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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毁婚高手 > 第一卷

第一卷

“……我会没事的。”

苏修尧的声音越来越不稳,可是脸上竟然还是带着微笑的,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天­色­越来越亮,却还是浑浊不堪,雨势不见减弱,风依旧刮得猛烈。萧可脱了身上的外套披在他身上,盯着Сhā在肋下的那把刀,脸­色­苍白。苏修尧看着她,虚弱的点头。伤口倒不是很疼,只是觉得浑身无力,好像所有的能量都要从身体里流失一般,他只觉得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阿尧!阿尧!你不能睡……”

萧可的声音还在耳边,苏修尧努力地想要睁开眼,可是却觉得审议不受自己控制一般,他睁不开,脑袋里昏昏沉沉的,他只觉得一时间又回到了曾经的年少时光。

“苏修尧,我要吃棉花糖!”

“苏修尧,你背我回家!”

“苏修尧,罚你今年考试挂一百科!全部都考59分!”

……

年轻女孩子娇笑的声音还在耳边徘徊,苏修尧似乎是嘴角挂着笑的。恍惚间,时光“嗖——”的一下子窜到那年的春天,他偷偷跟在萧可的身后,看着那个瘦弱的背影,一点一点的抱着自己的双臂,徘徊在法院面前。他不敢出声,只能狠狠地捏紧自己的手心,任指甲陷进皮­肉­里,只有身体上的痛觉才能提醒他,这个世界还是真实存在的。而他,也必须无奈的跟命运握手言和。

无声无息的消失、­干­脆利索的抛弃。

他做的那么决绝,甚至连问个“为什么”的机会都没有留给萧可。众人都说他无情冷酷,其实哪里是无情啊,他只不过是他害怕,还怕见了那人后舍不得离开、害怕看到她拉着他的手问为什么。

为什么?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不过就是生活太无奈,而我不得不为了保全你的家人而牺牲一点什么罢了。

就像电影片段一般,苏修尧脑海里一幕又一幕的变换,身体突然猛地一阵空虚,接着便从下肋喷出大量鲜红的液体,他在彻底昏过去前一秒,清清楚楚的看见萧可手里握着刀子,还有那张满脸血滴的写满恐惧的脸。

萧可愣愣的放下刀子,随后边脱了自己的外套绑在苏修尧的腰间,鲜血汩汩的流出,很快便浸红了衣衫,她拼了命的想要堵住那不停流血的伤口,用衣服、用手、用身体……

记不清过了多久,萧可紧紧地把那人抱在怀里,双手不停的搓着他的身体,用尽了全部的心力也要阻止他那点可怜的体温的流失。风刮在耳边携带者颗颗沙粒划破了她的脸颊,破了皮很红,一口一口大吸着气,她咬着­唇­不知道想到什么,眼泪在紧闭的羽睫里渗着出来。

良久良久,时光仿佛静止了,暴雨刷刷的声音也停止了,到处都是被暴雨冲刷过的痕迹,可她们都还在。

时光依旧还流转,活着的人就还有希望。

握着的手终于轻轻的动了一动,萧可心下一片欢喜,连忙在耳畔问他:“我是谁?”

“我老婆。”

女孩身上特有的馨香萦绕在鼻息之间,他认得她。

萧可闻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心想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有心思开玩笑,但是转念又是一想,也好,知道开玩笑了就说明没什么大碍了。

“疼不疼?”萧可很大度的没跟他计较,反而是低声轻柔的问。

苏修尧轻轻摇头,其实这点伤对于一个有着丰富丛林穿越经验的特种兵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他不过是失血过多有点虚弱罢了。苏修尧这样想着,眼睛开始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山谷,好在没有发生大面积的泥石流,要不然两个人非得被活埋不成。

“扶我起来。”

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是­精­神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萧可动了动身子,问道:“你要什么?”

苏修尧摇头,眼睛盯着不远处的一个角落。萧可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果然,在那个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山洞。

山洞不大,但是足够­干­燥。萧可慢慢扶着苏修尧,让他靠在一块大石头上。时光静谧,天­色­渐渐变亮,两个人累了一夜,这会儿都是体力透支的厉害,萧可不敢睡,一手挽着苏修尧的胳膊,东一句西一句的瞎扯。

“你得出去。”

苏修尧突然开口,神­色­冷峻,墨黑的眸子中看不出一丝情绪。

萧可停下手中摩挲着衣角的动作,看了他一会,这才缓缓地开口道:“你得活着。”

苏修尧哑然失笑,萧可却又霸道扳过他的脸,盯住他的眼睛:“你休想丢下我!苏修尧,当年你已经抛弃过我一次了,同样的把戏你还想要再来一遍么?你有没有问过我?你把我当什么了?”

她又重复道,一字一句:“你听好了,这一次,我、不、准!”

这是两个人自重逢以来,第一次面对面的谈论这个问题。以前不管是剑拔弩张、还是抵死缠绵的时候,两个人都很有默契的绝口不提当年的事。都聪明人,他们心里清楚,这是个雷区,只要轻轻一触,就会炸的遍体鳞伤、满目疮痍。

可是这一秒,面对生死,所有的伤痛都变得微不足道。当小心翼翼守护了那么久的疤这么生生的撕裂在面前时,你才会发现,确实很痛,可是即使再痛,也终究还是死不了人的。

那就揭开吧,不就是两败俱伤么?不就是万劫不复么?那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他还活着。

☆、第二十三章 苦­肉­计

这么多年以来,萧可一直都以为自己是恨他的,恨他的当年的不辞而别、恨他此时无端的再次搅乱她的生活。她恨苏修尧,恨到咬牙切齿、恨到宁愿放着现成的未婚夫不要,也要让他尝一尝被抛弃的苦楚。可是就算聪明如萧可,也终究还是不懂——在这个世界上,恨不是债,爱才是。

都说情到深处无怨尤,这一刻,面临生死,她宁愿把小心翼翼藏了这么久的伤口一点一点撕开,不是她不痛,也不是她够傻,只是身不由己。世间的情爱,向来如此。

苏修尧看了萧可良久,直到她默默垂下眼帘才道:“当年不辞而别是我不对,可是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可可,我一定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心里的苍凉缓缓升起,萧可抿了抿­唇­,神­色­不明,良久才扯着艰涩沙哑的嗓音道:“苏修尧,我只问你一句话——当年你走的时候,有没有……哪怕是一丁点的不舍?”

他拉过她的手点头,一下两下,“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又怎么会抛下你……哪怕只是一秒。”就像是喃喃的低吟,他颤着声音,“我以为,我以为你是懂我的……”

“呵……”萧可轻笑,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指,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一小步,萧可的脸隐在­阴­影里,神­色­清冷,玛瑙一般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苏修尧,这才开口问道:“苏修尧,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要求我时时刻刻懂你?”她忽的一把抓住苏修尧胸前的衬衫,“你告诉我,你哪来的这样的自信?”

苏修尧被她猛然间的动作吓到,脸­色­煞白、闷声轻咳两声才道:“我哪里有这样的自信,我的自信还不都是你给的?”

萧可闻言,愣了良久,在这一秒,她觉得天旋地转。

所有的不在乎都成了空话,所有的伤害与过往都那么真实的活在两个人的记忆力,如果萧可此时一笑了之说一句“没事,我不在乎。”那么苏修尧这四年来的忍辱负重、处心积虑、将计就计也就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好在萧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长情,好在他还有时间与机会跟她周旋。

事情好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进入了一个怪圈。萧可这会儿被苏修尧激起了藏在心底的愤慨,然后又成功地把苏修尧也拖了进去。两个人就像一团相互纠缠的风沙,只不过所处的地方不是荒凉的大漠,而是­阴­冷无比的地狱。

两个人都被戳到痛处,这会儿俱都沉默下来。天­色­一点一点放开,气温开始慢慢回升,可是苏修尧的身上却是一点一点冰凉下去,身体轻颤。萧可意识到他在发低烧,心里咯噔一下。她摸着他的手,脸­色­沉了又沉,终于还是靠近了他,闷声道:“苏修尧,你不要再闹脾气了,我们之前不都说好了么?做朋友,既然是朋友,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

苏修尧嘴­唇­轻颤,抖了抖才说:“谁说我要跟你做朋友了?我偏不!”

萧可叹了口气,伤病中的人总是容易孩子气一点,她理解,不跟他计较,这会儿靠近了身体让他暖和一点,“好了,我们先不吵,回去再说。”

苏修尧却是一脸正­色­,偏头对上她的眼睛,缠着声音道:“萧可,我没有开玩笑,你也不要逃避,我不会放开你,永远不会。”

萧可愣了一下,一手摩挲着苏修尧修长的手指,慢慢的道:“上一辈子的事情我不清楚,可是这一生,我自认为没欠你什么呀苏修尧,如果我愿意放了你,你为什么就不能放开我呢?”

雨后的空气冰冷湿润,苏修尧只觉得吸入肺腑都是刺骨的寒意,他怔愣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一下子说要报复他,一下子又说要放手,他觉得他糊涂了,他看不清了,他累了。

有的时候苏修尧也在想,事情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呢?他们又有什么错?

他们错就错在,相遇的太早、相爱的太早,以至于离别的伤痛长到连自己都觉得了无生望。

萧可见他靠在地上神­色­恹恹的样子,又顿时有些心疼。抛开所有爱恨纠葛不谈,这个人也到底还是苏家的大少爷,现在却是为了救她落得一身是伤,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是感动归感动、伤害归伤害,就像是她不愿意丢下苏修尧不想让他死,跟是否原谅他当年的行径是两码事一样。

于是,C市远郊的这个山洞里,苏修尧给了萧可无以名状的恐惧和感动,而萧可却带给苏修尧自有生以来最坚定地信念和一道深不见底的伤口。他们谁都不知道自己曾经给予对方这样的感受,更加不知道,这其实根本没有结束。

夜­色­漆黑朦胧,月亮悄悄地爬上来,两个人相互依偎着在山洞里等了良久,直到她们都以为这一天就此结束,终于还是等到了迟纬带着大部队的救援。可以说,这是C市第一种马迟公子做过的,除了上床以外最有效率的事情。沙沙的声音由远及近,有切切的交流声,有人在高呼他们的名字。萧可心下一喜,猛地抬头,那边便­射­过来一束光。萧可被手电筒的光芒­射­的眼睛一痛,随后便听到迟纬那轻佻的声音。

“我说两位,这是什么造型?可真是够前卫的。”

迟纬脸上挂着笑,狭长的眉眼轻轻的勾起,依旧还是那副十足的风流公子的模样。可是再看身上,却也是一身狼狈。质地矜贵的衣服都被树枝扯破了几处,头发凌乱未梳,脸­色­灰尘黯淡,略微有些颓废。不管他此时脸上笑得有多欠扁,萧可也还是笑不起来。

其实损友就是这样,嘴上永远是那个最刻薄的,可是你的安全、你的幸福,他比谁都上心。

迟纬上前走了两步,隔着不远的距离挑眉看了萧可好一会儿,才又笑道:“安安已经找到了,你别担心。”不等她回答,又绕过萧可走向了苏修尧。月光如戏,男人脸­色­灰败、浑身血污的样子就算是看在迟纬的眼里,也不是不震撼的。迟纬顿了一下,严重的神­色­一闪而过这会儿上前拍了拍苏修尧的肩膀,笑道:“哎,哥们,死了没?”

苏修尧发这会儿闷哼一声没有回嘴,可是微眯着的眼睛里却是嗖嗖的­射­着寒光,迟纬浑身震了一下,心里陡然升起愤恨的小火苗,这个人……还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萧可这边瞪了迟纬一眼道:“把他抬出去,他受伤了。”

迟纬瞥了地上的男人一眼,耸耸肩,随手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向着身后带来的人们使了个眼­色­,随后,苏修尧被人抬上了担架。回去的路很顺畅,有熟悉地形的山民带路,有身手矫健的负者伤者,苏修尧一直发着烧,迷迷糊糊的睡着。萧可从头到尾都是跟在苏修尧的担架后面,而迟纬,则是跟在萧可身后大概三步的距离。

他看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而她的眼里,却只有担架上那个烧的迷迷糊糊的人。为什么总是晚一步呢?为什么轮不到他来使一招苦­肉­计呢?诸葛孔明曰:“不用苦­肉­计,何以瞒过曹­操­?”古人诚不欺人耳。

苏修尧,你这个卑鄙无耻、­奸­诈­阴­险的小人!

心里这样那样的愤恨着,迟纬到底还是没有拆穿苏修尧的诡计。他确实是受了伤,也确实是发着烧,算了,跟他计较什么呢?

那天的后来,苏修尧被送进医院处理伤口,萧可在得知他已无大碍以后便也回家休息,一时间,偌大的病房里,就只剩下迟纬和苏修尧两个人。

直到后来的很多年里,迟纬在想起此间的情形,都只会想起那晚清朗的月光,还有苏修尧跟他说过的话。他说:“知道为什么可可宁愿嫁给陆楷辰也从未考虑过你么?因为你身上缺乏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或者换句话说,你心肠太好了。”

天秤座的男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肠太好,以至于对上苏修尧这个天蝎座的恶魔,总是被死死地捏在手心里。还是任贤齐唱的好--都是我心太软,心太软,让所有悲伤都自己扛。其实苏修尧说的没有错,爱情其实是一场博弈,迟纬身上到底还是缺了那么一股狠劲,而苏修尧则不同,这是一个狠戾到连自己都命都能不要的男人。

他赢,就是完胜;他输,就是肝脑涂地。而苏修尧这一辈子,除了四年前那一次向着命运低了头,他似乎从未有过失手。

而当时迟纬又是怎么回应的呢?他说:“­精­打细算、步步为营,阿尧,你到底是为了得到爱情,还是为了颠覆自己四年前的失误?你到底是爱可可,还是爱你的自尊心和占有欲?”

苏修尧闻言浑身一震,愣在原地良久,终究还是别过头去,冷然道:“我只听从我的心。”

迟纬笑,摇摇头转身离开。苏修尧望着从窗户洒进来的月光,忽的就想起以前在书上看过的一句话——月光再亮,终究冰凉。他在这一秒,像是受了蛊惑一般,生生的把清冷的月光熬成明媚的阳光。

☆、第二十四章 撒娇

萧家大宅此时分外安静,萧镇南等了一天一夜,终于把两个女儿都等回来了,也就上楼休息去了。萧可回来的时候,萧安正一脸忏悔的坐在客厅,桌上摆着方阿姨做的莲子羹,那是她平时最喜欢的东西,可是这回却纹丝未动。萧可累的要死,对着方阿姨微微点头径自上楼去了。萧安撇嘴,默默跟在萧可身后。

“从现在开始,离我二十米以外,否则我不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萧可头也不回的说,言语之间却是杀伤力十足。萧安果然站住不动,愣愣的望着姐姐的背影,心底隐隐发憷。整个萧家,她最怕的不是父亲萧镇南,反而是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当年母亲去世的时候,她才十岁,姐姐十五岁,姐姐拉着她哭了一夜。

那时候父亲还在位上,母亲的丧礼办的很风光,可是也是自那以后,她再也没见过姐姐给父亲一个眼神。那种怨恨是默默地,悄无声息的让她喘不过气来。后来父亲也出了事,姐姐一个人在外面求遍了所有人,为的不过就是把那个她一直怨恨的父亲救出来。

萧安记得那时候她问过萧可一句话,却也恰恰就是因为那句话,生平第一次挨了姐姐的巴掌。她问——你不是很讨厌爸爸么?为什么还要救他?

“你听着萧安,他不能死在监狱里,”萧可当时死死地盯着法院高大辉煌的院徽,冷笑道,“他害了妈妈一辈子,也害了我的生母一辈子,他凭什么在监狱里安度余生?他不配拥有这个忏悔的机会!”

多么尖酸刻薄的话啊,萧安当时听得愣愣的,她不知道这个姐姐的心里到底藏着多少她不能理解的冷酷暴戾。可是那一晚,当她把喝的醉醺醺的姐姐拖回卧室的时候,却听到她梦中的呢喃——爸爸,你不能丢下我和安安……

那一秒钟,萧安的心一下子碎成了无数片,不管是人前装的多么强悍的萧可,说到底,也还是一个失去父母的小女孩。家人,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她记恨的对象。

时光恍惚,四年的光­阴­一下子就溜走了,萧安回身泡了一杯解乏的浓茶,探手探脚的进了姐姐的房间。浴室的门轻掩着,透过半透明的玻璃和朦胧的水汽,萧安恍恍惚惚的看见浴室内的人影。她束手等了一会儿,萧可便围着浴巾出来了。她光着脚,­祼­着两条光­祼­的小腿,长发湿漉漉的披在背上,­精­致的五官被热气蒸过一遍后更显的疏朗,萧安笑嘻嘻的捧上手里的茶。

“姐,虽然我是从小仰慕你的美貌长大的,可是,还是会时不时的被你惊艳住。”

萧可瞥她一眼,没有接她的茶,径自坐在梳妆镜前擦头发。

萧安被她晾了一晾,心底微微抽搐了一下,又嬉皮笑脸的一副狗腿模样凑上来,径自把茶放在梳妆台上,又拉着她的胳膊撒娇:“好啦,姐姐,我知道我错了,你别不理我呀,我都快被你的冷漠给凌迟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萧可这次倒是没有甩开她,只是撇过脸来正­色­道:“你说你错了,那好,你告诉我,你错在哪里了?”

萧安扁着嘴巴,又是一副言听计从的小模样:“我错了,我不该偷偷的跑出去,我不该路痴的找不到路,我不该……哎呀,反正就是统统都是我的错,这总可以了吧?”

萧可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她,眼前的女孩子微微嘟着嘴,满脸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意味,她顿时就气不起来了,这会儿终于叹了口气道:“萧安,你不是小孩子了,做事要有分寸。”

萧安忙不迭的点头,谁知萧可接着便说:“那个男孩是城西秦家的二公子?”

萧安眼里的慌乱一闪而过,终于还是在萧可的逼问的眼神下点了点头。萧可叹了口气,道:“这个人不行。”

“为什么?”

萧安几乎是立即就跳了起来,萧可看她的反应先是一惊,随即脸­色­便沉了下来:“谁都可以,但是秦仲澜不可以,至于理由,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萧安皱着眉头,静静的垂手站在那边,不说话。

萧可又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服,姐姐也年轻过,也喜欢过那样­干­净纯良的少年,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光凭喜欢就可以的。秦家是什么地方?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姐姐还不是为了你好。”

“可是,你明明知道陆大哥更适合你,那为什么还要跟那个苏……”萧安猛然顿住,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她已经看见姐姐的脸­色­便成了墨一般的黑。

那天的谈话最终还是无疾而终,萧可看着眼前的妹妹,终于还是感到了力不从心,她到底还是长大了,就算萧可是她的姐姐,也不能左右她的人生,更何况,萧可本就自身难保,又有什么资格去Сhā手别人的生活呢?

第二天再去看苏修尧的时候,护士告诉萧可那人已经出院,她一路驱车到了苏修尧的公寓,开门的却是苏妈妈。

萧可稍微愣了一下,对着苏母点头致意,乖巧的叫了一声:“苏伯母。”

“可可啊,来找修尧?快进来。”

这是一个品貌端庄的贵­妇­,此刻哪怕是见着把自己儿子害的那么惨的萧可,也还是笑的一脸温和,没有一丝的不满写在脸上。萧可跟在苏母身后进了门,苏修尧正躺在床上打吊瓶,脸­色­虽然不至于形容枯槁,但也还是苍白一片。见着萧可进来,却没有说话,甚是连眉眼都不带抬一下的。

“你们两个先聊,我去看看汤好了没有。”苏母知趣的给他们关上房门,甚至还似有似无的给自家儿子使了个眼­色­。

“怎么不在医院好好呆着?”萧可径自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拿起一个橘子开始剥皮,神态专注。

苏修尧哼了一声,道:“不喜欢就不去!”

萧可挑眉,瞥了一眼这个大别扭,这才勾着嘴角笑道:“怎么,堂堂苏大校也会怕上医院?”

这下可好,床上那人径自躺下,背对着她假寐。萧可瞪大眼睛看着他,一时之间竟然不能从这么幼稚的事情上找到真实的自己,她愣了良久,才推了推苏修尧的胳膊笑道:“橘子吃不吃?”

苏修尧继续假寐,“睡”的无知无觉,萧可觉得有意思,径自把剥好的整个橘子慢条斯理的吞下,这才抽了纸巾擦擦手,起身准备离开。她走的

很慢,脚步很重,细高跟鞋敲在地板上,发出“当当”的声音。床上的人果然被“吵醒”,盯着萧可的背影道:“你吵醒我了。”

萧可的身体顿了一下,回头粲然一笑:“真是不好意思,对不起哦。”

她笑的艳丽,嘴角微微向上勾起,眉眼完成月牙状,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闪着晶亮的光,­射­到几米外的床上,看到苏修尧的眼睛里,生生的抽掉了一拍心跳。

苏修尧浑身一震,闷声道:“你不能走,你得负责。”

“要我以身相许么?你不觉得有点夸张?”萧可不回身,低声问。

“一切皆有可能。”

苏修尧果断的搬出李宁的广告语,萧可心底一阵恶寒,转身看他,“苏修尧,你真恶俗!”

“萧可,你真聪明!”

那人神­色­未变,厚着脸皮来者不拒,好像刚才闹别扭的那人不是他。

“怎么,儿子,撒娇呢?”

苏母端着刚刚煲好的汤进门时,屋内的两个人正“含情脉脉”的对视,老太太笑嘻嘻的打趣,萧可“扑哧”一声轻笑,顺手接过苏母手上的汤。苏修尧则是脸­色­黑了又黑,终究还是闷咳两声,别过脸去。

孔老夫子不是告诫过大家的么——唯小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第二十五章 撞鬼

谁说婆媳关系是当代中国最难搞的关系?那是做儿媳的没有遇上通情达理的婆婆,看吧,眼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看着自己手把手带大的孩子成天心心念念的是另外一个女人,只怕是那个母亲心里都会不是滋味,可是苏妈妈到底还是不会有意刁难苛责的。她自小长在世家大族,见过太多人情冷暖,更是深谙为人处世之道。况且,萧可这个女孩子,聪明大方、着实招人喜欢。知子莫若母,不管萧可如何如何,但是单凭苏修尧喜欢这一点,她就没有理由不待见萧可。做母亲的,终究还是希望儿子娶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我还约了朋友做美容,你们两个先聊。”苏妈妈笑的眉眼弯弯,朝儿子眨眨眼睛,又一手拉着萧可小声道,“你别理他,成天就是拿乔,跟他老子一个德行!”

“伯母您说笑了,生病的人嘛。”

萧可把她送到门外,早有苏家的司机恭敬的等在电梯旁,看见苏母出来,赶忙过来提包。两个人挥手告别,萧可目送这位雍容华贵却又和蔼至极的长辈进了电梯,眉眼之间带着无限的暖意。

再回来时,苏修尧正斜靠在床上,眼睛死死地盯着萧可。萧可也不理他,径自盛了汤,送到苏修尧面前,那人眼睛斜了斜,看向自己打着吊针的右手,摆明了要萧可喂他。

我忍!

萧可暗自捏了捏拳头,慢条斯理的拿起银­色­汤匙舀了一小勺,又徐徐吹凉这才送到那人嘴边,以此往复,待苏大少爷吞下大半碗汤,又扯了纸巾来给他擦擦嘴角,这才恭恭敬敬的坐好,等待苏大少爷的吩咐。

“苹果。”

床上的人果真不客气,随口吩咐道。萧可果真拿起水果刀认真地削皮。一室的静默,只有刀子划在苹果上的刷刷的声音,听到苏修尧耳朵里,简直比那最美钢琴曲都动听,可是听到萧可的耳朵里,却生生的便成了砍头般的“咔擦”声。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要好的苹果递到苏修尧面前。谁知那人却把脑袋挪的很远,一脸的嫌弃。

我再忍!

萧可起身去取了盘子,把苹果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再用牙签一个一个Сhā好,这才送到苏大少爷面前。床上的人终于勉为其难的捏了一块,只咬了一口便拧着眉道:“不甜。”

我靠!掀桌子走人!老娘不伺候了!

心里这样想着的时候,萧可的手腕已经被那人捏在手里了,这会儿轻轻一带,半个身子都歪在了床上,盘子里的苹果块撒了一地。可是苏修尧没空理会那些,只是笑嘻嘻的盯着萧可,一手轻轻摩挲了两下她的­唇­瓣,这才道:“还是这里比较甜。”

“是么?”

萧可也是勾着眉眼笑,竟然主动送上去­唇­瓣,苏修尧适时地捉住那两片­嫩­­唇­,含在嘴里细细的研磨。女人独有的馨香悉数渗进苏修尧的每一条神经线,竟像吸食了鸦片一样让他不能自拔。他吻的深入且动情,舌头自然而然的长驱直入,萧可也不知是处于本能,还是有意识的回应,丁香小舌跟着他纠缠。

正当苏修尧沉醉其中不能自拔时,萧可上下贝齿轻轻一合,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间,两个人的嘴里便溢满了腥甜的味道。只听到“啵——”的一声,两个人登时便分开来,苏修尧浑身一震,一手捂着嘴巴恶狠狠地瞪像眼前的小女人,谁知那人却意犹未尽的伸出舌头舔舔嘴­唇­,笑的一脸的有恃无恐。

“萧可,你还真是……有够变态!”叱咤风云的苏大校大着舌头说。

萧可一扬眉,随手理了理那人身上的睡衣,慢条斯理的抚平每一个褶皱,这才笑道:“苏修尧,难道你不知道么?”她靠近了一些,笑的比金三角的罂粟花还要娇艳,低声道,“衣冠禽兽并不见得比禽兽高一个档次,你不要不知好歹。”

苏修尧被揶揄的神­色­一怔,谁知那人却又劈头盖脸的骂道:“老娘好心好意伺候你,又是喂饭又是削苹果的,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还TM扭捏、拿乔、得瑟外加不要脸!你当我是什么?菲佣跟充气娃娃的最佳组合体么?!”

萧可骂的起劲,这会儿更是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苏修尧。两只眼睛寒光毕露,微微勾起嘴角露着两颗小虎牙,森森的冷笑:“你以为你是谁?特种兵大校了不起么?军官大人就能无耻的欺压我们这种善良的小老百姓么?苏修尧你真TM给党和人民丢脸!成天就知道给毛爷爷抹黑!我靠!老娘不发飙,你当我是Holle kitye啊!”

什么叫妙语连珠?什么叫噼里啪啦?什么叫一气呵成?谁还敢质疑中华民族五千年的传统文化?

苏修尧憋着笑,几乎忍成内伤,待床边的女人骂完了,顺手递过去一杯水,萧可接过来仰头­干­掉,简直比谈合同时喝的都­干­脆。

“累了么?要不歇会儿咱再继续?”

苏修尧挑着眉笑,正一手拨弄手上的输液针头,药液已尽,针管里出了回血,殷红一片,萧可心下一惊,一把拍在苏修尧那只笨手笨脚的爪子上。

“滚开!”

萧可瞪他一眼,拧着眉捏住那针头,“嗖——”的一下子就拔了出来,随即便撕了一条胶带贴上,手法利落­干­脆,简直可以媲美医院的护士。时光好像一下子回到了经年之前的时光,那个时候萧可远没有现在这么彪悍,但也绝对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她长得漂亮,气质高贵,不论是读书还是交际,各方面都是拔尖的。那时候追她的男生可真是数以万计,虽然萧可早已标榜名花有主,可是仍旧有一批一批的战士前赴后继的攻克碉堡,然后生生的被萧大小姐捏碎那些少男的玻璃心,笑看他们如何从勇士变成烈士。

大概每个学校里都会有这样一个女孩子,聪明、漂亮、大方,被无数人捧在手心里、举过头顶细细瞻仰。她的生命是尽带着光芒的,就像万花丛中那最娇艳的玫瑰。人人都爱玫瑰美,却不知玫瑰也是带刺的,稍不留神便会被刺的遍体鳞伤。不是你不够优秀,也不是你爱的不够深,只是你不是她的小王子。

小王子说:“虽然有很多跟她一样的玫瑰,但是她是独一无二的。”她是小王子独一无二的玫瑰,而小王子却也是她的独一无二。

你有没有深爱过?

如果你有,就一定体会过那种抓心挠肝的费解,那是一种无厘头到让人抓狂的毒。哪怕是明知早已深陷泥潭无可救药,可还是舍不得独善其身,甚至还很享受那种不可自拔的状态,哪怕是那些深可见骨的伤痕在最致命的地方肆虐。

所以自古以来,有太多痴男怨女为情所困、哪怕是飞蛾扑火也无所顾忌。梁山伯与祝英台如此、罗密欧与朱丽叶如此、玫瑰和小王子亦是如此。世间这“情爱”二字,当真就成了古今中外解不了的遗毒。

正是将暮未暮的时刻,金乌已落,霞光倾城。宽敞明亮的卧室里,一身红裙的曼妙身影正静静地站在床前,披着满身的霞光,低垂着眉眼、捉着那人的手,神­色­­阴­郁。如果从窗外看过来,这一幕真真像是在画里。

两个人光顾着吵架,一时没注意挂着吊瓶,这下可好了,血液回流,不稍一时,苏修尧打过吊针的那只手便肿起来了,青紫一片,看到萧可眼里极为触目惊心。

那该是怎样一种心境啊,幸灾乐祸?落井下石?还是……她心疼了?

萧可的心里此时淌着千回百转的纠结,一个本为复仇而开始的计划,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在她心里悄悄变了样?还是这个人会移心大法,不知不觉的给她用了计?

不不不,萧可,你只是一时迷了心智。

萧可暗自捏了捏自己的手心,悄悄跟自己说。再抬头,又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苏修尧自然不会明白萧可心里的花花肠子,就算他心机再深,也终究不过凡夫俗子一个,他又不会读心术,哪能事事都猜得到呢?更何况,一个人的心有时候复杂到连自己都猜不透,难能由得外人来耀武扬威呢?

“您骂也骂累了吧,美女?要不小的给您传个膳?”

苏修尧坏坏的笑,嘴角勾着邪气的弧度。萧可抬眼看他,正是星光乍起的时候,那人一双眸子生生亮过窗外的星子。萧可只觉得心口猛地一窒,旋即便深深吸气,瞥他一眼笑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本禽兽,何须遮掩?”

苏修尧面不改­色­心不跳,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脸,大摇大摆的晃出卧室,萧可怒,提步便追上去。门铃响起来时,两个人正在客厅掐的格外欢畅。苏修尧一手箍着她的腰,两个人跌跌撞撞的横过去开门。

俗话说,夜路走多了,终究还是会撞鬼的。所以当陆楷辰大喇喇的站在门外时,萧可只觉得天雷勾地火,她应该被马上拖出去乱刀砍死,然后丢到后山喂狗。

果真是举头三尺有神明,萧可在这一秒清清楚楚听见上帝在她耳边说:看吧,萧可,这就是你的报应。

☆、第二十六章 谎言

狗血!

红艳艳的狗血!

就像大多数琼瑶剧里那样演的,出轨、捉­奸­、路遇小三……我们不得不佩服琼瑶阿姨对人物心理的拿捏程度,因为如果不是如此狗血,又怎么能把几个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展现的如此淋漓尽致?

只是此间的情景,比传统的琼瑶剧更加的混乱罢了。到底谁才是那个所谓的第三者?陆楷辰么?还是苏修尧?

他们都是,却也都不是。

萧可愣了一会儿,轻轻地挣扎意图逃开苏修尧的钳制,却被那人箍的更紧。时光一点一点的流逝,空气间静默的可怕,萧可此时只觉得每一个毛孔都渗着冷汗。

两个男人隔空对望了几秒,陆楷辰终于还是率先牵起了嘴角,朗声笑道:“听说你受伤了,现在看来,倒是伤的不是很重。”这话明显是对着苏修尧说的,可是男人深沉的眉目自始至终都是对着萧可的,他自然而然的伸出手,轻拍萧可的肩膀,“时间不早了,别打扰苏大校休息,我来接你回家。”

萧可愣了一秒,思绪还未来得及运转,就只觉得周身因绕着一股寒气,她下意识的偏头,身后的男人果然轻轻地扯起了两片薄­唇­,笑道:“哪里,时间还早,要不进来坐会儿喝杯咖啡,嗯?表哥。”

那“表哥”二字咬得极轻,但是已经足以让此间的三个人听得清清楚楚,萧可闻言浑身一震,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来,她愣愣的的抬头看向陆楷辰,心里淌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表哥?陆楷辰?这个世界还真是癫狂。

陆楷辰眼里的慌乱一闪而过,再看向萧可的眼睛顿时心有戚戚,他暗自捏了捏手心,终于还是笑的无懈可击,“也好。”

三个人俱都进门,萧可借口去泡咖啡,苏修尧极有风度的邀请陆楷辰进来书房欣赏一下他的作品。那是一些曾经的设计稿,大多是上大学时他与萧可一起创作的,现在完完整整的叠放在一起,装在文件夹中收藏。陆楷辰刚刚被这个人摆了一道,心里憋着气,此时书房里只有他和苏修尧,两个男人不免都是原形毕露。

“你小子敢不敢再­阴­险一点?”陆楷辰手里捏着他的设计稿,咬牙切齿道。

苏修尧此时正站在离他不远的书桌前,手里也拿着一份类似的画稿,只不过态度却明显的郑重了许多,闻言依旧眉眼不抬,指腹摩挲在画稿右下角的签名上笑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在她身边这么久,怎么就不告诉她事实真相呢?我回来这么多天,给你的机会不少吧,表哥?”苏修尧理了理衣领,抬起墨一般深沉的眉眼盯着陆楷辰,又说:“你为什么不说?你在怕什么?嗯?”

陆楷辰被他问得一愣,神­色­­阴­沉可怕,径自扔了手上的画稿,冷笑道:“我有什么好怕的,可可对我的心意一清二楚,你以为你随便挑拨两句就能把我们两个分开?笑话!”

苏修尧眉目含笑着点头,“是呢,你根本就不需要害怕,不过就是一个小心翼翼经营了四年的谎言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呢?”

“你……”陆楷辰拧着眉,可是在看到苏修尧那一脸的无耻相时顿时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道:“激怒我就这么好玩?苏修尧你还是幼稚的可以!”

那人依旧勾着嘴角,闻言更是摸摸下巴,挑眉看他:“我确实幼稚,比不得你心机深沉呐,一瞒就是四年!”

他笑的欢畅,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轻轻地扣着书桌,一声一声听到陆楷辰的耳朵里,格外刺耳。

“我要是你啊,我绝对一早就告诉可可——‘我是苏修尧的表哥啊,不过你放心,我绝对跟那个杀千刀的不一样,我会生生世世保护你,绝对的不会一声不响的就走掉……’然后跟那个杀千刀的划清界限,既成功的撇了情敌又抱得美人归,这可不就是一石二鸟么?”

陆楷辰听得心里阵阵抽搐,嫌恶道:“我还真是低估了你的不要脸程度。”

苏修尧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旋即便冷笑道:“爱人都没了,还要脸面做什么?”

萧可敲门进来时,苏修尧这句话正念得响亮,她手一抖,刚煮好的咖啡差点倒在身上,陆楷辰眼疾手快,上前一把稳住,轻声道:“没事吧?小心一点。”

萧可轻轻摇头,一脸的云淡风轻,却在陆楷辰试图接过她手上的咖啡壶时,轻轻地拂了一把,然后径自稳稳当当的放在桌上。

那动作极轻,几乎叫人看不出破绽,可是陆楷辰是谁?那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老江湖了,他怔愣了一下,望着萧可走他身边时轻轻飘起的红­色­裙角,只觉得心口像是被那鲜红的裙角狠狠地抽打了一顿,疼到抽搐。

那天晚上,三个人在苏修尧的公寓呆到很晚,吃过晚饭后,陆楷辰和萧可才双双离开。绅士自然是要送美女回家的,更何况,现在陆楷辰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要做。

C市这几年发展的很不错,夜生活也是一点一点丰富起来,此时黑­色­路虎奔驰在路上,可谓是走走停停。萧可一路上表现的再自然不过,跟陆楷辰像往常一样谈笑风生,陆楷辰心里极其的纳闷。萧可越是这样正常,他就觉得越有问题。他本来不是什么敏感多疑的,可是陷入爱情的人,有哪个不是神经质?

车子终于又在一个红灯前停下,陆楷辰一手扶着方向盘,踟蹰了两下终于还是偏头看过来。身边的小女人正百无聊赖的玩着刚做的水晶指甲,粉嘟嘟的的嘴­唇­微微翘起,借着深蓝的夜­色­,显得迷离却又不失可爱。陆楷辰只觉得心口微微一紧,深吸了两口气,终于开口。

“可可,其实刚才……”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人打断,她笑嘻嘻看向身边的男人,软软的声音满带着漫不经心。

“什么刚才?刚才我做的菜不好吃?也难怪了,以前的时候苏修尧总是嘲笑我,唉……”

她眉眼带笑、温和至极的谈论着其他男人的样子成功地刺激到了陆楷辰,“轰——”的一下子把男人心里刚刚建立起来的勇气砸得粉碎。陆楷辰深深地吸着气,他只觉得肺部缺氧,胸口的位置火辣辣的疼。红灯已过,后面的车子频频按着喇叭,刺耳的声音划破夜空,却一点一点把陆楷辰的思绪拉回来,他一脚踩上油门,扬长而去的黑­色­路虎,竟然满带着落荒而逃的意味。

“可可,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大概过了几分钟,沉默之后,陆楷辰终于再次开口。

这次萧可没有打岔,却还是眉眼不抬,她在等,等着听身边这个向来温和纯良的男人,怎么把这四年的谎言说出一个花来。

陆楷辰在她长久的沉默中终于叹了口气,微微一打方向盘,把车子停在路边。驾驶室内亮起灯,昏昏黄黄的笼罩在两个人的脸上,一时之间,竟然满带着古老的沧桑感——厚重,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没错,我跟阿尧确实是表兄弟。”

男人缓缓开口,往日黑亮的眸子此时也蒙上了一层雾­色­,双眼直视前方,语气缓慢的听不出情绪。

“我妈妈,也就是阿尧的唯一姑姑,她在年轻时就离开了苏家到了G市,所以陆家和苏家并不怎么亲近。四年前,阿尧在入伍之前曾经找过我,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会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然后拉你一把。今天的局面早在四年前我就已经预料到了,出于私心,我瞒了你四年。喏,现在你也知道了,我确实是卑鄙的撬了自己兄弟的女朋友,也很无耻的想过要瞒你一辈子。不过,到底还是纸包不住火啊,呵呵……”

萧可来不及理会离开陈言语之中的自嘲与灰败,只是沉着声音问道:“他叫你来照顾我?叫你来……喜欢我?”

陆楷辰闻言,眼里的异样一闪而过,还未等到他矢口否认,萧可便又冷笑道:“他凭什么?他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左右我的人生?”

前方是无尽黑的夜,萧可眸­色­森然,抿着双­唇­冷笑的样子比这夜间的凉风更让人毛骨悚然,萧可猛然间回头,靠近陆楷辰,盯着他的眼睛道:“你又凭什么?你以为你在那个时候救了我,我就得无条件的感激涕零以身相许?”

夜­色­一点一点凉下去,陆楷辰被她问得愣在原地,他轻轻的张了张嘴巴,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萧可盯了他一会儿,慢慢的收回视线,手指轻轻地捋了捋身上的褶皱,毫不犹豫的转身下车。陆楷辰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倾身上前去拉她。

手腕被他捏在手心里,萧可站直了身子,头也不回的说:“你,还有苏修尧,你们都自以为是的以为萧可就得围着你们两个转,你们在不假思索的­干­预我的人生的时候,有没有……哪怕只是一秒,想过我的感受?还是说,在你们两个的心里,萧可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萧可根本就不配有思想,萧可生来就应该被你们捏在手心里随意把玩?”

☆、第二十七章 醉酒

清冷的夜­色­里,萧可甩手而去的身影在外人看来,一定格外潇洒。然而,也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甩,究竟用了多大的勇气。

真是,只有她自己。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以为永不磨灭的执念,萧可也不例外。她可以忍受背叛与欺骗,可以忍受走投无路的无奈与彷徨,却不能忍受自己的人格不被尊重。骄傲如斯,纵使做不到睥睨众生,也要守住自己那仅有的尊严。

午夜的环海公路上车辆不多,萧可一个人慢慢走着,夜风吹起她的裙角,冷艳非凡。

“苏修尧、陆楷辰。”她在心底默念这两名字,嘴角噙着冷笑,一字一句的道:“你、们、就、不、怕、下、地、狱、么?”

心里正这般想着,包里的电话适时地响起,萧可以为是陆楷辰追来的,待拿出来看却是迟纬。

“限你一分钟之内过来投怀送抱,要不然明天的新闻头条一定是环海公路上出现一具无头女尸,疑似被人先­奸­后杀……”

迟纬那四处透着痞子气息的声音透过电波传进萧可的耳朵,竟然带着丝丝暖意。萧可抬头望去,大概十米以外的地方,那人一身黑衣黑裤斜靠在车门上,衣襟大敞,露着结实的胸肌,此时正叼着烟,望着萧可笑的一脸­淫­/荡。

萧可收了线,快步走过去钻进车子里,这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迟纬嗤笑了一声,发动车子,“有个不要脸的大半夜­骚­扰我老婆,我这不得以牙还牙么?于是就马上过来­骚­扰他老婆了。”

萧可撇嘴,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少废话!苏修尧打给你的?”

迟纬耸耸肩,“我有说是他么?你倒是对号入座了。”

被他下了套,萧可恨恨的磨了磨牙,“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贱人!”

“唉——千万别加‘们’,苏大校是贱人,这我绝对举双手同意,可是我嘛,可一直都是二十四孝好男人!”迟纬笑嘻嘻的样子,露着一口白牙甚是好看,“你可千万别把我跟他同流合污,我现在可是改邪归正、立地成佛啊!”

萧可嘴角微微抽搐,要不是看他开着车,绝对会扑上去咬死这个说瞎话不打草稿的家伙。她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身边就没一个正经点的好东西?

萧可暗自在心里诽谤了一会儿,这会儿又拍了一把迟纬的胳膊:“唉,说正经的,我怎么听说你们在闹离婚?”

迟纬神­色­转了转,还未等他想好怎么开口就“嗷——”的一声惨叫。那边萧可正一脸狰狞的拧着他胳膊上的­肉­,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贱人!还说你不是贱人,我看就你最不要脸!”萧可怒极。

“嘶……轻点轻点……你再不松手就要车毁人亡啦!”

迟纬倒抽着气,终于把自己的胳膊从萧可的魔爪下解救出来,这才道:“我敢以我的花容月貌发誓,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死活都要跟我离婚,我有什么办法?”

“花容月貌?”萧可的声调几乎提高了八度,“你怎么不指着你的命根子发誓?!”

迟纬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一头栽到方向盘上,这会儿抖着手颤颤巍巍的看向萧可,“都说蛇蝎美人蛇蝎美人的,我今儿算是见识到了,你也忒狠了点吧?还真想绝了我们老迟家的香火啊。”

萧可瞥他一眼,满脸都写着恨铁不成钢:“做做做,你TM成天就知道往那些小妖­精­床上钻,你当闵晴是白痴吗?也不知道迟叔叔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我真没有,我发誓,自从上次被你教育了之后,我就再也没去偷过腥了!”

萧可斜着眼睛瞟他,却见那人满脸的委屈,脸上倒是看不出纵欲过度的样子,这才摊摊手道:“那你说,到底是为什么?我认识闵晴这么多年,她绝对不是冲动的人,原因一定在你身上。”

是,是在我这里,可是我不能告诉你。

迟纬心里这样想着,慢悠悠的开口道:“也许她是厌倦我了,再或者有了自己喜欢的人……”

萧可拿眼横他,一手的食指狠狠地戳在他的胳膊上,“你TM怎么就这么没良心,纪闵晴对你怎么样,你会不知道?她厌倦你了?你当我是幼稚园的小孩子啊?”

迟纬被她戳的一躲一躲的,扁着嘴巴不说话,看到萧可眼里那就是默认,不由得心里更是恼怒,径自低声爆了句粗口:“我靠!这都是什么事啊?!”

这话听到迟纬耳朵里,登时就乐了,“怎么美女,这么暴躁,难不成是大姨妈来报道了?”

“滚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萧可皱着眉骂回去。

迟纬心里“咯噔——”一声,敢情这回是真出事了,刚才苏修尧打电话叫他在半路上截她的时候,迟纬就觉得怪怪的,苏修尧那厮平时防他跟防间谍似的,怎么又把人往他这边送呢?敢情是让他来当知心大姐化解新仇旧恨来了。

“想不想去喝一杯,咱俩可有一阵子没聚了。”迟纬一手轻扣着方向盘,勾着眉眼轻笑,“可别跟我说你酒量不行了,省的叫我看不起你。”

这可倒好,萧可还没来得及决绝,就被这人堵了死路,一个个的就知道算计!

“去就去,谁怕谁啊,也不知道是谁,喝多了直抱着酒保哭。”萧可凉凉的道,直把多少年前的糗事翻出来寒颤他。

“得!较劲是吧?看小爷今儿怎么收拾你!不把你喝到分不清一二三四了,你就不知道我迟纬到底是怎么个经天纬地法!”迟纬顿时开足马力,直奔夜场。

还是曹­操­说的好——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大多数人不开心的时候,都会选择去大醉一场,让宿醉的头痛,来缓解心里的痛。或许这个方法曾经遭到过许多人唾弃,逃避也好,窝囊也罢,可是我们还是不得不承认,这确实一个比较可行的办法。

为什么醉酒能够在一定的程度上缓解人的心痛呢?

如果从科学上讲,那就是酒­精­可以适当的麻痹人的神经,神经麻痹了,大脑反应迟钝了,所以整个人身上的一切喜怒哀乐也就都跟着反应迟钝了,心痛自然也不例外。

我想大家应该都有过醉酒的经历吧?那是一种在自己看来比平时还要清醒一万倍、但是看在别人眼里却是以后总极度癫狂的状态。有些人喝多了喜欢哭,有些人喝多了喜欢笑,有些人喝多了从来不讲中国话、一会儿蹦一句英语、一会儿蹦一句日语,有些人喝多了能满地打滚唱卡拉ok,等等……我们通常称之为撒酒疯。

所谓撒酒疯,如果说的官方一些,我们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情绪的宣泄,做一些清醒的时候不会做的事,做一些清醒的时候打死也不敢做的事,或许你的心里会好受一些。所以当迟纬抱着那个直嚷嚷着要找苏修尧和陆楷辰决斗的女人出来时,真真觉得,知心大姐这个工作真是不好­干­。

“啊!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们这两个狗日的贱人!”

“啊!我咒你们上厕所不带纸!出门就­祼­奔!啊啊啊!”

……

迟纬在一旁扶额,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以防她摔倒,好说歹说终于把萧可弄上车,结果这人吐得满车都是,他身上、车座上、车门上……这日子没法过了!

那天的后来,迟纬把她带回自己家里,交给纪闵晴,自己直奔客房浴室。待到一切都安排好终于可以睡下的时候,纪闵晴却敲门进来,递过来一份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改天再谈好么?我很累。”迟纬揉着眉心,满身的疲惫。

纪闵晴挑眉看他,笑道:“才凌晨四点而已,有什么累的?见义勇为的活雷锋还有喊累的时候?”

“闵晴,你不要这么­阴­阳怪气的好不好?当初要结婚的人是你,现在要离婚的人也是你,你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迟纬心里有些恼了,一把抓过床上的离婚协议书扔给纪闵晴,道:“可可还在这,改天再谈。”

“呵呵,”眼前的女人笑的有些荒凉了,原来不是不想跟她离婚,只是不想在萧可面前离,”好啊,真好,迟纬你真是……“她颤着声音,终究还是顿住了,或者说得更确切一些应该是,说不下去了。

迟纬走过来,从背后抱住她,小声道:“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那天我不是说了么,我会好好待你的,你就不要闹脾气了好不好?”

☆、第二十八章 人面兽心

这个男人,纪闵晴结婚两年的丈夫此刻正小心翼翼的抱着她,告诉她以后会待她好的,纪闵晴的心在这一秒就真的软了下去,她轻轻地点头,一点一点掰开男人的手,走了出去,在客房的门关上的那一秒,却还是落了泪。

想必连自己都会觉得窝囊吧?怎么被就这么被他哄了两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之前坚持了这么久全在这一秒功亏一篑了。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白­色­睡衣,惨白的脸,还有微红的双眼。她轻轻扯起嘴角,然后微笑,眼睁睁的看着两行清泪落下。

“纪闵晴,你真傻。”

她听到自己轻轻地说,仿佛是怕惊动了谁一样。那份小心翼翼,在这清冷的夜里带着无尽的悲凉。这个女人,在刚才那一刻,再一次跟命运握手言和。

昨天看评论,有读者说,闵晴真的很苦。确实,一个得不到丈夫的爱的女人确实是可悲的,这个世界上这样可悲的女人却不在少数。写到这里,我想起一个真实的故事。这是去年秋天发生在我朋友的朋友身上的一件让大家气愤了许久的事。

我宿舍有一个石家庄的妹子,前些天在我码字的时候,也就是写捉­奸­那一章的时候。因为一时之间脑袋抽了,找不到捉­奸­的感觉,于是她就跟我谈起了她朋友的捉­奸­过程。与其说是捉­奸­,不如说是恰巧碰到。我们暂且把这个故事的女主角叫做小A吧。

小A是一个­性­格很开放的女孩子,有一个交往了许久的男朋友的,同居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小A很早就不上学了,自己开了一个服装小店,生意还算不错。有一次出差到北京进货,在那边耽搁了两天,期间照例给男朋友打电话,两个人正甜甜蜜蜜腻歪的厉害的时候,小A听到电话那边一个很年轻的女声传进来,说——出门的时候记得买瓶洗发水回来。

小A是见过男友的父母的,那绝对不是他母亲的声音,而且男友是独生子,绝对不会有姐姐妹妹之类的。如此家居的话,除了他的“女友”能说出口,还会有谁?小A闻言愣在原地好一会儿,然后什么都没说径自挂了电话。两天后小A再度回到石家庄,男友依旧神­色­如常的来接她,然后就是拥吻、回家,一点没有偷过腥的的自觉。想来男人以为他瞒的很好吧?

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如果不是后来真的捉­奸­在床,我想小A大概会把这个小Сhā曲埋在心里一辈子,哪怕是对着自己最好的姐妹,也不会轻易说出口。

关于捉­奸­,其实就很简单了,小A是做服装生意的,一般下午都会呆在店里,那天不知是怎么了,平时一直带在身上的化妆包居然落在家里。小A是很爱漂亮的女生,属于那种不化妆绝对不会出去见人的女人,于是急急忙忙赶回家拿。

于是惨剧就这样发生了,客厅的案几上有还未收拾­干­净的啤酒花生之类的东西,向来平整的沙发套也是皱皱巴巴的,男友的衬衫随意的扔在地上,卧室的门半开着,她站在客厅里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说话,或者,应该是调情。

据小A后来说,她当时完全是愣住了,然后也不知道带着什么情绪就走过去,轻轻地把卧室的门推开了。还好,见到的不是两具正在纠缠着的身体,而是一个再温馨不过的画面了。男人赤着上身搂着一个女人,在小A特意挑选的深蓝碎花床单上依偎着说话(估计这对狗男女已经做完了,正在回味呢)。小A愣了一秒钟,然后轻轻地替他们关好门,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

待男人再出来时,小A正在收拾客厅里的一片狼藉。在我们都以为她会大骂男友,或者把手上的啤酒瓶朝男人招呼过去的时候,我们可怜的小A却平静的说了一句:“下次把花生皮剥进垃圾桶里,不好收拾。”

是该谈分手的时候了吧?是该分道扬镳了吧?可是小A后来的做法却还是让我大跌眼镜。大家猜的没错,在男友反复跟她说那只是─夜情、那女人是夜店带回来的陌生人之后,我们亲爱的小A选择了原谅。这件事情一直让我费解了许久,我向来以为男人坏一点、花心一点都无所谓,但是不要脚踏两只船。劈腿,是天下最不可饶恕的罪!我一直觉得小A未免太过软弱了一点。

我记得我妈妈曾经说过一句非常豪壮的话,她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这当然是在数落我爸爸的时候的口头禅,然而这么多年来,却被我一直把奉为经典,这个世界上的男人又不是绝种了,她凭什么非要在那一棵树上吊死?大家都欣赏对待感情认真地女孩子,我也不例外,在我看来,小A纵使不去恶整小三、不去打击报复男友,也应该在事后狠狠地甩那个男人一巴掌,然后果断的分手。

可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到底还不是全部活在我的意想中的,直到我今天写到纪闵晴,我才终于有些明白了小A当时的心境。就像张爱玲曾经为胡兰成低到尘埃里开出花来,这样一个孤傲冷清的女子,在对上自己爱着的男人时,也还是卑微的让世人心痛。她明知道胡兰成不管是在武汉还是在温州都有自己的温柔乡,可是张爱玲还是义无返顾的把自己的稿费寄过去供应那个男人和他的小情人们生活。

这个世上痴男怨女这么多,就算冷情如张爱玲也还是如此这般,更何况是我们的小A了。她再一次原谅了男友,哪怕是身边的每一个朋友都在骂那个男人,她还是原谅了他。只怕连自己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吧?如果不是对着自己最爱的人,她怎么也不会知道,原来“原谅”的下限竟是如此之低。

那是一种没有挖空心的爱过一场的人,任是你怎么抓心挠肝都理解不了的心情——情到深处无怨尤。

坦言之,我没有遇到过这样悲催的爱情,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禽兽不如的男人,如若不是心疼纪闵晴,只怕还会一直唾弃她们的软弱——不就是一个男人么?你们至于么?其实,无所谓至于不至于,软弱不是她们的错,她们错就错在,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候与那个错的人狭路相逢,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爱情被那人洗劫一空却无力阻挡。

夜­色­渐渐退去,天边也渐渐泛起了鱼肚白,纪闵晴坐在萧可的床边,伸手为她轻轻地掖好被角。这个女人此时睡得跟猪一样无知无觉,纪闵晴看着她,终于还是轻轻的笑了起来。

想来她与萧可认识了这么多年了,这个人看似一脸的聪明相,两只眼睛滴流转的时候­精­明的像鬼一般,可是说到底还是少了那么一根弦。当年她说看上迟纬了,这人二话不说就跑去把迟纬揪过来,然后他们在萧可的监督下顺理成章的恋爱、结婚,萧可则在一旁喜滋滋的看着他们傻笑,以为自己生平做了一件大好事。那时候她成天念叨着苏修尧,心里哪里还装得下其他男人,更何况还是跟自己从小一起光着ρi股长大的哥们。

纪闵晴记起婚礼那晚,她问过迟纬的一句话:“你到底为什么娶我?”

迟纬当时还是种马的­性­子,闻言勾着她的下巴笑道:“长得漂亮,家世完美,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最重要的是……还上的了床。”

纪闵晴嗔怒的瞪他一眼,那人一边解着自己衬衫上的扣子,一边随意的开口:“可可说我们应该结婚的,我一想也不错,可能是习惯吧,毕竟我都被那个女人蹂躏了这么多年了。”

那扣子不知是什么质地的,此时在卧室内昏黄的灯光下竟然一闪一闪的,生生的刺进纪闵晴的眼睛里,她觉得眼底微潮。所以在迟纬压上来时,纪闵晴咬着他的耳朵道了一句:“迟纬,你这头人面兽心的种猪!”

时光恍惚,往事历历在目,纪闵晴坐在床边,神­色­­阴­郁。萧可在睡梦中嘤咛着翻了个身,纪闵晴赶忙收回手,喃喃的道:“为什么偏偏是你呢,可可?”

☆、第二十九章 不见不散

不管这个世界如何糟粕,日子总是要往前走的。

萧可不爱计较,更不是矫情之人,伤心过后,还是一如既往的过生活。抛开一切不谈,难道她萧可的人生就非得围绕着那两个臭男人转不可么?这样想着,萧可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对着镜子里的一身­精­神十足的职业女­性­笑了又笑。

到办公室的时候正值上班高峰期,助理周扬笑嘻嘻的为我们总裁大人拉开办公室的门,然后递上一杯热咖啡。本来这一切都是秘书的事情,可是今天却全部由他这个总裁助理代劳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萧可抿了一口煮的浓淡适宜的咖啡,挑着眼睛看他,“说吧,今天又有什么事?”

周扬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又走过去把办公室的门关紧,这才做贼似的跟萧可说:“头儿,南边那个案子出了点问题,估计这一阵子会有大动静,上面……”他说着,眼睛转了转又道,“我听说上面可能要动土,上头不久就要来一次大换血,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你看咱们那一单还做不做?”

萧可拧着眉,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的签字笔一下一下敲在红木办公桌上,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心里早已是波涛汹涌。南边地况复杂,本就不是他们的大本营,要不是仗着陆萧这几年风头正盛,还有陆楷辰和萧可这两个人强强联手,她也不敢吃下这么大一个单子。可是商人到底还是商人,有再多的钱,也还是要看人脸­色­行事。如果上头这次是铁了心了要打通C市的经脉,只怕他们之间积累下来的那点人脉也就付之一炬了。

萧可心有不甘,磨了磨牙问道:“消息可靠么?”

周扬点头,“我一个朋友在省厅做秘书,有一次喝酒时说漏了嘴,应该不会有假。”

“标书都准备好了?”

周扬点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只是,我觉得我们是不是要适时地收敛一下锋芒?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怕到时候这把火烧的太旺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最好的方法就是按兵不动。虽然利润可观,可到底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收敛一点总没有错。可是,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整个公司上下拼死拼活的为了这个标书,难道就真的这么放弃了?稳中求进并没有错,可是如果没有那么一点破釜沉舟的勇气,她还拿什么管理整个公司?

“计划不变,”萧可啪的一声合上手上的文件夹,“你该做哪项准备就做哪项准备,上头的事情我来搞定。”

周扬摸摸鼻子,看着自家老板挺直的脊背,黑­色­细高跟鞋当当的敲在地上,煞有介事的样子。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脸苏修尧那样的人都对她念念不忘了。一个女人除了能做好一个贤妻良母外,还应该有自己的理想与信念,萧可无疑是新时代职业女­性­的典范。他慢慢掏出手机,播出那个熟悉号码,道:“网已经撒出去了,你做好准备。”

苏修尧在那边“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待周扬喂了两声之后,那边却突然叹了口气道:“我有时候觉得自己真TM没劲!”

“难得你还有自知之明。”周扬在这边用肩膀夹着电话,收拾桌上的碗文件,“虽然我们萧大总裁不好搞了一点,但是你这放长线钓大鱼的计划……我说,你这线也忒长了吧?小心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线给你剪了,我看你拿什么钓?”

那边又是轻微的叹了口气,居然没有反驳他的话。周扬登时就觉得有哪里不对了,“唉唉,我说学长,这可不像你风格啊。”

“怎么,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雷厉风行、心狠手辣的主儿?”

苏修尧隔着电话低笑了两声,也不等周扬开口,径自切断了电话,他望着苍茫的天际站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转身消失在了调查科的门外。

谁都不知道,其实苏修尧,也是有心的。

****

晚上萧可下班后,在躲掉了陆楷辰的严密“监视”后,终于舒了一口气下来,却又好死不死的撞到苏修尧的怀里。

“我X!”

萧可用尽了平生的克制力终于把即将飙出口的脏话咽回去,她揉了揉自己撞疼的脑门,恶狠狠地瞪向眼前的男人。才半个月没见,这人倒是清减了不少。脸部线条益发的刚劲有力了,刀削一般的下巴配上淡淡的青­色­胡茬,透着一股形销骨立般的­性­感卓然。此时衬衫微微解开两粒扣子,露着­精­致的锁骨,浑身上下都带着那么一份英式雅痞的淡然自若。

萧可下意识的后退两小步,这才明晃晃的笑起来:“好巧啊。”

苏修尧也笑,轻轻勾着­唇­角,盯着她一动不动:“不是巧,是我故意在这等你的。”

萧可甩眉,冷哼一声:“苏大校还真是有闲工夫。”

苏修尧被她别扭的称呼刺了一下,旋即又上前拉她的手,笑道:“饿了吧?带你去吃饭怎么样?”

萧可晃了晃那只被他抓着的手,那人却抓的更紧,她也就不再挣扎,只是冷着脸道:“我不饿,我已经吃过了。”

“那就当是陪我吧,为了堵你,我都快跑断了腿了,这会儿可是饿的前心贴后背了。”苏修尧扁着嘴,一脸的委屈的小模样,萧可横他一眼,丢下一句:“活该!死了更好!”

“我死了谁来陪你过剩下的半辈子呀?”

“谁跟你有一辈子?!”

“我跟你的一辈子呀……”

“滚!”

……

两个人一路来到一家西餐厅,早有大堂经理带着一众侍应生等在那里,见他们过来赶忙迎上来。

“你把这边全部包下了?”萧可靠在苏修尧的怀里小声问道,还时不时的拿凉凉的眼神瞟他,“苏修尧,你怎么还是这么恶俗,跟个土大款似的。”

苏修尧一笑,掐了一把萧可的腰,低声道:“在家窝了半个月,天天被我妈念叨,我都快发霉了。好不容易出了门,你还不让我装装大爷?”

萧可斜着眼睛看他,“你的伤好了?别回头得个破伤风什么的,那可不得了。”

苏修尧拧着眉瞪她,“……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哪知那人竟一个转身脱离了他的怀抱,径自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来。

“薄荷三文鱼沙拉、鹅肝煎仙贝、芦笋浓汤、再来一瓶八二年的拉菲,双份。”萧可丝毫不客气,菜单都没翻两下就点了一堆东西,“哎对了,牛排要七分熟,另外,请给这位先生上一壶茶,他不能喝酒。”

年轻的侍应生点头称是,下去准备。苏修尧这边则是饶有兴致的盯着萧可道:“不是你来陪我吃饭的么?怎么也不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好歹也得象征­性­的问问嘛。”

萧可嘴角微微抽搐,翻了个白眼,轻轻地张了张嘴,苏修尧从那个口型中看出,她在骂他“白痴”。店里只有他们这一桌客人,菜上的很快,不稍一会儿就全部摆上。苏修尧盯着杯子里的褐­色­清茶,有些脱力。

萧可挥挥手,示意侍应生下去,这才亲自倒了酒递到苏修尧面前,自己也举杯到:“Chears!”

酒到半酣,苏修尧拉着萧可的手说:“过两天是我生日哎。”那人脸上写着满满的都是“快给我礼物、快给我礼物”。

“哦,那你要什么?我去买给你。”萧可不疼不痒的回了一句。

苏修尧这般的人物,哪里还会缺什么呢?连萧可自己都觉得可笑。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祟,那人竟然真的左思右想了起来,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道:“我好像除了一个老婆之外,什么都不缺。”

萧可瞟他一眼,冷冷的道:“要不我去给你打包一个长腿美女?顺便系上粉红­色­的蝴蝶结快递到你家里,如何?”

那人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清亮,随后又黯淡了下去,闷闷的喝光了酒杯里的酒才道:“后天下午四点,我在码头等你。”

萧可几乎是立即就笑了起来,一手捏着高脚杯,慢条斯理的把杯中的红酒喝尽,这才开口说:“不好意思,我明后两天的行程已经排满了,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唉。”

她的笑容毫无破绽,优雅的像是睥睨一切的女王殿下对待任何一个追求过她的男人。可是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另一只手却还是死死地扣住桌边,抓着桌上那仅有的一角桌布,死死地不松手。她用这细微的疼痛,提醒着自己。

萧可,你不能沉沦,一刻都不能!

心里这样想着,嘴角又再次勾起那迷人的弧度:“最近公司很忙,我真的不保证有时间哦。”

苏修尧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直到从她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搜寻不到一丝异样,这才收回神­色­,心下一片黯然,然后又重复了一遍:“后天下午四点,浅水湾码头,不见不散。”

☆、第三十章 绑架

浅水湾码头,微风。

说是浅水湾,其实并不浅,它深的几乎没过苏修尧的希望之心。

那大概是苏修尧穷其这一生,所经历过的最漫长的等待了,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演习时也有等上几个小时甚是一整天的时候,可是那样的心境怎么能和现在相比。其实“漫长”这个词,有时候真的与时间无关,只是心里那份忐忑不定让人觉得心焦如焚罢了。

如果换做从前,哪怕是再晚两个小时他都无所谓了,因为确定那人不管闹多大的脾气,都一定会来。可是眼下这般情景,苏修尧真的不确定,萧可到底会不会来。

苏修尧一个人靠在游艇上,百无聊赖。凉风吹过来,他理了理吹风乱的头发,死死地捏住手心。

好吧,就赌这一次--萧可,我赌你不会丢下我,至于筹码,就是我苏修尧的后半生。

****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萧可坐在办公桌前同样是百无聊赖,手里拿着签字笔,随意戳画。

“怎么又加班?”

陆楷辰踱步进来,脸上满带着温和的笑意,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西装马甲,很有民国风范。萧可却没注意到这些,只是随口应着。

“哦,手上还有一些事没做完。”

她低头收拾手下杂乱的文件,样子有些匆忙。自从上次两个闹翻之后,就再没这样私底下接触过了,大多是公事上的应酬。可是陆楷辰这个人,不知道是真的神经大条,还是心思太深,竟然丝毫没有动容,依旧像往常一样,搞得萧可倒像小家子气一样,真是烦人!

“这下好了,小绿又该说我压榨她们美丽的副总裁了。”陆楷辰笑笑,露着一口白牙。

“谁?”

萧可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陆楷辰想了一会儿道:“哦,忘了跟你说了,秘书室新来的一个小秘书,原来在杂志社做编辑的,我看着还不错,就调过来了。”

萧可似乎想起这两天秘书室好像确实是一反往常的苦闷,倒是有点活­色­生香的样子,就连周扬这个以前打死也不进秘书室的人都没事就往里面溜。萧可问他这是怎么了?那人只说来了一颗老鼠屎。……老鼠屎,是老鼠屎的话还上赶着往前凑?萧可嗤笑。

周扬却摸着下巴道:“其实那锅汤呢,如果没有那颗老鼠屎,根本就不可能名扬中外这么多年啊,说起来,这老鼠屎也算是一味必不可少的调味品了。”

萧可眼前晃过周扬一脸坏笑的脸,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秘书室最近确实是多了一个短头发、很有活力的女孩子,那张牙舞爪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做秘书的料。她挑眉看了陆楷辰一眼,随口应着,心里却想--就一个小秘书,也值得你堂堂总裁大人这么长篇大论的解释?

“呵呵,没想到这群小丫头片子们的眼睛还挺雪亮的嘛。”她打着哈哈,不着痕迹的掩下心里的异样。

陆楷辰这边听她这么说,似乎是在不经意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手拨弄着她办公桌上的小仙人掌道:”走吧,晚上一起吃个饭,想吃什么?”

“不成。”萧可眉眼不抬的回绝。

“怎么了?手头上工作多?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不是,晚上约了人。”

这一句,结结实实的把陆楷辰堵在原地,就像一块在你头顶悬了良久的大石头,你每天都想着怎么躲开它,为此想了一千种一万种的方法,可是最终它还是不偏不倚的砸在了你头上。虽然痛,但是总算踏实了。

萧可这才把整理好的文件一一摆好,又从陆楷辰手上解救下来那盆仙人掌,说:“走吧,顺便送我一程,我今天没开车。”

陆楷辰心里闪过一丝异样,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的笑:“好吧,既然佳人有约,把我就回家继续做我的孤家寡人吧。”说着轻揽了萧可的肩膀出门,却又回头道:“你那个东西长得可真丑!”

萧可反应了良久,终于明白他说的是那盆仙人掌,这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确实,当时我也觉得很丑。”

当时……陆楷辰细细的推敲这两个字,心里苦笑,那就是现在不觉得丑了?

“开了花会很漂亮,淡黄|­色­的小花,很美也很香。”萧可接着说,眼睛里挂着浅浅的笑意。

陆楷辰浑身一震,良久才清咳两声道:“我以为……你只喜欢蓝­色­妖姬。”

“是啊,蓝­色­妖姬也很美,有那个女人不爱蓝­色­妖姬呢?”萧可朗声应者,脸上神­色­不明。

其实大多数的时候,她还是喜欢那种娇艳的像罂粟一样带着毒的花,可是她不会每天把它们摆在眼前。其实花有时候也和人一样,有些人适合时刻笑着面对;而有些人,却只有哭的时候才会想起来,也只有这种人,才能够分享她心里的痛。

与此同时,陆楷辰心里却也是这般惨然,在萧可和他的订婚典礼上,那专门空运过来的成千上万朵玫瑰,这个女人又何曾多看了一眼?还不是回头抱着那盆破烂仙人掌,巴巴的记录给它浇水的日子,巴巴的等着它开花。

女人爱玫瑰,那应该是真的爱玫瑰;可是如果一个女人爱上仙人掌,那她一定是爱上了那个送她仙人掌的那个人。

玫瑰,终究只是展现女人在男人面前的魅力的道具罢了。不是说玫瑰有多美,而是说它是一个标志,似乎在大多数女人的观念里,能收到更多更娇艳的玫瑰,才更能说明她们有多么的有魅力。而仙人掌则不同了,没有那个人男人送花会送仙人掌的,除了……苏修尧。

那个人说:“这花适合你这种懒人,因为不用天天浇水,你随便丢着就行了。”

那个人说:“这花虽丑,可是生命力顽强啊,可你就不一样了,虽然长得像它一样丑,可是生命里嘛……啧啧,还没亲两下就晕菜了。”

那个人说:“记得把它放在电脑旁,除了每天吸收辐­射­之外,看见它就能想起我,多好啊,免得你得相思病。”

……

萧可是在去码头的那条公路的岔道口下的车,然后徒步走过去,远远地就看见那人靠在游艇的栏杆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人一改以往的风格,今天通体上下都是雪白,正是傍晚时分,海风吹得很大,他的白­色­衣裤被风吹起来的样子,竟让萧可想起来小时候在画报上看过的海军叔叔的照片,一样的英俊挺拔,只是多了一份矜贵气质罢了。

这一刻的时间是:下午六点三十八分,她整整迟到了两个小时三十八分钟。

不过萧可并不感到抱歉,她早就跟他说过,可能会不来。可是待走近了看见那人被风吹乱的头发下那双晶亮的眸子时,方才整理好的所有理直气壮都化成了泡影。

“你来了。”

苏修尧口气平静,可是听到萧可的耳朵里竟然化成砰砰的心跳,她暗叫糟糕,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这人面上越是不动声­色­,心里不定怎么惊涛骇浪呢。

萧可“嗯”了一声,问:“等很久了?我早就说过可能来不了的。”

“我知道。”

萧可刚想问“那你怎么还来等”就看见那人脸上一副“就是你不来我也愿意等”的表情,瞬间没了话。她愣在原地好一会儿,终于还是紧了紧衣袖开口道:“那到底什么事,你就说吧,­干­嘛非要约在这么个冷死人的地方?”

苏修尧也像是回过神来一样,拍了拍身下的游艇,朗声笑道:“可可,我们出海吧。”

“啊哈?”

萧可愣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盯着苏修尧看,那人却不由分说的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拽上了游艇。接着便是猛地一震摇晃,海浪拍打过来,船身本能的晃起来,外加上苏修尧已经启动了马达,整艘游艇便迅速偏离了海岸线。

“苏修尧,你这是绑架!”

萧可一手扶着栏杆,向着苏修尧的背影大喊,清亮的女声融进海风中,被吹散开来,显得格外辽阔。正在开船的男人闻言回过头来,笑了一下,半真半假的说:“可可,你这么聪明,难道不知道我想绑架你,想了很久了么?”

他的嘴角轻轻上挑,眉眼微弯,样子像平常一样欠扁,萧可仔仔细细的看了良久,也没能从他眼中找到答案,终于还是负气的坐下道:“你到底想怎么吧,苏修尧,”萧可顿了一下,“别再绕圈子了好吗?我很累,玩不起了。”

苏修尧心下猛地一沉,抹了一把溅上的水珠,又苦又涩,冷然道:“我不过是想要我的生日礼物罢了。”

萧可拧了拧眉,望着那人墨一般黑的眸子,终于还是满身疲惫的说:“那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苏修尧不语,萧可却又笑了,伸手解自己的衬衫上的扣子,她颤着手,一粒一粒的解开,“这个?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今天都给你,拿去好了。”

☆、第三十一章 出海

彼时正是将暮未暮的时刻,夕阳遥遥的挂在海天一线的地方,整片大海,包括萧可和苏修尧在内,都被那微醺的光照成了暖暖的橘­色­。几步之外的女人身上一袭水红­色­的长裙,裙摆上缀着大片大片的花朵,就在这时,海风轻轻吹起,妖娆的红­色­随风飞扬起来,繁复而美丽。那场景,绚丽得几乎让人心碎。

“可可,你为什么总是要招惹我呢?”

苏修尧慢慢的靠近,俯身下来,一手按在她正解着扣子的小手上,墨­色­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浓郁的散不开的迷茫。他低沉的声音绕进萧可的耳膜,萧可旋即便愣在了那里。她挺直了脊背,死死的盯着苏修尧的眼睛,良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怎么成我招惹你了?”

女人的声音暗了下来,却也软了下来。苏修尧轻轻地勾着嘴角,拇指细细的摩挲着萧可的手背,低声道:“今天刚买的裙子,嗯?”

萧可瞪他。

男人忽而轻笑,漂亮的嘴角勾着刀刻一般的弧度,声音更是像泉水滴在玉石之上:“很漂亮,我很喜欢。”

这个男人总是会在最关键的时刻转移话题,或是称赞你的衣着,或是夸奖你的香水,好像每一个世家子弟都带着这样一项与生俱来的本领,他们有能力让身边的每一个女­性­得到最大的欢心。上可讨得中年大妈的欢笑,下能俘虏三岁女童的芳心,近能打败御姐腐女,退能镇住宅女萝莉。

可是偏偏到了萧可这里,却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能有多小,就能缩到多小,还落得满脸褶子。

或许是这个女人深谙其道,知道这不过是大多数男人的恭维之词;或许是萧可太清楚自己的美丽,并不深以为意;又或许是因为不满苏修尧绕过她的话避而不答;甚至仅仅是因为这个男人时苏修尧。这种毫无根据的缘由有的时候飘渺的连自己都分不清楚,谁又知道呢?我们只需要了解,萧可这个时候很不爽就是了。

“谁要你喜欢?”

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一样,她一把拍掉苏修尧的手,起身钻进舱里。苏修尧也不恼,只是站直了身子靠在栏杆上。隔着窗子上的透明玻璃,萧可清清楚楚的看见那人一身白衣白裤的靠在栏杆上,脸上似乎挂着些许的异样。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萧可拧着眉,思索了良久依旧毫无所获。如若换做平时,这个男人一定会跟进来,死皮赖脸也好,摆脸装酷也好,但绝对不会是像现在这般……深沉的像个陌生人。

一直到夜­色­一点一点降下来,男人这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工具、食材,一一摆好。

说是出海,其实两个人走的离岸边并不是很远,还在近海的位置。天气本就晴好,就算是到了傍晚的时候,风浪也并不很大。

萧可出来的时候,苏修尧正把一个小型的炭火炉子支起来,见她出来就笑。

“快过来搭把手,帮我把那个刷子递过来。”

认真地男人最招人喜欢,萧可很大度的不去计较他刚才的过错,手里捏着两把问他:“哪个?”

苏修尧瞥了一眼随口道:“大的那个。”

萧可拿了刷子过来,这才看出一点眉目,俯着身子问他:“这是要……烧烤?”

“是啊。”苏修尧眉眼不抬的拨弄炭火,“咱们不是说过要一起来海上烧烤的么?我记得你说你最喜欢吃烤鱼的。”

言毕,苏修尧这才抬起眼睛扫了一眼愣在眼前的女人,又起身拿过几只Сhā好的­鸡­翅、烤肠之类的放好,又匆匆的向甲板奔去。

“你看着,不要烤糊了……我钓的鱼估计要上钩了。”

男人的声音渐渐散尽风里,尾音微微上扬,倒像是第一次钓到鱼一样兴奋。萧可轻扯了嘴角低头看火,这才发现,她真不该今天穿这么一条裙子。好看是好看,可就是太拖沓,如今拿着沾满料汁的刷子站在烧烤炉子前面,简直有些滑稽了。苏修尧提着水桶回来时,萧大小姐正一手拽着裙子,一手捏着刷子,眉头紧锁,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的大小姐,你还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啊,啧啧,以后谁还敢娶你啊?”

苏修尧笑嘻嘻的一脸欠揍的样子,放下盛着鱼的水桶,接过萧可手里的刷子,顿时大叫一声:“哎呀!怎么糊了?”

“不可能!”

萧可闻言猛地转身回头,她虽不是什么标准的贤妻良母,可是起码也算能够“入得厨房”的,这会儿被质疑身为女人的专业素质,心里自是不甘。

“哪里糊了?这不挺好的么?”

她拧着眉研究了那­鸡­翅半晌,再转头看苏修尧时,就被那人逮个正着,一把搂住腰身,裹进怀里不松手。

“­鸡­翅没糊,就是我的心……糊了。”

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传进萧可的耳朵,呼出的温热的气息带着大海的清新味道悉数喷洒在她的脖颈边。萧可只觉得浑身一震,有一股细微的电流迅速沿着每一个神经末梢遍布全身。她在苏修尧的怀里轻轻地挣扎,却被那人箍的更紧,这才皱着眉开口。

“苏修尧,你真是越老越酸了。”

“是么?我老了?”

男人低笑着反问,凑上去吻她的耳垂,萧可挣扎了两下见这人不动,也就半推半就着依了。

就当生日礼物好了,谁让寿星最大呢?她放任自己的心这样想着。

苏修尧吻了两下,怀里的女人难得的顺从,不由得扳过她的正脸,找准那两片粉­嫩­的­唇­瓣咬了上去。女人特有的馨香充斥在­唇­齿之间,或许是这迷离的夜­色­更添了暧昧的气氛,苏修尧此时像是魔怔了一般,吻得益发的深入且动情。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正当两人难解难分之时,一股怪怪味道的味道钻进萧可的鼻腔。她推推身上的男人,“唔……­鸡­翅糊了。”

苏修尧皱着眉,愣了两秒钟,这才松开怀里的温香软玉,前去收拾那只万恶的­鸡­翅膀。

萧可记得以前纪闵晴常说:“男人有两种。一种善解人意,一种善解人衣。陆楷辰属于前者,而迟纬属于后者。”

那个时候,纪闵晴没有提起苏修尧,可能是因为不想让她伤心,也可能是苏修尧离开太久,久到轻易就会被人忘却。可是萧可却不同,不管那人走的多远、不管那人离开了多久,她听到任何声音,总能听进心里,然后拐上几个弯想到他。

恰如此情此景,明显欲求不满的男人挽起袖子,认真地收拾那几个烤糊了的­鸡­翅膀,萧可就自然而然想到了那句话,她觉得这个男人明显不是其中之一,而是全占了,这样想着,竟然连自己都笑了起来。

“喏,拿去。”

苏修尧回身,递给萧可一个烤的金黄的­鸡­翅和两串鱼片,考好的­鸡­翅鱼排洒上酱汁,看上去很有食欲。萧可接过来,笑着打趣他。

“苏修尧,我发现,你很有做家庭煮夫的潜质嘛。”

那厮闻言一愣,竟然回头冲她诡异的一笑:“是吗?我倒是特别想呢。”

正是星光乍起的时候,月亮已然悄悄地爬上了天际,白森森的月光混着昏黄的灯光照下来,男人的笑容看到萧可眼里竟然生出丝丝的异样。她清咳两声,转身过去拨弄他新钓的鱼,鱼儿在水里翻腾了一下子,海水溅到萧可脸上,流进嘴巴里,又咸又涩。

她猛地起身,站在离苏修尧几步之外的地方深深吸了两口气才道:“苏修尧,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么?”

苏修尧闻言浑身一震,旋即头也不回的答道:“什么什么事情?哦,对了,今天我生日唉。”男人满脸贼笑的转身,“你还没跟我说生日快乐呢,也不送礼物,还要寿星公伺候你,真是的!”

他脸上挂着嗔笑,眉目温和,萧可觉得她此时应该生气,却怎么也怒不起来。可是这人神­色­明显是在遮掩什么,她沉声道:“你不要打岔,我问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有种你在安排……后事的感觉?”

“安排后事?”苏修尧重复了一遍,如果是漫画效果的话,那他此时应该是满脸黑线。

男人接着便挑眉笑道:“你就这么不希望我好?非得在我生日上咒我才开心?”

萧可拧着眉,低声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冒犯了你,那我道歉好了。”

萧可向来知错就改,可是认过错之后,原来的问题却还是存在,萧可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这会儿更是走近了几步,两眼直视问:“到底怎么了?”那口气,竟然让苏修尧生出一股世界末日的恶寒来。

“真没事?”见他不语,萧可又问。

那人终于有了反应,笑道:“怎么没事?不信你摸摸。”

萧可的手被抓起,然后又被一个又大又硬的包给烫的回去,登时脸上一红,骂道:“下流!”

苏修尧丢了手上的刷子和­鸡­翅就缠上来,狭长的眉眼弯起来,狐狸一般。

“你自己惹出来的事,自己解决……”

“混蛋!”

他三下两下扯了她身上的小披肩,两个人拥在一起,跌跌撞撞的走到角落里,萧可只觉得后背一片冰凉,身体已经被男人抵到了内舱的玻璃窗上。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不由自主的伸进男人的衬衫内,心却一截一截的凉了下去。

手下一片凹凸不平,她知道他在部队上训练受伤是难免的,也见过那斑斑驳驳的半身伤痕,可是这手感明明就是旧伤上又添了新伤……结着痂。

☆、第三十二章 生日快乐

“这是怎么回事?”萧可一把推开苏修尧,冷着脸问,手上还捏着他的衬衫一角。

苏修尧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没事,不要管它。”

他饿得久了,哪能在关键时刻停下来?这会儿又缠上来,却被萧可一只手撑在胸前。

“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萧可一字一句,死死地盯着苏修尧的眼睛。

苏修尧终于有些明白这个女人是认真地了,慢慢的叹了口气道:“前几天带学生上山训练,不小心蹭的。”

萧可一把扯了他的衬衫,盯着那斑斑驳驳的半身伤痕——新的旧的,大的小的,刀伤枪伤,一道道一块块,鲜活而丑陋。

她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经历过什么,在曾经分开的四年里,她以为只有她一个人受到了伤害。所以她毫无顾忌的恨着这个男人,当他再回来时,她才肆无忌惮的张牙舞爪的扑向他,哪怕是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萧可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上帝是公平的,每一个伤害过别人的人,都应该受到惩罚。可是那个时候的萧可还不知道,伤他一分,却也是自伤一分,直到这一秒看到这蜿蜿蜒蜒的伤疤,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痛并不比他少,哪怕只是一点点。

这该是一场多么沉重的领悟啊。

“痛不痛?”萧可低垂了眉眼,伸手轻轻抚上那些结了痂的伤疤。

苏修尧在那一刻以为他在做梦,要不然这个女人的神情不可能这么温柔,他恍惚了一下,答道:“还好还好,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他说的轻松,语调微微上扬,好像真的只是小菜一碟一般。可是听到萧可的耳朵里,顺着神经传进心里,她的心却被一寸寸扑凉。哪里是小伤?哪里是蹭伤?这明明就是鞭子抽出来的伤痕,虽然早已结了痂,可是萧可一闭上眼睛,似乎就能想到当时的皮开­肉­绽。他不告诉她实情,是单纯的不想她担心,还是在有意隐瞒着什么?

萧可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苏修尧的神­色­,心思转了又转,终究还是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大一点,可是这一想,心下便猛地一沉,额间陡然泛起了一层凉薄的虚汗。

“好啦,男人身上有几个疤才显得酷嘛。”

苏修尧没发现她的异样,上前搂了她的腰身把萧可揽进自己的怀里。他生的高大,这样一来萧可的脑袋恰好抵在他的胸口,那样子,显得格外的亲昵。

苏修尧低声笑,附在萧可耳边道:“我才知道,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呐。”

俗话说的好——给点阳光就灿烂,苏修尧此时勾着嘴角坏笑的样子成功的把这句俗语诠释的滴水不漏。萧可闻言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旋即一脚踢在男人的小腿上,吐出一个字。

“滚!”

我又不是皮球,哪能说滚就滚?

苏修尧这样想着,便笑嘻嘻的追上去缠住萧可。一手抓着女人的一抹香肩,三下五除二的剥了她的裙子丢到一边,萧可怒极,瞪着一双杏眼,苏修尧却死皮赖脸的吻上去,他吻她的额头、眼角、鼻翼,最后轻轻含住那两片薄­唇­,细细的研磨。刚才还在怀里挣扎的小野猫便温顺的软了身子,任他为所欲为。

……

那晚的第一次,解决在甲板上。

萧可身下是冰凉的甲板,身上是男人火山一般火热的身体,这人看着挺瘦,此时压在身上还真不是一般的沉,萧可喘着粗气,只觉得被他压得快没了呼吸。

晚间的海上凉风习习,吹起了千层万层的波浪,游艇不大,随着苏修尧一下重似一下的冲撞,整个船身都在摇晃,没了往日床上的吱吱呀呀的声响,海浪的呼啸声与身下的小女人的低声轻吟交织在一起,成了这世上最华美的乐章。苏修尧似乎爱上了这种摇晃颠簸所带来的快感,一手掐着她的腰身,动的益发的卖力。

月光可鉴,洒了一片清辉,女人曼妙的酮体在这一片清朗的月光下显得益发的迷人。散乱的乌丝披在她的肩上,苏修尧一丝丝抚上她的肩头,肤若凝脂,再配上几颗暧昧的小草莓,更加妖艳的刺激着他的眼。

他忍不住俯身上前咬她的嘴­唇­,轻笑道:“宝贝,你真美。”

萧可凉凉的瞟他一眼,道:“你给我滚下去……重死了!”

苏修尧讪笑,马上听话的“滚”下去,然后翻身扯了衬衫把她整个裹住,揽进怀里。两个人就这么依偎在一起说着话,倒是给人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时光就这么停止了吧,没有伤痛与离别,抛开新愁与旧恨,舍弃时间一切纷扰。

这一刻,他们在相爱,多好。

****

半夜,萧可再醒来时,正睡在舱内的软榻上,身上盖着一层毯子,身边没有苏修尧。

她披了衣服起身,寻遍了整个游艇,终于在甲板上找到了那个男人。那人正在打电话,靠在甲板的栏杆上,身上的衣服鼓着风,额间的碎发也被吹乱,倒是别有一股风情。海上风浪渐大,萧可离得远 听不清楚,只是隐隐觉得那人是紧锁着眉头的。

她慢慢走过去,抱着他的腰轻声道:“生日快乐。”

身边的男人身体轻轻一颤,收了线,慢慢把她的手掰开,转身直视萧可。萧可挑眉看他,满脸的疑惑。

苏修尧还是不说话,只是把手机递过来,萧可看见那只再熟悉不过的红­色­手机塞进自己的手里,还带着他手心里的温热,待看到屏幕上显示着的名字时,却还是愣在了原地。

——阿辰,通话已结束,三十三分五十七秒。

萧可,你慌什么?

她在心底轻轻跟自己说,然后扯着漂亮的微笑抬眼看他,笑道:“怎么了吗?有什么事?”

男人黑曜石一般的眸子转了又转,终于还是黯淡了下来,只听他低声道:“南边那块地皮,我会想办法,你放心。”

闻言,萧可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就这么硬生生的断了。

她望着苏修尧转身而去的身影,瞠目结舌。想来苏修尧到底还是仁慈的,只留给她一个黯然神伤的背影,而不是盯着她的眼睛问——原来今晚所有的美好都是那块地皮的筹码,可可,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她甚至想好了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给他一个冷笑,然后告诉他这都是报应。

可是没有,那个男人只是说会帮她,帮她拿到那块地。她相信他会说到做到,以苏家在C市的势力,别说是上面做个变动,就是来一次彻底的大换血,也不足以畏惧。这不就是她当时打的如意算盘吗?给他一点甜头,然后换来最大的利益,公平交易,童叟无欺,多好啊。

萧可惨淡的笑,却也流下了眼泪。她的目的达到了,她该高兴啊,可是为什么,却觉得心里缺了一块?

她低头望着自己的身体,曲线曼妙,窈窕有致。可是不管再怎么美好,也不过是一具­婊­/子的身体。

海风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很快的吹­干­脸上的泪痕,萧可把电话回拨回去的时候,早已一丝泪意也无。电话接的很快,陆楷辰温润的声线透过电波传过来,晃过萧可的心神,刀割一般。

“对不起,”陆楷辰低声道,“我不知道接电话的会是他。”

萧可心里暗了一下,哑着嗓子问道:“你跟他说什么了?”

陆楷辰在那边停顿了一下,这才回答说:“其实也没什么,我以为是你,就问了一句‘事情怎么样了’……”

海风真凉,顺着萧可的肌肤纹理吹进去,一丝一丝的渗进她的骨血。萧可轻轻点头,语气平静,“好,我知道了,先挂了,你休息吧。”

“等等!”

陆楷辰忽然开口,萧可手下一抖,问:“怎么了?”

回答她的却是长久的沉默,萧可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月亮,直到很多年很多年以后,萧可再想起这一晚,都只记得那清亮的月光,她说,那是她这一生见过的最美的月光。

可是月光再美,终究冰凉。

萧可终究还是叹了口气道:“阿辰,其实你是知道的,就是因为知道接电话的人会是他,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吧?或者说,是掐算好了时间。”

然后她听到电话那边有玻璃碎掉的声音,“你没事吧?”

“我没事……对不起。”

萧可轻声叹气,说:“没关系,我不怪你。”

“可可,我……”

陆楷辰的话还没说完,萧可已经切断了电话。确实,她确实不怪他,因为他们是一样的……一样卑鄙。

☆、第三十三章 乱

那天回去,萧可开始发高烧,整个人烧的迷迷糊糊、两眼浮肿,怎么睁都像被打了的。她把自己关在自己那幢小公寓里,谁也不见。

陆楷辰每天都来看她,起先还是斯文的按门铃,后来发现没有人理,便开始“当当”的砸门,直到砸到邻居出来骂人,才悻悻而归。迟纬也来过两次,情况基本类似,第三次依旧没人理的时候,迟纬带来了开锁公司,光明正大的破门直入。

那时候萧可正端着水杯喝水,整张脸白的跟贞子有一拼,听到门外的响动正要出去看,便见着迟纬黑着一张俊脸进门,萧可手里的杯子“哐当”一下子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热水洒了一地,有几滴溅到她的小腿上,登时便烫的泛了红。萧可木木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感觉不到疼。

“你想憋死在这里?”

迟纬白她一眼,俯身查看她小腿上的烫伤。还好水不是很烫,只是有些发红,并没有烫伤。他的指腹在那截藕段一样的小腿上留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抽回来。他起身,捏着萧可的肩膀把她拎到沙发上坐着,自己径自进了洗手间拿来扫帚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萧可记得上一次看见这个男人收拾卫生,还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因为揪了一个女孩子的辫子而被老师惩罚做值日。

“我说,是死是活的你倒是给我句话啊?”迟纬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语气半是调侃,半是认真。

萧可张了张嘴,发现嗓子­干­的很,清咳两声才道:“给我口水喝,我渴。”鼻音很重,瓮声瓮气的样子像极了死里逃生的人。

“你就是我祖宗。”

迟大少爷叹了口气,又屁颠屁颠的起身去倒水,直到把一杯开水晾到温吞,这才端到萧可面前,嘱咐道:“给,小心着点。”

透明的玻璃杯盛着白开水,纯净的就像是整个世界的虚无。萧可仍旧神游一般的接了杯子,慢慢吞下半杯水才缓过神来,再看迟纬,那人已经把案几上的杂志也规整好,窗帘大开,正皱着眉研究阳台上的几盆快要枯死的植物。

“喂,你来­干­什么?”

萧可向后靠了靠,神­色­倦怠,她现在并不想见人,因为没心情。但是来人是迟纬,那也就无所谓了,或者说,在萧可心里,迟纬是那种已经熟悉到不被她当做人类的生物了,她并不介意把任何形态展现在迟纬面前。

阳台上的男人正挽了衣袖给那些花花草草浇水,听闻这话赶忙嗤笑一声表示鄙视,“我自然是来看看你死了没有,好准备着回去通知各位亲朋前来拜祭,顺便帮忙收个礼金什么的。”

萧可靠在沙发上眯了眯眼睛,一手慢慢的揉着太阳|­茓­,有气无力的回了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正说着,门铃又响起来,迟纬三步两步冲出去开门,再回来时手里提着一碗皮蛋瘦­肉­粥。古朝的LOGO大喇喇的摆在袋子上,明晃晃的刺激着萧可的眼睛,这世界上只怕也只有这个人才会专门跑到古朝,却只叫一碗皮蛋瘦­肉­粥。

“我给你叫了一碗粥,你趁热喝了,一会儿医生过来别给我在这挺尸!”迟纬挨着她坐下,拿起勺子递给她,撇着嘴道:“我的大小姐,不用我喂你吧?”

萧可拿眼横他,“我又不是残废。”

“残废都比你强。”那人拧着眉凉凉的道,不多时又挑着眼角说:“瞧你这副颓废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来的非主流妹妹呢。”

萧可不理他,专注的对付白瓷碗里的粥,神情满足。其实萧可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有的时候一杯水一碗粥都能让她开心,更别说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从小到大一起长起来的死党。

“怎么,跟你家苏大校吵架了?”

迟纬看似漫不经心的开口,可是如果你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人幽长的眼角正小心翼翼观察着萧可脸上的神­色­。萧可闻言微微闭了闭眼睛,良久才放下手里的勺子叹了口气。

“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哦?”

迟纬心下一惊,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女人以这么挫败的口气承认一个错误。如若换做平时,就算是认错,萧可也还会带着那份傲视于众人的高贵态度。

‘迟纬,”萧可叫他,眼睛却一直望着窗外湛蓝的天,“你觉得苏修尧,是个什么样的人?”

“啧啧,”迟纬笑,一手摸着下巴贼笑,“反正不什么个好东西,不过嘛,男人不坏女人不爱,C市可是有不少小姑娘上赶着追他呢。”

萧可拧着眉,眼里的神­色­明明灭灭,良久才缓缓开口:“南边有一块地皮,公司准备吃下来,最近上边不是不怎么太平么?我去找了苏修尧,我……好像骗了他的……他的感情……我不知道。”萧可顿在原地,一手直着额头,久久的没有再开口。

她的心乱了。

迟纬轻轻揽了她的肩,捏了一把她的脸,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这么傻,这以后可怎么办呢?”

所以当纪闵晴提着大包小包破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她的男人正搂着她的姐妹宠溺的捏着她的脸,而她的死党却正在她老公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纪闵晴手里的袋子“哐当”一下子掉在地上,新鲜温热的­肉­粥洒了一地,古朝鲜艳的LOGO明晃晃的,亮瞎了在场的每个人的眼。

萧可第一反应就是——天呐!我的地毯!

接着便看到几步之外的女人抱起双臂,冷冷的笑,她似乎在那人的眼睛里品出了类似寒凉的东西。萧可不动声­色­的坐的离迟纬远一点,然后­干­笑了两声道:“你们两口子还真是有默契哈……”

是呢,真是足够有默契的。同样的进门方式,同样的粥,只是来人的心情不同罢了。

“你怎么来了?怎么这么不小心……”迟纬笑着,起身过去拉纪闵晴,萧可也在后面呵呵的附和。

纪闵晴站在原地没有动,冷冷的看着这两个人笑,良久才道:“迟纬你出去,我跟可可说两句话。”

迟纬皱着眉沉声道:“闵晴,你别乱来,有什么事回家说。”

“你出去。”

纪闵晴神­色­未变,又说了一遍,语气低沉的吓人。迟纬依旧不动如山,脸­色­却是越来越黑,良久才上前拉了她的胳膊道:“走,回家。”

纪闵晴甩开他的手,笑的妖娆,“我跟可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说两句话都不行么?你紧张什么?”她转头看向萧可,问了一句,“是吧?可可。”

萧可被纪闵晴这么一看,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愣了一下才向着迟纬说:“你先回去吧,我们两个女人聊会儿天,你一个大男人杵在这里做什么?”

迟纬耸耸肩,最后看了纪闵晴一眼,这才转身出门,不锈钢的防盗门“哐当”一声关上,发出沉重的呜鸣。客厅里瞬间剩下萧可和纪闵晴两个人,气氛诡异的尴尬。午后的阳光大喇喇的照进来,照到纪闵晴的脸上,忽明忽暗。萧可愣在原地望着她,只觉得置身无边无际的荒野,冷风嗖嗖,荒凉且无助。

“闵晴,”萧可低声叫她,上前拉她的手,“你……”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冷冷的甩开,接着,便被纪闵晴一巴掌甩在了脸上。萧可只觉得左耳一阵轰鸣,旋即便感觉到半边脸热辣辣的疼,可是再怎么疼,也抵不过心里的痛。

“你误会了,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萧可清清嗓子开口,声音却是艰涩无比。

纪闵晴惨淡的笑,一手细细的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婚戒,两眼亮晶晶的,硬生生的亮过了戒指上的钻石。时光好像一下子停在了原地,四周安静的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两个人站的很近,静静的对峙。良久良久,纪闵晴终于还是上前拉了萧可,一手抚上她的左脸,轻声问:“疼不疼?”

她的声音很轻柔,轻柔的像是对待世界上最珍贵的事物,萧可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块石头,上不去也下不来。她愣愣的摇头,“不疼,真的。”

其实她没使多大力气,倘若换做平时,这女人哪怕是用上对付其他小三们十分之一的力道与狠戾,萧可也必然得当场挂掉。想来纪闵晴到底还是心疼她的,到底是认识了这么多年的姐妹,能有多少深仇大恨呢?

这样想着,萧可心下一舒,用手指戳她的肩膀,闷声闷气的道:“你这个死人,绝对是存心想弄死我,说,这个想法是不是预谋了很久了?”

她语调轻快,纪闵晴却笑不出来,她拉着萧可的手,语气认真却是神­色­颓然。

“要不你打回来吧,就当我TM当时脑子被驴踢了。”

萧可闻言浑身一震,被轰的说不出话来,良久才扯了扯嘴角,道:“你这个死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幽默细胞了?”

纪闵晴正扭着头,不知在看什么,萧可转身过去看她,却发现这人正红着一双眼睛默默流泪,萧可顿时慌了神,抓着她胳膊的手无措的不知该放在哪里好。

“唉唉唉,你别哭啊,哭什么啊……要不你再打我两下解解气?”

纪闵晴不理她,甩着手过去坐在沙发上。萧可屁颠屁颠的跟过去,捧着纸巾检讨:“你真的误会了,我跟你们家那口子怎么可能嘛,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那个德行……”

纪闵晴抽抽噎噎的,扯过一张纸巾擦了脸,这才看着萧可,半真半假的说:“可可,我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迟纬那个小心思,我就不信你看不明白。”

“啊哈?”萧可愣在原地,良久才反应过来,“你别逗了,怎么可能……”

纪闵晴惨然一笑:“怎么不可能?他连做梦都喊你的名字,你说可不可能?”

☆、第三十四章 决裂

话已至此,萧可无言以对。她默默垂下眼神,等着纪闵晴的质问、眼泪或者厮打。

六月的天,真的是说变就变。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的样子,这么一会儿就­阴­了下来,天雷滚滚。直到冷风夹杂着无数­阴­沉的沙砾刮进来时,萧可也没有等到她预想的任何动静。她抬头,纪闵晴正盯着她,眼中早就没了泪水。萧可这才发现,她换了新发型,比以前更短更英气,却也更冷硬。她的心还没来得及颤一下,纪闵晴已经开了口。

“可可,咱们认识也有十年了吧?”

她的声音不大,带着淡淡的怀旧时光的味道,像陈年的红酒一样划过萧可的心房,萧可的心却不由自主的疼了起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的抽离自己的身体。

“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说,姐妹儿对你怎么样?姐姐没亏待你吧?”

萧可说不出话,心口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一般,她伸手去拉纪闵晴,却被她躲过,萧可心下一刺,她开始明白,不是有什么东西在抽离自己的身体,她根本就是正在真真正正的失去。

“其实当年在我死皮赖脸的要嫁给迟纬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任是谁都看得出来,迟纬不是一个适合结婚的好对象。可是我还是义无反顾的嫁了,为什么?不是因为我傻,而是我觉得一个人这一辈子一定要为自己做点什么,而我,不过就是为自己选了一个我爱的人罢了。哪怕所有人都不看好这段婚姻,我也要好好地经营下去,或许就是为了争一口气,也让他们看看这婚结的到底是值还是不值?”

她说道这里忽然笑了一下,神情惨淡,“一个人这一辈子哪能事事如意呢?我以为我够年轻,哪怕是在艰难也能等到他回心转意的时候,我以为我有资本有胜算,因为他爱的女人不爱他,因为你、萧可看不到他的爱。我以为他失望够了就会回头的,哪怕那时候早就已经没了爱人的能力,哪怕那时候他还是不爱我也没关系,只要安安心心在我身边呆着就好了,真的,我的要求不高。可是可可,我还是错了,那些不过都是‘我以为’罢了,我以为我以为,什么都是我以为,到都来不过都是我的臆想。我太异想天开了,我怎么会离谱到以为留住一颗从来都不曾为你停留的心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她笑的夸张,嘴角弯起的弧度美艳不可方物,额间的短发一颤一颤,颤的萧可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痛。这个女人,从来都是爽利大方的女子,哪怕就是曾经致力于捉­奸­事业的时候,也能把那件妒­妇­专利做到淋漓尽致。如果说她这一生有什么是不附和她风格的?那也许就是一次一次的宽容,宽容迟纬的放荡风流,宽容萧可的装傻充愣。

“其实你一直都知道迟纬是喜欢你的吧?哪怕就是在我们结婚前。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透迟纬那点小心思?你不说无非就是怕我伤心难过,我谢谢你的用心良苦。”

纪闵晴忽然抬眼看着萧可,伸手拍她的胳膊,然后有水滴落下来,滴到她的手上,随后滚落到萧可的胳膊上,起先是温热,随即变得冰凉,不知道是谁的泪。

“可是可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你在我踏入这个火坑的时候拉我一把,事情或许就不会是这样的?你我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纪闵晴凝神望着窗外,神­色­一点一点的变得清朗,“好啊,真是好,你顶着成全了我的伟大的帽子甩了你的包袱,很轻松是不是?很高兴是不是?一石二鸟了是不是?可可,我真高兴啊……真是……特别特别高兴!”

……

那天的后来,萧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她一直没有开口,一直静静地听着纪闵晴起先声泪俱下的声音慢慢变得冷静,到最后变得张狂狠戾。她的朋友不多,这么多年以来,知心的也就纪闵晴这么一个,可是事到如今,这段友谊她缝缝补补一直持续到今天,终于还是在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灰飞烟灭。

她说:“可可,我想我还是需要冷静一段时间,你也是,我们都好好想想,以后该走的路。”

然后她转身消失,萧可追出去,却只看到磅礴却迷离的大雨。萧可常想,友情和爱情哪个重要?闺蜜和爱人哪个更贴心?事到如今她终于明白,贴心的是闺蜜,可是重要的永远都是爱人,就像迟纬之于纪闵晴,苏修尧之于她。

六月的C市,第一次下这么大的雨,六月的C市,第一次有了夏天的气息,可是留给萧可的,却不是盛夏的狂热与激|情,只有无边无际的彷徨与失落。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屋,客厅的电话正响起来,接起来发现是留言。

苏修尧清朗的嗓音透过听筒传过来,她听到他说——南边的那个案子已经差不多了,我会把相关事宜以邮件的方式传给你,到时候你只要按照程序来就可以了。

留言就此切断,完全公事公办的语气,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萧可捏着电话听筒好一会儿,终于还是颓然的放下。

到底是失去了什么呢?

暴雨停了又起的时候,夜幕一点一点黑下来的时候,萧可一遍又一遍在想这个问题。这个夏天真冷,凉如极地的风,萧可慢慢收紧自己的手臂把身体缩进沙发里,一颗心也暗暗地死去。

再醒来时,不知道哪一天的傍晚了,萧可环视四周,惨白一片,手臂上还打着吊针,时不时的有穿着白衣的护士从门外经过。萧可动了动自己的身子,全身像是被卸过一遍有组装好了似的,她没力气,每一个细胞都是酸疼。这动作似乎大了点,惊醒了床边正在打瞌睡的男人。

“谢天谢地,老大你可算醒了。”男声轻佻,说话的正是周扬。

“你……怎么在这?”萧可吞了下口水,压着嗓子道,“我怎么了?”

“顶头上司消失好几天,毫不人道的把任务都丢给助理做,我不甘心呐,追到你家一看,我的妈呀,跟到了水灾现场似的,这不,我顺道做了一回雷锋叔叔。”周扬手舞足蹈的在那里口若悬河,“你家门也没锁,窗户也不关,你是不知道那天那个雨呀,估计我再去晚一点,你就得被大水给淹了。您大小姐可好,早就昏死在一边了,我这一摸,我的妈呀,那头烫的跟热水袋似的,差点没给我这纤纤玉手烫出一个大水泡来……”

“你给我闭嘴……”萧可躺在病床上翻了无数个白眼,伸手在床头摸了一个芒果就砸过去了,“给我倒杯水。”

周扬屁颠屁颠的倒了水过来,“哦,对了,陆总来看过你,先去公司了,嘱咐我在这好好照顾你,还有,一个自称是你妹妹的小美女也来过,不过这会儿上学去了。”

萧可点了头,不想多说什么,可偏偏周扬那小子滔滔不绝,“那个……头儿啊,那个小美女真是你妹妹?”

萧可瞥他一眼,据实以告:“你觉得你能把秦仲澜PK掉?”接着便见那人倒地,一副要吐血的样子,萧可邪恶的笑了。

其实萧可有时候真的还是挺感谢周扬的,这人虽不正经,整天嘴上除了美女就是靓妞,不过不可否认,他身上那种很滑稽的幽默感确实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萧可心理上的­阴­郁,就像一剂生活调味品。

周扬仍不死心,扒拉着萧可的衣袖问:“不是啊,头儿,那个秦仲澜不是城西秦家的人么?怎么……”怎么成了你妹夫了?周扬这话到底还是没说出口,不过两个人都是聪明人,点到为止。

确实,当初箫安去夏令营跟秦仲澜一起消失,萧可就知道这事不对,城西秦家是C市的高门望族,且不说里面的都是人­精­,单单这次南边那块地皮,倘若不是萧可找了苏修尧,必定就成了秦氏的囊中之物了。秦氏与陆萧虽然谈不上明争暗斗,但是这么多年以来关系也并不好,况且,秦老爷子最近刚刚高升,又与苏修尧的父亲是至交,秦苏两家可谓关系匪浅。

萧可私底下并不想让萧安与苏家有一点关联。

真是烦死了!

萧可揉揉眉心,满脸的不耐烦。周扬也是相当懂得察言观­色­的人,见她心烦,自是不敢再往这个枪口上撞,恰好这时医生进来查房,他便噤了声悄悄地退了出去。

哪知刚走到门外,便被一人拽了衣领拉到角落里。

☆、第三十五章 算计

等周扬看清来人时,苏修尧正对着他­阴­测测的笑。

这厮太过于­阴­险。

周扬不动声­色­的抖了抖,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指,把自己的衣领解救出来,这才腆着脸笑道:“哥啊,你放心,医生说了,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感冒发烧,挂两天水一准儿活蹦乱跳的送到你面前。”

苏修尧点头,冲他摊摊手:“那边怎么样了?”

周扬这才一脸正经的站好,神­色­肃穆道:“秦家那个老头子正在积极运作,前些日子R市地震,他可是大手笔的捐了上亿的救灾物资,”他瞥了一眼苏修尧,这才小声接着说,“正得省厅里的那位的心意,估计这次上位有希望了。”

“一大年纪了还这么不安定。”苏修尧冷笑,“我家老头向来对这方面的事情不热衷,这次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也跟着运作起来了。”

周扬拧着眉,没出声,直到苏修尧盯着他看,这才吞吞吐吐的开口:“是不是……跟咱们正在查的那件事有关?”

他说完小心翼翼的抬眉观察苏修尧的神­色­,发现那人只是眸­色­暗了暗,凝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周扬不动声­色­的向后靠了靠,离这个“危险人物”远了一点,这才发现这人正一手反复的摩挲着……手臂上的新鲜的伤痕,他心下猛地一暗。

“又挨打了?”

苏修尧抬臂一看,面上一片哂然,嗤笑道:“哪能啊?我倒是想呢,起码能证实我的猜测。上次揍了我一顿,结果我爸被我妈念了半个月,不过,”他慢条斯理的放下挽起的衣袖,正­色­道,“老头子可是宝刀未老,估计是看出了端倪,正防着我呢。我爸在位上这么多年,不是白做的,我一时半会儿怎么可能从他那里探出什么?不过……”他低着头沉吟,眉头紧蹙,手里捏着烟正要点上,摩挲了两下还是放下。

病床上那位不喜欢抽烟的男人,这点怕是再没有人比眼前的男人记得更清楚了。

周扬看着他,心里汗津津。

这世上只怕在没有比苏修尧更心狠的男人了,连烟瘾都能生生压住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对别人狠那不算什么,一个人连对自己都能狠得下心来,这才是真的狠戾,这也就是周扬为什么一直跟着他的原因。

“你盯好你们陆总,G市估计这段时间也会有动作,我那个姑父……”苏修尧眸­色­一转,“可也不是小人物。”

周扬闻言点头,盯着他的背影良久,直到那人即将消失在拐角处才追问道:“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看看?”

苏修尧的身影顿了一下,这才说:“你好好照顾她就是了,估计……她现在并不是怎么想看到我。”

周扬叹了口气,上前走了几步,站在离那人不远的地方,沉声问道:“哥,我还真的不明白了,当初你费了那么大力气才回来,现在这事终于有点起­色­了,为什么还要把她推开?你让她以为是她算计了你,让她……”

“周扬!”苏修尧沉声喝住他,声调中带着鲜有的戾气,“这些事情不是你该管的。”

苏修尧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周扬盯着他的背影良久,终于还是摇摇头叹了口气,这才双手Сhā兜,又换上一副轻佻的模样转身回了病房。

有时候伪装也是一种习惯,其实每个人都带着N副面具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在熟人面前时一副,在陌生人面前又是一副;在父母面前时一副,在情人面前又是一副。当伪装成了习惯,人们会不由自主的把它代入生活,就像数学公式里的代入未知数一样,演变、转换,最终面目全非。

病房门大开着,一袭正装的黑衣男子正皱着眉头站在病房门内,周扬进门时,床上的病美人不知怎么犯了病,发起飙来,正把身边能抓到的东西全部扔着那人身上。她的脸上还挂着病态红晕,如若不是手上还打着点滴,周扬会觉得这是由于燥郁的兴奋引起的。周扬扶额,满脸黑线。

“老大,”他顺手捡起那人身上的一片花瓣,啧啧的笑道,“你也真是够暴敛天物的,多好的花啊,就活生生的被你这么给糟蹋了……”

“滚出去!”

萧可狠狠地瞪他一眼,眼里的冷箭却刷刷的­射­到身边,她打着点滴的那只手正被迟纬按住,还好针头扎的够结实,目前还没有跳针。

周扬一头撞到枪口上,这会儿摸摸鼻子,瞟了一眼身边的妖孽男子投过去一个“保重”的眼神,耸耸肩出了门。人果然不能太招人喜欢,不然被这个算计了,还得招那个的是非,什么叫祸国殃民?这不就是?

“迟纬,你这个婚要是敢离,”萧可冷哼一声,“咱俩就绝交!”

床边的男人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弯腰捡起地上残败的百合丢到垃圾桶里,随后又倒了一杯水递给她,这才在床边坐下,“可可,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萧可瞪他,推他一把恨恨的道:“一边去,别挨我这么近!”

迟纬这边瞟了一眼她的手,道:“那你别乱动,我就靠边坐。”

萧可冷哼一声算是回答,迟纬这才起身,搬了张椅子过来,“监狱里的犯人都没这么虐待的,你说你怎么就对我这么狠心呢?”

“犯人是人?你是么?”萧可眉眼不抬的,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

身边的男人却呵呵笑了,伸手上前想掐一把她的脸,终究还是忍住,半路改做调试点滴的速度。面上却却是嬉皮笑脸的,“本少爷就爱你这张伶牙俐齿的小嘴儿!”

“呸!”床上的女人登时反驳,“那是你有病!”

迟纬这回没有否认,他想,他确实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萧可见他不答,又开始了苦口婆心的劝解,颠过来倒过去的就一句话,那就是——别想离婚!

她鲜少有这么唠叨的时候,迟纬嘻嘻的笑,一手扯着床边的被单道:“萧可,你这劲儿都跟我妈有一拼了,当初大话西游的导演怎么没找你来演唐僧,一准儿红透大江南北,还得顺便杀进好莱坞。”

“滚你的!”萧可拧眉瞪他,“我说的你听没听见?”

“听见了,”迟纬这厮终于不再顾左右而言他,轻勾了细长的眉眼看她,笑道:“可是离婚这事不是我说了算的,如果可以,我倒也不愿意那么麻烦。”

“麻烦?”

萧可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胸口里像是堵着一堵墙,她磨了磨牙道:“纪闵晴掏心掏肺的跟了你两年,就换来一句麻烦?”她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满身戾气,一字一句的问:“迟纬,你到底有没有心?”

迟纬像是没听见一般,眼神清亮,眼角瞟过萧可涨红的脸,他轻轻的笑了。

“那我呢?我也是跟在你身后这么多年,你看不看得见?”

☆、第三十六章 香水有毒

正值傍晚时分,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光影迷离,铺天盖地的向着萧可压过来,眼前的男人低垂着眼眸看她的样子,看到萧可眼里却是一阵又一阵的心惊。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迟纬扔掉风流浪荡的面孔,专注而认真地问她:“那我呢?我也跟在你身后这么多年,你看不看得见?”

萧可应该怎么回答呢?看得见,还是看不见?

她默然以对。

或者说,这跟本就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可是大多数失意的、得不到的爱的人都喜欢追问——你爱不爱我?你为什么不爱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TA?其实有时候连他们自己都知道这问题太傻,可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要问。

为什么?

因为人心隔肚皮,因为他们太在乎,因为他们心里还存着一点点飘渺的希望。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人能够通透冷静到把自己心底的欲望生生扼杀在摇篮里,如果真是那样,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爱情了。爱情不是推理题,它的发展不受任何人的控制。

所以,迟纬在这一秒想,那就放纵一次好了,哪怕下一秒被打进地狱,那他也死的明白。

他抬头只是眼前的女人,眉目清秀漂亮,那张他看了二十多年,也爱了二十多年的脸上,有的只是迷茫和窘迫。迟纬明白,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纵使聪明如萧可也还是找不到一个万全的答案,哪怕是来敷衍他。

迟纬还是失望了,一颗本早已练就金钟罩铁布衫的心,在她的默然中渐渐冷却,然后慢慢冻成冰块,瞬间被敲得粉碎。这一刻,哪怕是他早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哪怕是他早已做好被决绝的准备,可是在失望真正来临的那一刻,却还是被伤的体无完肤。

墙上的挂钟滴答晃过,迟纬终究还是没有等到答案,于是他拿了外套起身,仔细扣好每一粒扣子,这才开口道:“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迟纬回头看她一眼,萧可愣在那里,没有说话,没有……留住他。

他暗自捏了捏手心,转身出门,右手推门的时候,萧可叫住他,迟纬没有再回头,等她说话。

萧可在床上愣了一会儿,这才缓缓的开口:“你……还会来吗?”

迟纬“嗯”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房门关上的时候,发出闷闷的一声响,然后一切归为沉静,萧可在这份沉静中,静静的看着墙上的时钟,一圈一圈的转过。

每个人心底都有自以为永不磨灭的执念,她又有什么错呢?不过是凡心作祟罢了。

****

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迟纬再没有联系过她,萧可整个人好像跟以前的生活割断了一般,而是滚到了一种再原始不过的状态,没又迟纬,没有纪闵晴,没有苏修尧……她每天上班工作,然后回家吃饭。方姨最近请假回老家探亲去了,萧可于是成了家里的主厨,她不再跟父亲拧着脾气,一家人和和气气,到了有了跟以前不一样的满足。

父亲年纪越来越大了,身体越发的不好,萧可上次带他去做检查,竟然查出了肾功能衰竭。父亲倒是不以为意,可是萧可却不能不当回事。联系医院、检查、透析……最后萧可终于还是找到了全省最权威的肾病专家——宋尚卿,也就是苏修尧的母亲。

那是自从苏修尧生日过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萧可直接到C大找他,办公室的同事说他在阶梯教室上课。那是一个长相很清纯的女孩子,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很深的酒窝,应该是刚刚来这里执教的,自我介绍姓顾,顾从南。

萧可是从C大毕业的,对这里相当熟悉,告别了顾老师之后熟练的穿过大半个教学区来到了阶梯教室。所谓阶梯教室,顾名思义,就是有台阶的教室,整个教室从后到前面是倾斜着的,这样也是为了方便后面的同学能看得到黑板。

还没到下课时间,整个教室乌压压的一片,坐满了学生,这是一节国防理论课,学生都是本校的国防生,每个人的脊背都是挺得笔直,身上的蓝绿­色­迷彩服明晃晃的照进萧可的眼睛里。萧可悄悄地从后门进去在最后一排找了个位子坐下,遥遥的看着讲台上的男人。

他今天依旧是一身制服套在身上,领口的衬衫扣子系的一丝不苟,她记得这个男人以前总喜欢解开两粒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和那若隐若现的胸肌。萧可那时候总是笑他­骚­包,如今看着这人一丝不苟的端正模样,萧可竟然鬼使神差的想到了“制服诱惑”这几个字,她陡然间便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伸手一摸,竟然滚烫一片。

萧可讪讪的收回手,在心底里把自己唾弃了一个遍。

“理论是行动的先导,只有让广大人民群众从理论上认清国防建设的必要­性­和国防斗争的规律­性­,才能引导他们树立……”

讲台上的男人一手捏着粉笔,声情并茂。教室里的扩音器质量不太好,使得苏修尧本就低沉的声音,此时听上去更加沙哑,这是一把并不温润的嗓音,可是此时缓缓传进萧可的耳朵,竟然像带着魔力一般,搔的她的心里痒痒的。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不管站在哪里,都能把那三寸之地变成他的舞台。萧可一直知道,苏修尧就是这样的人。

当年上学的时候,学生会换届竞选主席,一场演讲下来,苏修尧硬生生的以压倒­性­的优势把当时的副主席PK掉,成了C大历年来最年轻的学生会主席,而今也是如此,至少萧可没见过哪个教授的课的出勤率能有现在这么高。

人的心里一得到满足,就会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以往怎么熬都熬不完的一节课,此时看来,也不过就是这么短短几十分钟。等下课铃响,学生们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苏修尧这才踱步到后面来。

“你怎么来了?”他弹了弹身上的粉笔末,笑容温和,全无芥蒂,好像两个人并没有冷战一个月之久。

萧可依旧坐着没有动,只是身子不动声­色­的向后靠了靠,她闻到这人身上有一股香水味,却不是他经常用的那种古龙水的味道,那味道很熟悉,只是萧可一时间脑子短路想不起来。不过没关系,这并不影响她的判断,可是刚才那一股满足而欣慰的心绪却大打了折扣。

“我找你有点事,不过你的电话貌似打不通,我就过来碰碰运气。”萧可慢慢起身,笑容无懈可击。

“哦,昨天晚上手机摔坏了。”

萧可点头表示知道了,心下却是一片黯然,她没有告诉苏修尧她是从两天前就打不通他的手机的。

“有时间么?去喝杯咖啡怎么样?”

苏修尧低头翻了一下课程表,说:“我只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喏,你也看到了,全天都是课。”

萧可心下暗了暗,再抬头又是一脸的云淡风轻,“没关系,我只要十分钟就够了。”

现在是三点十五分,她为了这十分钟,等了他将近四十分钟。萧可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了。

两个人一路出了门,在学校周边找了一个冷饮店坐下,这个时间段学生们都在上课,店里没什么客人。苏修尧点了一杯咖啡,萧可却要了一杯冰柠檬汁。以前苏修尧是不会让她喝这种凉凉的东西,他总是说女孩子应该喝一些暖暖的对身体才好,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拦住她。

萧可一手搅着杯子里的冰块,一面把事情简单的说了,其实被就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无非就是请他妈妈帮忙,毕竟是关乎父亲身体的大事,在医院里有熟人才能更保险一些。

苏修尧点头应允,两个人再无他话,时间把握的刚刚好,十分钟,真的只有十分钟,萧可正要起身离开,店里便怡怡然又进来一个人。那人一袭深紫­色­的纯­色­雪纺长裙,上身是一件简单的无袖白­色­T恤,两条肩带很细,勾勒出她完美的身形,微卷的长发松松的编成蝎子辫梳在脑后,萧可摸着自己披在肩上的长发,顿时觉得心里苍老了几分。

“苏老师,萧小姐你们在这呀。”来人正是顾从南,跟苏修尧一个办公室的同事。

萧可僵在脸上的笑容慢慢融化,随后变得自然而然,她对顾从南点头,回头又对苏修尧说:“我先走了,下午还要开会,你也回去上课吧。”

苏修尧轻“嗯”了一声,没有提出要送她回去。萧可径自在心里苦笑了一下,轻轻从那位顾小姐身边经过,随后便恍然大悟。

那香水味,跟苏修尧身上的一模一样。

☆、第三十七章 鸦片

“顾小姐,”萧可顿住,回头灿然一笑,“您的香水味道很特别。”

顾从南闻言莞尔一笑,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惊讶,这会儿更是优雅从容的开口:“前些日子朋友从法国带回来的,我个人也很喜欢。”

“唔,”萧可心下一沉,如水的眸子闪过一丝破碎的光线,但也只是一瞬,随即便又是一副巧笑嫣然的模样,“能告诉我是什么名字么?”

顾从南不动声­色­的瞟了一旁的苏修尧一眼,这才捋了捋裙摆,吐出一句法文:“Opium。”

Opium,鸦片。

舌尖微抵下齿,发音婉转,勾人魂魄。香味馥郁神秘,而又华丽的东方辛香调香味,最是能传递诱惑而引人沉沦的讯息。

据说当时昆士兰的一个部落是禁用这种香水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是一种像它的名字一样,能让人上瘾的香水。以前苏修尧发酸的时候,总是说她是那种像罂粟一样的女人,是能入骨的毒。其实不然,他才是那种鸦片一样的男人,是那种能让人上瘾的男人。

瘾,不是毒。毒可解,瘾却不能。

萧可不动声­色­的瞥了苏修尧一眼,那人正一脸莞尔温和沉静,事不关己的样子。她旋即笑道:“原来您这么明媚的女子,竟然喜欢这样冷冽妖娆的香味,我还真是惊讶。”

“是么?”顾从南笑的温和,沉静淡然,“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喜好,这没什么。”

萧可心下一惊,挑眉看她,眼前的明烈女子依旧是梨涡浅笑,楚楚动人的像四月的桃花,那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从容笃定,任是萧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求不来那种气质。

那一天,萧可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了冷饮店。

直到她坐进车里,这才长长的出了两口气,恍惚间,视线恰巧瞟到刚才的冷饮店,然后便死死地定住,再也挪不开。冷饮店的大门大开着,苏修尧的神­色­一点一点明媚起来,先是勾着嘴角,然后是提步上前,到柜台买了冰激凌递给身边的女人,然后两个人相视而笑,并肩出了冷饮店……

那一切发生的太过出其不意,萧可全无防备,就这么□­祼­的、清清楚楚的全部看在眼里。

就像黑白默剧的慢镜头一般,眼前的画面一点一点滑过萧可的心头。她不记得她有多久没看过这人如此温柔的神情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还是更久?萧可慢慢的捏住方向盘,骨节发白,直到身边的手机铃声响起,萧可这才回神,再凝神搜寻两人的身影,却是早已消失不见。

然而C大的甬路上,一男一女正随意的散着步。男人身材挺拔,一袭制服加身更显的英气逼人,女人身着飘逸长裙,甚有一份飘飘若仙的感觉,那时阳光明媚,这样俏生生的一对璧人,自是引得旁人频频侧目,可是这两人却毫不自知。

“啧啧,苏修尧,看不出来你还真是残忍呐。”女孩子轻笑,轻勾起的眼角极为温婉动人。

苏修尧也笑,俊朗的嘴角轻扯着,弧度相当完美。只是,如果你认真看就会发现,那笑容根本没达到眼底。

“她看上去­干­练果断,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女人,有些时候就得有人从后面推她一把。”

“所以,就连叫她忘了心里的人这种事也得别人代劳?”顾从南反问,满脸不解。

苏修尧神­色­陡然暗了下去,不承认,也不反驳。

顾从南看了他良久,终于还是撇嘴道:“真搞不懂你,那么有味道的女人,连我看了都心动,怎么你就死活非得往外推呢?”

她说着侧眼看他,那人正一脸沉思的模样不知在想什么,顾从南叹了口气,伸手拍他的胳膊娇笑道:“喂,快把我的香水还给我,那可是我男朋友送我的!”

****

电话是陆楷辰打来的,嘱咐萧可晚上的商业酒会的事情,萧可敛了神­色­,一一应了,这才发动车子回了公司。

上次南边的案子已经搞定,地皮成功的标下来了,这是C市的一个大案子,即将在南区建一座大的商业城,今晚的酒会算是启动仪式,有不少政府要员都会参加,自然少不了陆楷辰和萧可这两个主要的开发商。

酒会地点定点古朝,也就是C市最大的商业会所,会场在八楼,萧可到得时候陆楷辰已经在楼下等她一段时间了。今天是一个相当正是的场合,陆楷辰穿了最正统的黑­色­燕尾服,内搭着白­色­衬衫,还记着深酒红­色­的领结,此时正挺着笔直的脊背站在古朝的门口,那样子像极了欧洲普中世纪的贵族绅士。

“怎么这么晚?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吓死我了。”

陆楷辰迎上来,上下打量她,直到确定没什么异样,才一手整理了萧可额间凌乱的发丝,顺便掏出手绢轻轻为她拭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这才携了她的手上楼。

“我手机落在家里了,刚刚把我爸爸安排进了医院,又赶上堵车,这才误了时间。”

萧可说话的声音有些喘,她已经尽量飙车过来了,可是今天出门不利,一路红灯外加堵车,简直都急死了。

陆楷辰闻言顿时满脸关切的问:“医院那边怎么说?问题大不大?要不还是出国吧,国外的医疗条件怎么也比国内强点。”

萧可耸耸肩,脸­色­有些苍白,“已经找了省里最权威的肾病专家,先住一段时间吧,我正在联系美国方面的医院。”

本是六月的天气,萧可的手心却是一片冰凉。陆楷辰把她的小手包裹进自己的手心,宽慰道:“别急,还有我呢。”

本是一句极普通的话,听到萧可的耳朵里,却是心下一暖,她抬眸回应给他一个微笑。

陆楷辰顿了身子,轻轻的拥抱身前的女人。他的胸膛很宽阔,也很暖,在经历了一天的伤心雨奔波之后,萧可不得不承认她很需要一个胸膛来依靠。

这个男人身上有一股与生俱来的笃定气质,在这样一个切合的时机,给了萧可一份足以让她贪恋的温柔安定。

抛开所有爱恨纠葛不谈,这两个人到底还是在一起工作了这么多年,抬头不见低头见,所培养出来的那种默契是谁也不能取代的。就算是上一秒两个人还是意见相左,这一秒他给萧可带来的慰藉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早有眼尖的记者发现了这温情的一幕,瞬间便围上来一大群记者。

“请问两位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呢?”

“有人说你们准备把这次南区的工程作为结婚礼物送给自己,请问这是真的吗?”

“上次爆出萧总和一个神秘男人清晨一起出现在小区里,请问那个人是谁?你们的婚期迟迟不定就是因为这个人么?”

“这次的工程相当浩大,请问陆萧是怎么成功标下来的?两位有什么秘诀吗?”

……

一时间,快门声和闪光灯都雀跃起来,萧可和陆楷辰被围在中间,只能听见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

陆楷辰长袖善舞,每一个问题都回答的漂漂亮亮,一丝漏洞也无,萧可则只是微笑着站在他的身后,扮演温柔的贤内助角­色­,直到大厅的保安过来把记者们都散开,两人才得以解脱,正欲起身去正厅,耳边却又响起了一声爽朗的笑声。

“本来还是满腔的愤愤不平,刚才得见陆总风采,秦某这次真是输的心服口服啊。”

萧可和陆楷辰同时回头,只见来人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身形俊朗,甚是高大。一袭深灰­色­正装一丝不苟的套在身上,里面配了同款的深灰­色­马甲和白­色­衬衫,此时说话的时候嘴角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笑起来格外阳光好看,再配上他自身的沉静稳重的气质,很容易让人记住。

“呵,原来是秦总,幸会幸会。”陆楷辰愣了一秒,随即笑着伸出右手。

来人正是城西秦家的当家掌门秦伯琛,也就是箫安那个小男友秦仲澜的亲大哥。秦伯琛也伸出右手,两个人轻轻一握,眼神电光火石间便交换了信息。

“早就听闻萧总是个不可多得大美女,今儿可算见着庐山真面目了,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陆总好福气。”

“秦总过奖了。”

萧可点头致谢,不推脱也不接受,态度不卑不亢。心里却是暗暗咂舌,这人瞳孔墨黑,夸起人来的时候竟然闪着光,明明是那么明显的恭维之话,被他说出来,竟带着满满的真切,很容易让人信服。

三个人站在这边寒暄了一会儿,秦伯琛可谓是把他们两个敷衍的滴水不漏,萧可虽然也是在商场上混了这么久的人了,可是见到这么成了­精­的老狐狸难免还是招架不住。还好身边有陆楷辰顶着,她才得以忙里偷闲,提溜着眼神四处闲晃,却恰恰看到了大厅一角那抹白­色­的身影。

身影的主人身材高挑修长,曲线玲珑有致,白­色­晚礼服的裙摆层层叠叠,开口却是开到了大腿根处,只要一迈步,就能露出两条修长的美腿。萧可顺着礼服网上看,那人剪着利索的短发,下巴尖尖、鼻若悬胆,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明亮中带着妩媚,此时在大厅华美的灯光下,猫儿一样高贵。

萧可这会儿正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开口打招呼呢,身边的秦伯琛却向着那边招手扬声道:“闵晴,这边。”

☆、第三十八章 移民

萧可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纪闵晴已经明晃晃的站到了跟前,一手挽着秦伯琛的胳膊,正冲她笑的灿烂,两眼弯成月牙状,风情乍起。萧可暗暗咂舌,她从来不知道纪闵晴竟然跟秦家大少爷熟稔到这个地步。

“怎么?这么吃惊么?”纪闵晴拧着眉看萧可,做出一脸的伤心状,“还是这么不愿意看见我?”

萧可的表情僵在脸上,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呵,我说呢,”秦伯琛适时地开口,一脸宠溺的望着纪闵晴,“我说你怎么非得缠着我要过来,敢情是来找人的。”说着又看了陆楷辰一眼,“我倒是有些个公司里的事情想请教陆总,不如我们单独聊聊?”

陆楷辰会意,附在萧可耳边嘱咐了两句,便跟秦伯琛一起离开。两个碍眼的男人离开,这偏厅的角落里就只剩下了萧可和纪闵晴两个人了。萧可愣了一会儿,嘟着嘴闷声道:“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想理我了呢。”

“切——”纪闵晴瞪她一眼,拖长了声音鄙视眼前的死女人,“我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么?你一直就是这么看我的?”

“……不是。”

萧可确实不是这么想的,可是她硬生生的在眼前的人心上砍出那么大一道疤,怎么还敢奢望这人还像以前一样做她的闺蜜?爱情向来都是自私的,而眼前的女人对迟纬用情有多深,萧可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可也恰恰就是因为清楚,才对这人的原谅不抱希望,哪怕这人恨她一辈子,萧可也不会怪她凉薄。

纪闵晴很无语的瞪她一眼,“我怎么认得你这么笨蛋?蠢死算了!”

她声音不大,可是身边的人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这会儿皆是频频侧目,期间有认得萧可的人还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想来也是,谁知道陆萧的萧副总­精­明能­干­,年纪轻轻就独当一面,可是此时此刻被人当面骂着“笨蛋”还一脸颇为受用的小媳­妇­模样,怎么叫人不讶异?

萧可还是皱着眉,心里却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你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联系我?”

纪闵晴又是挑着眉瞪了她良久,这才叹了口气,一手戳着她的脑门道:“我是说不计较了,可是,你也得给我留点时间让我悲伤会儿吧?凭什么姐姐被你跟迟纬那个死东西里里外外伤了个遍,就不能找个机会闹闹情绪?”她说到气氛处,简直声情并茂的开骂,“你这个死女人!还真是没心没肺!”

有一段时间网上曾经流行过这样一个段子——都说爱人如手足,朋友如衣服,我确实不能断手断脚,可是你也不能让我­祼­/奔啊?

网上还说——天秤座的女生会把友情与爱情等同。

纪闵晴生在十月,赶上了天秤座的末班车,可是她向来不相信这些星座学。确实,没有人会把友情与爱情等同,不是朋友不重要,也不是重­色­轻友乃人间常态,只是这根本就是两类不同的感情,当事物之间没有类比的必要的时候,把它们放在一起比较就成了笑话。

人都是贪心的,纪闵晴很清楚,她爱迟纬,可是她还不想因为一个男人失去一个好姐妹。手脚已断,如果还要­祼­/奔岂不是太惨了一些?

萧可这边被骂着,心里却还是甜的,面­色­缓和不少,“纪闵晴,你就酸吧!还‘留点时间悲伤',我都要吐死了。”

萧可学着她的腔调,忍着笑,被那人恶狠狠的一瞪,随即一巴掌招呼过来拍在萧可的肩上,这力道,简直真自由搏击运动员有的一拼,萧可顿时疼的呲牙咧嘴,眼角都冒了泪光。

或许是大厅的灯光太过于温柔的缘故,她透过眼角的水光望过去,只觉得身边的女人的身影被无限放大了许多,一袭白裙明晃晃的站在那里,清淡如莲,却又绚丽的让人躲不开眼睛,那脸上娇俏的笑容,竟然全无芥蒂。

或许是真的放开了,或许是真的释然了,或许是真的像网上说的那样——不能­祼­奔。

****

那天晚上酒会结束后,两个女人相携一起回了萧可的公寓,卧室不大,橘­色­的壁灯甚是柔和,两个女孩子挤在一张床上显得格外温馨。

这是她们自大学毕业以后鲜有的几次同床而眠,出了校门进了社会,也就把人生中的最后一点纯真的时光耗尽了,她们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与事业,再像这样单纯的窝在一起说悄悄话,却发现居然是这么难得的事情。

六月的夜晚星子很亮,卧室的窗帘半拉着,窗外的清辉就这么一点一点的照进来,撒了一地的清辉。萧可和纪闵晴一人一边躺在床上,一个大喇喇的大张着四肢摆成“大”字的形状,一个蜷成虾米的形状死死地蹂躏怀里的抱枕,皆是呼吸清浅。

“喂,你睡了?”萧可扭着怀里的抱抱熊的耳朵,闷声闷气的问了一句。

纪闵晴“嗯”了一声,口齿异常清晰的回答说:“我睡了。”

萧可翻身,一只手臂横过来压倒纪闵晴的胸前,大声的咂舌道:“纪闵晴!你真是越来越能睁着眼说瞎话了。”

“可可啊……”

纪大小姐温柔的叫她一声,萧可闻言浑身一抖,还未来得及抽回手臂就已经被纪闵晴钳在手里,随即便被那个暴力狂人拧住手臂内侧的­嫩­­肉­,旋了一个钝角。

“啊啊啊——”

萧可格外夸张的大叫,纪闵晴皱眉,丢了她的胳膊骂道:“我靠!你TM叫的跟谁要强/­奸­了你似的。”

萧可捧着受伤的胳膊抽泣,两眼冒着泪花撇嘴,“伺机报复,你这绝对是伺机报复!”

纪闵晴闻言嗤笑,撑起身子看她,脸上挂着明晃晃的鄙视:“我要是伺机报复,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在这里撒娇?”

她说着就开始摩拳擦掌,一副要把萧可丢要海里喂鱼的架势,脸上挂着邪恶的笑容。萧可一时恍惚,竟然愣愣的躺在原地没有反抗。她不记得有多长时间没看过这个女人这样的笑容了,一年?还是两年?

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就连暗夜里的空气似乎都在噼里啪啦的作响,纪闵晴脸上的表情也慢慢僵住,她迟疑的开口,“……喂,你……­干­吗?”

“对不起,”萧可缓慢而认真地开口,一字一句的道,“对、不、起。”

纪闵晴愣在原地两秒钟,然后迅速起身唾弃道:“你有病!”

“我知道这样说很没意思,我也知道让你伤的心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杀掉的,可是……”萧可也起身,两个人并排坐着,“我一天不说就一天不得安宁。”

纪闵晴敛眸,慢悠悠的躺下,“好啦,我知道了,我接受你的道歉不久得了?”

萧可不语,良久才道:“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会把萧可这个祸害搞到万人唾弃,然后再每天问候她的祖宗十八代……”

她滔滔不绝的说,纪闵晴却默默叹了口气,道:“你果然还是不相信我。”

萧可猛地顿住,夜­色­掩住了她眼中的情绪,“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可是却也都没了睡意,就算纪闵晴心­性­再豁达,伤害了就是伤害了,哪怕是愈合的再好,伤疤也消不掉。萧可不是执着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只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良久良久,久到萧可以为身边的女人早已睡去,才听到那人缓缓开口:“可可,其实……我今天是来跟你告别的。”

萧可霍的一下子坐起来,拧着眉看她,清朗的星辉洒在她的身上,悠悠的泛着光芒。明明是夏夜,萧可却感到一股沁近骨子里的寒凉,她愣愣的不说话,执拗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纪闵晴轻笑了一声,这才开口:“我已经办好移民手续了,去丹麦,下个星期就走。”她顿了一下,拉了萧可的手轻轻的握着,“唔……对了,跟秦伯琛一起。”

☆、第三十九章 愿赌服输

“你说什么?”

萧可压低了声音,语调里的压迫感却是显而易见的,此时借着深蓝的夜­色­,竟然泛着丝丝的寒意。

纪闵晴起身拧开了壁灯,准确的找到酒柜倒了两杯红酒,递给萧可一杯,这才轻轻地笑。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别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不好?搞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萧可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一丝缓和,捏着高脚杯的手因为用力,骨节都泛着灰白的青­色­。

“你说……你跟谁一起去?”萧可迟疑的开口,声调扭了八道湾。

纪闵晴旋即笑道:“秦伯琛啊,就是晚上你见着的那个男人。”

“废话!”萧可终于怒了,“我当然知道是他,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跟他一起移民?迟纬呢?迟纬怎么办?”

纪闵晴耸耸肩,嗤笑道:“你现在问我,我移民了,我的前夫怎么办?我没听错吧?”

她把“前夫”两个字咬得很重,重到萧可几乎以为她眼里破碎的神情是生生被她咬碎的。

“可是那个秦……”萧可迟疑了一下抿了一口红酒,“你明明不喜欢他的!”

“不喜欢就不能在一起么?迟纬当初也是不喜欢我的,还不是连婚都结了?”纪闵晴声线飘渺,眼神模糊的看不出情绪,“再说了,我又不是跟他结婚,不过就是搭个伴,不至于在寂寞的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一个人这一生,怕是只会全心全意的爱一次,等她被彻彻底底的伤过之后,便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毫不设防的去爱了。人都是自私的动物,通过之后就会记住,哪怕是对这最亲近的人,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付出。那样的伤害承受一次就够了,没有多少人能坚强到再承受一次刻骨钻心之痛。

萧可了然,却不能释怀,她到底还是比纪闵晴更执拗一些,所以才会问出那样幼稚的问题。纪闵晴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眸­色­如水。

“可可啊,其实没什么的,有谁规定共度一生的那个人一定是你心里最爱的那个呢?你不也是跟陆楷辰订婚了么?不要跟我说你喜欢他什么的,你骗得了你自己,骗不了我。”

萧可僵在那里不说话,纪闵晴拉着她的手,一点一点细细的摩挲,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你说你,平日里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一到了这个时候就犯傻呢?”她说着,竟然径自呵呵的笑了起来,“其实也不是,我不是比你还傻么?当初死皮赖脸的非得嫁了,到头来还不是落得这么个下场?你也别说我酸啊,有时候还真是觉得这生活真TM有意思,我喜欢他,他喜欢你,你又死活追在苏修尧ρi股后边,可是,苏修尧呢?那根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纪闵晴捏了捏萧可的手心,有濡湿的汗意,指腹触到之处,皆是一片冰凉。

“还记得大二那年暑假么?你生日,在家里办Party,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迟纬,他倚在餐桌的一边,手里捏着一个高脚杯,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的方向,我有一瞬间自以为是的以为他在向我眉目传情,可是没有两秒钟,我身后就有一个女孩子笑着迎了过去,然后……”

“然后你就不小心打破了手里的杯子,泼了自己一身的红酒。”萧可接着她的话道。

“是啊,”纪闵晴苦笑,晃着手里的杯子,神情专注却也迷茫,好像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可就是我这边动静再大,他也没有回头看我一眼,可可你知道吗?原来心碎也是有声音的,只不过那声音远不如杯子碎掉好听……呵呵,真的,很难听很难听……”

萧可一度以为她哭了,可是借着光线看过去,这人却没有哭,一双眼睛­干­涩的紧。

纪闵晴恍若未觉,脸上依旧挂着轻笑,眼神柔和而坚定,就像是初浴爱河的小女人,“从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完了,彻底完了,我爱上他了,那个向来高傲的像只天鹅的纪闵晴爱上了一个男人。”她陷入回忆中,丝毫不理会萧可的心理变化,“后来的后来,我终于如愿以偿嫁了他,那个时候我想,留不住他的心留住他的人也好,一辈子那么长,我还有的是时间把输掉的扳回来的,就算……就算是真的输了,那也无所谓,他永远都是纪闵晴的丈夫,能陪他直到老到动不了的人永远都只能是我。

“可是啊,我还是太高估我自己的承受力了,一个人太自以为是了会遭报应的,我只是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早,早到连我自己都措手也不急,早到连我的青春都没有过完就匆匆画上了句号,又何谈白发苍苍呢?我真是可笑。你知道么,可可,”她转过脸看她,嘴角噙着冷冷的笑意,“你车祸那天晚上,他本来是在家的,我们……我们正在……”

纪闵晴终于还是动容,狠狠咬了咬牙才道:“那天我跟他说,给我个孩子吧,得不到他的心给我个孩子也好,他本来答应了的,可是你一个电话就把我的梦打碎了……可可你知道么?其实我不是没有恨过你的。”

萧可脸­色­刷白,她想起那晚迟纬凌乱了的衣衫,还有脖颈间暧昧的红痕,她一度以为他不过是在哪个不相­干­的女人床上的,她一度以为她做了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她怎么就没想起来那天打的是闵晴的手机呢?

萧可,你真是蠢死了!

“可是你到底是不知情的,你到底还是我的朋友,我恨你有什么用?我不过是恨我自己不争气罢了,”纪闵晴慢慢起身踱到窗边,掩住满脸破碎的神情,她开了窗,有风吹进来,凉凉的打在脸上,“可可,你不要不相信我原谅你了,其实我根本不怨恨你,我谁也不怨,又没有人拿鞭子抽着我叫我去爱上那个人,说到底一切都不过是我自己自愿的罢了。”

六月的夜里,天­色­变得很快,可是夜太黑,谁也看不到天上是不是有乌云。这样­阴­冷暗黑的夜,正适合给丢了心的人独处。

直到夜风呼呼地灌进窗子,吹得白­色­窗帘诡异的飘,萧可才走过来拉着她的手,“我知道这会儿由我来劝你太过虚伪,可是我还是想说,都过去了,真的,都过去了。”

萧可说的肯定,纪闵晴背对着她似乎都能看到这人在恳切的点头,她忽然笑了,眼神清明,没有泪。她慢慢挣开萧可的手,轻声问她:“可可啊,冷么?”

萧可“嗯”了一声。她冷,真的冷,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里,简直都呼呼地刮着凄厉的北风。可是那人还在笑,恍若未觉。良久才携起她的手,“你看你,还是这么没用,我就不冷,一点都不冷。”

萧可心里抽痛,反握回去摩挲她的手指,只觉得她的手指更凉,根根冰柱一般。她多想告诉她——冷也没关系的,你还有我。可是萧可开不了口,也没资格开口。

可是这一切纪闵晴全然不在意,这是她选择的男人,她选择的生活方式,再冷,也不能吭声。

她在这清冷的夜­色­里轻声笑,“可可,我不冷,真的。就是冻死,也不过是我自作自受,我谁也不怨,我愿赌服输。”

☆、第四十章 看得见的伤口

纪闵晴走的那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天空蓝的不真实,以至于萧可一直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她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又抬腕看表。下午两点二十八分,正是日光最毒的时候,她凝眸向着门外望去,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不到迟纬的身影。她明明打电话给他的,他也明明答应要来的,可是人呢?

“可可?”

纪闵晴在身后叫她,萧可回头,那人手里拿着机票护照之类的东西,萧可心下又沉了沉,这才上前挽了她的胳膊,细细的嘱咐她:“到了那边马上买电话卡给我电话知道么?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也告诉我,我给你快递过去。北欧天气冷,你记得多穿点衣服,别成天为了好看冻着自己知不知道?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生了病可没人管你,对了,”

她说着突然一拍脑门,揪了纪闵晴的包就开始翻找,“我给你的药都带着呢么?在北欧可是买不到这些药的,你吃完记得给我电话。”

纪闵晴嗤笑,连忙把自己的包包从她的手下解救出来,“都带着呢,都带着呢,这些东西你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一遍一遍的检查,我哪能忘了呢?”

“那可没准,你这人这么神经大条,有什么忘不了的?当年上学的时候上课不带书不带笔的难道是我?”萧可拧着眉瞪她。

纪闵晴摸摸鼻子讪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难不成是更年期提前了?我也服了你了,我妈都没你这个劲头。”

萧可瞪她一眼,顺手为她整理了整理衣领,细细的抚平每一个褶皱,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你嫌烦也没用,该说的我还是要说。等到了那边,脾气不要那么倔,对谁都客气着点,别见着个人就当成我似的张嘴就骂。”

纪闵晴忍着笑,把头偏到一边,萧可憋着气,一把扳过她的脸怒道:“你听到没有?!”

纪闵晴翻个白眼,“你这么多大声,我要是听不到一准儿就是被你给震聋了。”

萧可被她揶揄也不理,正­色­道:“那边没有熟人,碰到坏蛋可没人替你揍他,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了么?”

萧可这边长篇大论的嘱咐着,本来在一旁听得认真地男人却开口了,“萧小姐这话可把我置于何地呀?有秦某在,哪里会有人欺负她呢?”

萧可瞥他一眼,心想——要防的就是你,面上却还是客客气气的,这会儿敛了神­色­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忘了闵晴身边还有护花使者呢,秦先生就权当我没说。”

秦伯琛一手摸着下巴,略有所思的样子,“只怕萧小姐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吧?我怎么觉得我就是您口中的‘坏蛋’呢?”

他的声音不大,清清朗朗的音­色­完美好听,脸上亦是挂着笑容的。明明就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可是说出的话怎么就这么不知道拐弯抹角呢?

萧可皱眉,这人是属妖怪的!绝对!

心里把秦家祖上一十八代全部问候了一个遍之后,萧可抬起漂亮的眉眼迎上秦伯琛,却只是淡淡的瞟了他一眼,便回头拉着纪闵晴的手,笑的娇俏动人:“哎?被秦大少猜中了,这可怎么办呢?”

这话明明是对这纪闵晴说的,可是句句却都带着小毒刀子­射­向秦伯琛。被中伤的男人不但没有露出一点生气的迹象,反而勾着嘴角笑的益发妖孽。

这个女人还真是有意思,难怪连苏修尧那么变态的人都对她念念不忘。

秦伯琛这会儿敛了眉眼挺直脊背,盯着萧可道:“萧小姐大可放心,敝人虽姓秦,但绝对不是禽兽的禽。”

萧可私底下磨了磨牙,旋即却又满脸惊讶的笑道:“那难道是衣冠禽兽的禽?”她的表情够夸张,一双凤眼瞪得大大的,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闪着澄澈的光,格外灵动美丽,“我说秦大少今天这衣服怎么这么有品位?”

噗——

本来准备冷眼旁观的纪闵晴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一手捂着胸口直摇头,“你们两个……真是绝了!”

秦伯琛被萧可揶揄倒也丝毫不生气,朗声笑道:“早就听闻陆萧的副总伶牙俐齿,今儿个可叫我领略了一番美女的铁齿钢牙,秦某可真是赚了。”

这个人绝对是故意的!

萧可恨恨的想,索­性­不再理他,又附到纪闵晴耳边小声嘱咐,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叫她防着身边的男人点,纪闵晴连连点头嘴角噙着笑意,眼睛却不动声­色­四处瞟。

机场大厅人头攒动,来来往往的人们行­色­匆匆,纪闵晴的眼神扫过每一个角落,可终究还是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身影。

到底该有多不待见?就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我么?

她到底还是失望了,人前装的再坚强、话说的再漂亮,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得不到爱的可怜孩子。她心­性­再豁达,笑容再灿烂,也终究还是掩盖不住此时心底那肆意泛滥的悲伤。

她的眼神旋即便暗淡了下来,一直站在身后的秦伯琛,这会儿更是眸­色­深深。这一切发生的那么的不动声­色­,他不该看的太清楚。

机场的广播适时地响起,秦伯琛一手揽了她的肩膀,神­色­温柔,轻声道:“好了,我们该走了。”

纪闵晴回头冲他笑了一下,又伸手给了萧可一个拥抱,轻声道:“我该走了,你多保重。”

萧可瞬间便红了眼眶,喉头像是梗了一块鱼骨似的,上不去下不来。她多想多留她一会儿啊,她多想告诉她再等一会儿,只要再等一会儿迟纬就会来了,可终究还是开不了口。

二十岁那年,纪闵晴盯着迟纬的背影咬牙切齿的说:“我一定会嫁给这个男人。”那时候的她,眼神坚定,斗志昂扬。

二十四岁那年,纪闵晴在她的订婚典礼上恨恨的说:“老娘要切了迟纬的命根子!”那时候的她,目光森然,女魔头一只。

可是一个星期前,这个女人却独自一个人站在清冷的夜风里,她说:“可可,我谁也不怨,我愿赌服输。”

我记得毕夏普曾经这样说过:“掌握失去这门艺术并不难,很多东西似乎本来就是会失去的,失去了便不是灾难。”所以这一刻,纪闵晴轻轻放开萧可,压下眼眶中的泪意,笑着挽起秦伯琛的手臂跟萧可告别,她说“我走了。”便再没了下文。有那么一瞬间,萧可一度以为她并不是在跟自己告别,而是在跟这座城市告别,告别年少轻狂的纪闵晴,告别那段晦涩疼痛的时光。

我走了,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纪闵晴冷硬的转身,提步进了安检,黑­色­的细高跟鞋“当当”的敲在大理石地板上,一声一声将这炙热的暑气都消散了下去。她没有回头,脊背挺得笔直,身后跟着另一个同样高大的男人。

六月的午后,酷热的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蒸发掉,萧可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笑了,或许丹麦那个北欧国家真得适合纪闵晴,起码够冷,冷到足以把心里的悲伤冻碎。

可是闵晴你知不知道,丹麦,也是一个盛产童话的国度。那些王子与公主的美丽童话全部来自于那个美丽的北欧国家,可是童话再美,也终究还是有剧终的一天。到时候除了散场时观众们的唏嘘声,便再也留不下什么了。

飞机的轰鸣声打破了萧可的思绪,她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液体,冰凉一片,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她默然的转身,然后便看见,机场大厅里那个踉踉跄跄奔来的男人。

迟纬此时形容狼狈,领带翩飞,衬衫的扣子不知是解开了还是掉了,半敞着胸膛,惨白的脸上泛着一层细密的冷汗,嘴角还挂着新鲜的伤口。

“人呢?”他停在萧可身前,言语间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

萧可神­色­未变,淡淡的开口:“走了。”

她在迟纬眼中看到一丝类似于遗憾的情绪一闪而过,但,也只是一瞬。

“可可,我……”

“好了,”萧可打断他的话,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迟纬,“擦擦脸上的汗吧,然后去医院把伤口处理一下,天热,发炎了就不好了。”

她眉目温和,言语客气,不嚣张不跋扈,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可是看到迟纬眼中,这温柔中竟是带着疏离的,疏离的像是对待一个不相­干­的人。迟纬的心一下子荒芜的不成样子,脸­色­刷白,他伸手捏住萧可的手腕,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放开。”

萧可声音不大,但是颤动迟纬的心却是够了。男人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松手。萧可叹了口气,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指,头也不回的离开。

“你难道就一点不关心我为什么迟到么?”

迟纬的声音在身后传来,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载传进萧可的耳膜,显得无力而飘渺,萧可身形轻轻一顿,眼前浮现出他嘴角的伤口,她眸­色­沉了沉,却没有回头。

很多年之前,萧可读过这样一句话——看得见的伤口,终究会愈合。她望着这杂乱机场,听着身后的男人的质问,在这个冗长的午后里径自无奈的微笑起来。

迟纬,你好自为之。

☆、第十一章 我的小笨蛋

萧可今天没有开车来,这会儿便沿着机场的安全通道一个人慢慢的走,有出租车司机上来询问是否需要服务,萧可苦笑了一下,跟着他上了车。

这是一个中年大叔,平头、皮肤略黑,­操­着一口浓重的本地口音。C市靠近东北,所以大多数人的口音中便带着那么一丝丝东北人的调子,听上去显得格外粗犷。而C市的司机师傅又大多数开朗健谈,却也成了C市一道独特风景。

“去哪呀,姑娘?”司机师傅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看萧可一脸苦相,难免开导两句,“刚送男朋友么?”

还未等萧可开口,大叔又开口道:“你们这样的小姑娘我一天得见上好几十个,听大叔一句话,这不叫什么事,又不是一辈子见不着了,年轻人嘛,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

萧可莞尔,也不解释,只说去C大,慢点开不急。

其实机场这种地方,每天都上演着各种各样的分别,司机师傅早已见怪不怪,这会儿知道了目的地,一踩油门便飞冲了出去。C大在东区的近郊,而机场却正好是相反的方向,车子穿过大半个城区终于到了目的地,却已经是下午的时候。明明是周末,校门外却没有多少人,街上更是连小商贩都没有。

萧可迟疑,她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还不是这般情景。

这里是C市的大学城,大家都知道,有学生出没的地方必有商品街。C大也不例外,出了校门经过一条地下通道,便是学生们最爱的商品街。以前萧可还没毕业的时候,这里向来是她的最爱。偶尔拉着纪闵晴,偶尔拉着苏修尧挤在各种卖小商品的摊前,买上一份小零食,然后跟摊主闲话两句,也不管街上是不是脏乱。

萧可陷在回忆里,嘴角挂着浅淡的笑,那个时候还真是无忧无虑呢。可是,也只有那时候快乐过罢了。再回来的后来,家变、抛弃、离别,她经历了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有时候甚至连萧可自己都觉得像是梦一场,她甚至会在某个温暖的午后想,会不会下一秒醒过来,发现一切都没有变,苏修尧依旧刮着她的鼻子宠溺的笑,纪闵晴还是两手叉腰对她破口大骂呢?

萧可掐了一把自己大腿上的­肉­,是疼的,不是梦。

司机师傅见她迟疑,开口解释道:“听说过两天可能会有一个很重要的比赛,政府怕影响市容,一下子关了这么多店铺……啧啧。”

“所以就连学生们的快乐也一并剥夺了?”萧可期期艾艾的说,神情恍惚。

司机大叔“啊”了一声,表示听不明白这女孩子的话,萧可也不解释,径自付了钱下车。

C大分东西校区,东校区是老校区,西校区是新建的,两个校区间被一座立交桥连接着,名为燕宏桥。还没到饭点,路上人不多,三三两两的有从图书馆出来的,萧可一个人沿着甬路慢慢的走。路很长,她却不急,慢悠悠的,竟然连往日里觉得格外讨厌的立交桥上的台阶都无所谓了。

西校区建在半山腰上,所以这桥也建的格外的高,台阶盘旋而上,每一阶却很矮,一阶一阶的走上去甚是费劲。以前的时候,萧可不止一次跟苏修尧抱怨过这台阶,那个时候的苏修尧只是宠溺的揉乱她的头发,笑着解释这桥这样建的合理­性­。可是不管苏修尧解释的多清楚,萧可仍旧愤愤地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把这座破桥拆掉。

再后来的后来,等她真的从建筑系毕业,等她真的有能力拆掉这座破桥的时候,却也只是承包下了新校区的工程,没有动它一分一毫。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天真无邪的少女,每次都是一步跨上两级台阶,然后居高临下的望着苏修尧有恃无恐的笑:“你不嫌弃,你不嫌弃别一步走两级啊?有种你就一级一级的上来?累死你!”

真是年少轻狂啊,萧可扯着嘴角笑,一手摩挲过栏杆上蓝绿­色­的早已斑驳的油漆,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就只剩下奔驰而过的校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萧可忽然觉得悲凉。

什么都没有变,学校、燕宏桥,甚至连桥上的霓虹灯都没有变。变了的,从来都只有人心。

“……萧小姐?”

耳边响起一道迟疑的女声,萧可深深吸了两口气,这个香水味她还记得。萧可没有回头,却应了一声:“顾小姐。”

顾从南靠在她身边的栏杆上,两个人并肩而立,“来找苏老师?他好像不在。”

萧可偏头看她,笑的清浅:“不,我不找他。”我来找以前来的萧可,找找那些曾经的岁月。

这话萧可没说,她还没有跟这个顾小姐熟稔到可以肆无忌惮的谈论这些事情。或者说的更确切一点,萧可永远不会把这些软弱示于他人,她的痛从来都藏在心里,以前还有纪闵晴可以分担,现在连她也走了,那么萧可就理所应当的缩回自己的壳子里,再也不会以真面目示人。

顾从南“哦”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两个人一时无话,气氛却不显得尴尬。顾从南侧着眼睛打量这个女人,身上是普拉达的最新款套装,脚上是上次她在杂志上看过的那双鞋,顾从南还记得标价上那一串长到令人咂舌的零,黑­色­长发柔柔顺顺的披在肩上,此时被风吹起来别有一股风情。

这是一个很有味道的女人,­干­练中带着小女人的娇俏,理智中不乏令人疼惜的小可爱,果然不愧是驰名C大这么久的校花。顾从南看着她,突然有些不忍。

“萧小姐,其实我跟苏老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男朋友的。”顾从南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是他找来的托。”

萧可看了她一眼,便垂下眼帘再也没有反应。

“你们的事情我了解的不多,但到底还是听说了一些,如果伤害到你的话,实在不好意思。”她满脸歉意,“我相信苏老师是有苦衷的,虽然他谁也不说吧,不过……我倒是在办公室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顾从南正要拿出手机给她看照片,萧可却回头看她,淡淡的开口:“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不过都不重要了。”

顾从南的动作僵住,懊然的看着萧可。萧可却不看她,只是极目望去。这里是风口,夏日午后的风总是凉,两个人站在燕宏桥的最高处,极目望去,竟然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大海。

“顾小姐,你觉得什么时候的大海是最美的?”迎着风,萧可的声音显得空旷而辽远。

顾从南浅浅的笑,不答反问:“那你觉得呢?什么时候最美?”

萧可像是陷入了悠远的回忆中,嘴角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我没有见过最美的大海,但是我见过最难看的,那时候的海啸声真的像哭一样。那天他站在甲板上,明明始终在看海的,可是我始终觉得他在看我,看着我哭。小的时候上语文课,课本上都说大海是蓝­色­的,可是那天我才知道,哪里是蓝­色­的呢?明明就是灰­色­的。”萧可恍恍惚惚的转身,盯着顾从南的眼睛问,“顾小姐,你是做老师的,你说,大海是什么­色­的?”

顾从南愣在原地,久久的没有说话。

萧可还是萧,轻轻地扯了扯嘴角说:“其实什么颜­色­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是什么­色­的,如果你的心是灰­色­的,那你看到的大海一定也是灰­色­的。没关系,真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萧可径自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神­色­早已恢复了清明,她不是一个容易迷失的人,甚至还在转身之前拍了拍顾从南的肩膀笑道:“哦,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了,顾小姐,你的香水真的很好闻。”

萧可转身离开的瞬间,顾从南的手机相册终于打开,照片上只有一个翻开的笔记本,暗黄的横格纸上贴着形形­色­­色­大小不一的照片,从哭鼻子的小女孩到优雅成熟的职场美女,每一张下都配着苏修尧刚劲有力的字——我的小笨蛋。

顾从南当时着实被他­肉­麻到了,心想这冷面修罗一般的男人也会写出这么满带着甜味的句子?随后便见那人一脸铁青着抽过笔记本,然后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锁到抽屉里,那份视若珍宝的慎重轰的顾从南浑身一震,也就是从那一秒起,她觉得她不应该再由着苏修尧的­性­子,她怕她会助苏修尧为虐。

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把这些告诉那照片上的人,那人却早已转身离开了。所以那天晚上,苏修尧刚刚接完顾从南的电话,门铃便响了起来,他从猫眼里看到萧可明晃晃的站在门外,本想假装不在的,可是却听到那人隔着门说。

“你不开门也没关系,我会在这里等到你开门的。”她说完便坐在门外的石阶上,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天气预报说,今晚会有暴雨。

苏修尧瞟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温度计,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把门打开。

☆、第四十二章 我寂寞了

深咖­色­的原木大门打开的那一刻,萧可回头,笑的娇俏非常。

“喏,我就知道你在家,苏修尧,”她顿了一下,接着道,“谁也没有你会装,你TM简直就是世界上最能装的人!”

苏修尧的脸­色­又沉了两个段数,这会儿压着嗓子道:“你怎么来了?发什么疯?”

“不希望我来?”萧可的声音也提高了些许,她此时还站在门外,侧着头向里面看,“难不成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到你的好事了?”

“胡说八道什么?!进来再说。”苏修尧瞪她一眼,转身进了门,萧可跟在他的身后,径自找了沙发坐下。

“有事?”

苏修尧坐的离她很远,萧可目测了一下两个的距离,讪讪的笑:“你至于这么防豺狼虎豹似的防着我么?我真的那么罪大恶极?”

男人闻言,偏着头不去看她,声音比刚才更冷,“才狼虎豹哪里能跟你比?”

“啧啧,我还真是伤心呐。”萧可咂舌,随即又道,“不用这么绝情吧?连口热水都不给喝?我要渴死了。”

那人起身去给她倒水,杯子不大,水也不烫,可是拿在苏修尧手上却有些都,递给萧可时水杯一晃,温吞的白开水悉数泼在萧可身上。萧可并不理会,顺手抓了那人的手腕。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就连练惯了擒拿格斗的特种兵上校都没能躲过,手腕硬生生的被萧可抓在手里,触到的皮肤却是一片冰凉。

苏修尧在那一秒心下猛地一颤,太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自己——心疼了。

“怎么?你怕了?”萧可身上淌着水,声音苏修尧方才更冷更沉。

“我怕什么?”

男人反问,脸上挂着嗤笑,轻轻地挣脱萧可的钳制,可是却未能得逞,她的神­色­终于铺天盖地的压下来,沉着声问道:“萧可,你想­干­什么?给我放手!”

“我不。”

她拒绝的­干­脆果断,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人,那人也回瞪她,良久良久,久到两个人的动作几乎僵硬成雕塑一般,萧可终于缓缓地松手,整个人跌在地上。苏修尧措手不及,萧可帅的的生硬,似乎都能听到骨节错位的声音,可是她却不觉得疼。

“怎么样?受伤没?”

苏修尧终于还是变了脸­色­,蹲在地上查看,却不敢移动她的身体。萧可低着头垂着眼睛,死死地憋着心里的一口气。

“你说话呀?哪里疼?”苏修尧扳过她的脸,满眼的焦急与恐慌。

萧可终于开口:“这回你害怕了么?”她慢慢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衫,这才迎上苏修尧的眸子,“苏修尧,我不是傻子,你以为你随便在找个女人就能把我打发了?”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的脸­色­从惨白,慢慢变成铁青,最后变得墨黑、呼吸一点一点变得粗重。萧可没有得到答案,她得到的只是这个人满腔的怒气和拂袖而去时脸上的冷厉。就好像是魔怔了一般,她不管,她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得到一个答案。萧可在他关上书房的门前一秒,忍着痛窜过去撑住那扇门,两只眼睛直视他的脸。

“萧可,我劝你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男人的声音冷厉非凡,眼神更是­阴­森恐怖,两片薄­唇­紧紧抿着,扶着房门的那只手上更是根根青筋暴起。萧可知道,这人正在暴怒的边缘,可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与其浑浑噩噩的活着,不如明明白白的死。这一秒,哪怕前面等着她的是黑白无常,萧可也无所谓。

“苏修尧,”她靠的更近,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咬了咬牙道,“我要一个真相。”

“真相就是——我发现我们不合适,分开才是更好的选择。”

“理由?”萧可拧着眉,嘴­唇­轻颤。

苏修尧在她的逼问下,不动声­色­的深吸两口气,终于缓慢而坚定地开口:“我不爱你了,这就是理由。”

他挣开她的手,慌乱的转身。身后的女人愣了一秒钟,旋即上前从身后抱住他的腰。

“你别想骗我,我不信。”她抱的死紧,说话更是咬牙切齿。

方才跌倒的时候,这人脸上的沉痛与焦急是那么明显,萧可看的清清楚楚,她有理由不信。

“信不信是你的事。”苏修尧脸上再也没有一丝温情,他闭了闭眼睛,声音冷厉,“如果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那我已经把我的答案告诉你了,你可以离开了。”

他说着,一点一点掰她的手指。萧可不放,咬紧牙关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衫。就像一场拉锯战,谁也不松手,谁也不退让,两个人都是撅起来十匹马都拉不回来的脾气,这会儿就这么僵持着,直到萧可一口咬上他的肩头。

“你疯了?”苏修尧怒极,脸­色­变得酱紫一般。

萧可一击得中,摆脱了苏修尧的手,随即便一把抓住他的腰带,做势要抽出去,“如果我说我来不仅是为了那件事呢?”她的声音低了下来,有温热的气息喷在苏修尧的颈窝里,苏苏麻麻。

苏修尧暗自吞了吞口水,压低了声音问:“难道你就觉得我这么饥渴?饥渴到随便一个女人都可以?”

这话太TM恶毒了!

萧可心底一刺,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松懈。随他怎么讲好了,她定了定心神,开口道:“那你就当是陪陪我不行么?大不了事后我按工资结给你。”

苏修尧发誓,他现在想掐死这个女人!

“你说什么?”苏修尧猛的转身,一把钳住萧可的胳膊,黑着一张脸靠近她,两只眼睛要喷火一般,一字一句的问:“你、再、说、一、遍?!”

萧可被他捏的有些疼,脸上却是笑的灿烂,竟然真的又说了一遍:“我说,我寂寞了,想找个人陪陪我,你愿意么?”

苏修尧眯起双眼靠的更近,黑曜石一般的瞳孔里尽散着­阴­寒,他一手勾起萧可的下巴,飘着声音道:“这可是你自找的。”

客厅的灯光正温柔,萧可整个人被他箍在怀里,两个人四目相对,眼睛里皆是噼里啪啦的蹦着火花——有多少怨恨,就有多少痴恋。

萧可一手勾了他的脖子,主动送上自己的­唇­。

溺死在欲海里的前一秒,苏修尧清清楚楚的听到她说——我愿意跟你一起,哪怕是死。

☆、第四十三章 卑微与卑鄙

提起她的腰身,扯掉衣裙,两臂环住她的身体旋转,然后把她整个人压在墙壁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做下来,几乎是一气呵成,苏修尧丝毫不费力气的就把萧可剥个­精­光,按在身下。

“抱我。”萧可小声要求,两手勾着他的脖子往他怀里钻。

苏修尧心念一颤,把手箍的更紧,他俯身下去吻她的­唇­。她全身冰凉,嘴­唇­更甚,此时被苏修尧含在嘴里竟然轻轻地颤。苏修尧心里闪过一丝无以名状的情绪,下意识的吻得益发的深入,灵巧的长舌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勾着萧可的丁香小舌抵死纠缠。

萧可这晚格外热情,整个人像只八爪鱼一样缠在苏修尧的身上。她的身后抵着冰凉的墙壁,身前是男人火热的胸膛,他们贴的那么近,以至于苏修尧胸膛里一声一声稳住的心跳,她都听得清清楚楚。男人充满阳刚的味道充斥在萧可的大脑里,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化在这无边无际的欲/望中,再也找不到出口。

直到快没了呼吸,苏修尧才松了口,萧可伏在他的肩头大口大口的喘气。

“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苏修尧支起她的肩膀,挑着细长的眉眼看她,满脸的挑衅,旋即又咬着牙邪恶的笑了,“就你这样的体力,我怎么好意思收费?”

萧可喘着气,神­色­之间已然带了无限的委屈:“你非得这样刺激我才高兴,是不是?”

苏修尧磨了磨牙,一手捏着她的下巴,眼里闪着无以名状的光,良久才道:“是你要来撩拨我的,不是我逼你的。”

“呵,”萧可闻言笑出了声,两手撑着他的肩膀,长腿一勾环上他的腰身,这才附在男人的耳边,一字一句的道:“那你就卖力一点,说实话,我的体力真的还不错。”

“是么”苏修尧压低了声音,“那以前每晚都昏在我怀里的是谁?”

萧可闻言倒也不恼,只是呵呵的笑:“你不信的话,那今天再试试好了。其实,你不在的这几年,我倒是做了不少‘练习’呢?”

她把‘练习’两个字咬得极重,配合着脸上生动的表情,生生的刺进苏修尧的眼里。苏修尧怒极,一手掐了她细­嫩­的腰身,腰杆一挺就这么直愣愣的冲了进去。萧可在那一秒一阵惊呼,然后便勾紧他的脖颈,掉进了无边无际的欲海。就像做云霄飞车,时而飞入云端的极乐世界,又时而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洞。

大家还记得那句很矫情的“痛,并快乐着”么?倘若用在这里,其实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萧可在那时其实并不是没有意识的,她想,哪怕就这么死掉也好。可是,天不遂人愿,就在萧可以为要昏死过去的时候,苏修尧猛地捏住她的下巴,直视她的双眼,冷然道:“我是谁?”

萧可双眼微睁,水一般的眸子闪过一丝迷蒙,这才微笑着道:“你是阿尧。”

男人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些,□微动。萧可却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环着他的脖子不放,苏修尧低声轻笑,眉眼温和的开口:“乖,到床上去。”

萧可这才微微松懈,任他打横抱起进了卧室。

那一晚,暗黑­色­的寂静里,两个人在床上纠缠了许久,高/潮来的强烈且顺其自然,赤/身/­祼­/体的男女虾子一样拥在一起,那感觉,真真应了那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事后,苏修尧欲起身收拾残局,这才发现萧可还是一直死死地抓着他不松手,他伸手轻拍她的后背,柔声问道:“怎么了?”

萧可不答,后背轻轻的抽动。

“哭了?”苏修尧的声音挑了上去。

萧可不回答,声音却是越来越大。苏修尧吓到,赶忙伸手拧开了灯,抓住他的肩膀,长臂一捞让她坐起身来。随着萧可一声痛呼,苏修尧便清清楚楚的看见那个已经肿成馒头的脚踝,他登时变了脸­色­。

“你疯了是不是?怎么不早说?”苏修尧盯着她的脚踝,两只眼睛几乎要爆出来。

他要被这个女人气死了!

萧可吸吸鼻子,闷声道:“你都要赶我走了,我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那你就随意糟蹋自己的身体?”

苏修尧的声调陡然提高了好几度,胸口像是放了座火焰山,这女人若是再敢顶一句嘴,他真的不怀疑自己会上去把她给掐死。

还好萧可自知理亏,也只是扁了扁嘴巴,没有多说什么。苏修尧瞪她一眼,在床头垫了枕头,把她轻轻抱起来靠过去,又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她身上,这才转身去翻找药箱。再回来时,床上的女人早已止住了抽泣,只是一双眼睛依旧红的像只兔子。

男人黑着脸,一手捧着她的脚踝观察了良久,又伸手确定骨头的位置,小心谨慎,生怕弄疼了她。他在部队训练之时,经常­性­的受伤,对于骨伤还算有研究,直到确定只是扭伤,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赶忙倒了药油动作起来。

饶是苏修尧的动作如此之轻,萧可依旧疼的倒抽凉气,待瞟到那人墨黑的脸­色­之时,还是暗自咬了嘴­唇­不敢呼痛。

“这会儿知道疼了?”苏修尧挑眉看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刚才怎么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呢?”

萧可撇撇嘴没有答话,忍了。

苏修尧见她一副任打任骂的小媳­妇­模样,也再气不起来,这会儿便闷声道:“忍着点,我给你包扎。”

萧可勾勾嘴角,只觉得连脚上的痛意都是带着丝丝甜美的。

苏修尧包扎的很快,手法也是­干­脆利索,萧可盯着他看,这人却是一脸的苦大仇深的样子,从头到尾都是拧着眉的。

或许是夜太深的缘故,或许是寂寞了太久的缘故,萧可不由自主的倾身上前,竟然想要伸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苏修尧却恰巧这时抬头,四目相对,两个人俱都愣在原地。

这动作太过于亲昵,就算是方才两人有过更加亲密无间的结合,可是终究不过是成年男女的游戏。就算是他们之间多了些什么不同寻常,可到底还是抵不过这为他展眉的情谊。

苏修尧清咳两声,不动声­色­的向后靠了靠,顺手把那瓶药油塞进萧可手里,自然而然的开口道:“记得每天擦一次,在消肿之前不可以随便走动,不要受凉,也不要沾到水,知道了么?”他拿起药箱里的消炎药,仔细对比了说明书,这才塞给萧可两小瓶,“这个要每天吃三次,饭后半小时服就行了。”

他滔滔不绝的说,萧可觉得他像是在安排后事,心里猛地一跳。

苏修尧收了药箱,也不理会萧可的神­色­,接着说:“以后工作不要那么拼命,一个女人那么要强做什么?也要有时间调理调理自己的身体,不要嫌麻烦就不吃早餐,也不要总是喝咖啡,你的胃不好,等脚伤完全好了就多去跑跑步,要不等你骨头锈住了就不是扭伤这么简单了,还有……”

萧可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苏修尧抬头看她,这人脸上的忧伤便悉数撞进苏修尧的眼底。接着,他听到一句恍惚的女声问道:“你要走了是不是?”

苏修尧默然。

萧可心里的石头猛地下沉,砸的她生疼,“……你不是说过你不会走的么?”

男人挑眉看她,好像在说——我有说过么?

萧可神­色­未动,直愣愣的盯着他的眼睛,“你说过的,我听到过……”她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虽然是在梦里。”

“是,我要走了。”苏修尧愣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

“……去哪?”

她的声音有些颤了,手指搅着被单,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男人,似乎生怕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动作。苏修尧偏头不去看她,良久才道:“很远很远的地方。”

“你……”

“不要等我了!”苏修尧猛地回头,打断她的话,“不要等我,还有,找个好人就嫁了吧。”

其实在执拗这一点上,萧可跟苏修尧还是有很大的相似之处的。

几个月前的苏修尧曾经跟自己说——爱人都没了,还要脸面做什么?而今天的萧可,在苏修尧意图再次抛弃她的时候,她抓着他的胳膊不放手,她想——如果她留不住她的男人,脸面能让她不那么伤心?

不,不能。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我不要知道真相了,也不会再利用你了,你别走好不好?或者,你可以带我一起走。”

苏修尧没有甩开她的手,却也没有点头,他只是站在原地,等着她眼底的光芒一点一点消散。

“你的青春不应该浪费在一个未知的结局上,况且这还是个无望的错误的结局。如果你聪明一点的话,就不要等我,因为……我不一定会回来。”

等待,本就是一场最无望的灾难,这个女人不应该为他遭受这样的灾难。

“如果我愿意呢?”

“可是我不愿意!”

苏修尧终于沉下了眼眸,声音冷得刺骨,“你听着萧可,我不愿意,所以你不必为了浪费你的青春,因为我不会给你这个以后可以怨恨我的机会。”

萧可的眸­色­终于一点一点破碎,最后化为虚无,她看着苏修尧冷硬的转身,消失在卧室门外,头也不回。

她做了所有,包括卑微与卑鄙。

可是,留不住的,终究还是留不住。这姻缘二字,竟虚妄至此。

苏修尧关了卧室的门,捏着手机呆了两秒钟,终于还是拨出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说:“好,我答应你。”

电话至此切断,一切归为沉寂。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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