服、买鞋子、买化妆品,他不是爱你,他是在买你。因为一旦他这样做了,那就预示着你晚上要陪他,他付出的是金钱,而你付出的,不过就是女人最重要的贞洁。而他给你买卫生巾的话,那就预示着,他晚上什么都做不了,可不就是不求回报了?

这当然是玩笑话,可是却也不无道理。易地而处,萧可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小姑娘,陆楷辰也不是什么纯情少男,孤男寡女、酒后乱­性­,可谓人之常情。

大家想想看,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带着一个醉的一塌糊涂的女人回家,帮她换衣服擦身体,这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如果这个时候在不发生点什么事的话,是不是连观众都看不下去了?假如真的狗血了一把,那就叫做必然,每个男人事后都可以解释为之“男人的正当生理需求”。

但是,倘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要么这个男人是个GAY,要么就是太爱那个女人。

陆楷辰的­性­取向自然没有问题,那么就是后者了,可是这份爱对萧可来说,却又是多么的沉重。或者,我们可以这样说,如果萧可醒来后,发现自己赤身­祼­体的躺在陆楷辰的身边,或许心里会更好受一点。

从二十岁到二十四岁,从一个无路可走的女孩变成如今可以独当一面的职业女­性­。一个男人倾尽所有的温柔把她带离曾经的­阴­影,萧可不是没有心。

你给我的已是太多,除了这幅残破的身体,我无以回报。

陆楷辰迷迷糊糊睁开眼的瞬间,萧可正光­祼­着两条小腿站在沙发前,上身罩着一件宽大的男士衬衫。她身材高挑,此时白­色­衬衫刚好盖过臀部,两条笔直修长的美腿在明媚的晨光下,生生的刺激着陆楷辰的眼。

只怕是任何男人都受不了这个刺激吧?尤其是那个女人还一步一步的向你走来,优雅的像只波斯猫。萧可每迈开一步,陆楷辰都会觉得心口一窒,直到萧可抬腿坐在陆楷辰的身边,他才回过神来。

“可可,你­干­什么?”陆楷辰深深吸了两口气,这才稳着声音答道。

萧可靠的近了一些,一手戳着他的肩膀,这才笑道:“怎么,陆大总裁?你害羞了?”

陆楷辰的脸几乎是瞬间黑了下来,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怔怔的看了她良久。时光仿佛静止了一般,陆楷辰静静的看着萧可眼中的神­色­,一点一点的不坚定起来,心里的城墙便一砖一瓦的悉数倒下。

在那一瞬间,他忽的想起订婚宴上,萧可撇下他先行离开以后,纪闵晴、她的死党翩然离开前的那句话——陆楷辰,我敢打包票,可可爱的是苏修尧!

萧可被他盯得心下一颤,终于还是移开眼神道:“阿辰,你要了我吧。”

不是没有这样想过,陆楷辰不是柳下惠,他做不到坐怀不乱。可是这雷池一越到底还是需要勇气的,况且,他们现在是如此的纷扰复杂,这话由萧可提出来,再传到陆楷辰的耳朵里,便立时变了味道。

时光明明还是这般静好恬淡,可是,到底是有哪里不一样了呢?

那一瞬间,陆楷辰眼里的悲伤一下子便浓的散不开,藏在毯子里的右手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他深深吸气,这才神­色­温柔的抬起眼睛,笑道:“可可,其实你不必这样的。”

萧可心里咯噔一下,没有开口,等着他继续。

“你不欠我什么,没有必要给我什么承诺或者……补偿。”陆楷辰缓缓开口,在萧可脸­色­莫名的变化中,一点一点细数心里方才倒塌的一草一木,“如果你在把身体给了我之后离开,那岂不是把我日后的死路都堵上了?”

萧可默然,上前抓他的手,细细摩挲。男人的手心温热,指形也十分好看,笔直修长,指甲修剪的整洁­干­净。这一刻,连萧可自己都觉得惋惜,一个如此优秀的男人,温文尔雅、帅气多金,她如果没有过往的糟粕,她如果可以清白单纯的爱他该有多好?

“可可,”陆楷辰叫她的名字,反手握住萧可,“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残忍?哪怕……哪怕是给我一个跟苏修尧公平竞争的机会也好。”

男人声音低沉,再也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委屈的像个孩子。

那一刻,萧可不是不震惊的。她这一辈子,第一次听到如此荒诞的事情。

“阿辰,谁跟你说你需要跟他竞争了?”萧可看着他的眼睛,神­色­认真,“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嫁给你的。”

陆楷辰睁大眼睛,良久才问:“你说真的?”

萧可点头,一下两下,答道:“是,一定。”她忽而抬眼,“阿辰,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在嫁给你之前,我还有事要做。”

陆楷辰的心一下子荒芜的像是长满了野草,原来,原来她早就计划好了,而他,不过是她计划之内的一个步骤。

他笑笑,神情落寞,“可可,其实你不必逼你自己的,你这是­干­什么?卖身么?你把你自己当成是什么了?把我当成什么了?”

萧可眼前晃过父亲的怒容,心下一片惨然。是吧,她这就是在卖身吧。

“可可,”陆楷辰把双手放在她的肩上,“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样对我不公平。我凭什么就非得接受你的同情?我凭什么就不能得到真爱了?”

萧可默然以对,陆楷辰继续道:“可可,你以为你这样做所有人就都满意了?人不能做这么自私,你不过是求的你自己的心安理得罢了。”话说到最后,陆楷辰脸­色­渐冷,“我告诉你,我不准!”

面前的男人神­色­森然,剑眉星目悉数向外迸­射­着寒光,迎面呼啸而来的是地狱的蚀骨寒凉,一寸一寸侵入人的血液,直达心底。

那个瞬间,萧可觉得冷。

如果时间可以停在那一刻之前,萧可甚至愿意哪怕就此死去,再不要为这千回百转的纠结缠绕。可是秒针滴答,阳光依旧绚烂夺目,一切都没有因为她萧可心里的悲凉而有所停顿。

她神­色­冷了又冷,终于还是起身,退开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陆楷辰,一字一句的道:“陆楷辰,你不要找这么多无聊的狗屁借口来搪塞我。”

陆楷辰怔住,只听她继续问:“你说,你到底是想不想娶我?”

男人怔愣的点头,想,当然想。

萧可了然,“好,是男人就不要磨磨唧唧,我说过会嫁你就一定会,你若是不信,那咱们可以签个合同,就算是我萧可要卖身也罢,叫你捡个便宜还不好?”

陆楷辰在那一秒也觉得此话有理,可是心里转了又转,忽然意识到,方才所有的愁肠百结全部废掉,眼前这个小女人依旧嚣张跋扈、蛮不讲理、无法无天。

萧可这会儿得到应允,这才道:“我决定了,要回到苏修尧身边。”

陆楷辰心跳陡然漏了半拍,只见那人脸上挂着冷笑,继续道:“四年前他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抛弃了我,现在好了,我成功了,再也用不上他了,他又回来捡便宜了。哪有这么好的事?!”

陆楷辰在那一秒心头一震,恍惚觉得这人又是从前那般无敌女金刚的模样,什么孤身醉倒、什么寂寥辛酸统统都不算数,这一刻,他只觉得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都燃着恨意的小火苗,噼里啪啦作响。

御姐不可怕,可怕的是爱恨纠葛中的御姐。

☆、第六章 回击

晚上七点的时候,萧可准时到了C大校门口。

这是一个有着百年历史的古校,也是萧可和苏修尧的母校。校长姓王,是一个年近花甲的学者,温和谦逊、却也真诚可爱。萧可到得时候,一大群校领导都在校门口迎接。这个场面还是有些吓到萧可,想当年萧可“横行”C大的时候,可是没少给这些校领导添麻烦。

“萧可,不,得称萧总了,真是大驾光临。”王校长这会儿热情的跟萧可握手。

萧可眉目带笑,很有礼貌的回握,“王校长您好,还是叫我萧可吧,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

谦恭有礼的后辈总是招人喜欢,更何况曾经还是自己的爱徒。王校长“呵呵”直笑,身后跟着的一大群领导也直夸萧可有出息。萧可长袖善舞,微笑着致意,又回头示意助理送上自己的名片,把一众校领导敷衍的滴水不漏。

C大从去年开始建造新校区,陆楷辰和萧可得到消息后,便很大手笔的注资C大,承包了C大几乎所有项目。前些日子校区的主楼基本落成,萧可作为投资方受邀参加今天的晚会。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礼堂走去,萧可无疑是这一行人的焦点,有路过的学生皆是私下里交头接耳。大家一定可以想象那时的场面,一大群中年教授之中,唯独萧可这样一个年轻貌美、又高贵­干­练的有为青年,更主要的,这人还是曾经驰名C大的校花,怎会不引人瞩目?

C大的礼堂,萧可再熟悉不过了。甚至可以这样说,这个礼堂承载了萧可这一生半数的甘苦喜怒。

当年上学时她是学生会的组织部部长,苏修尧是学生会主席,他们并肩在这里举办过无数场晚会。那时候的苏修尧,还是一个白衣黑裤的­干­净少年。也只有这个礼堂可以见证,当年那个眉眼温和的少年,曾经多么疯狂而热切的爱过萧可。

流年依旧安然无恙,可是再回到这个曾经许过天荒地老的地方,她还是觉得心痛的无法呼吸。

会场布置的井井有条,上下三层,每一层都有国防生站岗。都是年轻的小伙子,一袭笔挺的绿­色­常服罩在身上,笔直的站在走廊处,军姿标准。萧可恍惚间有些失神,险些跌倒,还好是身后跟着的助理及时拉了她的衣角。

萧可回过神来,迅速整理好心情,又是满面春风的跟校领导们寒暄。

“来来,给你介绍一个人,你肯定也大吃一惊呢。”

王校长也笑,亲切的拉着萧可过去。萧可这时候也抬头,顺着王校长的眼神看过去,却在看见那人狐狸一般晶亮的眸子后,浑身开始不自在。

那时大厅的灯光正温柔,苏修尧正站在主席台的一侧,此时也是一袭绿­色­常服,挺拔帅气。暖­色­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趁着肩上的红­色­肩章,简直炫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苏教授!”

王校长扬声招苏修尧过来,又回头对着萧可说:“这是咱们学校新请来的客座教授,专门带国防生的。

萧可一面微微点头,眼睛却是不离眼前的男人,她果真,大吃一惊呢。

“萧总,好久不见。”

苏修尧伸出右手,神­色­如常,此时一袭军装站在这里,倒也一脸凛然正气。萧可心里冷笑,这人不管披上怎样一身皮,骨子里都不过还是苏修尧。她伸手轻轻跟他一握,两个人四目交汇,同时收手,皆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人间四月,本是一年中最惬意的时节,这时竟然生生的腾起一股燥热。萧可不动声­色­的倒退一小步,离那个上校大人远一点,这才得体有礼的跟着王校长入座。

晚会本就是庆祝新校区的基本落成,校领导挨个上台演讲,萧可自然也被排在演讲的部队里。她这些年早已百炼成钢,这样的场面着实不在话下,此时正是百无聊赖的闲坐,包里的手机却震了起来。

萧可悄悄拿出来看,短信来自苏修尧。

“我今天帅不帅?”

萧可发誓,看到这条信息她想死。只怕任是谁都想象不到,一个人前一脸正气的上校大人此时却贱兮兮问前女友——我今天帅不帅?

好像曾经的那些伤害都不曾存在过,这人不过是回家吃了个晚饭,此时又回来拉着女友的手调笑。然而,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这世上的男子多如星火,却偏偏有那么无情的一颗点亮了萧可。所以,萧可纵然是做了决定,在报复和恨意面前,还是多一些怨怼的。抛弃了就是抛弃了,伤害了就是伤害了,曾经再刻骨的相恋,如今也已然消褪;当时再爱你的人,还不是败给了背叛?

萧可盯着手机,心里一片森然。

这个人怎么可以如此云淡风轻的,把自己留下的伤害一笔勾销?

两个人之间隔着几个校级领导,萧可微微侧目,正好看到那人也看过来,剑眉星目、深沉如海。萧可匆匆收回视线,迅速的打出一行字,便按下了发送键。

“嗯,这一排里,你最帅。”

苏修尧的眼睛掠过整排的人马,也是,除了谢顶的的几个校领导,其他的都是白发苍苍的老教授,他确实是这一排里……最帅的。

萧可这时候也看过来,白森森的灯光下,笑容一如平常。苏修尧在这一秒陡然意识到,这个小女人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她了。

四年,四年足够一个遍体鳞伤的人练成金钟罩铁布衫,更何况是一个在泥泞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女人。这个时候的萧可,只怕早已百毒不侵了。

这个想法忽然让苏修尧隐隐的后怕,他本欲挑起那人的脾气,可是对方却是云淡风轻的四两拨千斤,一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把熟读兵书的特战队队长打的溃不成军。

苏修尧本来还挣扎着还击,可是再转头,那人却早已撇下他走上了主席台。

记得很多年以前,萧可还没有遇见苏修尧的时候,她在父亲的书房偷看《红楼梦》。书中有这样一段: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时,不经意间翻看了金陵十二金钗正册、副册、又副册,里面的女子皆是红颜,却是命运坎坷,所以名为——薄命司。

大多数的时候,萧可都是不相信宿命的。就算是四年前家里惨遭变故,甚是萧可还在最无助的时候失去了男友,她也还是硬生生的挺过来了。所以此时,当苏修尧再次回到她身边,以前男友的身份撩拨她时,萧可选择回击。

欠下了就要还,凭什么你可以一走四年杳无音信,而我就要任你揉圆搓扁?萧可在心里冷笑,眸­色­深深。这时耳边响起排山倒海的掌声,她裹紧了衣衫,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的走上主席台,高跟鞋敲在木质台子上的声音让她心安。

萧可的登台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这位年轻漂亮的学姐在C大的名气,简直可以跟电影明星匹敌。蝉联四年的C大校花、实力派企业的当家女掌门、还有一个帅气多金的未婚夫,似乎所有的好事都被她赶上了。

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她为所拥有的这一切,付出过多大的代价?

王校长郑重的介绍了萧可,掌声里,萧可接过麦克风在台上娉娉婷婷的一站,侃侃而谈。礼堂四周的墙壁上都挂着扩音器,在那短短的几分钟里,苏修尧只觉得满心满脑都是萧可明亮的声线。

她讲了些什么,苏修尧全然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偌大的礼堂里,每一个空气分子都满带着她的味道。

那是爱情的味道。

演讲过后,是现场提问环节。同学们甚为踊跃,每一个问题,她都仔细的听,然后微笑着点头,尽可能的给出完美答案。从苏修尧的角度望过去,萧可的侧脸柔美漂亮,在主席台明亮的灯光下,她­精­致的五官比那最亮的钻石还要璀璨耀眼。

那时的苏修尧,心底竟然是带着欣喜和骄傲的,哪怕上是一秒两个人还是剑拔弩张,明枪暗箭的较量。然而这一秒,他看着台上亮丽的小女人,有一种类似于“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就好像是得了一件人人称赞的宝物,看着人们对它膜拜赞叹,拥有它的那种愉悦便会在心底无限放大。

爱情本就是一件无厘头的事情,就算是两个人吵架分手,可是无论在任何时候,他还是不允许任何人对那人有分毫的置喙。

主持人终于慢慢从后面走了过来,苏修尧坐在第一排,结果麦克风站起来时,同样引起一片唏嘘­骚­动。年轻帅气的国防生教官,此时正一脸温柔的看向主席台。

“萧总,不知我能不能也提个问题?”苏修尧言语温和,措辞更是温恭有礼,身上那份军人的凌厉与文人的斯文儒雅结合的恰到好处。

萧可目光森森,心里把苏家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个遍,面上却还是微笑着答道:“苏教授请问。”

☆、第七章 价码

礼堂今日爆满,足足坐了两千多号学生,这时都是眼观口、口观心,屏气凝神的望着学校新请来的冷面教官大人。那人今日一袭笔挺的墨绿­色­军装,英气逼人的样子简直让人炫目。

苏修尧一手拿着麦克风,一手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张折好的白纸,递给主持人,这才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听说萧总是建筑系的高材生,就是想请萧总帮忙看看这张设计图怎么样?”

萧可依旧眉目带笑,神­色­如常。却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紧紧地扣着主席台的边缘,因为用力,指甲都泛着森凉的白­色­。她接过主持人递上来的设计图,紧接着,眸­色­便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什么设计图?这人还真能唬人,不过就是一张简笔画而已。

萧可第一次见到苏修尧的时候,才八岁。那时候父亲还在位,带小小的萧可去苏家做客。苏家是C市的名门望族,苏老将军一生戎马,德高望重。那时候的苏修尧已经是十一岁的少年了,剑眉星目、英俊倜傥已见雏形。

萧可从小见过太多漂亮的男孩子,自从上幼儿园开始,有哪个小男孩不是追在她ρi股后边的?可是骄傲如萧可,怎么可能会对那些跟屁虫哪怕是多看上一眼?但是,这个少年不一样,至少那个时候的萧可是这样以为的。

或者我们可以这样说,萧可对苏修尧,一见钟情。

春光明媚的四月天里,白衣黑裤的­干­净少年靠在自己后院的树­干­上,居高临下的向她微微一笑,弯弯勾起的眼睛月牙一样。那一刻啊,萧可只觉得左胸膛里那颗小小的东西忽的就停止了跳动,好像全世界的星光都不及眼前这人璀璨夺目。

彼时正是木兰花开的季节,白衣少年面容清俊,嘴角勾起的弧度刚刚好,朗声问道:“小笨蛋,你是谁?”

后来的后来,两个人慢慢相识,相知,到最后相爱,这个过程是那么的顺其自然,以至于某一天那个人不辞而别之后,萧可有一个月的时间都是恍恍惚惚,以为下一秒他会跳出来说——真是个小笨蛋!

时光恍惚重叠,记忆中的人眉眼依旧,台下的窃窃私语声声敲进萧可的耳朵,萧可一下子从往事中挣扎出来,恨恨的望着台下的男人。他就这样把烂在心里那么久的事情翻出来,在阳光底下一件件仔细的摊开来晒,萧可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要如何开口,手指死死的握着那张简笔画。

纸张已然泛黄,画上的少年靠在树上,看不清面容,但是眼前的女孩子却是明显在哭鼻子。

萧可不动声­色­的深深吸了两口气,缓缓抬眼答道:“苏教授的这幅‘设计图’创意甚是新颖,美观大方,符合现代人的审美观点。但是从专业的角度来看,是不可能建成的,因为缺少支柱。”

萧可神­色­平静的答道,末了还亲自下台把“设计图”交到苏修尧的手里,却没有给他一个眼神。校长带头鼓掌,萧可在一片轰鸣的掌声中功成身退。

晚会还在进行,后面几乎都是文艺节目,萧可借口公司有事先行告辞,留下助理在那里应酬,一个人悄悄地出了礼堂。这里是大学生活动中心的二楼,萧可一个人沿着拐角处的楼梯下去,在一楼的圆弧大厅的角落休息了一会,悄悄地出了门。

身后是无尽黑的夜,正是学生晚自习的时段,路上人不多。这里不是主­干­道,没有路灯,隐隐约约从教学区透出来的灯光更是星星点点,根本温暖不了这重重的夜­色­。

天气微凉,萧可抱紧了双臂,向着宿舍区的方向走过去。那里坐落着几个小小的报刊亭,萧可记得那里好像有卖小零食的。报亭人多,熙熙攘攘的,萧可一个人在人群里挤了好久,终于如愿找到了那个盛着茶叶蛋的电饭锅。

热乎乎的茶叶蛋捧在手里,温暖也随着皮肤渐渐蔓延到全身上下,萧可满心欢喜的样子,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个茶叶蛋一块钱,萧可低头在包里翻了良久,却还是没有找到零钱。

身后一阵小小的惊呼,萧可下意识的回头望去,却见那个本应坐在礼堂里的人,手上捏着一把零钱正一脸温和的笑。萧可自然不跟他客气,欢欢喜喜地付了钱,转身便把那人丢在人堆里。

女生宿舍楼前是一个小小的湖泊,名为燕飞湖,却是学生情侣们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当年萧可和苏修尧还在一起的时候,没少在这里祸害大众。这时流年不再,旧时的恋人再次站在曾经谈情说爱的地方,皆是心有戚戚。

萧可一手剥着手里的­鸡­蛋,似乎是不经意的说到:“新校区也有这样一个湖呢,你说,该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苏修尧没有开口,默默地站在萧可身后,萧可回身望去,男人本就高大,此时更是站在台阶上,眼睛一眨不眨的凝望着她,眸­色­深深的样子,像一个来自远古的骑士。

时光悠然静谧,萧可依旧浅笑嫣然,扬了扬手里的茶叶蛋道:“苏修尧你怎么这么小气啊?大不了我一会儿去给你买一个好了?”

苏修尧沉默不语的听着,看了她良久,才道:“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萧可这会儿也收了笑意,径自在湖边的凉凳上坐下,“我哪里有逃避了?我跟你之间早就过去了,你是你,我是我,你凭什么以为我会逃避?”

夜­色­深沉,萧可声调平和,脸上甚至还戴着轻笑,这会儿缓慢而认真的问他——你凭什么以为我会逃避?苏修尧的心,陡然沉入不见底的说深渊。

大家一定都知道张爱玲的故事,她爱上风流倜傥的胡兰成,为她低到尘埃里。可是那个人是胡兰成啊,一个仅用一盏茶的时间,就能忘记许诺一生的誓言的男人。胡兰成的背离让她觉得山河换颜,所以张爱玲在得知一切都无法挽回时,华丽的转身。然而那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却还认为她会守着那座公寓,为他等到新月变圆。

苏修尧此时,看着眼前眉目清亮的女孩子,竟然觉得他跟胡兰成一样可笑、可悲。他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走下来做到萧可身边。石凳不大,两个人这会儿挨得极近,萧可清清楚楚的听见,男人不规则的心跳。

暗黑­色­的寂静里,两个人并肩坐了一会儿,皆是无话可说。从初次相见时的剑拔弩张,到如今的泰然处之,两个人之间所开辟出来的,却不是释然。

所谓释然,就是把一个东西、一件事情,甚至是一个人看的越来越淡,把TA在你心里的重量放的越来越轻,等到真的轻如鸿毛的时候,你就真的释然了。可是有些事情有些人,注定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一个你拼死拼活都想得到的释然,你又怎么会舍得让自己释然呢?

湖边到底还是凉意袭人的,苏修尧脱□上的大衣披在萧可肩上,手指触到的,皆是冰凉一片。萧可言笑晏晏的转身说谢谢,却被那人一把搂进怀里。

男人的力气大的很,此时两条臂膀箍的萧可生疼。萧可却也不挣扎,在他耳边轻轻地问:“怎么?舍不得你的前女友了?”

苏修尧不说话,只是搂的更近,像是要把这个女人嵌进自己的骨血。

“喂,”萧可呼吸不畅,此时闷声闷气的道,“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你再这样,我可要告你畏亵­妇­女了?”

苏修尧心下一怒,猛地松开怀里的女人,冷然道:“你非得这么折腾?”

萧可嗤笑了一声,这人倒是质问起她来了,顿时又娇艳的笑道:“我哪里有折腾了?这不是准备好了回家洗手作羹汤么?”

苏修尧浑身一震,眼中钉神­色­冷了又冷,笑道:“你这是在刺激我么?明明知道我回来是为什么,故意给我好看?”

“唔,”萧可不动声­色­的向后靠了靠,半真半假的笑道,“都被你猜中了呢?这可怎么办呢?”

苏修尧发誓,他现在简直想掐死眼前这个女人,此时全身的戾气都集中在一点,苏修尧眯了眯眼睛,神­色­更暗。萧可心下一颤,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眼前的男人简直就是张开了黑­色­翅膀的撒旦。

“怎么?我是美得不行了么?”萧可此时笑的有些娇嗔,伸出中指轻轻的戳向苏修尧的胸膛,像是对付所有男人一样,“哎,再看可是要收费了?”

“哦?是么?”苏修尧也勾着嘴角,意味不明,“那你告诉我,这四年里,陆楷辰开给你的价码是多少?我付双倍!”

他话音未落,萧可的脸­色­已经黑成锅底的样子了,她瞪着苏修尧那张既欠扁又混蛋的俊脸良久,终于还是笑道:“是么?那可真是太好了呢,算上救我爸爸出来和公司的话,把我这一辈子卖给他都不够呢,你真的要付双倍?”

还未等苏修尧开口,不远处便传来一声清朗的男声,“我看苏大校还是瞅准下辈子再说吧,可可的这一辈子……我可是要好好珍藏的。”

☆、第八章 非她不可

男人俊朗的声音响起,苏修尧和萧可几乎同时回头,陆楷辰也在笑,他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风衣,这会儿正双手Сhā兜迎风站在台阶上,器宇轩昂的样子像一个远古来的王子。他向来都是好看的男人,这会儿脱了古板的正装,更显得温润。

如果陆楷辰生活在古代,想必此时一定是长衫玉立、手持折扇的谦谦君子。而苏修尧,则更像民国时期的妖孽公子,时而轻佻风流、时而低沉冷酷,时而温文尔雅、时而血雨腥风,他有太多面,以至于让人看不清楚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苏修尧。

萧可匆匆站起来跑过去,头也不回的说了句“有空再见”,就被陆楷辰用外套裹进怀里上了车。

真是急切。某人看着她的背影,酸酸的冷笑。

回去的路上,苏修尧满脑子都是陆楷辰那句话,他叫他等下辈子。可是,萧可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需要下辈子,只是这一生,足矣。

苏修尧晚上到家的时候,父亲正坐在自家客厅里等他,母亲在旁边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苏修尧顿时了然于胸,敢情是老爷子不高兴了。

“爸,这是您最喜欢的铁观音。”苏修尧在老爷子身边坐下,一脸的讨好相。

“你在特战队四年,就只学会了溜须拍马?”苏老爷子沉声问道,他一生戎马,此时心中有气更是不怒自威。

苏修尧还是笑,死皮赖脸的挨着父亲坐下,又伸手拿过茶壶给父亲续上茶,这才说:“哪能啊?要不您试试我的枪法?”

“你给我站起来!”苏老爷子闻言大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连桌上的茶杯都颤了一颤。

“是!”苏修尧马上立正站好,做好准备接受老爷子的教导。

“你回来这么久,到今天才知道回家来看看?”苏向天压抑着怒气。

苏修尧一脸正­色­,脊背挺得笔直:“报告首长,属下一直在办理交接。”

“交接?”苏向天闻言冷笑,拧着两道英眉看他,“你当老子手下的兵都是瞎子?!”

“报告首长,”苏修尧面不改­色­,“您曾经教导修尧,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好啊,在这等着他呢,苏向天目光森森,“混账!”

苏母端着水果出来时,苏修尧正被父亲训的一塌糊涂,这才笑道:“好了老苏,儿子多久才回来一趟,进家门你就训他。”

“我不训他谁训他?”苏老爷子瞪眼,但终究还是把怒气平复了一些,这才道:“就你宝贝他,宝贝到现在就会背着我做事!”

苏母心疼儿子,这会儿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你们两个在外面怎么回事我不管,但是,回了这个家,我儿子就不许你Сhā嘴!”

“他就不是我儿子了?我就不能教训教训他?”

苏老爷子此时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可这气势到底还是给外人看的,到了自己的妻子这里根本就是此路不通,只见苏母“啪--”的一声把盛水果的盘子放下,“苏向天,我告诉你,我不准你教训我儿子!”

苏母一发威,即使是纵横沙场这么多年的苏老将军也不敢再多言了,这会儿竟像个赌气的小孩子似的,气鼓鼓的瞪着自己的发妻道:“你就惯着吧,早晚都得出大事!”

苏修尧心下暗笑,关键时刻还得是老妈。

“儿子,”苏母一手拉着苏修尧的胳膊,“过来吃水果,别理你爸爸,他老糊涂了。”

“妈,我都好久都没喝您熬得汤了。”苏修尧笑嘻嘻着揽着母亲的肩膀,母慈子孝的样子。

儿子要喝汤,做母亲的自是高兴还来不及,登时便不跟自家老公计较,拉着儿子的手道:“那你等我,我去给你熬汤。”说着便欢欢喜喜的进了厨房。

苏修尧目送母亲进了厨房,这才又站回父亲面前,苏老爷子冷哼一声,道:“你别以为有你妈给你撑腰,就可以有恃无恐了。”

苏修尧点头称是,神­色­坚定地道:“爸,我已经决定了,我不会再回去。”

苏老爷子皱着眉看他,脸­色­暗了又暗,沉着声道:“是不是不管我同不同意,你都要这样做?”

“爸,四年前您提出的条件,我已经做到了。”苏修尧眼角微挑,低垂着头说。

苏父冷笑,“翅膀硬了,敢跟你老子讲条件了是不是?”

“不敢。”苏修尧跪下,脊背挺得笔直,“您说过的,只要我听您的进了部队、做到上校,您就不会再­干­涉我的事情!”

苏老爷子闻言顿时心口一窒,四年前……他好像确实这样说过。兵不厌诈,苏向天带了一辈子兵,深谙其道,那时候这样说只不过是为了把他逼上正途,而用的缓兵之计罢了。

夜深沉,苏家古朴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线,这时照在深酒红­色­的地毯上,显得益发的低调奢华。父子两个静静对峙,仿佛这悠远的时光都停歇了一般。

他看着这个孩子,四年的特种兵生涯把苏修尧锻炼的身形健硕挺拔,这时虽然是低垂着眉眼的,但是心底却是不服气的,或者说,如果面对的不是他这个父亲,苏修尧或许根本不会这般顺从。说到底,还是碍于辈分。他的这个儿子骨子里有多桀骜不驯,没有人比他这个父亲更清楚。

良久,苏老爷子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缓慢的开口道:“修尧,你就非得这么跟我对着­干­么?”

苏修尧闻言,抬头看他,“爸,我不是跟您对着­干­,我只是,”他顿了一下,声音缓慢而坚定,一字一句的说:“我只是--非、她、不、可!”

哐当--

苏老爷子心里的石头猛地提起,又瞬间落下,砸的七零八落。他右手死死地扣着桌沿,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脸­色­铁青,良久才道:“你私自从部队上请调回来,我可以不追究,但是那个女孩子……我不可能让她进苏家的大门!”

“爸!”

苏修尧这次是真的变了脸­色­,墨黑的瞳孔闪了又闪,终究还是沉下,他慢慢起身,背对着父亲,“爸,我记得小时候您教我的第一个成语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说完,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色­里。

苏向天感到无力,他望着门外渐渐厚重起来的夜­色­,心里弥漫浓浓的雾气,那种不明所以的情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四年前萧家出事,苏向天觉得时机到了,这是老天给他的一个机会,那个时候苏修尧也反抗,可是姜还是老的辣,就像孙悟空永远都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一样,苏向天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他心甘情愿的进了部队。军队是一个大染缸,四年的特种兵生涯,他以为会让这个儿子脱胎换骨。

可是这一秒,苏向天却发现他错了,四年的特种兵生涯没有让苏修尧变成他所期望的那样--做一个职业军人、娶一个身家清白的女人。反而让他变得更强大、变得羽翼丰满,以至于现在自己鞭长莫及,他再也不能束缚住他,哪怕是以父亲的身份。

苏修尧打开车窗,让夜风吹进来,冷冽的空气打在他的脸上,刺进皮肤里都是生疼。他慢慢松开握紧方向盘的手指,深深吸了两口气,面­色­才慢慢缓和。

这时躺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苏修尧单手打开来看,冷峻的嘴角顿时勾起一抹笑意,眸­色­转了又转,他忽的脚踩油门,车子猛地冲上高架桥。

这个四月的夜里,没有月亮。路灯一盏一盏飞速向后退去,凌晨无人的环城公路上,只有一辆车以严重违章的速度呼啸而过。

☆、第九章 兄弟的女人

苏修尧赶到古朝的时候,陆楷辰似乎已经在那等候多时了,小半瓶酒下肚,他看他的眼神却还是贼亮贼亮的。

“呦,难得陆总今天没有春宵一度,怎么,难道是美人不和您的胃口?要不要我给您推荐两个­嫩­的?”苏修尧笑,心理平衡了不少,他还以为今晚就他一个孤魂野鬼呢。

陆楷辰也不理他,径自推了一杯酒过来,“阿尧,咱们兄弟两个有多少年没在一起喝酒了?”

苏修尧心里“咯噔——”一下,时隔四年,这是陆楷辰自他回来后第一次叫他“阿尧”。

他不着痕迹的向后靠了靠,离陆楷辰远一点,这会儿单手撑在吧台上凝视眼前浅口小酌的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冷笑道:“那你在搂着她浓情蜜语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其实那是你兄弟的女人呢?”

“我确实想过,不过那时候我想的是,她是我兄弟抛弃了的女人。”陆楷辰对上他的眼睛,神­色­认真。

苏修尧微微眯了眯眼睛,神­色­暗了又暗,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说起来,陆楷辰确实跟苏修尧是表兄弟,苏修尧的父亲是他的舅舅,也是母亲在苏家唯一的盟友。当年母亲不知因为什么跟苏家决裂,远嫁G市,苏向天虽然对这个姐姐依依不舍,但到底还没想到这个姐姐就当真再没有回来过。直到陆楷辰长到六岁的时候,有一天听母亲说她娘家人来看他,也就是在那天,陆楷辰才知道原来他还有苏修尧这么个表弟。

两个男孩子相处了一个假期,年纪相仿、志趣相投,这一个短短的暑假培养出来的革命友谊相当深厚。后来每个寒暑假,苏修尧都会去G市的姑姑家住上一段时间,直到陆楷辰上初中那年。苏修尧告诉他可能没办法过去了,因为他碰到一个女孩子,他要给她补习功课。

年少的陆楷辰自是不当一回事,甚至还私底下调侃苏修尧,却没想到意外的惹怒了苏修尧,两个人第一次动手,竟然是为了一个不知名的女孩子。那个时候的陆楷辰当然还没有通透到了解这个陌生的女孩子在苏修尧心里的位置,甚至恐怕连苏修尧自己都不清楚。

然而流年已然飞逝,当年光着ρi股一起长大的两个人,这时候却是如此这般的光景。陆楷辰慢悠悠的喝尽杯里的红酒,神­色­未变,似乎这样的情景早在他的预料之中,良久才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特不地道?特无耻?都说兄弟妻不可欺,可是我却撬了你的女朋友。你在心底一定恨死我了吧?”

“我恨不得把你大卸八块,然后一块一块炖了喂狗。”苏修尧半真半假的说。

事实上,他确实这样以为,甚至在上一秒还是在这样以为的。可是在那人红着眼睛看他之后,心里就不由得开始五味杂陈。其实要怨,也还是要怨他自己。

当年萧家出了事,苏修尧求父亲帮她,可是父亲却以此要求他跟萧可分手,尽管苏修尧心里明白父亲这是在借机威胁他,可还是无从选择。那时候的他空有一副皮囊,却没有一点能力帮她。所以在得知父亲肯出手相救的时候,苏修尧连夜去找了陆楷辰,连蒙带骗的把她推给了陆楷辰。

他还有什么好怨的呢?

陆楷辰爱上萧可固然有失君子风度,可是他又不是柳下惠,凭什么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不能去追求?再者说了,苏修尧不在的这四年里,要不是有了陆楷辰,萧可岂能像如今这般生龙活虎?

“你小子果然还是这么­阴­毒。”陆楷辰朗声笑道,这会儿又挤兑他,“不过,你再怎么­阴­毒,也还是没斗过舅舅,姜还是老的辣呀。”

苏修尧目光森然,没有说话。

这是他心底的毒。

当年他确实是着了父亲的道,可是说到底为人父母的也是为他“好”——有一个前程似锦的工作,娶一个门当户对、身家清白的女人。此时他心底虽然谈不上恨,但到底还是有怨气的。这一刻如此大喇喇的被人拿出来品评,哪怕对方也算是当时的当事人,可是冷傲如苏修尧,他怎么会觉得舒服?

“注意你的舌头,小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闪着!”苏修尧动了动手指的关节,神­色­冷厉。

“呵,”陆楷辰轻笑,“我还不知道你小子?你小子比谁都­阴­狠,别看平时人五人六的一脸正气,背地里不定怎么骂我呢。”

苏修尧被他说的直翻白眼,不耐烦道:“你到底有没有事?大半夜的抽什么风!”

陆楷辰耸耸肩,“没事就不能找你来叙叙旧?没事就不能跟我四年不见的表弟谈谈心?或者跟我未婚妻的前男友分享分享心里的甜蜜?”

苏修尧不愧是特种兵出身,情绪控制的相当之好,饶是如此咄咄逼人的情况下也还是面不改­色­,只见他勾起嘴角笑道:“我倒是觉得,你比较像是来找我分享孤枕难眠的苦涩寂寞了?”

陆楷辰自嘲的笑笑,收起之前的一副得瑟到抽搐的嘴脸,“其实你猜的也没错,我确实是孤枕难眠啊,不像你左拥右抱、后宫佳丽三千。”

苏修尧被他打趣,心里却是轻松了一下,推了他的肩膀一把笑道:“去你的!我对可可忠贞不二、至死不渝。”

陆楷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知道,这我当然知道,只怕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可是偏偏就是有人不清楚啊。”陆楷辰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想要跟我公平竞争的话,就先把徐部长的千金解决掉。”

“你调查我?”苏修尧神­色­冷了下来。

陆楷辰神­色­未变,却拿出一张照片推到苏修尧面前,“照片是我从可可的文件夹里找到的,至于我是不是调查你,这好像并不重要,你敢说你没在我身边放眼线?”

两个人打成平手,这时候都沉默下去,心照不宣。

借着酒吧昏暗的光线,苏修尧清清楚楚的看见照片上的挨得极近两个人,正是他和徐部长的千金徐娇娇。当初苏修尧为了调回C市,不惜牺牲­色­相,陪着徐娇娇看了好几场电影,这才跳过父亲直接搭上徐部长这根弦。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纵使他已经把“出轨证据”毁灭的差不多了,可是还是落到了萧可手里。

但是,这照片既然到了萧可手里,她为什么没有一点反应,是情绪隐藏的太好,还是根本就不在乎?这个想法让他心里隐隐的后怕,凭空出了一身的冷汗。苏修尧自负英俊潇洒、聪明绝顶,对女人更是手到擒来,可是时隔四年,现在的萧可,他有点摸不透了。

陆楷辰看着他神­色­忽明忽暗,心里蒙上一层不知名的薄雾,这会儿便拿出一支烟,“啪——”的一声点上,指尖烟火明灭,他的神情有点恍惚,淡淡的开口:“阿尧。”

“嗯?”苏修尧抬头看他一眼,用手挥了挥面前的烟雾,不悦道:“可可不喜欢抽烟的男人。”

陆楷辰笑道,“多谢忠告,这会儿烟瘾犯了。”嘴上这样说着,却还是伸手掐灭了烟,“我今天就是想告诉你一句——不管我是不是挖了你的墙角,还是卑鄙的趁人之危了,对萧可,我是不会放手的。”

苏修尧也笑,眸子晶亮,全然了然于胸的样子说道:“我知道。”

“你知道?”

陆楷辰的声音突然抬高了,手上捏着杯子指甲泛青。他讨厌苏修尧这幅无所谓的态度,讨厌至极,好像别人对他来说全然不是威胁一样,好像萧可肯定就会跟他在一起一样。

“那你知不知道当年你不辞而别之后的事情?那你知不知道当年被你无情抛弃的女孩子有多惨?你有没有想过,她可能会想要离开这个世……”

陆楷辰的话没有说完,衣领便被苏修尧提在了手里,他也不挣扎,只是静静的看着苏修尧的怒容冷笑。这人是特种兵出身,打是肯定打不过的,还不如­干­脆在气势上灭了他。

其他人听到这边的响动,视线哗啦啦的朝这边看过来。还真是失礼,苏修尧冷笑,可是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他瞪了陆楷辰良久,终于还是冷冷的开口。

“我知道当年是我的错,我知道我不应该抛下她一走了之,哪怕是我有我的理由,也弥补不了留给她的伤害,可是,”苏修尧眸­色­一闪,猛地松开他的衣领,“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是么?”陆楷辰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的衣领,抚平每一个褶皱,这才笑道,“我想你是忘了吧?我、陆楷辰才是她的未婚夫。”

苏修尧闻言嗤笑道:“那又怎样?”他磨了磨牙,神­色­冷厉,“就算你是她祖宗,也一样管不着!”

☆、第十章 黄花大闺女

那天的后来,成了古朝自开业以来损失最大的一次。

酒吧里所有的杯子、酒瓶……能砸的东西几乎都砸烂了,后来不知道是谁报了警,两个疯狂的男人终于在警察的电棍下停手,皆是伤痕累累。不过显然,穿米­色­风衣的那个帅哥伤更惨一些。

那天夜里的惊心动魄几乎成了所有目击者脑海里所封存的记忆,C市各大媒体报纸第二天依旧风平浪静,整版整版的都是娱乐八卦,居然没有一条关于古朝的新闻。

只不过萧可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跟大家宣布了总裁陆楷辰出国考察的消息。而苏修尧也在鼻梁上贴了一个可爱的小创可贴,在面对学生们逼问时,痛心疾首的讲述了一个自己在浴室里摔倒的故事。自那以后,C大的冷面修罗苏教官变身迷人苏教授,受尽学校女生的崇拜与追捧。

C大新校区主楼基本落成,还有剩下为数不多的建筑,萧可是这个案子的主要负责人,最近这段时间加班加点,忙的脚丫子都要朝天了。

萧可向来是工作狂人一个,这会儿自然不觉得累。这天开完最后一个会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萧可合上文件夹笑道:“最后一个企划书已经大功告成,所有加班的同事从下个月开始工资翻倍!”

顿时场下一片欢呼,甚至有八卦的女同事趁机打趣萧可:“萧总,是不是等您跟陆总修成正果那天,工资要再翻一倍啊?”

萧可早就不是小女生,哪里会因为这样一个问题就面红耳赤?这会儿理了理头发笑的自然,“难道就只翻一倍么?你们就这么点出息?”

大家七嘴八舌,气氛异常热烈,萧可这边笑的眉眼弯弯,偏头却看见自己的特助对着手机一脸无奈。

“怎么了周扬,又失恋了?瞧你一脸的苦逼相。”萧可居高临下挑眉看他。

周扬赶忙回神,撇嘴道:“姐姐,我请您千万把那个‘又’字收回去,”周扬一脸苦相,“都说情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啊,你看看我,简直就是一个­祼­奔着的千手观音嘛。”

萧可“扑哧——”一声笑了,周扬跟了她两年了,这孩子不错,长得讨喜不说,办事利索,还幽默风趣,可偏偏就是定不下来。

“没事啊,赶明儿姐姐高兴了再给你介绍几个,你接着恋。”萧可收拾好东西,边走边说。

“恋完接着失?”

周扬接话,结果门外传来萧大美女夸张的笑声——Bingo!周扬的心口顿时燃起一股愤怒的小火苗,向着萧可出去的方向捶胸顿足了良久。

副总裁办公室在三十三楼,不知为何,今天的总裁专属电梯竟然坏了,电梯前摆着要检修的牌子,萧可无奈只得走向员工电梯那边。这会儿时间已晚,整个办公大楼几乎没有什么人,电梯下降到十五楼的时候,萧可很“意外”地遇上了苏修尧。

他变化不大,只不过比一个星期之前更加欠扁而已。

“好巧。”苏修尧笑的眉眼弯弯,月牙一般。

萧可也笑,明晃晃的站在跟前,咬牙切齿道:“是啊,好、巧、呢!”

两个人一个电梯外,一个电梯内,一时间四目相对,很有默契的没有移开视线,顿时火花碰撞,一个邪魅不羁、优雅迷人,一个楚楚动人、恨海滔天。

“陆总呢?怎么没见他?”苏修尧很是从容的抬脚跨进来,此时双手Сhā兜站在萧可身边,玉树临风的样子。

不问还好,这一问,萧可顿时冷笑,眼里的小冰刀子齐刷刷的­射­向苏修尧,苏修尧这会儿也偏头看她,两个人的目光再次撞上,只见萧可瞬间变脸,甜美的笑道:“哦,没事,阿辰上次被一条疯狗咬了,在家养伤呢。”

她笑的轻快,“疯狗”二字发音极准,眼睛森森然的望着苏修尧。如果眼神也能成为武器的话,那么苏修尧此刻一定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苏修尧闻言嘴角微微抽搐,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顿了大概有那么几秒钟,又厚着脸皮道:“那么,这位美丽的小姐,小生有幸送您回家么?”

萧可冷冷地瞥他一眼道:“你才是小姐!”

苏修尧闻言一愣,旋即又勾起坏坏的笑意,这会儿歪着身子靠的更近一些,“那么,美丽的黄花大闺女,小生有幸送您回家么?”

黄花大闺女……

萧可一口气没提上来,这会儿差点憋死,接着便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苏修尧眼疾手快,赶忙过来帮忙,一只手轻轻抚上那魂牵梦萦的后背,慢慢的拍呀拍的。

电梯里的灯光昏暗不明,他的手心温热,此时一下一下轻拍在萧可的背上,竟然生出一丝丝的麻痒。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般的熟悉起来,这个动作,多么的熟悉呀?当初他们还是热恋的那会儿,萧可每每听到什么笑话之类的东西都会这样伏在他的身上,然后苏修尧便像伺候皇太后一般的伺候萧大小姐。

可是这会儿铅华已退,两个人再次陷入这般熟悉的场景,却是各自心怀鬼胎。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萧可一下子从回忆里挣脱出来,慢慢的直起身子、稳住呼吸,提步出了电梯。萧可走的急,苏修尧在后边很赖皮的追过来,在她开门进去之前,身形闪到萧可身前,一把撑住萧可的车门,勾着一双凤眼看她。

萧可扬眉看他,心情早已平复如初,看他如此死皮赖脸的跟着,终究还是笑道:“刚才真是谢谢苏大校的救命之恩了,这样吧,改天我请您吃饭。”

眼前的女人生的艳丽,这会儿一笑更是明眸皓齿、楚楚动人,苏修尧正恍惚间却听她说“改天”,顿时心下一沉,他恨死了这人的敷衍了事和客气生疏,好像把他当做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一般。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我晚饭没吃,正好这会儿饿着呢。”苏修尧勾着嘴角一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

萧可冷笑,在心里念了无数遍“混蛋”之后,面上却还是滴水不露,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便抽身进了驾驶座,此时目光森森,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车子很快滑进车河,苏修尧坐在副驾驶座上捣鼓了一阵子,最后百无聊赖的打开音乐,车内缓缓地淌出唯美的古典音乐,竟然是李斯特的《爱之梦》,苏修尧浑身一震,这不就是……陆楷辰最喜欢的曲子?

每一个音符缓缓敲进苏修尧的心里,都像毒刺一般深深刺进他的心上,划出新鲜的伤口,血流不止。

“呵,没想到你还喜欢这种东西,我以为你只喜欢朋克呢。”某人酸溜溜的道。

萧可从他打开音响的那一刻起,就格外欢畅,此时终于如愿以偿闻到那股浓浓的醋味,心里更是甜的跟蜜一般,这会儿却是面不改­色­的道:“人总是要变的,以前年纪小,不懂事。”

苏修尧眼神暗了暗,一只手紧紧地扣着椅座,冷笑道:“是么?喜欢朋克就是不懂事,喜欢古典音乐就成高雅了。”

萧可不经意间偏头对他粲然一笑,这才拧着眉头道:“哇哇,好大的醋味啊。”

苏修尧“切——”了一声不理她,转身把车窗大开,夜风呼呼的吹进来,苏修尧凝神望着夜空,这会儿重新呼吸到了空气,竟然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他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在萧可看不到的地方转了又转,这会儿终于慢慢恢复常­色­。

“可可,”苏修尧深深吸了两口气,转身看她,“我知道我之前的不辞而别伤害到了你,也知道你不可能会原谅我,但是我们毕竟认识这么久了,既然做不成恋人,那就作对朋友好不好?”

☆、第十一章 迁怒

他问的很缓慢很认真,萧可对上他的墨黑的眼睛,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作答。

《爱之梦》舒缓的音符徜徉在车内并不算宽敞的空间里,这本是用于刺激那人的曲子,一时间竟成了刺向萧可自己的利剑。

爱之梦,呵,原来不过就是一场梦。

萧可慢慢的回神,专心致志的开车,“好啊,那就做对普通朋友吧。”她目视前方,琥珀般的眸子里尽是无尽黑的夜。

不是有人这样说过么?分手后的两个人是不能再做朋友的,因为曾经伤害过。可是,那就真的做一对陌生人么?这显然也是不能的,因为曾经那么刻骨的相爱过。

这似乎成了一个没有答案的题目,不能做朋友,又不能做陌生人,难道就只能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么?庄子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可是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庄子?又有多少人能做到相忘于江湖呢?

没有,没有几个人。

苏修尧此时望着萧可脸上牵强的笑容,终究还是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多少个午夜梦回的日子里,他睁眼睁到天亮。在特种部队受训那会儿,变态的教官每天夜里都会吹三四次起床号,却总有一个人最早集合站队,从未迟到过。队长看着喜欢,夸他机警,可是也只有苏修尧自己知道。什么机警、什么勤奋,他不过就是睡不着而已。

想她想的睡不着,恨自己恨得睡不着。

那个时候,真的是苏修尧这一生最痛苦的时候了,以至于每天高强度的训练成了解救他的良药,也只有在那样魔鬼式的训练中,才可以让他哪怕只是一秒钟没有空暇去想她。

有人说,时间是治伤的良药。就像苏老爷子,只怕也是这样以为的,千方百计的把他送到部队上,用尽了心思把他们分开,就是为了让时间Сhā进来,期许他们的感情变得淡一点,更淡一点。

可是,苏修尧到底还是辜负了父亲的“一片心思”,四年的时间、几千里的距离,并没有把那个人拉的离他远一点。

因为萧可,一直都在他的心里。

哪怕这份相思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哪怕这种痛让他无法呼吸,他还是死死地抓着不放。为什么就是抓着疼痛不肯放手呢?因为人是有感情的,

你会忘吗?你能忘吗?你忘得了吗?

不,不能,决不能!

多少个辗转难眠的夜里,苏修尧一次一次的对着自己的心这样说。

苏修尧很意外的没有再多说什么,在这微凉的夜风里,闻着身边淡而熟悉的香水味道,苏修尧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有血有­肉­有灵魂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车子终于停在一家西餐厅前,苏修尧先下车,随后又极为绅士的转过去为萧可打开车门,还一手搭在车顶上以防他碰到头。

在经历了冷酷­阴­狠、大打出手和死皮赖脸之后,这样的细致周到重回这个男人身上,萧可一时间竟然觉得恍若隔世。他本就是世家公子出身,从小修养极好。纵使偶尔恶劣,也只是对着极为亲近的人才露出的真面目,对着外人的时候,什么时候不是这样的细致周到?

想到这里,萧可竟然心里刺了一下,“外人”,难道这人已经把她规划到“外人”的行列中了?

晚风微凉,在这重重的夜幕里,萧可竟然因为前男友的无尽客套温柔,而格外不自在起来。

冷硬的高跟鞋敲在地上,踏上餐厅台阶的时候,萧可心里一遍一遍的问自己:萧可,你在失落什么?萧可,这不就是你一直希望的么?

不,不是的,这不是失落,这只是她计划外的一个失误而已。

苏修尧微笑着为她拉开椅子,然后要了她喜欢的柠檬茶和牛排,这才神­色­温柔的注视着眼前的女人。那时,西餐厅的灯光正温柔,他们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窗外正是C市璀璨的夜景,温暖迷离,在这样的夜­色­中不知上演着多少爱恨纠葛、生离死别的故事。

萧可在这个过程中慢慢整理自己的思路,既要时不时的撩拨一下他愤怒嫉妒的小火苗,让还要在关键时刻献上爱的温柔,让苏大校重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在欲望的小船上欲生欲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再狠狠地抛弃,要比当年他不辞而别还要果决潇洒。

这样想着,在对上苏修尧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时,萧可顿时笑得格外温柔。苏修尧在她异常不正常的笑容里,默默的捏了捏刚才从萧可那里顺来的那张照片。

呐,拍的还真是不错呢。

他低低的笑,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红酒,这才拿起程亮的刀叉仔细认真的切着盘中的牛排,随后又把萧可那份拿过来跟她交换。余光瞥到对面的小女人,只见那人跟照片里相似的眉眼,依旧迷人。

****

第二天清晨,萧可到公司格外的早,翻遍了公司所有的文件夹都没有找到那张照片。所以周扬到公司的时候,便看到萧大小姐一脸太皇太后的架势死死地盯着他,眼神毛骨悚然。周扬顿时决定一会出去的时候一定要把中央空调的温度调高一点,这天气忒TA冷啦。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公司养你是让你来吃闲饭的吗?”

周扬讪讪的摸摸鼻子,挑眉看着自家老板,只见她双手叉腰,十足的母夜叉架势,顿时笑道:“我说头儿,注意一下你的情绪哈,你现在已经离怨­妇­只有一步之遥了。”

萧可瞪他,“啪——”的摔过一份文件,“这是什么?你看看,是不是你签的?”

周扬弯腰捡起地上的文件,可不就是他签的,可是,这可是当时得了这位大小姐的圣旨的呀。萧可见他不理,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道:”好了,你先出去吧。”

周扬得了圣旨恨不得土遁,可是还没来得及开溜,那人又道:“回来!”

周扬那一颗小心脏啊,顿时拔凉拔凉的。只见萧大小姐这会儿理了理头发,冲他斯斯文文一笑,周扬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你去趟G市吧。”萧可扔给他一个文件夹。

哐当——

周扬登时心如死灰,他昨天才刚刚又交了一个女朋友,这次发配边疆,没个个把月是回不来的。

萧可这时候看着周扬一张凄苦的小俊脸,顿时畅快了不少。为什么总有人喜欢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呢?因为这样,真的是很快乐呀。处理完这个小Case,萧可终于心满意足的坐回椅子上,拿起一支­棒­­棒­糖,笑的格外欢畅。

****

苏修尧接到周扬电话时,笑的简直比萧可还要欢畅。周扬在那边咯吱咯吱的磨牙,“男豺女豹,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苏修尧笑嘻嘻的挂了电话,把一辆路虎开出火箭的速度赶到周扬所在的夜店,发挥特种兵独有的敏锐的嗅觉很快找到了吧台一角的郁闷之极的周扬。周扬看来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眼前摆着两个空瓶子,见他来了,愤恨的瞪上一眼。

“不就是出个差么?你至于这样?”苏修尧要了一杯威士忌,勾肩搭背的样子。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是G市啊,我这一去没个个把月指定回不来,那我那新交的小女朋友还不得又跟我掰了?”周扬撇嘴,“哪像你,有了一个萧大总裁,就万事无忧了。”

苏修尧勾着眼睛笑,“行了行了,你的功劳苦劳我都记着呢,不就是一个女人么?赶明儿哥哥给你找一打,环肥燕瘦、任君挑选!”

“靠!”周扬听他这会儿风凉话说的一溜一溜的,顿时怒冲中来,“我容易吗我?我只身试险,身在敌营这么多年,为了替你打听内幕消息多次出卖­色­相,为了守住我们萧大总裁的安全我受了多少委屈啊,你这个昏君!昏君!在那边受她压榨,在这边是你挤兑,你们什么时候也发发善心,顾忌一下我纯洁的小心灵?”

周扬这边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越说越觉得自己命运悲惨、遇人不淑,怎么就认识这么两个祸害?怎么偏得可着他欺负呢?

苏修尧看他一脸没出息的样子顿时觉得好笑,周扬是他的学弟,两个人关系还算不错,那个时候周扬相当崇拜苏修尧。后来苏修尧弃文从军,临走时找到了周扬,所以,周扬也就是陆楷辰口中的眼线。

可以说,苏修尧身在部队这么多年,如果没有周扬在这边照应着,他怎么敢放开萧可四年“不闻不问”?

“你小子怎么今天这么废话?找我来难道就是让我看你这幅怂样?”苏修尧一手摩挲着手上的玻璃杯子,漫不经心的问道。

周扬瞥他一眼,道:“还别说,今天真有个事。”

身在敌营这么多年的间谍同志这会儿终于有了觉悟,一把拉过苏修尧,两个人现在这幅样子,简直跟地下接头的似的。

苏修尧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今天头儿到公司到得特别早,而且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不过貌似一直没找到,害得我撞到枪口上。”周扬说着,顿时磨牙霍霍,“XX的,要是让我知道谁害我背黑锅……啊——”

话还没有说完,胳膊已经被苏修尧钳在手里,只见他不知怎的一扭,顿时周洋的胳膊便被反剪在身后,周扬看着身边这人脸上一脸的­奸­笑,恍惚间便明白了,始作俑者就在眼前。

☆、第十二章 组团捉­奸­

陆楷辰伤的不轻,小腿骨折。所以萧可现在几乎是每天下班都直奔他的公寓,然后买菜做饭。

厨房里有忙碌着的小女人,你捧着一杯热茶静静的看着她身上套着围裙忙碌的身影,在那将暮未暮的时光里,仿佛连锅碗瓢盆都泛着温柔的光芒。那一刻,哪怕人生就此老去,哪怕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也觉得了无遗憾。

这是陆楷辰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原来生病也是这般美妙的事情。

其实萧大小姐的厨艺是在只能算是一般般,但是,无论做成什么样,吃到陆楷辰的嘴里都是人间美味。所以萧可纵使着实不爱做饭这项工作,还是时不时的扮演一下贤妻良母。纪闵晴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萧可正把一条煎好的鱼放到锅里蒸。

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萧可一激动差点把整条鱼扔到地上,她肩上夹着电话,神情激动:“我靠!你现在在哪呢?等着我!”

陆楷辰一瘸一拐的进来时,萧可那句“我靠”正喊得格外优雅响亮。陆楷辰是文明人,从不轻易爆粗口,可是就算是这样的萧可,看在陆楷辰的眼睛里也是可爱的,甚至还比以往多了几分真实自然。萧可这时候已然脱了围裙,一副上战场的样子,随意嘱咐了陆楷辰两句就出门去了。

风风火火赶到目的地时,纪闵晴正站在酒店大堂,此时身上是一套巴黎最新款的黑­色­套裙,脚上踩着一双足足有八厘米高的金­色­高跟鞋,双手叉腰、一脸的杀气腾腾,身后跟着一脸菜­色­的大厅经理。见萧可进来,经理赶忙笑着迎上来,那样子比见了国家总理都激动。

“萧总您好,真是大驾光临。”

萧可很有礼貌的跟他握手,客气了两句,然后直接把纪闵晴拉走。那边大堂经理见这个黑脸女金刚终于撤离阵地,一脸感激的看着萧可,几乎都要热泪盈眶了。

纪闵晴是萧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两年前在萧可的“撮合”下嫁给迟纬,这是萧可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做红娘,可是事后才发现,红娘这个职业实在不适合她,以至于两年来跟着纪闵晴东南西北的捉了N次­奸­。

两个人直奔3086号房间,据可靠消息,迟纬今天驻扎在这里。

五星级酒店的安全防范意识居然这么差,纪闵晴捏着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房卡,眼神­阴­狠的像是李莫愁再世。萧可一脸严肃的跟在后边,两个人带着红卫兵的斗志杀进了房间。

时间掐算的刚刚好,两个人进门的时候正是实战打响的前一秒。卧室的门大开着,床上的小妖­精­已经脱得­精­光被迟纬压住,迟纬这时候还没来得及脱裤子,但是衬衫扣子已然解开,正­祼­着汗津津的上身,准备提“枪”上阵。

纪闵晴眼中”噌——”的一下子燃起愤恨的小火苗,一个箭步冲过去,揪住那小妖­精­的头发就往床下拖,迟纬那厮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萧可一脚踹开,而床头这边,伴着娇媚的“哎呦”声响起,萧可清清楚楚的听见纪闵晴那“啪啪”的扇耳光的声音。迟纬正要过去制止暴力事件的发生,却被萧可“刷——”的一记眼刀­射­过来,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纪闵晴这厢终于停下来,那小妖­精­已经被扇的两颊红肿,泫然欲泣了,此时正颤着肩膀遥遥的望着迟纬。纪大小姐此时更是一不做二不休,弯腰低头,一把捏住那人的下巴,恶狠狠的道:“要做­婊­/子也得有那个身板才行!”她恶毒的戳了戳那人瘦弱的小肩膀,又抱起双臂冷冷的看着迟纬,笑道:“靠!迟纬我拜托你,下次找个抗击打能力的强的小妖­精­,别等老娘还没尽兴,她TM就挂了!”

萧可闻言,很识相的偏过头去,嘴角微微抽搐。地上的小妖­精­估计从之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这时候便开始哭爹喊娘的叫,迟纬这厮听见那小妖­精­叫,已经反应过来,三步并两步的过去用被子把地上的小妖­精­包裹住,回头瞪着身边的两个女魔头怒道:“你们两个有意思吗?!别TA的忒过分了啊!”

NN的!萧可登时怒上心头,劈头盖脸的就骂:“迟纬你给我闭嘴!你TM成天在外边配种还有理了是不?”她盯着迟纬怀里的小妖­精­冷冷的笑,“像这种小­婊­/子,闵晴不弄死她,天下人都不答应!我们俩今天这是替天行道、斩妖除魔了!”

迟纬怀里的人儿登时小脸煞白,把脑袋埋进迟纬怀里再也不出来。纪闵晴正要过去把她揪出来,却被一旁的萧可拉住,只见她笑的森然,盯着迟纬道:“迟纬我告诉你,这是我最后一次再管你,你TM要是再这么浑下去,咱俩二十多年的交情全TM扯淡!”

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住,尤其是迟纬,几乎随手就丢了手里的人,起身拉着自家老婆的手,却是对着萧可说:“走走,先回家,回家再说。”

纪闵晴瞥他一眼,冷冷的甩开,怒道:“滚!少跟我在这装孙子!”说着拉起萧可就出了门,只听“砰——”的一声,酒店大门便硬生生的甩在迟纬的鼻子上。

萧可跟在纪闵晴身后心里纳闷,按理说这剧情还没到高/潮呐?怎么就出来了呢?

在以往那些捉­奸­的日子里,纪闵晴在把迟纬床上的小三、小四、小五……等等一系列的小妖­精­毒打一顿之后,再使出女人看家本领——一哭二闹三上吊。然后再连蒙带骗的把迟纬拐回家。可是今天,后半段戏就这么给生生的卡住了。

萧可心里发慌,拉着纪闵晴的手,指尖触到的是一片冰凉。她心口一窒,以为她是真的伤透了心了,这会儿劝慰道:“行了行了,迟纬就是这么个德行,你又不是不了解他,不管他在外面搞多少个,你也还是原配!那些小妖­精­们就是削尖了脑袋也甭想觊觎你的位子!”

纪闵晴抬眼看她,眼前的女人、她这么多年的好姐妹正一脸忧­色­的望着她,那一秒,纪闵晴心里五味杂陈、再看身后正一脸急匆匆追下来的迟纬,心下一片惨然。她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却见萧可一脸森然的直愣愣的望着酒店大厅的一角。

纪闵晴顺着萧可的视线望过去,那边,从新到的电梯上走下来的男人,可不就是苏修尧么?然而,吊在他身边的那个……擦!又是一个小妖­精­!

这个世界真是癫狂了,捉­奸­这种事都能跟赶集似的,看来下次她们得组个团来。

萧可冷冷的笑,心里正这样那样的的愤恨着,面上却还是滴水不漏,这会儿甚至还笑语盈盈的站在原地,扬声道:“苏大校,还真是巧啊!”

苏修尧闻言先是一愣,待看清眼前的人时,搂紧了身边的女人,笑道:“可不呢?萧总也来这里玩?”

“是啊,我也来玩。”萧可笑的眉眼弯弯,最后一个“玩”却咬字咬得极重,听到纪闵晴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苏大校”、“萧总”,沈梦琪心里细细咀嚼着两个别扭的称呼,再看萧可那“不经意”间瞥向她腰间的森冷目光时,脸上笑得更是娇媚。那里,苏修尧那条胳膊好死不死的正搭着。

呵,有意思,这个未来大嫂真是有意思的紧,难怪让她这个特种大队队长的堂兄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四个人正以诡异的姿势对峙着,那边迟纬也下来了,待看见苏修尧和沈梦琪在这,顿时笑得妖孽不羁。

“嘿,我说几位,这是­干­什么呢?”

迟纬勾着眉眼看着沈梦琪,他是认识沈梦琪的,这会儿正欲开口,却被苏修尧一记冷眸扫过来,迟纬默默地瞥了一眼身边的萧可,竟然不知带着什么情绪似的,没有出口拆了苏修尧的台。

大厅里竟然是开着冷气的,萧可觉得冷,神情有些恍惚。纪闵晴捏了捏她的手心,随后又果断的拉着迟纬转身就走。她知道,她这个姐们心里正滴血呢,心里有多痛就会有多恨,她可不能在这影响她发挥。纪闵晴想起几天前萧可的话,再看着苏修尧的那张祸国殃民的脸,顿时心里格外欢畅。

“你怎么这么高兴?”迟纬看着她一脸­阴­笑,翻个白眼。

纪闵晴瞥他一眼,道:“怎么?心疼了?”

迟纬心口一窒,顿了一下道:“神经病!”

“呵,我倒真希望呢!”纪闵晴目不斜视,这会儿自嘲般的笑道。

两个人出了酒店,把车停在不远的地方等着,这会儿并排坐着,在这重重的夜幕里,皆是相看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纪闵晴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开口道:“迟纬,你怎么就不能跟我好好过日子呢?”

迟纬这时候也笑,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满脸都写着“凉薄”二字。

“结婚的时候不就说好了么?我们各取所需、合作愉快。”

良久良久,预想中的暴怒没有来,迟纬偏头看她,却见那人正笑的诡异:“喏,你也看到了,你是没有机会的。”

迟纬心里“咯噔——”一下,冷眸一闪,死死地盯住纪闵晴,一字一句的道:“纪闵晴,你最好不要胡说八道!”

车内的气温陡然飙到零度以下,纪闵晴这会儿偏头看他,嫣然一笑:“呵,迟纬,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她盯着他的眸子,缓慢的笃定的问道:“你敢说当年苏修尧的离开,跟你没有一点关系?”

☆、第十三章 追尾

迟纬被她问住,心跳陡然漏了半拍。

结婚两年、吵架N次,纪闵晴从没有哪一回让迟纬如此挫败,也从没有哪一回让她觉得,这个女人竟是如此咄咄逼人。

窗外夜­色­深沉、时光恬淡美好,迟纬看了她良久,终于还是慢慢转过头去,不再答话。该怎么开口呢?一段潜伏了这么久的感情,或者说,根本不能称之为感情。

只怕读者大人们看到这里都会问,迟纬这等种马,难道还会有感情?

答案只怕是众说纷纭,可是,这世上又有几个人是真正没有感情的呢?

爱情本就是一场局,纵使聪明如迟纬,也只能做个局外人。迟纬这一生,见过的女人只怕比天上的星子还要多,他以最浮华的姿态让她们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可是,最终还是有一个例外。或者说,从小到大,萧可都是他的例外。

其实纪闵晴猜的没错,当年苏修尧的不辞而别,虽说不是他直接造成的,但是也不能说一点关系都没有。迟家和苏家历来都是世交,当年萧家出事后,苏老将军已经觉察到时机来临,但是他一生刚正,从未做过这等要挟人的事情。迟纬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适时地推了他一把。

卑鄙也好、­奸­诈也罢,迟纬千方百计把苏修尧送到了部队上,可是却不知,走了一个苏修尧,却又来了一个陆楷辰。

他费尽心思算计自己的结局,却没想到,自己早已被命运给算计了。

纪闵晴看着眼前的男人,时而惆怅时而叹息的样子,顿时怒从中来。这会儿不由自主的冷笑道:“怎么?是不是特别恨我每次捉­奸­都带着可可?”

迟纬闻言一愣,笑道:“你真的这样想?”

纪闵晴眼中的小火花一闪而过,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却又听见那人笑:“她早就知道我什么德行,更何况,我连你都娶了,还能有什么奢望?”

“贱、人!”纪闵晴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道。

迟纬还是笑,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贱人也好,混蛋也罢,没有她的世界里,什么不都是一样的?

****

萧可出来的时候,迟纬和纪闵晴正在车上冷战。车内狭小,火药味甚浓,纪闵晴一脸戾气,脸­色­比准备去捉­奸­的时候还要难看。迟纬却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这时候正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勾着眼睛看着她,笑的格外欠揍!

“怎么着两位,要不要我去­操­家伙给你们助阵?”萧可隔着车窗瞪他一眼,心下无奈。

纪闵晴和迟纬同时冷哼一声,萧可却是心脏猛地下沉,一阵疲惫涌上来。她站在车窗外没有动,眸­色­深深地看着车内的两个人,缓慢而坚定的说:“你们两个给我消停会儿行不行?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就不行么?”

这话真熟悉!

纪闵晴心下一阵苦涩,一面是自己最好的姐妹,一面是自己的男人,真是天大的乌龙!萧可的声音略带疲惫,纪闵晴看她脸­色­不好,心下也知道她这会儿正难过呢。

萧可再强大,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女人,她又有多死要面子,没有人比纪闵晴心里更清楚。

当年苏修尧这厮不辞而别之后,萧可就跟没事人似的,依旧为了父亲的事情东奔西走,所有人都以为是萧父的事情冲淡了她失恋的悲痛。可是也只有纪闵晴知道,多少个夜里她都接到那人的电话,那个人前一脸笑意的女人就只是握着电话哭、一句话都不说。

苏修尧是她心里的魔障。

想到这里,纪闵晴又凉凉的瞥了身边的男人一眼,她有什么好纠结的呢?就算是他爱萧可爱的要死又怎样?萧可是永远不会跟他的,至于原因嘛,只怕是除了萧可自己,有眼睛的人都清楚的很呢!迟纬对于萧可来说,虽然不至于落得个路人甲那么悲凉,但这事绝对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

这样想着,纪闵晴顿时心下一宽,打开车门拉着萧可过来:“好了好了,我都累了,你快上来!”

萧可被她一握,脸­色­缓和一点,笑着道:“你们两个回去吧,别再吵了啊。我自己开车来了,自己回去就行了。”说着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色­里。

纪闵晴在迟纬那双定在夜­色­里眼睛前晃了又晃,笑道:“好了,看也白看!”

迟纬“切”了一声,转身发动车子。

****

萧可一个人在车上坐了良久,脑海里过电影似的晃过方才的一幕一幕,不放过那个人的每一个眼神和动作。

看见苏修尧的那一刻,说不震惊是假的。那个年轻的女孩子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的,两个人说说笑笑格外亲热,苏修尧凑在那女孩子的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那人就撒娇似的锤他的胸膛。

那场景,真是养眼极了。

男的俊朗帅气,女的漂亮可爱,这样怡怡然的一对璧人站在人群里,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那时候,酒店大厅的水晶吊灯正温柔,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萧可看的清楚,苏修尧那个浅浅的勾起的嘴角里,藏着的笑容里有着不同寻常的宠溺和温柔。而那份宠溺和温柔,曾经是独一无二的属于她萧可的。不知怎的,萧可竟然觉得左胸口的地方有些空落落的疼。就像是小孩子被抢了玩具,哪怕是这个玩具自己已经不要了,可是再看到别人拿着它视若珍宝的时候,还是会隐隐的觉得不舒服。

萧可看着他们越走越近,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她迅速整理心绪,暗自捏了捏手心,悄悄告诉自己说:没什么的,萧可,不过就是一个不要了的玩具而已。

心里这样想着,果然稍微舒服一些,萧可随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落落大方的微笑,若无其事的向他们打招呼。

伪装,从二十岁到二十四岁岁,是萧可在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做的最频繁也是最专业的事情。

****

萧可揉了揉微痛的太阳|­茓­,发动车子,白­色­沃尔沃慢慢驶出酒店的停车场。

霓虹点点飞速的向后掠去,C市近几年变化不小,萧可看着路边一幢幢直耸云霄的大厦,竟然凭空生出一丝丝的欣慰来。或许是受母亲的遗传,萧可从小就喜欢绘画,尤其是对建筑情有独钟。十二岁那年就拿了全国绘画大赛少年组的总冠军,十八岁那年考入C大建筑系,从此便成了C大建筑系继苏修尧之后的第二个神话。

萧可的母亲当初是一家国企最年轻的女建筑师,声名鼎盛,而当时的部门经理,正是萧可的父亲萧镇南。两个人男才女貌,站在一起着实养眼。那时候人们都说,他们很般配,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恋爱、分手、纠葛……后来,便是一个恶俗到辛酸的故事。萧镇南忽然之间便娶了当时老总的女儿,继而升至总经理的位置,而那极富盛名的女建筑师却不知为何辞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后来的后来,萧镇南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女婴告诉自己的未婚妻,要么留下她,要么取消婚约……而那个女婴,萧镇南给她取名——可可。

萧可不是没有怨过父亲的,怨他的狠心,怨他的无情,怨他的功利,甚至怨他以后对妻子的不忠。那个温柔贤淑的女人,那个就算是对着自己的丈夫和别人的孩子都是一片耐心的继母,曾经给了萧可无尽的温柔,捧在手心里怕被风吹着,含在嘴里怕化了。那是萧可这一生,仅有的几年的欢乐。

可是纵使再贤良淑德的女子,在面对丈夫的一次有一次背叛后,还不是被气得生生的得了癌症?以至于在那个月圆之夜,丢下两个半大的女儿撒手人寰。

又是农历十五,可是今晚没有月亮,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像萧可的心一样­阴­霾。萧可在这样压抑的夜­色­里,手指紧紧地握着方向盘,眸­色­深深。恰逢红灯,她恍惚间猛地刹车,随后车身一阵震荡,萧可借着惯­性­猛地向前扑去,她只觉得胸口咯在方向盘上,旋即一阵钻心的疼痛便席卷而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萧可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回神——追尾了。

她皱眉,趴在方向盘上不敢动,胸口的地方闷痛,额上渐渐冒出冷汗,这时候有人过来敲她的车窗,声音急切。

“小姐,你没事吧?受伤了没有?”

萧可忍着胸口的疼打开中央控锁,那人很快便探进半个身子,正欲搭上她的胳膊把她弄出来的时候,又被人一把拉开,狠狠地甩到马路上。这人动静太大,萧可偏头看过去,苏修尧那张铁青着的俊脸便撞进她的瞳孔。此时,男人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焦急与悔恨。

飞奔去医院的路上,那人一句话都没有说,­阴­沉着一张脸恐怖之极。萧可这会儿也没空跟他计较,她全身都疼,胸口最甚。

车子终于在十分钟后闯进医院的大门,早有医护人员等在那里,见这边车子进来连忙过来,萧可被一大群医护人员抬上病床,推进急诊室前她不经意间回头,清清楚楚的看见那人脸上……似乎要杀人的表情。

真是不和谐!

萧可恨恨的想,慢慢闭上眼睛。

☆、第十四章 艳福不浅

还好只是轻伤。

除了有点轻微脑震荡之外,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身上的瘀伤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的。医生在苏修尧那副要吃人的神情下不得已又给萧可全身上下再检查一遍,没有伤到筋骨,也没有伤到内脏,更加没有内出血的现象,身体各项指标正常!

“你就这么恨不得我伤着?嘶……”

萧可一面呲牙咧嘴的让护士小姐上药,一面恶狠狠的瞪着几步之外的男人。苏修尧闻言,冷哼一声道:“我心里早盼着你撞死呢!省的祸害世界人民!”

“呵,”萧可也笑,扬眉看他,“那你当时怎么不上去再补两下,直接把我撞死不就得了?”

苏修尧的脸瞬间变成墨黑墨黑的,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咬牙切齿道:“我现在简直后悔死了。”

病房不大,到处都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白炽灯照在惨白的墙壁上,影影绰绰的样子直晃进萧可心里。萧可只觉得左胸膛的位置猛地一抽,再看眼前的黑衣男子,竟然觉得那人­阴­森恐怖到诡异。他这时正蹙着眉,两片­性­感的薄­唇­紧紧抿着,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成一条缝,衣着有些凌乱,向来笔挺的黑­色­衬衫竟然出现了几道不规则的褶皱。萧可看着他起起伏伏的胸口,很识相的没有顶嘴。

护士小姐的手法很轻,饶是这样,萧可在回神之后还是觉得疼,却皱着眉不肯多言一个字。这个女人从来都是这样,有什么疼什么苦都憋着不说,就算是心里难过的要死,面上也还是那么要死不活的云淡风轻!

“麻烦您轻点!”

明明是极有礼貌的一句话,可是从苏修尧嘴里吐出来就变了味道,这口气凌厉的简直想要杀人。护士小姐吓得差点把手上的纱布掉在地上,她赶忙道歉。

萧可瞪他一眼,转头对那年轻的小护士笑道:“没关系,不疼。”

那边的男人紧接着便是冷哼一声,转身出去,木门被摔得震天响。听到这边年轻的小护士耳朵里,差点当场哭出来。终于磕磕绊绊的上好药,年轻的小护士几乎是立刻落荒而逃,萧可这厢却直接忽视怒气冲天地出门的上校大人,直接掏出手机打给纪闵晴。

电话响了许久,终于被人接起来,却是迟纬。

萧可本想叫纪闵晴过来接她回家,可是听着电话里的迟纬明显低哑的嗓音,顿时笑了,心想,这孩子终于改邪归正了。

“呵呵,没事没事,你们继续忙。”

萧可正沉浸在欣赏自己的“杰作”的欣喜中时,那边的医生却扬声喊道:“十八号萧可,过来领药。”

萧可应了一声正欲挂电话,那边的男人却问道:“你在哪?”

“哦,医院,之前出了点事,不过现在没事了。”萧可随口接到,“没事我先挂……”

“怎么了?哪家医院?”

萧可的结束语被打断,迟纬的声音清明了一些,萧可隐隐约约的听到那边窸窸窣窣的穿衣服的声音,连忙道:“没事没事,你别过来了。”

“我问你在哪。”

迟纬的声音沉了下来,萧可听得一愣,乖乖的报上医院的地址,这才糊里糊涂的挂上电话。

“搅人好事被马踢!你怎么尽­干­缺德事?”苏修尧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时候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笑。

萧可清清楚楚的从他身上闻到一股新鲜的烟草味,不动声­色­的向后靠了靠,反­唇­相讥:“这就是你今晚态度这么恶劣的原因?”说着又径自笑起来,“真是不好意思,耽误苏大校的好事了,日后一定赔罪!要不……您先请便?”她的语气半真半假,不过这逐客令倒是下的真真切切。

偷­鸡­不成反而被蚀一把米,苏修尧被她反将一军,心里更加­阴­郁,面上却还是滴水不漏,“怎么?嫌我碍事?怕我打扰你和某人调情?"

萧可闻言不怒反笑,挑着漂亮的眉眼看他,这会儿又夸张的瞪大眼睛,粲然一笑:“你怎么知道?难不成苏大校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苏修尧登时倒吸一口冷气,俯身看她,死死地盯着萧可的眼睛,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是暴怒之前的山雨欲来。萧可自是不惧他,这会儿便大喇喇的看回去,又伸出两只手指戳戳他的肩膀,半真半假的笑。

”哎哎,我说上校大人,你再这样看我,人家可都要误会了哦。”

“哦?是么?”

苏修尧的声音更加低沉磁­性­,这会儿靠的更近,温热的气息悉数喷洒在萧可的颈窝,这会儿又道:“误会什么?”

我靠!苏修尧你大爷的!

萧可在心里格外优雅的把苏家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这才笑嘻嘻的靠近苏修尧的耳边道:“误会苏大校饥渴到……连扔了多少年的骨头都要捡回来啃。”

嘭!

杀气顿时暴涨!

****

迟纬风风火火的破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诡异的一幕:黑衣男人俯着身子,把身下的女人完全罩在怀里,而他怀里的小女人正咬着他的耳朵笑的一脸春光灿烂。

迟纬愣了几秒钟,朝着他们的方向望过去,眼神放空的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胸口跟堵着座山似的。

他悄悄地退出去,正欲关门,却听见萧可扬声叫他。

“迟纬!”

迟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一脸­色­迷迷的笑,进来便揶揄道:“你们继续、继续,就当我没来过。”

“去你的!”萧可笑骂道。

苏修尧这会儿也直起身子,双手Сhā兜站在萧可身边,盯着迟纬颈间暧昧的红痕道:“医院什么时候也让衣冠不整的­淫­/棍进门了?”说着,又向着门口的方向道:“还不快乱­棒­打出去?”

萧可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向着刚进门的中年医生道:“王医生,­精­神科在哪?这人犯病了。”

迟纬站在一边嘴角抽搐了良久,这会儿听到萧可的话,赶忙上来勾住苏修尧的脖子道:“我带他去……”说着,两个男人便以这种“勾肩搭背”的诡异姿势出了门。

正值凌晨,医院人不多,走廊上更是冷清。两个大男人这样“勾勾搭搭”的行至­阴­暗处,被勾着的那个突然抬起手肘拱向迟纬的身侧,迟纬猝不及防的挨了这么一下,顿时疼的呲牙咧嘴,目露凶光道:“我靠!你小子真他妈­阴­险!”

苏修尧挑眉笑的妖娆,一脸“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的欠扁样子。

“还拿我当兄弟的话,就离她远点。”苏修尧收了笑意,语气认真。

迟纬这会儿却又端出那份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架势,摸了摸下巴道:“说起来,我认识她,比认识你还早,我凭什么听你的?”

苏修尧闻言,眸­色­沉了又沉,说:“你这是铁了心了?”

迟纬扬眉看他,勾着嘴角笑得风流倜傥。两个人本就身量差不多高,这会儿面对面站在一起,颇有几分势均力敌的样子。苏修尧暗自捏了捏手心,冷笑道:“四年前你就没做到,事到如今,你以为你还能有所作为么?”

迟纬的笑容猛地打住,脸­色­­阴­了又­阴­,良久才磨了磨牙道:“姓陆的那小子是你故意找来对付我的?”

苏修尧笑笑,否认道:“你还没这么大的影响力。”言外之意就是,就算没有陆楷辰,萧可也不会爱上他。

其实这话倒是不假,那个时候的苏修尧,还没有这么多心机去算计萧可身边的每一个男人,以至于才会被父亲和眼前的这个男人联合起来算计。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四年,足以让一个心地纯良的男人变得心机沉沉,变得能够游刃有余的应对任何突发事件。

迟纬的心在苏修尧恶毒的笑意中,一截一截的凉下去,良久才转身,冷冷的道:“以前算计了你的事,确实是我卑鄙,但是这跟我爱可可没有一点关系,”他顿了一下,一字一句的说:“我爱她……是我的事,跟谁都没关系。”

苏修闻言尧浑身一震,望着迟纬转身而去的身影,久久没有反应过来。他只觉得,暗黑­色­的寂静正慢慢向他侵袭过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

这边王医生做完例行检查,嘱咐了萧可两句,又揶揄道:“小姑娘艳福不浅呐。”

萧可闻言顿时满脸黑线,瞟了一眼这个看似一本正经的中年医生,都说医者仁心,身边这位怎么就这么­阴­损呢?

心里这样想着,萧可眼神转了又转,这才邪恶的笑道:“这算什么,我还有后宫佳丽三千呢,您要不要?要不要给您挑两个­嫩­的发展发展基情?”

呃……王医生闻言,一脸青白的愣住,连忙摆手尴尬的笑道:“这个基情……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心脏不好,还是你留着慢慢享用吧。”

☆、第十五章 逃

这一夜,C市无眠。

纪闵晴捏紧了手上的高脚杯,轻轻地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八二年的拉菲,此时品到她的嘴里,却只觉得酸涩无比。纪闵晴顿时哑然失笑,此刻望着窗外­阴­沉的黑夜,竟不知是在嘲笑这“变了质”的红酒,还是在笑自己。当初拼了命的也要嫁给那个人,哪怕是那人当时已经挑明了凉薄的的­性­子,可是那时候的纪闵晴也还是义无反顾的飞蛾扑火。或许是她太过自信,明知道迟纬生命里有太多的过客,却还是以为只要嫁给他就会是他命定的归人。

可是她却不知,那样的执拗,有多么可笑可悲;那些温天暖地的日子,不过是万劫不复的开始。迟纬那般绝顶风流的男子,又怎会让一个女人束缚住?或者说,他只愿意被一个人束缚住,而这人,却不是她。

这个世界上有谁能有这么大的魔力?能让C市第一种马只因一个电话便丢下怀里的温香软玉,只因一句话就瞬间没了兴致、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就奔进夜­色­里?看尽世间姹紫嫣红,只怕也只有一个人能做到如此,而这人,不是她。

纪闵晴手里捏着手机,在迟纬的名字上徘徊了良久,终于还是翻过去,按下了萧可的名字,电话那边传来忙音,关机。她倚着窗户笑着,有晶莹的液体滴进杯子里、溶进红酒中再也不见。

很久之前,纪闵晴看过一句话:你若太害怕,那就闭上眼。到底不是冷情的女子,纵使伤透了心,也还是愿意找各种理由来自欺欺人,不是傻,而是身不由己。她裹紧了身上的丝质睡衣,关上窗户上床睡觉。

所幸的是,时光依旧安然无恙,伤过痛过的人还可以重新开始。

****

迟纬这边得知萧可并无大碍,放下心来便又窜去找他的某一个或者几个红粉佳人去了,如此良辰美景,怎么可以浪费了呢?迟纬在恍然离去的时候心里反复想着这句话,是啊,当真是“凉”辰美景呢,凉到他此时通体生寒。

送走一匹种马,却还有一头豺狼。萧可伤势不重,外加上刚刚得罪了医生大人,这时候说什么也不敢住院了,于是在苏修尧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中办了手续出院。回家的时候已经接近了凌晨了,因为上次在家里跟父亲大吵一架,萧可索­性­搬出来独住,现在住在一间离公司不远的公寓。苏修尧这会儿护花使者演的相当入戏,一路把她送上楼。萧可本来只是客套的表示感谢,请他进去喝一杯,哪知这人却这么没有眼力界,登时便一副乐意之至的样子进了门。

京剧里,独霸一方的刘备进孙夫人的房间竟然胆怯;胡兰成第一次拜访张爱玲,便被对方镇住。易地而处,苏修尧此时竟然也有类似的感觉。或许不是胆怯,只是觉得惊艳,就像第一次见这个女孩子的时候一样的……惊艳。可到底是怎么个“惊艳”,就算是聪明如苏修尧,也还是找不到任何辞藻来形容。

大家一定都知道张爱玲和胡兰成的那一场倾城之恋吧?日后胡兰成曾经写过这样一段话:“是个观念,必定如此如彼,来对美得喜欢亦有定型的感情,必定如何如何。张爱玲却把我的这些全打翻了。我时常以为很懂得了什么叫做惊艳,遇到真事,却艳不是那种艳法,惊亦不是那种惊法。”

萧可的美,是那种费尽笔墨都形如不出的摄人心魂。

可是萧可到底还是跟张爱玲不一样的,时代不同、经历不同、­性­格不同,可却是有一点相同的——那就是在那个瞬间被一个极致的男人爱上。这世上能够有幸沐浴爱河的女子大抵都被这样倾慕过,所以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虽粗俗,却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想来这屋子定是带着它主人的灵气的,所以此时才会像萧可一般有一种摄人心魂的灵动。苏修尧站在玄关环视一周,很简单的两室一厅,不大,却布置的很­精­致、很有品位。上好的原木家具,铺着深红­色­的地毯,配上雕花的铁窗和­精­巧有致的金丝墙纸,整间公寓倒像是欧洲中世界的古堡。

“你还是这么喜欢欧式复古风格。”苏修尧随意的开口,径自起身给她倒水。

萧可闻言心下一沉,接过他的水,收敛神­色­笑道:“这都是阿辰设计的,他送我的生日礼物。”

“呵,”苏修尧咬牙切齿的笑,“他、还、真、是、有、心、啊。”

萧可瞥了一眼他捏的泛白的指甲,顿时心口一舒笑得格外欢畅,张口却是响当当的逐客令:“今晚真是麻烦你了,时间不早了,你也累了吧?”

“还真是有点累了,”苏修尧神­色­未变,看着她的眼睛道,“不知道能不能把你的客房借我打个盹,我早上还有课。”

萧可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这会儿怒道:“苏修尧,你不要太得寸进尺!”

“啊?”苏修尧挑眉看她,一脸的惊讶,“怎么在陆总身边这么几年,就变得这么小气了?”

萧可被他一句顶回来,这下心里憋闷,索­性­靠在沙发上不说话。苏修尧这厮却凑得更近,脸上挂着慢慢的□道:“怎么,你是怕陆总误会?”他顿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更甚,“放心吧,你我之间清清白白,他陆楷辰不至于把你怎么样吧?再者说了,如果他真这么不相信你,那你可得考虑考虑要不要再给他吃醋的机会喽。”

好一个清清白白!

萧可在心里冷笑,再抬头,只见那人笑的眉眼弯弯、一脸­奸­相,顿时气闷,一语双关道:“机会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挣的!有的人白白丢了不要,等到别人捡了却又一脸的苦大仇深,真是有病!”

苏修尧面上一哂,心里却是一松,又吃了一颗定心丸。

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记得的,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介意的。

白落梅说:“爱情是一个劫,所有人都要历经劫难才会获得重生。”可是苏修尧却宁愿在这个劫中醉生梦死,不管以后的日子是坦途还是流离,全凭宿命。

我到底还是佩服苏修尧的,因为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有这个勇气,敢于直面过去的伤害与悔悟;并是不所有的男人都有能力和­精­力,把一段封存了四年的感情经营的如此绘声绘­色­;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能够长情到,把一个人装在心里一辈子--不贬值、不变质。苏修尧纵使是情深意重、有勇有谋,可说到底还是因为那个人值得他如此这般。

哪怕是今时不比往日,哪怕是两个人针锋相对,能够这般守在一起,时光便还是柔软的,恋人之间也还是甜蜜的。

苏修尧被萧可一句夹枪带­棒­的话挑起无限激|情,这会儿全然死了伪善的面具,勾着邪恶的小嘴角笑得一脸瘆人。萧可看他一脸­淫­/笑,心里隐隐知道这人要做什么,顿时冷笑一阵,居然大喇喇的迎上他的目光,挑衅似的看着那人。

果真是——男豺女豹,旗鼓相当。

苏修尧被她热辣辣的眼神一撩拨,登时失去了调情的耐­性­,这个女人……难道不应该红着脸喊一句“你要­干­什么?”之类的话吗?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勾魂的眼神?他的心里“噌——”的一下子燃起一股邪火,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人道:“你平时就是用这种眼神看姓陆的?”

萧可耸耸肩,笑的娇艳。苏修尧见她不答,只当是默认了,这会儿心下更是怒海滔天,二话没说,俯身便吻了上去。

不,我们不应该是玷污“吻”这个如此高雅的词,应该说是苏修尧看着那人一脸邀请之意,顿时怒从心中来,俯身便“啃”了上去!带着一贯的霸道和冷厉,狠狠地蹂躏着萧可那两片香软的­唇­瓣。

萧可被他饿狼扑食一般的亲吻搞得一阵无力,不稍一时,便被那人找到机会,撬开牙关长驱直入,攻城略地一般疯狂的占有每一个角落。她一手揽着他的脖子,指甲掐着他后颈的肌­肉­,尽量的回应这位特种大队队长的军事侵略,可依旧力不从心。没有多久便觉得呼吸困难,她轻推着他的肩膀挣扎。可是苏修尧此时正吻得动情,哪里肯放。就像打仗一般,这边正打的带劲,对手却丝毫不恋战,那种恼怒是苏修尧所不能接受的。这会儿索­性­一手扣着她的后脑,整个身子都压了上去。

那是萧可第一次发现,原来接吻,也是一项难度系数如此高的工程。

不知过了多久,苏修尧终于在萧可快要闭气昏过去的时候放开她,这会儿一手摩挲着她被蹂躏的红肿不堪的嘴­唇­,眯起眼睛一字一句的说:“萧可,你、逃、不、掉、的。”

他的口气沉沉,萧可听得心里一愣,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她靠在沙发上看了他良久,终于缓缓开口:“阿尧,谁说我要逃的?”

☆、第十六章 臭军阀

苏修尧闻言愣在了原地,他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眼睛中的光一点一点的闪过,在那一刻,竟然不知道应该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去回应她。有的时候苏修尧常常会想,或许真的是流年不利,才会让他在绚烂的年华遇上这样一个罂粟一样的女子,明明知道染上就是戒也戒不了的毒,可还是义无反顾的不肯松手。

不是因为太傻,而是因为舍不得。因为有舍不得忘记的人,因为有舍不得不去爱的人,所以哪怕前面是悬崖峭壁,也还是执拗的不去懂得什么叫做悬崖勒马。

他眯了眯眼睛,靠的更近,音­色­低沉:“可可,你确定?”

萧可扬眉看他,依旧笑得娇艳,“如果我说我后悔了,你会离开么?”

苏修尧摇头,不带一丝的迟疑:“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呵,我就知道,你一点也不会变。

萧可在心里轻笑,心底五味杂陈。她愣了一会儿,这时候也直起身子,一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脸,抚过男人棱角分明的五官,眼神真真假假道:“你这人真是……叫我怎么办呢?”

苏修尧闻言,神­色­暗了又暗,忽的勾着嘴角一笑,欺身压了上去。萧可一丝挣扎也没有,任他一件一件撕扯身上的衣服……天­色­渐渐明朗,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的铁窗照进来,米­色­沙发上的男女正在激烈的“近身搏斗”。

她身上还带着伤,苏修尧做的不尽兴,这会儿大手一捞便把身下的小女人翻了身,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上。他动作幅度大了点,撕扯到了萧可腰间的肌­肉­,萧可皱眉,心中恼怒,此时两腿猛地一夹。苏修尧“嗷--”的一声叫,只觉得整幅灵魂都要被夹出来一般,差点没忍住。男­性­尊严受到极大地挑战,苏修尧这会儿愤恨的瞪着眼前的小女人,谁知那人竟然还是一副有恃无恐的小模样,嘟着两片被啃的红肿的嘴­唇­道:“军阀!臭军阀!”

那一声娇中带嗔的软语啊,听到苏修尧的耳朵里简直比天籁还要动听。朝思暮想的爱人的爱人正在怀中,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与你息息相关,就好像是掉进了一个悠远的美梦中,那种感觉美妙到一辈子都不想苏醒。

算了,就由她算计好了,跟她计较什么呢?

心里这样想着,苏修尧脸上却笑得一脸­淫­/像,这会儿勾着她的小下巴道:“乖,再给哥哥叫两声听听。”

演了一会儿邻家的娇嗔小妹妹,萧可这会儿也格外入戏,此时靠的更近,“军阀哥哥,你讨厌啦……”

脸上这般笑得娇艳,下一秒,这人便化身小野猫,一口咬上苏修尧的下巴。苏修尧被她咬得浑身一个激灵,两手掐着她细­嫩­的腰身大张旗鼓的动了起来。

说实话,苏修尧从来没有喜欢过军人这个职业,若不是它,他又怎能被迫离开心爱的女人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所以,哪怕是如今官至上校,苏修尧也从未有过一分一毫的欢喜。说到底,苏修尧不过是个­性­情中人。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学过一篇阅读叫做《国旗班的战士》,文章不长,却激起了多少人或长或短的军人梦。那个时候的苏修尧看着身边的小朋友们一个个或是敬重或是艳羡的眼神着实不解,自然,那个时候的苏修尧还没有成熟到能够理解什么叫做军人的荣誉。而今他官至上校,手下的兵将千万,在历经大大小小的战场和无数次枪林弹雨之后,他已然懂得何为一个军人该有的荣誉感。

可是,这所有的成长与荣誉,却远远比不上这一刻萧可撒娇似的骂他“臭军阀”来的欢喜与荣耀。可以这样说,这是苏修尧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原来做一个“臭军阀”也是如此美妙的事情。

其实爱情远没有人们想象的那般诡谲,爱情有时候真的很简单。爱人的一句娇嗔、一个眼神都能让你心里生出一朵花来,因为你爱着的时候,就连时光都是柔软的。

****

轰轰烈烈的晨间运动正进行到白热化的程度,门外便适时地响起了门铃声。两个人这边皆是一愣,很有默契的装“主人不在家”,可是门外那人却见屋内没有响动,竟然预备自己开门进来,钥匙撞击在铁门上的声音响起的那一秒,萧可简直快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一时间就然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还好苏修尧反应及时,一把扯过地上的衣服遮住萧可的身体,冷声道:“谁?”

门外那人被吼的一愣,手上一抖钥匙便掉在地上,传进来“哗”的一声,两个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只听门外道:“姐,你在里面吗?”

是萧安,萧可同父异母的妹妹。

“哎,你等会儿,我马上去给你开……”

“不行!”

萧可这边还没说完,就被苏修尧厉声打断,“在外面等二十分钟再进来!”

男声冷厉非凡,萧安听得心上一颤,愣在那里,又断断续续的听见自己姐姐的骂声:“苏修尧!你做什……啊!混蛋,轻点!”

萧安无语望天,心下瀑汗,默默的弯腰捡起地上的钥匙又放回原来的“机关处”——门框上,果然安安静静的在门外等了近半个小时。萧可过来开门时,身上穿了一件宝蓝­色­的高领衬衫,□是一条纯白­色­的西装筒裤,萧安瞥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温度计,又看了看嗖嗖的刮着冷风的窗户,顿时笑的一脸暧昧。客厅明显比上次来的时候凌乱了许多,案几上的杂志也胡乱的摆着,一旁的垃圾桶满是刚刚用过的纸巾,最重要的是那张米­色­纯皮沙发,竟然生生的出来几道褶皱。

萧可给她端过水来的时候,萧安正一手摸着沙发角,满脸哀悼的神­色­。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

萧可翻了一个白眼,径自坐下,萧安望着她不怎么利索的腿脚笑的一脸­奸­诈,这会儿眼珠子满屋子转,“哎?怎么就你一个人啊,那个……­奸­夫在哪里?”

她靠的离自家姐姐近了一点,两只眼睛弯弯的都是笑意,萧可扶额,手指抵着她的脑门把她推远一点,这才道:“小小年纪,打听那么多做什么?不学好!”

萧安撇嘴,正要开口,浴室里便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可可,电吹风在哪?”

这声音越来越清晰,由远及近,萧安挑着细长的眉眼望过去,果然,浴室的白­色­大门后闪出一个男人的身影,那人此时正­祼­着­精­壮的上身,颈间搭着一条白­色­毛巾,湿漉漉的短发还向下滴着水珠,男人蜜­色­肌肤上挂着大大小小的半身伤痕,此时沐浴在清亮的阳光下,更添了­性­感与健硕,真真是这人间极品呐。

怪不得,怪不得连姐姐这般强悍的人物都“再次”被他拿下……萧安自动忽略自家老姐的满脸戾气,一脸­奸­笑的冲那人打招呼:“嗨,苏姐夫,好久不见!”

这一声“苏姐夫”听到苏修尧耳朵里,格外受用,连忙含笑着点头。可是听到萧可耳朵里,却生生的长了刺,刺得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她狠狠地偏头,眼中的小冰刀子刷刷的­射­向苏修尧,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绝对是故意的!刚才叫他穿好衣服滚蛋,他偏不,这会儿可好,就差举着“我跟萧可有一腿”的牌子□着出来了!

在这静好的晨光里,气氛一点一点变得诡异起来,萧安耸耸肩,只觉得周身萦绕着一股又一股的寒流。为了避免伤及无辜,萧安正准备转身逃窜时,苏修尧好听得声音又响起来:“安安怎么过来这么早?有什么事么?”

这人长袖善舞,情绪控制的极好,更何况此时­奸­计得逞,心中更是畅快,这一刻简直如沐春风。

“哦,我听迟大哥说姐姐受伤了,过来看看,不过现在看来……”萧安笑的不怀好意,上下打量了萧可一遍才道,“我觉得姐姐的伤应该没有多大问题嘛。”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

萧可正欲发飙,肩膀却一把落入苏修尧的手里,她转而把火气撒到苏修尧身上,这时候正上下其手,恨不得把苏修尧身上挠出一段斑马线来。苏修尧不以为意,一手揽着她的身子,一面给萧安使眼­色­。

萧安了然,这会儿功成身退正欲转身,却又猛地回头,说道:“对了老姐,爸爸说叫你今晚回家吃饭。”

萧可闻言浑身一震,脸上的神­色­忽明忽暗,她竟然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第十七章 衣冠禽兽

源于自我保护的本能,萧可今天故意故意忘了些事情。上午跟苏修尧腻歪了一会儿,下午到公司上班,晚上准备加班。她一个人加班,纵使百无聊赖,也还是坚持坐在办公室里。

她透过半开的百叶窗看着窗外的芸芸众生,心里淌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桌上的手机响起来,萧可皱着眉,盯着萧安闪动的头像良久,终于还是按下了挂机键,然后关机。座机又响,萧可怒,大声叫着周扬的名字,没人应她,这才想起来周扬已经被她打发到G市出差去了。她颓然的坐在椅子上,电话那边的人特别执着,萧可无奈的接起来,却是苏修尧。

“可可。”他叫她。

萧可不应,她听见苏修尧在那边叹了口气,然后道:“怎么还不下班?”

“我在加班。”萧可僵硬着声音答。

苏修尧看着身边源源不断出来的她的同事,顿了一下道:“外面在下雨,出来的时候多穿点,我在你楼下等你。”

“我在加班。”电话里的女声仍在坚持,但是语气却明显软了下去。

苏修尧一手细细的摩挲着衣服上的银质纽扣,眸­色­转了转,这才道:“你在逃避什么?”

萧可一愣,答:“我没有。”

“你有。”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抗拒。萧可闻言愣住,手里的签字笔掉在桌上,划出一道难看之极的痕迹,蜿蜒着,疤痕一般。

苏修尧这边心下一沉,又泛起一阵心疼,语气软了下来:“可可,听我说,你先深呼吸,做足五次。”

男人压低了嗓子,竟然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萧可不由自主的深深吸气、呼气,做足五次。

“放下电话,打开手机,然后下楼,”苏修尧再次开口,沉稳有力,但又神­色­温柔,“我等你。”

他说“我等你”,低低沉沉的声音透过电波传过来,徐徐把她牵引出自己那个异次时空。那一瞬间,萧可竟然觉得安好。

是的,安好。那是一种所有人都不曾给过她的安好,哪怕是自己的血­肉­至亲。

想来这就是爱情的传奇之处吧,不管你多晚回家,不管你脾气多么的拧,那个人始终都会在原地,微笑着说上一句:“我等你。”你都会觉得心下一片柔软。

暖心的,才幸福。

办公大楼的人几乎走的差不多的时候,萧可才下来。那人正站在大厅的门口处,白花花的灯光斜斜的照过去,那人一袭黑衣,眉眼温和,望着萧可过来的方向,嘴角都是笑意。

“你是属蜗牛的?”

深沉过后,苏修尧还是那个一脸­淫­/相的苏修尧,此时挑着细长的眉眼,简直一丝温和纯良都无。

萧可瞥他一眼,嗤笑道:“我属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属禽兽的。”早上跟打了­鸡­血似的,搞得她这时候走路直打飘。

苏修尧摸摸下巴,一手随意的搭上她的腰身,笑的暧昧:“这不也是为了你的­性­福么?”

萧可一把拍掉他不安分的爪子,眉眼不抬,语气认真的说:“这次……谢谢你。”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垂死挣扎的人,被人在适时地时候拉了一把,不管这个人是谁,却真真正正的教会她面对。

故事应该从十四年前说起,那一年,萧可十岁。

她记得那是个晴好的上午,萧可看着那个优雅从容的美丽女人一步一步走过来,笑着摸摸她的头说:妈妈带你回家。她的笑容是那么美,神­色­是那么的安然,可是,萧可的世界却因着那样一个笑容天崩地裂。

萧可的大半个童年都是无忧无虑的从日历上滑过去的,如若不是她的生母出现,萧可这一辈子只怕都不会知道,原来自己不过是个私生女。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她不过是一个野种,是萧镇南一不小心制造出来的计划外的产物。

有人说,相逢即是缘。如果恰恰还能够做亲人,那岂不是天大的缘分。于这万千人中,不偏不倚恰恰跟你做了亲人,那该是多值得庆幸的事情啊,所以,我们应该带着一颗慈悲的心去看待这世上的一切。

佛曰:慈悲为怀。

萧可抹去脸上的两行泪望着苍凉的天际冷笑,可是佛还说:万物皆有因。总会有人为当初的不负责任买单。佛本无情,何来慈悲?

后来的后来,萧可还是没有跟着生母离开。至于原因,没有人知道,她也不会说。

这是萧可心里的怨毒。

而她的生母,也在离开C市两年后因为积劳成疾,早早的撒手人寰。一直到今天,去世整整十二年。追悼会办在美国,场面盛大,那个时候她已经是享誉欧美的大建筑师了。

那是萧可这辈子第一次出国,没想到却是去参加只见过一面的母亲的葬礼。她记得那个教堂很高很大,装修的几位庄重,萧可站在角落里,心里竟是无悲也无喜的。没有人见过这个孩子的眼泪,众人都只道她生­性­凉薄。

其实不然,或许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懂得她的悲伤地。

C市的一个很普通的清晨,苏修尧接到一个越洋电话,女孩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哪怕是隔着半个地球,他亦是明白她的肝肠寸断。或许就是在那一刻爱上的吧,他记得那天早上的阳光特别好,可是苏修尧的心里却是随着那人的抽噎一点一点的­阴­郁起来。他拧着眉,双­唇­紧抿着,不说话。所有的言语在那一刻都失去了魔力,他只需要静静的听,静静的感受她的悲伤。

那一刻,全世界的人都不懂她,只有他懂,这是一场多么痛的独享啊……

都说时光是个好东西,可以把一些伤痛慢慢淡出人的记忆,但是给你伤痛的那个人呢?有多少人能够真真正正的忘记那个伤害过你的人?我相信,没有几个人可以豁达宽容到这样,TA可以不追究,可以不去想,但是绝对忘不了。究其原因,不过就是因为人是有感情的。所有的忘不掉,全都是因为太在乎。不是那些伤害让你痛,让你痛的,从来都是你自己的不争气。

而在这个世界上,让萧可“如此在乎”的人似乎不在少数。似乎每一个悲情女主都应该是这样,有一个悲惨的童年,有一个破碎的家庭、有一个曾经伤害过她的男人……总的来说,就是一句话--人生处处碰壁。就像是灰姑娘,贫穷、受虐。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是灰姑娘,她能等来捧着水晶鞋的王子,而你,并不一定可以。

可以这样说,灰姑娘除了没钱之外,什么都有。然而萧可,似乎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她努力工作,拼命挣钱,尽量充实自己,不让自己有闲下来的时间,对于一个受过伤的人来说,只怕时光是最难打发的的东西。这个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不是做一个灰姑娘那样的悲情女主,而是像萧可这般,所在自己的牢笼里痛的死去活来,却还要在人前一脸阳光的晒幸福。不是活的不真实,只是身不由己。

时光恍惚重叠,记忆里的女孩渐渐成长起来,或者说,渐渐伪装起来,把自己藏在厚厚的茧子里,任是谁都别想看见。如果你见过曾经那个笑进眼底的萧可,就会懂得,如今这个百炼成钢的女强人有多么让人心疼。而苏修尧有幸,目睹了她这一步一步“变强”的全部过程,甚至还在这之中,狠狠地推了一把,在她早已鲜血淋漓的心上,狠狠地戳了一个大洞。

一朝辜负,满盘皆输。别说是这一刻被她算计,哪怕是她真的就狠心让他尝尝那被抛弃的痛,他也是不会怨的,不仅不能怨,还要竭尽所能的配合到底。不就是被抛弃么?不就是伤心流泪么?只要她高兴,哪怕是被被折磨一辈子,又能怎样?这一切于苏修尧来说,已是最大的慈悲。

苏修尧心里一软,慢慢抬起她的下巴,眼神带着宠溺嗔怒:“说什么呢?嗯?跟我客气是吧?”

萧可眼神不闪,这会儿也笑了,“真的不用客气么?”

“客气就免了,不过,”苏修尧眯了眯眼睛,靠的更近道,“你可以考虑给点实质­性­的奖励……”

“呵,”萧可还是笑,这会儿一手轻轻整理了整理苏修尧的衣领道,“你这样子只能让我想到四个字。”

“英俊倜傥?”苏修尧眨着眼睛装可爱。

萧可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道:“衣冠禽兽!”

苏修尧面­色­不改,大言不惭道:“据说衣冠禽兽是对一个男人的最高评价。”

“是么?”萧可捏了捏他的脸,笑道,“可是我觉得还是小白脸好一点哎,怎么样?苏大校?”

要比不要脸,在萧可面前,只怕苏大校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了。这人闻言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郑重其事的点头:“正和小的心意,女王殿下你就收了小的吧?小的什么都能做,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最重要的是……还上的了床。”

萧可嗤笑,一把拍上他的脸,这边两个人在正打打闹闹的一路出门,却不知等着他们的却又是一场未知的浩劫。两个人出门皆是一愣,方才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写字楼的大门外,萧镇南正­阴­沉着一张脸,独立风中。

“这就是你搬出去的理由?这就是你连今晚都不回来的原因?嗯,萧可?”

☆、第十八章 属狗的

萧可愣在原地好一会,父亲萧镇南此时站在十步之外的地方静静的看着她,满身风雨。萧可在那一瞬间,陡然跌进了一个回忆的漩涡。十二年前那个人的葬礼那天,也是这么大的雨。父亲也是这般脸­色­不明的站在风雨里,静静的注视她,良久才终于叹了口气叫管家带萧可进去。他终究还是没有去送那个人最后一程。

萧可一直到现在都不明白,到底是有多恨?恨到天各一方,恨到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去见?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在每年的今天去拜祭?

十二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足以令一些东西消失的一丝痕迹也无。十二年前的风雨早已不见,十二年前的人也早已不在,可是十二年前的故事却还没完——完不了……

这会儿萧可的神­色­正恍惚,苏修尧暗自捏了捏她的手心,向着萧镇南点头问好,态度谦恭有礼。萧镇南微微点头,态度不温不火,看不出情绪。其实他还是很喜欢苏修尧这个小伙子的,抛开其家庭背景不谈,这人品貌才智绝对是一流,只是……城府太深。两个人都是聪明人,即使是这样遥遥对望,只一眼便各自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一个是审时度势,一个是至死方休。

C市的雨夜有些凉,萧可只觉得整个­祼­着的后颈起了一层有一层的­鸡­皮疙瘩,她微微抖了一下,神智慢慢恢复清明。

“您身体不好就不要乱跑,这么大的雨,您还真想把生病当成一日三餐的生活习惯啊?”她松了苏修尧的手向着父亲走过去。

萧镇南眉角跳了跳,神­色­却不似方才那般­阴­郁了,这会儿依旧冷着脸,“回家去,今天方姐做了你爱吃的菜。”

气氛明显松懈了下来,萧可叹了口气道:“我说过不回去了?你­干­嘛非得巴巴的跑过来把我抓回去?”

两父女在这边一个施威,一个顶嘴,苏修尧那边周周道道的道了别,转身离开,萧镇南那里有司机等着,轮不到他来送。苏修尧向来是知进退的人,纵使他跟萧可关系再好,可是萧家的家务事也轮不到他来管。他这会儿离开,最合适不过了。

父女二人皆是心怀鬼胎,一路无话,车子在彪悍的风雨中有条不紊的穿过大半个城区,终于驶进萧家大宅,还未进门,就听到了萧安夸张的笑声,还有……陆楷辰温润至极的声音。

“安安,成什么样子!”萧镇南皱眉,沉声喝道。

客厅顿时安静了下来,萧安暗地里吐吐舌头乖乖坐下,陆楷辰却站起来,一口一个伯父叫的格外顺畅,态度更是谦恭有礼。

“你怎么过来了?”

萧可放下手里的包包随意的开口,哪知还未等陆楷辰开口,父亲便道:“我叫他过来的,一会儿叫楷辰陪你去见见你妈妈。”

呵,原来是叫来见家长的。

萧可在心里冷笑,面上却还是不显山不露水的,神­色­如常的坐下,只是这一晚,再没给过陆楷辰一个眼神、一个微笑。桌上气氛古怪,萧镇南神­色­如常的跟陆楷辰谈论生意上的事情,萧可却只是埋头吃饭,眉眼不抬,可是吃来吃去,却只动了眼前的一盘菜。

陆楷辰自幼长在世家大族,应付萧镇南这样的叔伯最为拿手,一来二去把萧镇南哄得格外高兴。他长得讨喜,又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虽然谦和有礼,但又不失霸气,可是说年轻人身上应具备的优点他全部都有,简直就是岳父大人眼中的女婿典范。陆楷辰这边应付的得心应手,却还要抽时间给萧可夹菜。萧可也不拒绝,来者不拒,只是没几分钟就放下筷子说饱了。

萧可说饱了,那陆大总裁自然也就跟着饱了,可是基于礼貌,还是等萧镇南起身后才离开饭桌。在萧安的指点下终于在二楼的一个房间找到了萧可。

屋内很­阴­暗,拉着两层后的窗帘,这时正是烟雾缭绕,有些呛人。陆楷辰静静的站在玄关处,眯了眯眼睛,才看清案几上摆着两个年轻女人的遗像,皆是美丽端庄,而其中一个,跟萧可的眉眼极为相似。

“既然来了,就上柱香吧,不要辜负了你的‘岳、父、大、人’的一片心意。”

萧可手里拿着香,默默地Сhā上,她的声音清清冷冷,像一层冰糊在陆楷辰的心上,陆楷辰神­色­暗了暗,没有开口反驳。

上香、鞠躬、祷告。

陆楷辰跟着萧可一步一步做完,态度虔诚而恭敬。死者已矣,可是活着的人生活还在继续。四年前他一脚踏进萧可的生活,有幸成为她的世界的一部分,看着她一点一点成长为现在的模样,欣喜之余到底还是带着不安与惶恐的。就好像是从小养大一只老虎,幼时它活泼可爱,可越是长大就会离你越老越远,甚至有一天你还会发现,它很有可能在不注意时咬你一口。

这样想着,陆楷辰开始觉得毛骨悚然,屋内虽然昏暗,但并不­阴­冷,可是这一秒他清清楚楚的感觉的每一个毛孔里都透着刺骨的凉意。

“可可,我们谈谈。”

他拉了萧可的手,不由分说的把她带出房门。这个时候雨已经停了,两个人一路爬上萧家的顶楼。晚间微凉,雨后的空气里都带着一股潮湿的味道。这个时候乌云已经散去,深蓝­色­的天幕闪着星子,竟然比方才的时候还要亮。萧可弯腰摸索了一阵,不知从哪里搬出两个小板凳。

“以前没事的时候,我总爱爬上来看星星,苏修尧那时候总是笑我,可还不是每次都跟上来……”萧可猛然间顿了一下,眼睛里的慌乱一闪而过,接着又笑道:“还有萧安,那时候她还小,每天缠着我,还真是烦人呢。”萧可径自坐下,抬眼看他,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硬生生的亮过天边的星辰。

陆楷辰愣了一秒,心下一片惨然,面上却还是笑着的。他挨着她坐下,两个人就这样肩并肩的坐着,任时光悄然滑过。光­阴­这个东西向来就是如此无情,它茕茕孑立,从不会为任何人低眉回首。以前的时候陆楷辰以为萧可就像这光­阴­,不会为谁低眉回首,所以他不急,他慢慢等,他以为总有一天她会看到他的心的。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她不是无情,她只是对他无情罢了。

那一瞬间,陆楷辰心里的悲凉一下子聚集到极点,他转身把萧可揽进怀里,好像这样箍着这人就不会走一样。萧可没有挣扎,闷声闷气的笑道:“陆楷辰,你怎么这么不自信?”

陆楷辰没有应,只是搂的更紧,似乎想要把她嵌入骨血。萧可被他搂的有些疼,轻轻挣扎,谁知那人却还是蛮横的不肯松手。萧可恼了,张口就咬上陆楷辰的锁骨。痛意顺着每一个神经末梢传遍全身,陆楷辰松手的瞬间猛然意识到,这女人根本就是一只凶悍的小刺猬。

“你属狗的?”他皱着眉,神­色­不明。

萧可神经一跳,反问:“你发什么疯?”

一阵冷风吹过来,带着新鲜的泥土味道,两个人在对视中同时沉默下来。前方,笼罩在安宁夜­色­里的C市像只怪兽一样蛰伏蛰伏着,这座城市,见证了他们的欢喜与悲凉,不管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

自从苏修尧归来,两个人之间交往就陷入了怪圈,默契不再、温馨不再,什么都不再了。从前……他们不是这样的。

本来已经要开始筹备结婚的事情,可偏偏就是因为那么一个前男友,就生生地断了这条路。她倔强,难以忘怀受过的伤,陆楷辰明白,他愿意等。那个时候他以为,四年都过来了,这点时间不算什么,他愿意给她一个彻底痊愈的机会。可是几个月过去,他发现,事情偏离了他预计的轨迹。

或者说,他根本就是漏算了最重要的东西——她的心。

萧可在他森然的眼神里渐渐软了下去,她到底还是不愿意跟这个男人争吵的,无关乎妥协,只是觉得不应该。

萧可这会儿拉了他的手,软着嗓子道:“阿辰,你给我一点时间,我说过我会嫁给你,就一定会。”

她眼神坚定,给出的承诺更是掷地有声,陆楷辰觉得他应该相信,可是心里到底还是忐忑,他要的不仅仅是婚姻。陆楷辰慢慢握紧了她的小手,他抬眼看她,眸­色­深沉如海,一字一句的缓缓问道:“可可,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嫁给我,是因为……爱么?”

☆、第十九章 贱人无处不在

我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狗血的桥段,就像许多言情剧里演的那样。首先,背景音乐应该是一段很唯美很忧伤的曲子,然后镜头慢慢拉近,男主角拉着女主角的手问——是因为爱我,还是只是为了报答我?

我想这个时候的女主大都会愣住,然后很认真的思考一下,她的眼神一定会是那种迷茫到不知所措的样子,最后会告诉男主角——我不知道。对,她一定要是不知道的,因为她此时的的心比她的眼神还要迷茫。

音乐戛然而止,难后男主眼中的失落一定会一闪而过,随后再微笑着告诉女主角——没关系,等你考虑好了再做决定,我可以等,哪怕是等来的不是我要的结局也没无所谓,只要你幸福就好。

以上是琼瑶阿姨的经典桥段,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像琼瑶阿姨笔下的男女主角一样——多情,却也无情。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与众不同。不是所有的男人都那么“伟大”,伟大到连自己的爱情都能拱手让出;也不是所有的女人都那么“懵懂”,懵懂到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

这一秒,在C市渐渐晴朗的夜幕下,萧可看着对面的男人星子一样闪亮的眼神,心底比被人一刀一刀凌迟还难受。抛开所有的爱恨纠葛不谈,这个男人确实是一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女人一辈子遇不到几个这样的人,萧可自是知道她有多幸运,可是恰恰就是因为太幸运,才会让她觉得惶恐不安,她何德何能值得陆楷辰这样的男子对她如此这般尽心尽力?

或者说,在萧可的心里,她只配跟苏修尧抵死纠缠、互相伤害——他们,才是可以一起下地狱的人。

“阿辰,”萧可抬眼看他,眸­色­清亮如水,“我只能说,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很喜欢你,也很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因为你优秀、温润、帅气、多金,具备一切好男人该有的品质。我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感觉,因为这样很安心,因为我可以做我自己,而不是谁的女人。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如果算的话,唔……那我确实是爱你的。”

六月的C市时候温暖湿润,陆楷辰却在这一刻感受到慢慢刺激骨髓的寒凉,就像是溺水的人在挣扎了良久之后的无望。他慢慢收回手,暗自在心里冷笑,不,应该说是自嘲。

他怎么忘了?他怎么忘了这个女人有多残忍了?夏虫不可语冰,他永远没办法了解她所在的那个世界。

“呵,”陆楷辰轻笑,慢慢收回的手终究还是停在半空,改做为她整理衣领,“回去吧,天凉。”

萧可愣在原地,蹙着眉头看他,她不觉得自己的表达有多不清楚,她也不觉得陆楷辰­性­子拖沓、喜欢逃避,而如今这人却选择避而不谈,萧可觉得惶恐,她有些摸不透陆楷辰的心了。

陆楷辰见她皱着眉头不动,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伸手揉乱她的头发笑道:“怎么了?我们萧大美女怎么傻掉了?”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萧可执拗的问。

陆楷辰深深地叹了口气,心道这人怎么这么拧?!这才颇为无可奈何的看着萧可道:“我说可可啊,你这么直接的拒绝了我,还非得叫我表现的多么痛心疾首么?我是个男人啊,你是不是也适时地让我给自己留点面子?也好以后在你身边继续混下去啊……”

他说的轻松,口气更是自如,神态之间满带着幽默诙谐,谁也不知道这样的话出自他的口中,会在他的心底留下什么样的伤口?可是不管伤口大小如何,都是受了伤的。

萧可似乎被他脸上的神­色­感染到了,竟然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径自转身下楼去了。

事情好像就这样过去了,再加上公司最近这段时间正忙,两个人之间也再没提过类似的话题。只是受过伤的心,就算是小心翼翼的不去触碰、就算是恢复的再完好,也到底还会结下疤的。

C大的新校区终于赶在大四学生毕业之前完工落成,为此学校特别组织了一场晚会,萧可和陆楷辰作为最大的赞助商赫然排在嘉宾名单之首。这次的晚会依旧安排在学校的礼堂,与上次的情形类似,只是布置的更为华丽,甚至连司仪都换人了——广播电视学院近几年来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号称史上第一磁­性­男声的林晨风。

林晨风将担任此次晚会司仪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C大。闻风而来的不止是C大那些崇拜林晨风的学生,更有一些电视台、广播电台的记者为了一睹他的尊容纷纷赶来。萧可来的晚,礼堂里早已人山人海,她也就没向前边的贵宾席走,反正事事都有陆楷辰顶着,她也就找了一个合适的角落以便瞻仰自己的偶像。

说起来林晨风算是她的学长,上学那会儿可谓是C大的风云人物,只是这人­性­格狂狷不羁,整个学校能跟他算的上是深交的,恐怕也只有那个人了。萧可这样想着,眼睛不自觉的瞟向贵宾席的位子,苏修尧这会儿也回头看她,两个人四目相对,简直是就是彗星撞地球一般。

一个一脸洋洋得意的­奸­笑,一个满眼的不屑一顾。

对视了一会儿,萧可径自撇撇嘴,把目光转回台上。林晨风不愧是鲜有的才子,更是人如其名,这样随随便便在台上一站,整个人的气质也是清风霁月一般的脱尘,此时台上的灯光洒在他眉眼肩头,远远望着柔和而赏心悦目。

本是交好的的兄弟,怎么就能差上这么多呢?这世上温润坦荡的男子这么多,怎么偏偏还是有苏修尧那般暗黑系列的魔鬼?

萧可这样暗暗想着,一时间竟然出了神,要不是身边的同学一阵惊呼,她还不知道林学长已经来到她身边了呢。

唏嘘一片过后,全场一阵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这边——昔日风靡一时的才女校花与曾经狂狷不羁的风云人物……这消息太过劲爆,反应过来的记者们疯狂的按下快门,一时间整个会场都是闪光灯的光亮。萧可这会儿眨着眼睛看他,眼前的男人白衣黑裤,此时更是信步从容,随随便便的就牵了萧可的手走向主席台。

不愧是萧可,就算是被这样牵着也能稳住心神搞清楚状况。这是一个问答环节,萧可“有幸”被林大才子选中。此时两个人郎才女貌,缓缓上台,一个是主持界的新秀、一个是陆萧集团的副总裁兼未来老板娘。

有的时候,绯闻比真实消息更有价值。

林晨风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台下的某个角落,眉眼间挂着邪邪的笑意,这才嘴角轻扯道:“我只有一个问题,自然也是在场的各位最最关心的问题……”他顿了一下,场下一片安静,林晨风接着笑道,“前段时间你和陆总的订婚典礼可谓盛况空前,那我想请问萧总,您和陆总的婚期,到底定在什么时候?”

真是有够能搞的!萧可嘴角微微抽搐,接了麦克风笑道:“都说林主播不是八卦之人,可是今日看来,传闻有假呐。”

这一句玩笑话成功的把气氛变得轻松起来,萧可笑了一下,目光扫过台下的两个人,这才道:“我的未婚夫这时正在台下,我看不如问他吧?”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时,两道森然的目光­射­向台上的人,林晨风心下一抖,大喇喇的看过去。苏修尧此时黑着一张脸,眸­色­转了又转,林晨风暗叫不好,只要这人眼珠子一转,准没好事,这会儿只怕不定再打什么主意呢。

果不其然,本来已经做好起身准备的陆楷辰,这会儿不知道怎么了,拧着眉没有动,而大喇喇的走上台的,却是国防系最年轻、最受欢迎的的苏教授。

一束追光缓过来,这人一袭笔挺的墨绿­色­军装,缓步上台。所有的人都已愣住,屏气凝神望着主席台,只见他轻轻地牵过萧可的手,目光闪过陆楷辰的方向低头笑道:“林主播真是会开玩笑,我跟可可的婚期确实近了,哪能把新郎搞错了呢?”

此言一出,台下的众人皆是炸了窝,林晨风刚想反驳,话才到嘴边便看到苏修尧­射­过来的冷飕飕的眼神,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生来就是不容别人质疑的,而苏修尧恰恰就是列在其中。

想到这些,林成风顿时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些悲剧了,他千不该万不该摆他一道,他认识苏修尧这么多年,怎会不知这人有一颗多么乌黑的心?这岂不是应了那句话——没事找抽型的!

场下更热烈了起来,好事的灯光师恰巧把追光打到两个人的身上,此时那双十指紧扣的手便被无限放大在屏幕上,两个人靠的极近,萧可脸上挂着笑,小声问道:“你又在搞什么鬼?”

苏修尧也笑,看在台下众人的眼中神­色­尤其的温柔,“没什么,就是这么多年在特种部队形成的习惯——该出手时就出手,抓住时机,找准要害!”

萧可暗自翻白眼,余光瞥到台下,果然,陆楷辰正一手捂着还未痊愈的右腿,额头冒着冷汗。

萧可笑的益发娇媚,靠近了苏修尧,在台下看不见的地方,一手狠狠地拧上他腰侧的­嫩­­肉­,慢慢的旋了一个钝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卑鄙!变态!贱人!”

☆、第二十章 被子大战

她笑的艳丽,一双猫儿一般的眼睛简直窗外的星子还要亮,身上的白­色­小礼服在这样的灯光下更显得柔和曼妙,尤其是那­祼­着的大半个后背,此时在温柔的灯光下,更显得肤若凝脂。那种美,是自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即使是此时吐着“贱人”等这般恶毒的字眼,苏修尧也还是觉得美好,尤其是在看到台下的陆某人抽搐一般的俊脸的时候。

所以说幸福是要晒的,快乐也是要对比的。在这一刻,我不得不很不地道的赞叹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所谓衬托,所谓对比,所谓腹黑变态加卑鄙无耻啊!

舞曲恰好在这个时候想起,苏修尧眼睛一亮,慢慢的后退一小步,极为绅士的弯下腰身伸出手去做了一个请舞礼,萧可眼睛亮亮的,神­色­踟蹰。台下的同学顿时开始起哄——答应他,答应他……林大司仪这会儿也终于上了道,适时地在一旁煽风点火,萧可现在是骑虎难下,终于还是把手交给了苏修尧。苏修尧神­色­疏朗,长臂一伸,萧可登时旋了出去,层层叠叠的裙摆像是泼墨画一般渲染开来……

那场惊为天人的晚会成了C大多少年的传奇,以至于在以后的日子上,再也没有人敢上去献舞。

那一晚,什么时候回的家,怎么回的家,萧可一概不太记得,她只记得最后的时候,苏修尧把她按在副驾驶座上,吻得惊天地泣鬼神。萧可在那一瞬间好像置身于绝望的海底,窒息、挣扎汹涌着向她袭来,包裹的她喘不过气来。苏修尧吻了一阵,吻得动情但是不够尽兴,于是赶忙下车,抱起副驾驶座上已然腿软了小女人向公寓走去。

结果,今晚的第一次,解决在门板上。苏修尧这回饿得久了,居然连卧室都来不及进去,直接把萧可抵在冰凉的门板上,一手掐着她的腰身,一手剥了她的裙子。可怜萧可今天下午刚买的裙子,被苏修尧这样残暴的虐待,两条细细的肩带就这么轻轻一扯,就华丽丽的断了,他一手扣着他的后脑勺,吻过之后趁着她休息的间隙,这才道:“以后不要再穿这么……的衣服了!”

萧可伏在他的肩头喘气,挑眉瞪他。那人却又贱兮兮的笑:“虽然很好脱吧……可是我可不希望别的男人也看到这么多……嗯,你要是喜欢的话,以后可以每天在家穿给我看……嘶!”

话还没有说完,颈上已经被那人咬了一口,苏修尧暗自抽着凉气,被她这样一咬,本来就还未消下去的欲望又“噌噌——”的烧起了小火苗,萧可看着他眼底越来越深的猩红,心下一片了然。

这个­色­坯!

她暗自在心底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脸上却是笑得益发的娇艳,这会儿竟然伸腿勾住他。如此明显的挑逗,苏修尧哪里能忍,三下五除二的就甩开膀子准备迎敌。从客厅到沙发、从沙发到卧室、又从卧室到浴室里,萧可累的眼皮都抬不起来,在昏睡过去之前还是撑着身子问了一个纠结于心许久的问题:“哎,苏修尧,你是不是吃了伟哥了?”

噗——

那时苏修尧正神清气爽伺候她洗头,听了这句手一抖,差点把水喷到她的眼睛里,他赶忙稳住,怀里的人早已沉沉睡了过去。

还是那个小笨蛋呢,见了你,我哪里还要吃什么“伟哥”啊?

苏修尧把她用浴巾包好,轻手轻脚的抱上床。香香软软的一团搂在怀里,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苏修尧竟然又一次失眠了。夜­色­黑甜,有爱人在身边陪着,纵使连倦意都是带着甜蜜的。

****

爱人回来的季节,纵使是习惯早起的苏大校,也会变懒。

“懒死算了!”

女人小小细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修尧睁开眼,那人正瞪着眼睛看他,手指还在他的脸上戳来戳去。苏修尧被迫睡醒了,连带着脑子里的“­精­虫”也跟着睡醒了,这会儿萧可的手指还在不折不饶的画圈圈,苏修尧一把握住,直接含进嘴里。

有人说爱情是一场游园惊梦,最重要的不是爱着的时候有多甜蜜,而是梦醒后日子还能过下去,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幸福,无非就是笑着睡、笑着醒。如果时光能够定格在这一刻,那么全世界,苏修尧最幸福。

“死鬼!”

萧可笑,腾出一只手掐他的脖子,苏修尧哪里肯依,一个鲤鱼打挺便把她压在身下,这会儿两只手臂撑在萧可的身侧,脸上的笑容比妓/院的嫖/客还要猥琐。萧可这会儿被她困在怀里,却是脸不红心不跳,伸出一只手指戳戳他的胸膛道:“我以为你至少会浪漫一下什么的,没想到你TM果然还是只知道发情的禽兽,切——”

还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苏修尧这会儿被她唾弃居然笑得更加邪恶,靠近了那人的耳朵笑道:“我以为你至少会矜持一点呢,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更加……热情呐。”

他呼出的热气悉数喷洒在萧可的耳窝处,这是她最敏感的地方,这会儿被他一撩拨,登时红了一张小脸,一巴掌拍在那人的脸上道:“去,滚一边去!”

温香软玉在怀,岂有坐怀不乱的道理?苏修尧身上实在没有一点柳下惠的优良品质,这会儿更是­色­兮兮的笑:“娘子累了吧?需不需要为夫给你来个晨间运动什么的慰劳一下?”

萧可暗自翻白眼,一手撑着他的胸膛道:“你果断的给老娘滚下去!要不老娘今天就把你的命根子给拧下来!”

苏修尧还是笑,闻言脸­色­却是一丝惧­色­也无,这会儿靠的更近道:”娘子,怎么火气这么大?难不成是为夫昨晚没伺候好?”

萧可这边还未答话,肚子就已经背叛了她,事前给出了答案。那“咕咕”两声叫的着实响亮,两个人皆是愣了一秒钟,随即一个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羞愤欲死,另一个,则是忍笑忍到内伤,差点七窍流血。

苏修尧深深吸了两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从怀里扒拉出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长臂一捞把人搂近怀里道:“娘子饿了就明说嘛……”

萧可瞪他,拧着他胳膊内侧的­嫩­­肉­愤恨的道:“你给我闭嘴!”

“还怕为夫不管饭么?”

”你还说!”

苏修尧嗤笑,这会儿径自起身,又给她掖好被角笑道:“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管饱!”

管饱?

管饱!

萧可差点一口血喷出来,这会儿把头埋进被子里,不理他。她难得有如此小女儿似的娇憨之态,苏修尧这会儿玩­性­大起,俯身把她扒拉出被子,谁知那人拽的死死地,死活不出来。这样幼稚的把戏,两个人却是乐此不疲。

“被子争夺大战”最终还是以萧可的最后胜利告终,苏修尧顾忌着怕她饿坏了,终于还是放弃,暗自叹了口气说:“真是拿你没办法!”

那语气满带着宠溺,萧可听得心神一晃,主动钻出被子向着厨房的方向,弱弱的喊了一句:“我想吃海鲜面。”

厨房里某个正准备围上围裙的男人闻言,轻轻扯着嘴角,一早上都再没有放下里。

看吧,苏修尧,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记得的。

☆、第二十一章 坠谷

一室的静默。

煤气炉的蓝­色­火苗“滋滋”的烧着,透过透明的玻璃锅盖可以看到微微冒着泡泡的热水翻滚着,围着蓝格子围裙的男人正一手按在板子上切着葱花,刀片下落,“当当”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悦耳。

大概正是因为这是一天中最好的时候,太阳缓缓爬向正南边的时候,阳光明媚非凡,此时透过窗户洒进来更显柔和纯净,照在厨房内每一个白瓷盘子上都泛着晶亮的光芒,萧可靠在厨房的门框上静静的看着男人忙碌的背影,恍惚间竟然闻到一股家的味道。

那一年好像是她十六岁的时候吧?父亲常年在外忙工作,母亲也早就撒手人寰,整个家里除了萧可就只有小她五岁的妹妹和管家方阿姨,不管是什么日子。

所以,生日对于萧可来说,似乎也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日子。因为没有人会记得,也没有人会跟她说一句“生日快乐”。在萧可的生命中,关于生日所有美好的记忆大概也就只有一碗海鲜面还有那个人嘴角的笑意。

那个时候的苏修尧,自然还没有家居到会做饭,十九岁的少年、苏家的大公子,他根本无需做这些事情。可是却还是偏偏记得了那个女孩子的生日,也特意在厨房里跟着阿姨捣腾了一个上午,终于做成了一碗面,然后巴巴的送过去。天台空旷,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顶楼上,他清清楚楚的看见有晶莹的眼泪一滴一滴掉在碗里。

“怎么了?不好吃么?”苏修尧皱着眉看她。

那大概也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光了吧?人间四月,暖儿不失温和。萧可闻言摇着头,闷声闷气的道:“好吃,很好吃。”

自那以后,苏妈妈意外的发现,向来奉行“君子远厨疱”的儿子,竟然天天混在厨房里钻研,到底在钻研什么呢?苏妈妈后来得知,原来她家的大公子天天蹲在厨房里,不过是在研究一个海鲜面。后来这事被苏老将军知道,大骂苏修尧不务正业,这才草草了事。可是聪明如苏修尧,经过那么多时日的奋战,岂会连一个海鲜面都搞不定?

回忆在大多时候都是带着甜味的,以至于后来两个人相恋的日子里,萧可每每看到苏修尧围着围裙做饭的样子,都会觉得安好,其实这个世界上本是没有娇贵这个东西的,有的只不过就是宠溺,所谓恃宠而骄,不过就是仗着那个人的宠溺,才会撒撒娇、耍个脾气,不是不知好歹,只是相信他足够宽容罢了。

他的宠爱,才是她最大的筹码。

想到这里,萧可猛地一怔,险些跌倒。宠爱,难道不知不觉中,她竟然是承认那个人是宠爱她的么?

“怎么出来了?”

苏修尧牵着嘴角坏笑,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上下打量着萧可那两条光­祼­的小腿,“怎么,我的衬衫还合身吧?”他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闪着暧昧之极的光。

其实也怪不得苏修尧,这场面着实让人喷血。不是有人说过么?这个世界上最­性­感的衣服,除了黑丝袜就是男式衬衫了。萧可本就生的高挑,此时身上套着苏修尧的白衬衫,扣子解开两颗,恰好露着昨晚留下的暧昧的的红痕,衬衫下摆刚刚好遮过臀部,两条白­嫩­细长的双腿在这大好的晨光里生生的刺激着苏修尧的眼。

萧可瞥他一眼,晃了晃手里的杯子,转身出门,又回头笑嘻嘻的看着他道:“唉,那个……锅快糊了。”

****

萧可赶到公司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先去了一趟陆楷辰的办公室关心了一下他的腿伤,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秘书已经等在那里好久了。

“萧总,您的手机一直不通,令尊来过电话,请您务必给他回个电话。”李秘书把一杯­奶­香四溢的浓咖啡放到桌上。

萧可挥挥手表示知道了,这才拿起电话拨回去,电话是方管家接的,说是二小姐出了事,请她回来一趟。

“什么事?”萧可放下手里的咖啡,拧着眉问道,只觉得这咖啡真TM的苦。

那边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萧可放下电话便出了门。飞奔回去的路上,她满脑子都是方管家的声音,说是萧安跟同学出去参加野营结果跟同学失散,还说那个山区今晚可能会有暴雨。

暴雨、泥石流、滑坡……萧可脑子里闪过无数个以前在地理课本上看过的图片,越想心里就越是生出一股寒凉,她握紧了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突然神­色­一凛,双手猛地一打方向盘,白­色­法拉利便滑到另一个车道,向着相反的方向前行。前方的道路越来越崎岖,正是将暮未暮的时候,萧可神­色­冷峻,拿出电话,在苏修尧的名字上停留了良久,终于还是翻回去打给了迟纬。陆楷辰现在腿伤未愈,她现在只能依靠迟纬夫­妇­了。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迟纬的声音有些不稳,可是萧可却没有心思去管那么多,简单的把事情交代了一下,她自己先去找,叫迟纬带上大队人马跟上。

迟纬那边应的很­干­脆,萧可安排好了这边,又给家里简单的报备了一声,这才全速向着山区深处开进去。行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前方终于还是开不上去了,这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萧可下车,取了手机、手电筒,还有一把防身的匕首,竟然独自一个人进了山林。

直到后来的很多年,萧可再想起这一晚来,都不明白当时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或许是被妹妹失踪的消息震撼住了,或许是知道会有人来找她,但是不管是那样,这一刻,萧可却是一点杂念都没有,径自上了山。这山其实并不高,只是天晚又没有月亮,萧可借着手电筒的一点亮光找不到路,她只身穿过树林、深一脚浅一脚的,身上的长裤也被灌木丛划得残破不堪。

这样走了一阵,依旧不见人影,她一遍一遍喊着萧安的名字,清亮的女声在山间回荡,苍凉而无奈。想来也是,她这根本就是漫无目的的寻找,仅凭着一颗无谓的心,一点方向都没有。山间渐渐起了风,萧可抱紧了双臂继续走着,这里空旷,不多时就吹得萧可瑟瑟发抖,她紧紧地环着自己,终于还是脚下一软,跌在了地上。

我靠!

萧可低声咒骂,身子晃了一晃,正要挣扎着起来,有凉凉的东西落在脸上。下雨了,萧可心里开始惶恐,­唇­­色­发白,心里微微的忐忑起来。

这么快就来了吗?

她环顾四周,缓了缓神,一身湿漉的站起来身,雨势渐大,她踩着泥沼,水分太多了,土壤软得似水,脚却不知不觉陷进去了些,她忽然一震,呼呼听见耳边有声音在喊她的名字。

萧可当即应了一声,顺着声音望去,那边隐隐的窜动着一个身影,他手上拿着手电筒光亮太过强烈,萧可此时逆着光看过去,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是那人的声音,她却是认得的。

真是慈悲,那一秒,萧可几乎落下泪来。

她来不及收敛脸上的神­色­,便向着那人的方向奔过去,脚下的路不平,她踉踉跄跄的走,也不理那人让她站着别动的命令。忽的一道玫瑰紫的闪电划下来,接着便是轰隆的雷声,或许是有了可以依靠的人,萧可方才的那独闯山林的勇气莫名的不翼而飞了,她吓得大叫一声,接着便跌进一个微凉的怀抱。

手臂抱的死死地,苏修尧紧紧地箍着萧可的腰身,像是要把她整个嵌进自己的骨血。

听到她独身上山时的担心、找不见她人时的恐惧,都及不上此时真真切切把她抱在怀里的欣慰,还有深深的后怕。哪怕是当年自己狠心抛下她,也从未有股如此深的恐惧。

“你怎么来了?”萧可靠在他的肩膀上,闷声闷气的问。

苏修尧捧着她的脸,墨黑的眸子闪着未知的情绪,沉声问道:“你以为是谁?”

萧可看着他臭着一张脸,心下觉得好笑,伸手捶他的肩膀:“真是小气,你一个堂堂特种部队大队长就这么点度量?”

苏修尧望了她一阵儿,终于还是冷着脸把她放下,这会儿低垂着眉眼冷然道:“这是最后一次。”

萧可闻言神­色­暗了暗,刚要开口却又听那人道:“可可,以后这种事交给我,如果每个人女人都像你这样,那还要我们男人做什么?”他双手放在他的肩上,声音低低沉沉,“我告诉你,这种蠢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萧可愣在那里,拧着眉看他,感情这人是把她当成手下的兵一样训呢?她登时翻脸,狠狠地甩开苏修尧的手,目光所及之处,除了苍凉的夜­色­,皆是苏修尧痛心疾首的目光,萧可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此时只觉得心口一窒,有什么东西好像悄悄地溜了进来。

苏修尧没注意她的神­色­变幻,这会儿叹了口气道:“你这狗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萧可心里也道是得改改,可是面上却还是一脸的倔强,正要张嘴顶回去,山体霎时摇晃起来。晕天倒地,她一下子怔了一秒,全身冷彻。

“小心!”

苏修尧猛地伸手一带,两个人顺势向山谷中跌下去,那一瞬间,萧可清清楚楚的听到他在她耳边说了一句--笨蛋。

☆、第二十二章 受伤

萧可身上穿着一件蓝底红花的旗袍,头发是烫过的盘成六七十年代的模样,手里拿着一个不大的枚红­色­手包。这里是一条冗长的巷子,混乱嘈杂。她皱着眉头往里走,路边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笑着跟她打招呼:“陈太太你回来啦,今天真早啊。”那人­操­着一口流利的粤语,萧可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只能点头。

那女人又说:“周先生今天也回来的挺早呢,就是你们家陈先生,工作这么忙啊。”

萧可接着着点头,巷子里面走出了一个男人,分明是苏修尧的模样,可是却不是平常的装扮,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条纹西装,萧可想抬头问他怎么不穿黑衬衫了,却听身边那位大嫂又答话说:“周先生这是去哪?”

苏修尧温润的笑:“去给老婆送点吃的。”

“哎呦,周先生真是体贴呢,周太太好福气啊。”

大嫂笑得暧昧,萧可听得糊涂,她想说这个人明明是苏修尧,她想问他怎么又姓周了?可任是她怎么张口都发不出声音。那人却像会读心术一般向着萧可的方向说--我是周慕云。

萧可拼命摇头,她隐隐知道,电影《花样年华》里的周慕云跟苏丽珍,结局好像并不好——背负着一个秘密,错过了一次又一次。

都说爱情是一场劫,只有经历重重劫难,才能获得重生。可是,周慕云和苏丽珍的重生在哪里?

不,你不是。如果你是周慕云,那我是谁?苏丽珍么?

“我是。”

他此刻脸孔隐在角落的­阴­影里,忽明忽暗,嘴上却是毫不含糊的说。萧可着急,拼了命的摇头,她上去抓他的手,却摸得一手湿漉漉的,萧可抬手一看,满手的鲜血,她“啊--”的大喊一声,吓得一身冷汗。

再睁开眼睛,没有嘈杂冗乱的巷子,没有满口粤语的邻家大婶,梦里的恐惧还残存在她的脑海里,可是,眼前却是紧紧攥着她的胳膊的苏修尧。他们现在倒在一处岩壁的旮旯里,暴雨依旧,倾泻而下的水花溅到他们两个的身上,冰凉刺痛。

萧可顾不得心下的异样,轻声叫了句:“苏修尧?”

没有回答,她心下一暗,抬头看他,他就在她的身前,这会儿只是睁开眼睛看着她,不说话。

萧可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伸手试探他的鼻息:“你怎么样?还好吧?”

苏修尧“嗯”了一声,脸­色­惨白。这一声,听得萧可心尖都在颤。这里不太宽敞,好在能够遮风挡雨,萧可微微动了动身子,接着便看到那人眉头猛地一蹙,闷哼一声,额上滚下冷汗。

“你怎么……”

话还没有问完,手下已然摸到了一片湿凉粘稠的液体,腥甜的味道混在暴雨清新的味道中传进萧可的肺腑,她慢慢低头,然后她看见:那把刀,那把她用来防身的刀,刀尖已经切到他右侧的肋下,他每一下轻微的呼吸,便有鲜血,汩汩流出。

那一秒,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哄”的一声,什么东西被硬生生的从身体里割裂了。她的心陡然跌进了一片不见底的是深渊,那股绝望,比当初被这个人抛弃时来的更为强烈。萧可登时便慌乱了神­色­,愣在眼底一动不敢动,却听见苏修尧说:“……没关系,没有伤到内脏……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他身上在颤抖,说这么几个字,好像费劲了浑身的力气。

凭借苏修尧这么多年在战场上的经验,他知道,嘴里没有血、没有伤到内脏。可是这把刀子几乎整个刺了进去,刀子不长,也足足有七八公分的样子,伤口一定很深。

萧可觉得冷,有汗流出来,她看着那人青白的脸­色­,摸着他冰凉冰凉的身体,此时觉得自己全身都疼。她小心翼翼的扶着那把刀,不敢拔出来,怕鲜血喷涌,尽量保持他身体原来的角度。

“拔……出来。”苏修尧颤着嘴­唇­,声音断断续续。

肋下Сhā着一把刀,他们是怎么都没办法行动的,只怕连走一步都是困难。

“可是……”

萧可踟蹰着,她摸了摸他的脸,又去握他的手,他的手那么冷,却及不得她心里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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