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班的时候,就见章妍中指上带着枚闪亮的钻戒,郝心晴曾在某本时尚杂志上看过,是某国际品牌今年力推的新款。
“别只知道羡慕,找个男人让他送啊。你要不喜欢何哲,我帮你选个高帅富怎么样?”
“饶了我吧,就我这样,还高帅富。”
“你怎样了,五官端正,不缺胳膊少腿。你放心,你的终身大事包在我身上了。”章妍就差拍胸膛了。
郝心晴为了避免章妍三五不时的好意,终于打算泄密了, “其实我有件事没告诉你。”
“什么事,你倒说呀,神神秘秘的。”
郝心晴心一横,将她和苏莫结婚的来龙去脉完整地叙述了。
章妍脸上表情丰富地都没法用词形容了,最后定格在嘴巴大张。
郝心晴伸手在她眼前晃动,“别吓傻了。”
“去你的。”
“正常我就放心了,万一傻了,我可没钱赔给翟永年。”
章妍眼珠一转,“人家苏莫和你青梅竹马,家庭,个人条件又好,你干脆来个弄假成真。”
“说实话,这念头我也有过。只是想到和一个看过自己流鼻涕,抹眼泪,各种傻样的人过一辈子,就什么幻想也没了。”
“你长得不丑,小时候也不会难看到哪里去呀。”
“你不知道,小时我妈嫌梳辫子麻烦,一直给我留男孩头,短得不能再短了。我现在都不愿看小时的照片,真的挺丑的。”
章妍笑出声,“那你可麻烦了,顶着已婚的身份,真去找男友,就成了出轨。不去找,又浪费了青春了。”
“青春就别谈了,都奔三了,连尾巴不见了。”郝心晴揶揄自己。
章妍坐直身体,很严肃地说:“想不想换个工作?”
她谈话的跳跃性如此之大,郝心晴一时没反应,两眼直愣愣地瞅着她。
“做贸易这行,只有做业务,才会有发展。做个小会计,做一辈子,收入也看得到。”章妍压低声音,“听说,公司现在缺跟单的,你不如去换个工作。情场不得意,那职场怎么也得搏一搏。”
听她一说,郝心晴还真有点动心了。
做了几年会计,每月十五号,看着存折上可怜的数字,心里就很憋屈。都说现在的大学文凭不值钱了,可也不能这么廉价吧!
前日,她收到一封大学好友的邮件,人家现在已经是外企的高级白领,月入是她的十倍不止。
想当初在大学,大家学习成绩,能力表现相差无几。就在她庸庸碌碌,止步不前的时候,别人已将她远远地甩到身后
事关职业规划,她不敢轻易决断。然而,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促使她最终下定了决心。
星球六,她和父母依约去了爷爷家。
郝爷爷家位于市中心的一栋自建私房,三层高,住着爷爷和大伯一家。李萍不满公公偏心,平常一家人很少一起回来。郝志强有时会偷偷溜回家看望父亲。
他们推开大门走进去,大厅装饰陈旧,像是古代的大宅门,空气里弥漫着旧式腐朽的气息,让人喘不过气。
厅堂里正中的椅子上坐着的赫然就是郝爷爷。须眉具白,脸颊凹陷,眼睛却没有年老者的浑浊,透着股精明和犀利。
“爷爷。”郝心晴走上前,态度恭敬。
郝志强在父亲右下手坐下,李萍和郝心晴也依次坐下,对面坐的是大伯一家四口。
郝爷爷端起茶杯,揭开杯盖,吹口气,呷几口。
一旁的大伯起身接过茶杯,搁在高脚几上。
郝爷爷手搭在扶手上,扫视众人,缓缓说道,“古人说七十而知天命,我如今七十有三,这辈子,什么都经历了。就算是菩萨叫我今天走,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爸,您身体硬朗着,我还等着给您办八十大寿呢。”大伯母笑道。
郝爷爷嘴角隐有笑意,“你是好孩子,你的心意我明白。”
郝心晴偷瞟母亲,她脸都胀红,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也难怪,郝爷爷在家掌权几十年,权威在那竖着,谁也不敢挑战。李萍心里有气,也不敢明发。
“爸,人都到齐了,我可来玩了。”随着一声爽朗的笑声,姑姑郝志慧推门而进,走上前,就坐到了郝心晴边上。。
郝心晴一向对姑姑印象很好,见她来了,腐朽的气息都没有那么难闻了。
郝爷爷皱眉,手指轻叩扶手几下,继续道:“咱家说不上是大户人家,我和老太婆一辈子省吃俭用,也就留下了这栋房子。当初建的时候总归是花了三万多元。那时老大参加了工作,他五年的工资收入拿进来了,共计是一万块。现在我打算,把房子过户到老大头上,也算是了却一件心事。”
对面的大伯母抿着嘴,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了。
这栋房子位于市中心,又是私房,房龄是有几十年,可胜在面积大,三层加起来近三百平方,市价值几百万。对于普通人来说,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
郝心晴知道爷爷偏心大伯,没想到偏得这么厉害,自己的爸爸比外面捡到的小孩还不如。
“爸。”李萍和郝志慧同声说道。
“爸,你可是有两个儿子,房子给了大哥,那二哥怎么办?作为女儿,我是不会争的。二哥总是你的儿子,可不能一点也没有。”
李萍感激地瞅着小姑。
郝爷爷捋着胡须,“老大只读了初中就出来参加工作,老二读了中专的。老大单位不好,没有房子。老二单位是分了房子的。这房子一定要给老大的,至于老二吃了点亏,我也会做补偿。我手里还有五万现金,全部给老二。你妈留下的首饰就给你了。”
郝志慧嘴里嘟嚷,“那二哥还是吃亏呀。”
“爸,你就是不能一碗水端平,也不能偏心的这么厉害。这房子少说也值三四百万,志强就得五万,这叫什么事呀!”李萍再也忍不住了。。
郝爷爷目光扫向下手的儿子,“志强,你有什么想法?”
郝志强沉默半天,“就按爸说的,我没意见。
“你个窝囊废,我当初怎么瞎了眼,找你这么个窝囊废。”李萍气得大骂,“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
“弟妹,爸身体不好,你就别刺激他了。”大伯母轻声细语说道。
“用不着你做好人,好处都让你占了。”李萍怒视她。
“好了,我还没死了,轮不到你这后辈指手画脚的。”郝爷爷起身,“志强,好好管管你媳妇,连大小都不知道了。”。
“爸,我带她先回家了。”郝志强拉住她的手。
李萍赖在椅子上,就是不动。
郝志强无奈架起她,就往门外去。李萍边走边骂,“这世上没王法,连家里也没家规了。郝志强,瞧你这怂样,难怪被欺负。”
李萍一路骂骂咧咧,郝心晴都听不下去了。
平常母亲脾气躁点,可不会像泼妇一样骂街。走到大街上,李萍的声音是小了,骂声还是不断。
“妈,你就给爸留点面子,咱们有话回家好好说。”她小声劝说。
“他还要面子,他们家早就不给他面子了,凭什么要我给?”
郝心晴拦了俩的士,安排父亲坐在前座,她和母亲坐在后面。李萍估计是骂累了,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没了声响。
回到家里,郝心晴钻进厨房,刚倒好两杯凉水,就听外面又开骂了。
“郝志强,你不给你爸说清楚立场,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咱又不是过不下去,都有工资,女儿也出嫁了,何必去争那点财产。传出去,丢不丢人?”
“什么叫那点财产,你一辈子都挣不到,下辈子也挣不到。我一辈子陪你苦熬,好不容易有个改善生活的机会,你却不要。你不跟我一条心,就离婚。”李萍的声音比高音喇叭还高。
郝志强杵在客厅,冷冷地看着妻子,转身离开的时候,砰地一声巨响,门关上了。
郝心晴出来的时候,只剩李萍一人站在那,两眼无神,脸色苍白。她抓住女儿的手,“心晴,我也是为了咱们一家,难道我错了吗?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人,我就是忍不下这口气。”
郝心晴拍拍母亲的背,“妈,你别气了。这事慢慢来,不急。”
等母亲情绪稳定了,郝心晴打电话给爸爸,手机是关机的。父亲鲜少生气离家的时候,他去哪儿了,郝心晴不由心慌。
下楼后,郝心晴在整个小区的空地,休闲区,找了遍,也没见到父亲。她停下脚步,想起了青湖,幼时父亲得闲时会带她来玩。。b
小区离青湖约十分钟的路程,郝心晴沿着湖边岸堤慢慢找寻,走到垂柳下,听到一阵悠扬的口琴声。
父亲就站在柳树下,面对湖泊,留下一个宽厚的肩膀给她。
很老的一首歌谣,琴声悠扬,饶是郝心晴不懂音律的人,也听出了其间缠绵的儿女情长。
她从没听过父亲吹口琴,一曲完毕,满心惆怅。许久,她走上前,站到父亲的身边。
春水幽幽,波光淡淡。烦躁灰飞烟灭,内心宁静如水。
“这座湖从我出生时就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它还是一点没变。”
“爸,你小时候很喜欢来这里?”
“是啊,那时候没什么玩的地方。下课后经过这,就会在树下和同学玩耍,一晃多少年过去了。”
“以后我和妈陪你来。
郝志强慢慢地转身,牵着她的手,“回家去,你妈该担心了。”
回去的路上,郝志强沉默不语,和以往一样。他平常不善言语,什么话都闷在心里。
进入小区,郝心晴站在花圃边,注视着父亲慢慢地往前走,直至消失,才转身回去。
天气很好,许多小孩在边上玩跷跷板,欢声笑语不断。郝心晴就倚在樟树下,想起父母今天的吵闹。
对爷爷的做法,她也不认同,又能怎么办?都是一家人,总有人得让步。
如果自家经济优越,也许母亲就不会计较那么多了。郝心晴寻思着自己真的要要换份工作了。
到了晚饭的时间,小孩子都走光了。郝心晴踱步到跷跷板边,手按下一头,另一头就往上翘。她小时候,小区内还没安装运动器械,平常没什么可玩的。
她想象着年幼的她坐在翘翘板上,咯咯咯笑个不停。郝心晴重重地按下去,松开手后,对面的板子应声落地,发出咚的声响。板上空空的,不过是幻觉。
郝心晴怅然地收回视线,转身之际,才发现身侧多了个人,后退半步,“你怎么在这,吓死人了。”
苏莫挂着浅浅的笑意,静默地注视她。
郝心晴今天过得混乱不堪,心里堆满了垃圾,恨不能全部倒出来。她拉住苏莫的衣袖,开始倾诉,情绪不是特别好,有时候会漏讲一些,发现了又补上。讲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苏莫很专注地倾听,不过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一个萦绕心底几天,始终下不了决心的念头再度浮出,她要换工作,她要挣大钱。
一个星期之后,郝心晴去了业务部,成了一名跟单员,底薪比以前还低点,不过钱景却更看好。
跟单员是有提成的,只要业务量大了,收入也就上去了。
现在她的顶头上司名叫张恒,年三十五,已婚,为人世故却不刻薄,和下属关系相处尚可。
郝心晴敲门走进办公室,他正在打电话,语气极为恭敬,“好的,好的,下午我会准时到的。”
见他挂了电话,郝心晴问道:“姜先生要求在原有单价上再降一个点,才能定下这个单子。”
张恒锁眉凝思,“客户都是希望价格越低越好,这单货我们的利润已经很低了,价格没法让步。但是,单子你必须拿下。”。
她能说不吗?她能质疑领导的决定吗?都不能。她只能微笑着说:“好的。”
张恒脸部表情微微松弛,“好了,你去准备下。待会,陪我去机场接一个重要的客人。”
郝心晴听到应酬就头痛, 对于和客户打交道,特别是男性,她真的不擅长。以前有应酬,一般是李良和肖秋秋上。
李良是名小伙,酒量好,嘴皮子也利索,最得张恒欢心。肖秋秋是业务部的老人,三十左右,长相俏丽,举手投足渗着股少妇的风情,在应酬上也很会来事。
郝心晴就纳闷,今天张恒是哪根神经搭错了,非得让她去。交际应酬,她真的不在行。
再说,她的穿着打扮也是最普通不过了,米色的职业套裙,裙子长度及膝,标准的职业装。毫无亮点。
不过作为下属,首先学会的就是学会执行。心里再不情愿,她还是去了洗手间,对镜整理,幸好脸上皮肤白嫩,不上粉也对得起观众。唇色尚可,稍有点干裂,抹上唇膏刚好。
郝心晴对自己长相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两腮有点圆鼓,都说婴儿肥,这都多少年了,她怎么还停留在婴儿肥的阶段。
郝心晴推门上车的时候,张恒抬头扫视,“不错,精神气挺足的。”
在王娜手下做了几年,还从未受过表扬,乍一听到主管的表扬,郝心晴真心不适应。紧接着而来的反应,对张恒的印象就好了那么几分。
车子从大路驶上高速公路,速度奇快,照这速度,几十公里的路程,半个小时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
郝心晴不是喜欢主动和上级搭讪的人,她的目光注视车外,映入眼底的是满眼的绿。一眨眼,已是春末初夏交接之际,再眨眼,应该就是秋末冬至了。
她不是感情纤细的文艺女青年,饶是如此,也不得不感慨时间的飞速。
站在候机厅,周围不少人举着自制的牌子,很是热闹。而一向老练的张恒,脸上的表情隐约透露出些许的紧张。
郝心晴暗自揣测,今天的客户一定是非比寻常。张恒是老业务,早就阅人无数,平常从他的脸上根本就看不出喜怒哀乐。
就在她胡乱猜测的时候,张恒跨前一步,“封总。”
“张经理,久违了。”
郝心晴看着几步之远的男人,有种模糊的熟悉。就像是站在磨砂玻璃门后的人,看得清身影,却看不清面容。
她走上前,紧跟在张恒身后。
“权总从深圳正往回赶,预计晚上会到达。”张恒笑容满面。
听章妍提过,权总这次去深圳是有重要的事项,预计行程是半个月,现在不过一星期,就急着往回赶,这个封总不一般啊。
封远华注意到她的存在,侧脸问道:“这是?”
“封总,我叫郝心晴,业务部的,请多关照。”郝心晴微微欠身,伸出手。
封远华微笑,眼角有隐约的细纹,“郝小姐看着很面善。”
此刻俩人面对面,郝心晴从容地正视,感觉愈发熟悉。
封远华已松开手,和身边的助手在交谈。
张恒凑上前,“封总,我在豪帝酒店定了桌子,现在赶去正好是饭点。”
封远华点头,走在前面,助手紧跟身侧。
张恒若有所思地打量郝心晴之后,跟上了他的脚步。
郝心晴尾随在后,一直在想,到底在哪里见过他,只是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豪帝酒店是青城市数一数二的酒店,和另一家悦君阁齐名。豪帝有钱人去的多,而悦君阁文人雅士白领喜欢。
郝心晴所在的公司不过中等规模,为节约经费,平常很少在豪帝请客。由此可见公司对姓封的相当的重视。对于张恒叫上自己应酬,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肖秋秋是老人,业务熟练,近来隐然成了张恒的竞争对手。张恒当然不会傻到去培养她。
而李良嘴里一套,做法一套,张恒早就看在眼里,在关键的时候,也不会提携他的。
作为新人的郝心晴恰逢其时,就被张恒选上了。也许他看重的,就是她在业务部是新人,毫无根基。
郝心晴一路琢磨,想得越明白,心思就越沉重。如果说会计部是一池池水,那业务部就是一条河流,鱼虾混杂,如果不想被吃掉,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车子停在酒店门口,张恒下车后,打开后面的车门,封远华率先下车,助手紧跟其后。
郝心晴也不指望张恒的绅士风度,她推开车门,单脚跨出,鞋跟刚着地,只听咔嚓声响。郝心晴额头沁出汗,裙子裂了。
她的裙子原本没有开叉,这下好了,自动开叉了,位置还在正后方。
“小郝,怎么还不下车?”张恒在催。
郝心晴磨蹭着下车,手背在后,捏住裙子开叉的两边,离几个男人有几米的距离。
张恒注意到她的异常,不悦地说:“怎么了?”
“张经理,我有点事先处理下马上就过来。”郝心晴硬着头皮一气说完。
张恒见到她手始终背在后面,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郝心晴正想转身,身后传来,“郝小姐,等等。“
封远华走上前,脱下西装披到她身上,微微笑道:“我唐突了,请勿见怪。”
“谢谢。”郝心晴睁大眼。
现如今,这么有绅士风度的男人很少见了。
郝心晴不敢耽搁,就近买了件同色的西裤,马不停蹄就直奔酒店。
待她来到酒店二楼的包间,人已坐得整整齐齐,就连权总也赶到了。权总四十出头,人高且瘦,气色偏苍白,估计是操心过多。自从人民币升值后,外贸公司就不好做了。
俩老总都盯着自己,就算再不懂事,也得有所表示。郝心晴当即上前,走到末座,自己倒了杯酒,举起,“我有事耽搁了,自罚一杯。”
说来,郝心晴还是有点酒量的。郝志强平常饭后喜欢小酌两杯,郝心晴自小受影响,也会喝上点,酒量慢慢就练大了。
“豪爽。”封总的助理首先鼓掌。
酒桌是圆桌,座次有点古怪。权总,封远华,张恒,助理,顺序还正常,关键是封远华和张恒中间空了个位置,看来是给自己预留的。
郝心晴硬着头皮就落座了。
请客吃饭为的是谈业务,可真正上了酒桌,谈的都是些无关大雅的闲话,大到时政,小到坊间流传的风流韵事。都说女人八卦,其实男人八卦起来更甚。
“我们这有名的天堂娱乐城有位头牌可是貌比冰冰美三分,身比CoCo辣三分。”张恒凑到了郝心晴跟前,“封总,有没有兴趣晚上去坐坐?”
郝心晴假装低头吃菜,充耳未闻。
封远华了然地笑笑,“今天旅途劳累,改天再打搅众位。”
权总轻斥道:“张恒,你以为个个都像你,猴急猴急的。封总人家美国来的,什么没见识过。”
“是我考虑不周,自罚一杯。”张恒倒也爽快。
酒至三巡,酒酣耳热之际,权总笑眯眯道:“封总,你看合同明天我们是不是找个时间定下来?”
封远华原本正和郝心晴闲聊两句,放松得很。听到此话,头微侧,“有些细节还得再推敲推敲,也不急在明天。”
权总呵呵笑道,“也对,我太急了。”
看惯了在公司八面威风的权总,此刻态度谦卑,郝心晴不知是为他悲哀,还是为自己悲哀。
“小郝,封总的衣服呢?”张恒突然话题陡转。
郝心晴进来的时候,侍者随手接过,挂在入口处的衣架上,当时大家都看到了。她不知道张恒此时突然问起,究竟有何目的。
男人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脸上,有种被人看戏的感觉,郝心晴心里很不舒服。
“外面是有点冷,我去给封总拿过来。”郝心晴起身走向衣架。
封远华抬手看看腕表,“时间不早了,我想早点回酒店休息。”
权总目光从郝心晴脸上掠过,“对对对,今天要早点休息,都是我考虑不周。”
郝心晴站在房间门口,将衣服递给封远华,恭恭敬敬地说:“谢谢封总。”
封远华微楞之下,接过了衣服。
出来酒店,有两辆轿车停在路边。
“小王,你送封总和小郝先回家,我坐张恒的车。”
郝心晴错愕了。这安排可透着诡异,于常理极其不符。
封远华没什么反应,反而很有风度地打开车门,等着她上车。
其余三位男人就站在一边,目视。
郝心晴强笑着上车,心想,还怕了不成。对权总暗藏的心思,痛恨不已。潜规则,果然是无处不在。
俩人坐在后面,郝心晴暗自坐在门边,手扶着车把,打定主意,形势不对,她就跳车下去。
封远华似是没注意到她的举动,闭目养神,呼吸清浅。
“封总,你下榻在哪家酒店?”小王问。
“天地大酒店。”
郝心晴身子绷得更紧了,一到酒店,她怎么着也得赖在车上。
封远华睁开眼,声音隐有笑意,“郝小姐,脚好些了吗?”
“你脚怎么了?”“你要不嫌麻烦,可以脱掉鞋子吗?”
突然冒出的两句话和此句重叠在一起。
那晚的男人在灯光下的面孔已然模糊,留在记忆里的只剩他彬彬有礼的绅士风度。两张面孔叠加在一起,郝心晴恍然意识到,封远华就是那个男人。
“封总,不好意思。我眼拙,没认出您。”郝心晴歉然道。
封远华缓缓转头,注视着她。
“我自小就记忆不好,不管是人名,地名,老是会忘了。”
“记忆也是可以训练的,关键是要抓住某个重要的特点。像你,就有个特征明显与常人不同。”
郝心晴从未听旁人说过,疑惑地瞅着他。
封远华身子微倾,压低声音,“你看人的时候眼睛里有股拗劲。”
拗在郝心晴的认知里和固执同义,然而经过封远华说出就带点赞许之意。
“我还以为您要说我的眼睛长得漂亮,或者是笑容特别可亲。”郝心晴打趣自己。
封远华认真地打量,“你的笑容的确很可爱。”
被重量级的人物接连赞美,郝心晴脸皮还没有厚到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忙回赞道:“封总,您记忆真好。”
封远华也笑了,眼神的老练和犀利都被笑意掩埋了。
“赞美也是有技巧的,如果去掉您字,我想我会更高兴。我想我还没有老到需要敬语的地步。”
郝心晴大窘,“你哪里老,最多三四十岁。”说完后,发现出口太快了,应该把四字去掉的。
郝心晴回家的时候,赵秀玫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打了招呼正准备溜回房间,不料被叫住了。
“心晴,你结婚也几个月了,咱们还没有好好聊过。”
郝心晴乖觉地坐在她身边,“妈,有什么事你就说。”
赵秀玫显然很满意她的态度,关了电视,和颜悦色地说:“现在你们这些小姑娘当媳妇,可比我们那时候强太多了。我结婚时也和婆婆住在一起,每天六点不到就起床,准备一家六口人的早餐。整天忙来忙去也没落得好,还受了不少闲气。”
郝心晴毕恭毕敬地坐着,样子极为诚恳。
赵秀玫显然很受用,“后来,我怀孕生下苏莫。坐月子都是回娘家的,婆家没有操过一点心。刚满月就急着上班,回来还得做家务,照顾小孩。可就这样,婆婆还是对我不满意。后来,小叔子结婚了,婆婆搬去和他一块住,我才过上了点舒心的日子。”
赵秀玫所说的,郝心晴也不知该不该相信。反正现在她眼里的苏母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平日家务有保姆做,连早餐都是苏庭生准备的。
见郝心晴走神,赵秀玫不悦地喊道:“心晴,你想什么呢。”
郝心晴继续端着地坐着,“妈,您继续说。”
“我们苏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可也和外面那些市井小民不同。我和你公公都是讲究开明的,不会去苛责晚辈。所以你进门后,不论大事小事都没有为难过你。可是,有些话,我还是想提点两句。”赵秀玫脸色严肃了,“作为一个妻子,一个女人,应以家庭为主,以丈夫为重。交际应酬的事情,留给男人去做。作为女人,首先就要把家维护好。”
郝心晴总算明白她的意思了,前面那么多的铺垫都是为了后面这两句话。自从她开始跑业务后,下班的时间就没有准点,有时免不了晚点回家。原来赵秀玫早就看不惯了。
“妈,我现在改行做业务了,我也不想晚回家的。“
“你这就是纯粹的没事找事。好好的会计不做,去跑业务。照我说,你还是和领导要求换回来。”
郝心晴诧异地盯着她,完全不明白这样的话如何能从她嘴里说出。好歹她也是一名心理质询师,在社会历练多年,职场上如果都这么随随便便,那就跟菜场没分别了。
不过,郝心晴也没明着拒绝,应付几句就回房间了。
苏莫正坐在书桌前看书。他看书的时候很专注,除了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再没有一点杂音。和郝心晴完全不同。
郝心晴喜欢看小说,对于严肃点的书籍没有兴趣。她看书的习惯是旁边摆好一碟瓜子,话梅,嘴里没味时磕上几颗,甚是惬意。只是有时没注意,书页会沾上污迹。而苏莫的书总是干干净净,跟新买的几乎没有差别。
苏莫看得入神,对她回来没有任何反应。
如果是平常,郝心晴求之不得。俩人个睡一张床就够尴尬的了,还要在房间进行交流,怪别扭的。今天却有点不舒服。
郝心晴照常去洗澡,出来后换上了严实的睡衣裤,衣服上面印着可爱的小熊,和她整个人的风格倒是搭。她无所事事地翻看杂志,没几分钟就打开笔记本电脑,上了qq,几个能说上话的朋友都没在线。
看视频,潜水八卦,打游戏,听歌,最后啪地关掉电脑,坐在梳妆台前发呆。
最近一个月做业务本就不顺利,大单没有她的份,剩下的小单就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此时的她,最需要的就是别人的鼓励和支持,乍听到赵秀玫的建议,心里起初是气,渐渐就成了凉。
郝心晴的异常早就落在苏莫的眼里,他阖上书本,侧头看着她,“妈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听到她声音低落,苏莫愈发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他秘书出身,天天跟着领导,察言观色几乎成了本能。郝心晴的那点心思在他眼里就是白纸,一清二楚。
苏莫靠在椅子上,“你别在意我妈说什么,她左右不了了我,更不可能左右你。”
语气平淡,话语简洁,可听在郝心晴的耳里,却是莫名的感动和温暖。在她印象中苏莫是个有担当的男人,而今他的言行更加证明了她的没看错。就算不是爱人,有这么个朋友,她也是有福的。
郝心晴转身,腿叉开椅子两侧,双臂叠加在椅子上,下巴顶着手背,看着另一端的他,“我从小过得都平平稳稳,唯一难过的就是我妈对我不怎么关心。表哥走后,这个缺憾也慢慢得到弥补。读书,上大学,工作,都顺顺利利。当然大学只是一般的本科,工作也只是在民企。可真的没受过什么大的挫折。就算是失恋,我也没有多伤心,很快就接受了。仔细想来,人不可能一辈子这么顺顺利利的。”
苏莫凝视她,眼里的光芒温和,带着某种安抚的力量。
郝心晴片刻失神后,继续说:“我这人安于现状,不习惯改变。上份工作就算工资不高,我也干了足足四年。当我决定去做业务时,其实是做好了吃苦的心里准备的。可这一个月的经历,让我明白,有些事不是吃苦就能做好的。只是我没有退路,我不想以后被别人在身后指指点点。喏,这个人,做事没有毅力,半途而废,一事无成,你们可千万别学她。我不想做这种人。”
“为什么要半途而废?”苏莫声音不大,却字字入耳。
郝心晴思索他的话,的确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去放弃正在从事的工作。
苏莫起身,绕过床,走到她对面。他半蹲下身,手搭在椅子上,视线与她持平。
俩人靠得很近,他呼出的气息绕在她的鼻端,温热里夹着清凉,长长睫毛下的眼眸,闪着耀眼的光芒。
郝心晴的心砰砰直跳,脸也热了。
苏莫的手伸上前,拇指摩挲她的脸颊,声音轻柔,“心心,相信自己,你一定行的。”
晚上入睡的时候,郝心晴再次失眠。
今夜窗帘合得并不严实,旁边留了道缝隙,月光就从中漏进屋内。
郝心晴的手支在枕头上,屏住呼吸,她还从没有这么仔细打量过苏莫。她也从来不知道苏莫是这么一个会说话的男人。言语不多,直入心底。
“你一定行的。”从未想过,一句话能带给她如此大的震撼。
自小,她就和普通,平凡两字联系在一起。长相不是最美,尚可入眼。学习不是最好,勉强还好。做人不算厉害,最多中庸。
记忆中那些耀眼的光环只能远远的观赏,中间隔着巨大的天空。
她在战战兢兢中度过高中三年,高考时勉强达标,考入三流的院校。
感情也比别人迟钝,大四才开始一场迟来的恋爱,最后还是逃不开分手的结果。
郝心晴一直觉得自己不过是庸庸碌碌,无所作为众生中一员,从未奢望自己能有咸鱼翻身的一天。
而今晚,苏莫那么认真地告诉她,“相信自己,你一定行的。”
当时,她真的有点想哭了。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10
翌日,郝心晴一大早就斗志昂扬地和手里最难缠的客户打了电话。
“姜先生,我们的报价已经是市场最低价了。”
“郝小姐,你们的报价相对于去年的单价涨幅达到了百分之二十,实在是太高了。”
“你也知道,今年棉花涨了几千块钱一吨,工人的工资也有不同程度的上涨,包括煤电水费都涨了。相比而言,我们涨的那点钱完全消耗掉,自己的利润也往里面贴了,成品的价格完全低于原材料的上涨。”
“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我担心的是国外的消费者接受不了。现在美国经济还在复苏中,百姓的钱看得很牢。”
都到这高度了,他不当经济分析师可是屈才了。
郝心晴声音柔缓说道:“您自己考虑,我们的报价在同业中是最低的,几乎就是保本销售。如果您实在为难,我也不勉强。如果您打算下单了,我们随时欢迎。”
十几分钟的通话时间,她已经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茶杯,一口喝光。
一个多月了,她手上只接了笔国内某酒店的单子,提成是少的可怜。上月工资单她已经拿到了,一千六百五十三元,比以前做会计还低了一千多。
郝心晴发扬阿Q精神,鼓励自己,第一个月就能有提成,可见她还是有潜力的。
下班时候,接到章妍的电话,约她去逛街。但凡女人鲜少有不喜欢逛街的,郝心晴恰恰属于极少数人之一。她喜欢网购,不费力,还物美价廉。而章妍讨厌网购,说是见不到实物,心里不踏实。
郝心晴走出办公室,就见到迎面而来的章妍,穿着一件白底印花连身裙,脚踩着鱼嘴白色高跟鞋,微卷的长发随意地散落,艳光四射,瞬时秒杀来往的异性。
走出大楼,俩人走在行人道,章妍目标明确,一路朝前。郝心晴则心不在焉地低头,脚上的皮凉鞋刚参加工作时买的,款式陈旧,也该换一双了。
在一家装帧高雅富丽的名品店,章妍停住了脚步。还未等她伸手,门已经拉开了。
“章小姐,欢迎光临。”店员的脸上笑成一朵花。
章妍施施然走到衣服前,取出一件v领衬衣在身上比划半天,然后走进了试衣间。
郝心晴无聊地坐在小沙发上翻看本杂志,封面上坦胸露|乳的模特闪亮了她的眼。很性感,很劲爆,真空装,|乳*头若隐若现。善于利用本钱的明星总是有钱途的。
她哗啦啦翻了好几页,里面的美人们千姿百态,风情万种,配上时尚高雅的服装,光彩照人。不过在她眼里,大多衣服过于夸张,并不适合普通人穿。
郝心晴静静地蜷缩在角落,观察店内,一对男女正背对她,在挑选衣服。
女子拿着一件礼服洋装,进了试衣间。
男人转身的时候,郝心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是表哥李城。就在她纠结该露出何种表情时,李城已经朝她走来,“表妹,你也在。”
“嗯嗯。“
李城的的手搭在椅背上,“靓靓喜欢这里的衣服,死缠烂打要买,我也是没办法才带她来的。”
靓靓是他的女友,交往三年了,家里条件不好,还对物质有种特别执着的追求。名为靓靓,长相非常普通,和当代凤姐可以媲美。
每次听到他嘴里吐出靓靓两字,郝心晴嘴角就忍不住抽搐,又得努力憋住,实在很辛苦。
这家店的衣服最便宜的折后也得五千以上,相当于李城一个月的工资。
郝心晴总算了解了什么是打肿脸充胖子。
两间换衣间的门同时打开了。
章妍上身是深v领半透明宽松雪纺衬衫,下身是靛蓝色紧身牛仔裤,休闲里透出几分女人的性感。
站在身边的靓靓一身大红色的绸缎小礼服,祼*露的胳膊粗壮有力,胸前大片肌肤泛出黝黑的光泽,和红色强烈对比,令人不得不佩服她非凡的勇气。
她站在章妍的身边,完全是自取其辱。
郝心晴暗自佩服李城,他能找到这么一位奇葩也算是功德无量了,免得祸害他人。
“李城,好看吗?”靓靓优雅地转圈,小腹上堆积的赘肉随着动作起伏,煞是壮观。
李城凑上前,频频点头,“不错。”
郝心晴都要吐了,表哥的口味果然独特,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2b24d495052a8c
待章妍付款后,她极力绷住抑制不住的笑,走上前和李城告辞。走出店门后,忍不住大笑。
俩人逛了几个小时,章妍是满载而归,手里拎着五六个袋子。郝心晴在陪同的过程中,也没忍住,在商场买了双打折促销的凉鞋,晚节不保。
分手之际,月亮星星布满夜空,街上华灯如织,人潮如海。时节正好,夜景正美,下班后吃过晚饭的人们纷纷上街淘宝。
郝心晴想到有些日子没回去,就直接回家了。
郝志强开的门,“怎么这个点回家?”
“想回就回呗。”郝心晴俏皮地笑笑,“爸,我肚子饿了。”
“家里没饭了,我去给你下碗面。”
也就三五分钟,一碗香飘飘热腾腾的面就端到她面前。鸡蛋,肉丝,香菇片,芹菜叶子,色彩丰富,叫人食欲大开。
郝心晴吃得浑身发热,连鼻尖都渗出汗了,吃完后,心里直呼痛快。
郝志强端碗去了厨房,李萍从卫生间走到客厅。她刚冲完凉,头发湿漉漉的,肩膀还搭块毛巾。
李萍坐到沙发上,朝她招手,“心晴,来这里。”
郝心晴坐在母亲身边,中间空了约尺把,太过于亲近的距离,她会不习惯。
李萍拿毛巾擦头发半天,几度看向她。
郝心晴直觉母亲有点异常,她是个暴脾气,直性子,很少有吞吞吐吐的时候。
“妈,你有事?”
“心晴,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你表哥准备明年结婚,他现在想买套房。你也知道,他在外面租房子,开销大,手里没什么钱。我呢,供了你和表哥读大学,积蓄都耗尽了。这两年,也就存了八万。我想,苏家上次不是给了你一笔礼金钱,能不能先拿出来,等我以后有钱了,再还给你。”
郝心晴听着胃难受,刚吃下的面就堵在里面,不停地折腾。她强抑住呕吐感,沉默许久,“妈,礼金钱我还给苏莫了。”。
“你脑子进水了?钱本来就是给你的,你为什么不留着?你去给我向向苏莫要回来。”李萍急了。
母亲的话让她心寒,她以为母亲现在心里是有她的,却原来母亲的心划了几个区,她只占了很小很小的一块。
想到下午表哥一掷千金给女友买衣服的豪爽劲,她拍拍手掌,起身走到门口,“表哥收入比你我都高,你就别瞎操心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记得,记得和苏莫说。”李萍的声音从门隙里飘出,尖锐而刺耳。
郝心晴捂住耳朵,快步跑出楼道。
回到家里,她打开抽屉,取出一个样式古老简单的黑皮夹,夹层里有两张银行卡,一张是苏莫婚前给的,里面有十万元的礼金。一张是结婚第二天苏莫给的,说是备用卡,怕平常要麻烦她买点东西回家。
礼金钱,她结婚前就还给苏莫了,既然说好了是无偿帮忙,她是决不会拿的。后来苏莫放在抽屉里,告诉了她。
郝心晴握着卡,在白炽的灯光下,发出耀眼的金光,真是吸引人。
她可以想象到,如果自己拿出十万块摆在母亲面前,那一定是皆大欢喜。母亲心舒畅了,对她不管是面子还是里子都会更加喜爱几分。表哥李城解决了问题,不管是不是真心,也会对她更加亲热。
可是,有人管过她的真心吗?有人考虑过她的处境吗?
别说她和苏莫是假结婚,就算是真正的夫妻,拿出礼金钱去帮表哥,也不见得每个丈夫都会同意。
至于她的真心,她不想,很不想,非常之不想拿给李城。她不是观音,没有那么多慈悲心。对于一个从小分去她母爱,相处并不融洽的表哥,她更不想滥施同情和帮助。
郝心晴甚至想了个坏主意,如果,她告诉母亲,苏莫把钱花了,母亲会怎么样?
11
门旋开了,她慌乱地将卡片扔进抽屉,迅速地关上。苏莫的脚步声向来很轻,却沉稳有力。非常矛盾。郝心晴猜测或许和他的工作经历有关四年的部队生涯,塑造了他坚毅果敢的性格,而秘书的工作,锤炼了他心细平稳的一面。
“怎么了?”苏莫走到身后,手撑在桌沿,距离很近,郝心晴几乎是被虚环着。
郝心晴矮下身子,从他臂环处钻出,跳出几步之外,“没事,发呆玩呢。”
苏莫慢慢地收回手,双手交叉搁在胸前,目光注视她,安静的姿态,令人心虚发慌。
郝心晴故作镇定地仰首挺胸越过他,走进卫生间,一声轻笑,从后面传来,她关上卫生间的门,打开水龙头,旋到最大,水声哗啦啦哗啦啦啦,冲走了她的狼狈。
第二天郝心晴出门上班了,苏莫还在餐桌前喝粥。门关上的时候,他正好喝光最后一口。而以往此时,他已经在上班的途中了。
苏莫没有急着出门,去了自己的房间。走到桌前,打开抽屉,拈起那张还来不及藏好的银行卡,抚摸着卡号。昨晚他就看出了她的异常,难道她缺钱了?。
走出客厅时,离上班时间还有半小时,看样子他得飙车了。
他自小就有准时的好习惯,在部队,在地方,一直保持着。工作几年,从未迟到过。更何况,今天上午陈市长要下去检查工作,他更得早点到,做好准备工作。
苏莫开的车很普通,黑色现代SUV型车,非常低调,行到马路上都没人会注意。心细点的,看到xxxx车牌号,就明白车主人来头绝对不会小。
在城市,市长就是权力的最高主人,而他的秘书,理所当然就是最靠近实权的人了。按官阶,应该是处级待遇,放到下面随便哪个局都少不了局长的职位。
苏莫在秘书职位已干了两年,不出意外,明年就会到下面去锻炼了。
眼前是红灯,苏莫却没有停留,嗖地就冲过去了,亮光闪过,电子摄像头精准地拍下照片。
苏莫毫不理会,继续往前冲,开到市政府,他至少被拍到了两次,车子停好时,还差十分钟才八点。
他从容地走进大厅,走到电梯内,巧遇张副市长的秘书王安,俩人笑着打招呼。
王安和他同一年进入市政府,俩人年纪相仿,能力相差不是特别大,可跟的领导不同,发展前途自然也就不同了。
面子上,王安和他不错,实际上,谁也不知道。官场上的人,说一套做一套,面一套背一套的实在是太多了。
苏莫对一些小把戏看在眼里,并不理会。他有自己处事的原则和宗旨。
进了办公室,还差五分钟才八点,他首先拨了电话给东区区长丁大鹏。
“丁区长,我是苏莫。”
“苏秘书,你好你好。”
“陈市长上午会光临区政府,你做好准备。”
“好的。苏秘书,我准备安排市长检查指导新建的建材市场,再顺便观光新改造的马路,你看怎么样?”
苏莫略略思索,“可以。”
挂了电话,苏莫直接去了市长办公室,汇报工作。
敲门进来之前,他先泡好一杯上好的碧螺春。陈市长有个习惯,每天早上必须得喝杯绿茶,他跟着就养成了每天泡茶的习惯。
陈市长四十二岁,在市级领导里算是较年轻的,不出意外的话,还有大好的前程等着他。
“市长,区里已经安排好了,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陈市长啜口茶,“九点准时出发。”
苏莫点头,“那我去安排了。”
车辆,随行人员都安排妥当了,离出发时间还有二十分钟。苏莫摩挲口袋里的卡片,总觉不安。以他对郝心晴的了解,她应该是有难处,可碍于脸面不好开口。或许,他该问问他的丈母娘。
苏莫拨通了李萍的手机,“妈,我是苏莫,昨晚心心在家精神不大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
“哎呦,还是你这孩子心细。是有事,我让她告诉你,她肯定为难不好告诉你。”
“您有事要办,直接跟我说就成了。”
“李城想买婚房,这不没钱,想跟你借点。我记得当初是有笔礼金钱的。”
苏莫当即明白她的言外之意,礼金钱是男方给女方的,理应老婆保管,后来心晴还给他,是不合规矩的。就算他和郝心晴之间事出有因,可事实没人知道,他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没问题,钱我下班的时候就给你。这钱原本就是给心心的,只是她不肯要,才让我保管。暂时就别告诉她,免得她有想法。”
李萍连声答应,“好的,就听你的。”
苏莫心里并不轻松,这钱不管借不借,都是棘手的事情。郝心晴原本不要这笔钱的,现在给了她家,以他的了解,她并不会开心。而如果不借,她和母亲之间又会产生矛盾。
最好的情形就是以后她表哥把钱补上,那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离出发还有五分钟,苏莫就去了市长办公室,提醒该出发了。他安排了三辆汽车,一辆是市长的专车,一辆是苏莫自己的车,一辆车坐着随行的几位工作人员。
一行人先来到区政府,然后在区长的陪同下,下去检查工作。
本市最大的建材市场位于近郊,规模宏大,店面林立,人潮如织。依托于近几年房地产市场的发达,生意非常兴隆。
陈市长一行人走进一家大店,询问了店主对市场的一些看法,以及生意情况。
苏莫站在他身后,微笑着,一言不发,如同道具。店主是第一次见到市长,激动地说起话来有点语无伦次,此时苏莫就会适时地提点他。
在市政府所有的秘书当中,苏莫无疑是最出色的。一个人要在工作中干出成绩,首先就要找准自己的定位。
作为秘书,就像是戏剧里的配角,永远不要盖过主角的光芒,相反,应该去衬托主角。苏莫深谙个中道理,做事分寸掌握得极好,不动声色中就在领导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好印象。
在单位,有的人拼死拼活地干,落不下好名声。有的人随便做了几件事,就会赢得交口称赞。做事不在量而在精,如何将事情做得妥妥帖帖,令人信服,才是最关健的。
走访了市场,陈市长兴致很高,和丁区长笑着交谈。丁区长不知说了件什么趣事,听得市长哈哈大笑。
前面有一级台阶,陈市长顾着说话,没留心,脚踢到台阶,眼见就要摔倒,苏莫及时跨前一步,拽住他的胳膊。
丁区长脸都黄了,幸好苏秘书及时地拉住,要不然市长摔一跤,他的官运就得摔几个跟头。
在官场混,口碑和印象是十分重要的。市长摔跤,事情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关键是从这事背后,可以看出组织安排者的做事的能力,也就是所谓的以小见大。
丁区长感激地瞥向苏莫。
苏莫回以温煦的笑容,如春风拂面。
好在陈市长并未受此影响,兴致依然很高,真正能坐到高位者,心胸或者说是城府应该都会不同寻常的。一般不会轻易地表现出自己真实的情绪。在大众看来,或许觉的虚伪。实际上,他们早已融入自己所处的角色,演着演着,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苏莫开着汽车小心地跟在市长座驾后面,目光有时会望向窗外。东区的旧城改造在整座城市里算是标杆,道路两旁的建筑非常有特色,外墙没有祼墙,或贴上瓷砖,或粉上涂料,看着非常顺眼。
人行道上矗立的路灯是新的,不锈钢的路灯杆看上去很时尚,而造型独特的灯具,令人眼前一亮。
一行人在老城市中心停下,众人纷纷下车,丁区长就站在陈市长身边,小声地介绍,态度更加恭谦。
苏莫紧跟在市长身后,突然停住了脚步,身后的随员越过他,跟在市长身后。
他抬头,仰视着大楼的最高层,有个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女人就在某个房间里。她在干什么呢?看电脑,打电话,聊天,还是发呆?
这种感觉很怪异,很陌生,却牵起他心底最深的神经末梢。
苏莫并不知道,在他抬头仰视的时候,郝心晴就站在窗边。就在他大步跟上大部队的时候,窗户推开了,郝心晴俯瞰街景,一群人越过拐角而去,只留给她匆匆的背影。
12
郝心晴手握着茶杯,心情很好地欣赏着街边葱郁的松树。
阳光透过树梢,光影落满她整张脸。初夏阳光轻盈剔透,闻起来还有栀子花的香味。
郝心晴眯着眼,伸出手,掬起一捧阳光,心里也是春光灿烂。
今天运气很好,一大早就接到姜先生的电话,说是正是落单。这个客户她跟踪了整整一个多月,电话都打烂了,就在她快要失去信心的时候,突然就成了。
她轻快地跑回座位,第一次单子,无论如何都得完成的漂漂亮亮。
“钱厂长,我是兴隆贸易的郝心晴,这个单子希望您能盯紧点,不能耽误了交货的时间。”郝心晴打电话给加工厂的负责人。
“郝小姐,这种单子我们接的多了,你就放心。”钱厂长话里透着漫不经心。
郝心晴当然听出了他的不经意,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小case,对她来说,意义可就大不相同了。
她握着话筒,斟酌着用词,“钱厂长,我也知道这单业务金额不大,可是这个客户他后面是庞大的美国消费者。这单不过是投石问路,合作得好,后面的大单会源源不断。”
“好的,我会抓紧的,不管是质量还是交货时间,都不会让客户失望的。”钱厂长声音的热度急剧上升。
郝心晴放下电话,还在回味自己刚才的说辞,短短一个多月,她的口才大有长进。刚才她的几句话,真中有假,假中有真。
什么他身后的庞大美国客源,完全做不得真。此客户只是美国一名小进口商,纺织品进口在他公司的贸易额中占极少的份额。
至于合作得好,还会续单,姜先生的确说过,是真是假,她也分辩不出,那就权当是真的。
一个多月的业务生涯,她感触最大的就是,人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潜能会有多大。
她记得第一次拜访客户,站在他办公室门口足足十几分分钟,直到有职员敲门后,她才鼓足勇气跟了进去
自小生活环境单纯,父母都在工厂上班,她根本就没机会接触外面的世界。上大学后,也是老老实实地读书,直到大四了,才开始了一场晚来的恋爱。毕业后,就回到家乡,从事会计工作,同样很单纯,不需要复杂的人事关系。
在下定决心跑单的时候,她做好了各种各样的准备,临到实践时,才发现所有的准备都没有实实在在的行动来得更有用。
郝心晴不由又想到苏莫的话:你一定行的。这句话,已经成了她的座右铭。她沮丧,悲伤,退缩的时候,会用它来鼓励自己。她高兴,进步的时候,也会想到它。
“什么事这么高兴?”肖秋秋绕过自己的桌子,走到她跟前。
郝心晴笑说:“昨晚梦见自己中了五百万。”
肖秋秋的眼神明显写着:我不相信。她是聪明人,没有追问。
郝心晴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聪明人,工作几年,也知道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同事之间,同着同着,就会出事。
更何况肖秋秋比她资格老,据说是某税务局长的亲戚。就连权总见着她,也是礼遇三分。
张恒和肖秋秋之间的暗潮涌动,她都看在眼里,这趟浑水,她是不会去趟的。老实做自己的分内事就好了。
可惜,事情不会按照她的意愿去进行。张恒最近明显对她较为倚重,还特别喜欢在有人的情况下表现他的器重。
“小郝,下班后陪我去见客人。”张恒推开里间的门,经过她的桌子,扔下话,就出去了。
郝心晴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李良强笑下面的小小嫉妒,肖秋秋道行高些,一副洞察秋毫的样子。
她不想趟浑水,岂知已在其中,不管趟不趟,她都逃不脱的。人在江湖,果然是身不由己。
郝心晴没心思想杂七杂八的,开始盯着电脑,搜集下一个客户的资料。
下班后,她坐进了张恒的架座,小心地问:“经理,我们这是要去哪?”
“天地大酒店。”
上次吃饭的时候,宾主甚欢,她原以为单子早就签下来了。没想到封远华还在青城,这单业务还没谈成。
这是个超级巨单,由张恒亲自负责,提成显然没她的份,光做事不给粮饷,想想就沮丧。
车子开得很快,半个小时的路程缩短到二十分钟,张恒显然很急切。
停车后,郝心晴旋开车把,正打算下车。
“小郝。”
郝心晴扭头看着他。
张恒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好好干,此单拿下后,我不会少了你的那一份的。”
郝心晴的心突突跳。
张恒凑上前,低声道:“销售额的百分之一。”
郝心晴的心都要跳出了,那就是六位数,下车后,她的脸还热得发烫,激动地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恒带着她去了酒店的餐厅,选的位置是靠近角落的地方,光线稍许暗淡,胜在僻静。
侍者上了两杯果汁,郝心晴喝的是芒果味的,甜而不腻,很合她的口味。
“小郝,封总是美籍华人里最大的进出口贸易商,如果抓住了他,我们一辈子的吃喝都来了。”
郝心晴上次从权总对他的态度,就知道此人来头不小,现在听张恒说道,也不觉得奇怪。
“权总自己怎么不出马?”
张恒笑笑地瞅着她,“你怎么知道权总没出马?都谈了两次了,还是没敲定。”
郝心晴心里发虚,“权总都不行,靠我们能行吗?”
“其实权总谈得七七八八了,我们再加把力,估计就成了。人都是讲感情的,我们作为小喽啰,跑勤点,人家也知道我们诚意。”
“封总应该很忙,哪有时间和我们应酬。”
张恒继续笑,“我今天打电话给他,说是带你来拜访,他可是一口就答应了。”
郝心晴想起初见封远华的那晚,他的确是平易近人的一个男人。处在他这位置,算是顶难得了。
郝心晴低头看着空杯子,舔去嘴角最后一滴芒果汁。再抬头时,高大的身影就在她对面,遮蔽她所有的视野。
“侍者,给这位小姐再来杯饮料。”封远华落座,微笑道:“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我们也没到多久。”张恒抢着回答,“封总,你能答应和我们一起吃饭,是我们莫大的荣幸。”
酒店上菜的速度不赖,四菜一汤,还有两瓶红酒。
郝心晴起身依次斟好三杯酒,然后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封总,我敬你一杯。”
封远华很绅士地起身,碰着她的酒杯杯沿,含笑看着她,自己就喝光了。
顺序乱了,应该是她去碰杯,先干为敬的。郝心晴慌乱地喝光酒,坐下后,还有点不自在。心里暗自懊恼,她还是反应太慢。
“封总不愧是美国来的,绅士风度,我可要向您多学习。”张恒拍起马屁来言语真诚。
郝心晴低头夹块广式萝卜糕,甜甜的,香软可口,或许是太糯软了,有些残留在牙齿表面。
“郝小姐,这道麻辣虾味道还可以。”封远华微笑道。
郝心晴为了维持形象,含蓄地朝他笑笑。鲜虾入口,麻辣鲜嫩,多吃了几个,舌苔麻麻辣辣的。郝心晴张开嘴,手作扇状,在唇边扇风。
封远华招呼侍者,倒来一杯温水。
郝心晴接过水杯,笑道:“谢谢封总。”
她笑起来是非常灿烂的,八颗牙外露,附在门牙上面的年糕毫不设防地就暴露了。
封远华拿起装有牙签的小碟推至她面前,然后扭头笑着和张恒闲聊。
郝心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出糗了,她狼狈地抽出牙签,一手挡着。
封远华抬头的时候,就见对面的姑娘脸胀得通红,低头喝水。他大脑里闪出的第一个词语就是-红苹果。他小学是在在国内读的,以前写作文,描写女孩水色好,他最爱用的词就是红苹果。年纪渐大,接触的女人多了,但凡好颜色,无不是胭脂水粉堆彻出来的。真正天然去雕饰,清水芙蓉的,还真是难觅。
他停顿了片刻,意识到自己失礼后,忙转移了视线。
“小郝,你看你,处处都要封总提醒,你可得多敬几杯。”张恒在旁边打趣。
郝心晴原本不是扭捏之人,反正糗也出了,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她再度举杯,不过这次是坐着的。
“小郝,你这样敬酒可就不对了,怎么也得来个交杯酒,才能表现你的诚意。”
郝心晴杯子已经伸到封远华面前,听到交杯俩字,真心翻胃。好好的敬酒总要搞出点暧昧,或许有些人不在乎,可她不行。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和男人有超出正常范围的肢体接触。
“别难为小姑娘了。”封远华碰了她的杯沿,再次率先喝下去。
郝心晴喝酒的时候,心里蛮感激的。在外面交际应酬,做生意的男人很少有像他这么正人君子的。
“我真服了封总,真正的男人。”张恒起身也给他敬酒。
封远华也不推辞,照旧喝下,眉眼间泛起微微的红。
不多时,张恒对郝心晴说:“小郝,你在这里招呼,我有事先出去下。”
郝心晴老老实实地坐着,老老实实地吃菜。
封远华放下筷子,揉揉太阳|茓,神情略显疲惫。
“怎么了,封总。”
封远华目光越过她,“人老了,精神就差了。”
“老”字从他嘴里说出,郝心晴只觉荒谬。灯光下的他,眉眼清淡,气质卓然,与其说是市侩的商人,不如说是学者。就连白日里可见的眼角细纹,也模糊不见了。
手机此时响起,郝心晴低头翻看,是张恒发来的:我有事先走了,你好好招待封总。成败可就看你今晚的表现了。事成了,你的提成是五十万。
五十万,郝心晴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么多钱。
封远华微醺地看着她,神情很放松,“郝心晴,好心情,这名字好。”
郝心晴低着头,心里先是骂了张恒一通,难怪许诺给她提成,原来是要她出卖身体。女人做个业务怎么就这么难呢?
“心晴,你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封远华身子微倾。
郝心晴被动地抬头,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眸,眼底深处氤氲陌生的□。先前还绅士十足的男人,在酒后终于现出了他的本性。
她下意识地后退,身子靠在椅背。
封远华没有再度逼近,温和地说:“我很欣赏你。”
13
郝心晴看到了他目光里不加掩饰的渴望,那是猎人看着即将掉入陷阱猎物的眼光。
封远华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她眼里的紊乱,迷茫。
郝心晴就想被施了定身术,僵直地靠在椅背上。
封远华身子继续前倾,手已经放在她椅背上,逼近的面孔呼出的气息陌生而灼热。
此时服务员上前,收起空盘,空碟,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郝心晴如同被人当头一棒。
她霍地起身,说道:“我丈夫还在家等我。”
说出后,心底的迷雾散去,一片霁月光风。她坦然起身,坦然地在他的注视下,昂首挺胸走出了餐厅。
她走在人行道,身边嗖地过去一辆跑车,造型酷毙了,副驾上的年轻女子飘逸的卷发在空中飘荡,和着她咯咯咯的笑声,引起路人的侧目。
肆无忌惮,年轻飞扬,坐在轿车上的女子是令人艳羡的。
郝心晴驻足盯着车子远去,笑了笑,那样的生活就像是舞台上明星的生活,令人神往,等有人解开神秘的面纱,才发现,他们同样要吃饭,刷牙,洗澡,有时快乐,有时悲伤。
就在这个并不迷人的夜晚,郝心晴蓦然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第二天,郝心晴在忐忑中度过了一上午。事情往往是做的时候不计后果,做完后才会害怕。
在张恒手下一个多月,她大致了解了他的个性,看似随和近人的的外表下,内里的城府是很深的。
他会怎么报复呢?不再给她好的潜在客户,不再带她出去接触大客户,安排她做杂事。一切皆有可能。
临到中午吃饭时,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暴风雨前的宁静,宁静地令人窒息。
奇怪的是,临到下班,还是没有动静。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幸运地逃过了一劫了?
下班的时候,路上堵车。她到家时,一家人都坐在餐桌上,就等她开饭了。郝心晴心想,罪过,罪过。
“爸妈,以后到点你们就吃,别等我了。”郝心晴火速坐到苏莫身边。
“只怕有人会心疼。”赵秀玫声音淡淡。
“好了,开饭了。”苏庭生夹个鸡腿给妻子,“你爱吃的。”
赵秀玫明白老公是想堵住她的嘴,也不想太过,就闷声吃饭。
郝心晴松口气,低头才发现唯独自己面前摆了小碟辣椒酱,她夹块清蒸排骨,放进里面翻转。 苏家的菜式偏清淡为主,很不合她的口味,结婚几个月,她足足瘦了五六斤,腰上的赘肉都不见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鸡是白切鸡,蘸了辣椒之后,味道不错,郝心晴胃口大动,连吃好几块。
结婚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吃得这么舒畅。
饭后,她很自觉地收拾碗筷去洗刷。
家里请的保姆是本地人,不住家的,早晨九点来,下午做了晚饭就回去。
郝心晴在自家很少做事的,母亲李萍洗洗刷刷是把好手,父亲郝志强也是住家男,根本就轮不到她来表现。
她唯一会做的,擅长的事情就是洗碗。经过多年的锤炼,经她洗的碗,那是干净透亮,没留一点残油。
走出厨房,经过客厅,郝心晴正打算溜回自己的房间。
“心晴,过来坐。”
客厅里只剩赵秀玫一人。苏家男人的习惯是吃完饭后就躲进书房,家里两间书房归男人所有。郝心晴的习惯是躲进卧室。赵秀玫则霸占客厅。
郝心晴无奈地坐到身边,百无聊赖地盯着正在播放的《XX人生》。明星采访偏取个高雅的名字,加上主持人穷摇式的煽情,每每搞得受邀者不流几滴眼泪都对不住观众似的,看着她头皮发麻。
大家看娱乐节目不就图个乐字,何必上升到什么高度,突出什么主题,大家从小受的教育够多了,不需要再通过娱乐节目来获得。
“心晴,你家里还还好吧?”
郝心晴摸不透她话里的深意,谨慎回答:“挺好的。”
赵秀玫笑笑地瞅着他,“别看苏莫在政府机关上班,头衔是市长秘书,不过好听罢了。实际收入并不高,也没多少钱。他的为人,你也知道,不喜欢搞歪门邪道,凭公务员的正常收入吃饭的。”
郝心晴听得云里雾里,忙表明立场,“妈,我嫁给苏莫不是图他的钱。”
“那就好。”赵秀玫别有深意地说出三个字。
郝心晴回到房间,心里委屈,别扭。被人冤枉的滋味可不好受。最难受的还是她不能说出事实的真相。
苏莫洗澡出来,就见郝心晴在屋里走来走去,手里摆弄着相机,不停地自拍,一会撅嘴一会瞪眼一会鬼笑一会吐舌。什么表情难看,她就做什么表情。
苏莫走至她身后,伸手搔她的胳肢窝,就在她咯咯大笑的时候,迅速地按下键。郝心晴松手的时候,相机就落在苏莫的掌心。
“你笑起来勉强可以看看,做鬼脸,估计能吓倒一大片群众。”苏莫指着屏幕。
“本姑娘我貌美如花,活力逼人,我真怀疑你的视力出了严重的问题。”
苏莫虚环着她,指着照片,“脸型偏圆,嘴唇偏厚,鼻子偏塌,唯一是优点就是眼珠黑漆漆的。如果这也能叫貌美如花,那我严重怀疑貌美如花的本意是什么。”
郝心晴这下真气了,女人的长相,自己可以贬低批评,却轮不到男人指手画脚。
她大力甩开他,走到梳妆台,拿起梳子整理直发,每一下都很用力,梳齿间落下不少长发。
死苏莫,平常不言不语的,一说话,就胡言乱语的,小人,臭人,死人。
郝心晴心里大骂一通。
苏莫愿意只是想捉弄她,见她真生气了,才明白女人真的是开不起玩笑的,特别是在外表上。
他不是在男女之事上一无所知的人,和异性友人,前女友,都应付自如,女人的那点小心思一般逃不过他的眼睛。
今晚不知怎么了,完全是失常发挥。
苏莫杵了会,蹲下身,打开柜子,拿出个毛茸茸的兔子,放在她的梳妆台上,转身就去了书房。
下班时经过一家专卖公仔店,鬼使神差就进去了。后来细究原因,一定是摆在橱窗里的那只毛绒绒的兔子吸引了他。
就在看见兔子的刹那,他想起郝心晴七岁时也养过一只小兔,甚是宝贝。后来不知怎么就死了。
那是一个很炎热的夏日,她用小纸箱装着小白兔,蹲在大沙堆面前,恰巧被路过的他看见了。
“小鬼,你在这干什么?”
“我给兔子建房子。”
她用手捧沙,覆在纸箱上,一捧接一捧,沙子始终只堆积了矮矮的一层。
苏莫正准备回家学钢琴,原本是不打算理会的。
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哭泣声,起初微泣,后来就成了嚎啕大哭。
他转身回去,站在她身边,“小鬼,你哭什么?”
“小白死了,我想给它做个窝,以后它就不会冷了。可是这么久,窝还是没做好。”
苏莫就站在她身后,看她用手挖沙,最后看不下去了,自己在边上检了块小木板。他站在她身后,盯着自己的白球鞋,迟疑了几秒钟,就认命地蹲下,“我帮你。”
因为帮她搭窝,他回家晚了,老师等不及就走了。一向爱整洁,守纪律的他,第一次穿着满是沙子的球鞋回家,第一次失约,也是第一次挨父亲的打。
郝心晴看到小兔,气就消了大半,好可爱,她抱起兔子放进怀里,好舒服。她想起了幼时喂养的小兔,真得好像。
“小白,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她捏着它的长耳朵,“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在她黑白的童年里,小白曾经是最亮丽的一道色彩。以至于今天,她还是念念不忘。
苏莫再次回到卧室的时候,郝心晴已经睡进被窝。被窝比以前鼓,小兔理所当然地占据了它应有的位置。苏莫靠在床背,片刻之后,侧头看着睡在身畔的她。
她背对他,睡得老老实实,连呼气声都细微得听不见。小鬼,在装睡。
“抱着玩具睡觉可不好。”他故意自言自语,作势去拿兔子。
郝心晴一听,抱得紧紧的,“我睡着了,别动我。”。
14
苏莫的手就停在她的上方。
郝心晴屏住呼吸。
苏莫捋起她遮住了脸颊的长发,“小鬼,明天带你去个好地方。”
翌日早晨,郝心晴走出房门,就闻到了煎蛋香味。家里的早餐是雷打不动的稀饭,煎蛋,包子馒头,小菜。当然还有牛奶和豆浆可供选择。 主厨永远是苏庭生。
如果不是她嫁进苏家,恐怕也想象不到,在厂里呼风唤雨,人人敬畏的苏厂长,在家里也是一把好手。
郝心晴乖巧地盛好稀饭,搁在餐桌上。
赵秀玫穿着一身湖绿色家居服,汲着拖鞋,准点来到餐桌前。赵秀玫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七点吃早餐,不早也不晚。饮食也不算太挑剔,就是不爱喝牛奶,喜欢吃点新鲜的炒菜。
苏庭生在炒三丝,厨房里的抽油烟机还在工作,郝心晴当然也就不敢心安理得地坐下吃饭。
她老老实实地去厨房端出剪好的荷包蛋,搁在餐桌中间。
“坐吧。”赵秀玫瞟她。
“好好。”郝心晴答应着,身子却没动。她怕一坐下,赵秀玫传经授道,讲她自己过去的媳妇史。所有的讲述最后都化为一句总结:你们现在做媳妇的太舒服了。
天地良心,她也曾提出自己来做早餐。一天实践后,就被赵秀玫否决了。理由是,蛋剪得太老了,菜炒得太油了。
人家说的也是实情,她还真没什么厨艺,在娘家属于伸手吃,缩手放的人。加之没有天分,炒出的菜可想而知的难吃。
苏庭生和苏莫双双归座后,郝心晴才就着苏莫坐下。
早餐时间不长,也就二十几分钟。饭后,苏庭生和赵秀玫就出去散步了。
郝心晴没见过结婚几十年,还这么恩爱的夫妻。苏庭生对妻子非常体贴,平常早上会送她上班。晚上没有特殊应酬,一般都在家就餐。
光这两点,别说是事业有成的男人,就是普通男人也难以做到。
所以说,女人呀,一切都是命。
说实话,赵秀玫的气质还是很好的,平常对丈夫说话也是温言细语,很有贤妻的范。
“发呆呢?”苏莫就倚在厨房门口。
郝心晴放好洗净的碗,搁在碗柜,“你妈可真有福气。”
苏莫默不作声,半晌才说:“换好衣服,今天我带你出去玩。”
郝心晴昨晚就听到了,原以为他说着玩的。想来,刚才自己的话很容易给人误解,听起来是女子向男人撒娇抱怨。天地良心,她真没有那个想法。
“苏莫,你忙你的,我一个人出去逛逛挺好的。”
“我想出去散散心,想找你作伴,行吗?”苏莫话语平平。
其实苏莫早就想和她出去走走,只是结婚至今,不是他有事,就是她有事,俩人的时间老是错不到一块。
郝心晴换衣服时,想到苏莫穿的很休闲,自己也就穿条牛仔裤,果绿色格子衬衫。
出来的时候,苏莫定神凝视片刻,说:“走吧。”
车子驶出小区,一路向北,穿过大道,走过小路,最后驶向郊区。
郝心晴心中疑惑,也没多问。她很久没有和异性出来游玩了。距离现在最近的一次,是和前男友,时间是两年前,他放暑假来本城看她,俩人去公园转了转。细节她都不记得了。
或许,在感情上,她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相处时没有全情的投入,分手是也没有难过地死去活来。
车子驶入大型的停车场,郝心晴透过车窗,见到飞扬射击场偌大的招牌。
俱乐部的生意应该是非常好,停车场少有空位置。关键是有不少好车,更关键是其中有些车牌相当的惊悚。单独拎出来拍卖,至少是六位数,高者甚至可以达到七位数。
苏莫刚进大厅,立刻有小弟上前,“苏先生,靶子已经给您预备好了。”
郝心晴环顾四周,墙壁上画满了许多现代战阵的场面,人物众多,栩栩如生。置身其中,彷如穿越时光,来到了战场,感受士兵们奋勇杀敌的激|情。
苏莫往前走了许久,就要走出大厅了,扭头看,她还站在大厅中央,出神凝视。他返身大步上前,握住她的手,“我真服了你,我要不回头,估计你人就走丢了。”
郝心晴顶不服气,原想回嘴的,突然想起一件年代久远的往事,就闭嘴了。
他手上的温度刚好,不高不低,熨帖得人舒服地都不想说话了。惟有指腹的粗粝像小砂子摩擦她的掌心,微微痛,并非不能忍受。
感觉似曾相识,多年前,也有这么一幕,不过,当时他的手指修长细腻,那是一双钢琴家的手。
走出大厅,映入眼底的是空阔的平地,远处有标靶,有几个人正在射击,奇的是并没有发出声音。
俩人来到预订的靶位前,有安全人员递上手枪和子弹。
郝心晴挑了把长枪,作势瞄准,心里挺乐的。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接触到枪械。
“苏莫,你以前在部队,用的是什么枪?”郝心晴歪着脑袋问。
苏莫手里拿着短枪,手摩挲枪身,目光温柔而专注。时间凝固了有那么几秒,“都有。”
对他敷衍的回答,郝心晴显然并不满意,鼻孔朝天,连发几声哼哼。
“小鬼,我先来,你学着点。”苏莫瞬间回归了常态。
郝心晴正想找他的不自在,“女士优先,我先来。”她挡在他身前,抬臂,对准标靶就开枪。
“多少啊?”郝心晴兴奋地拉住苏莫的胳膊。
苏莫看着安全人员小赵。
小赵欲说非说,最后勇敢地看着地上,“是零,第一次有这样的成绩算不错了。”
这是夸呢,还是贬呢?能把话说到这水平,也算是厉害了。
郝心晴嘴皮机械地抽动,“谢谢夸奖。”
小赵抬头,脸都胀红了,“真的不错了,很多人第一次来,都不敢射。你初学,还是用短枪比较容易上手。”
郝心晴找回点小小的自信,“真的?那你来教我。”
苏莫望向小赵,原本随和的他,配上这目光,就让人不敢正视了。
小赵刚跨出一步,还没落地,就退回去了,“还是请苏先生教你,他的技术是我见过最好的。”
苏莫微笑,“那我试试。”
他站在郝心晴身后,胸膛贴近她的后背,左手臂托着她的左手臂,右手食指按住她的右手食指,“注意了。”
子弹应声而出,直线飞入标靶。
“十环。”小赵大叫。
苏莫俯身对着她耳朵说:“你自己试试。”
郝心晴感到后背空落落的,失去了倚靠。她努力站直身体,忽略不适,按照苏莫刚才教的,双腿八字形分开,稍宽于肩,左手Сhā于腰际,右手握住枪把,瞄准线对准瞄准区域,食指缓缓用力扣下扳机。
“三环。”小赵大叫,音量并不亚于刚才的十环。
郝心晴盯着远处的三环,自我安慰,还好,不是零蛋。
苏莫走上前,侧身而立,连发十枪,没等小赵报数,郝心晴已看到标靶正中间成了窟窿。要不要这么准啊,环环中红心。
这次小赵没有欢呼,眼睛和嘴巴都呈O型。
“你练了八年,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郝心晴撇嘴。
苏莫将枪递给小赵,拿出毛巾抹脸,“好好练,我看好你。”
郝心晴讪讪地走上前,开始狂练,苏莫看了会,就离开了。
等她达到六环的成绩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耗费了无数子弹的成果。
郝心晴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问题,“小赵,你们这打一枪多少钱?”
“三十元”
郝心晴原本是微微出汗,顿时全身汗涔涔,后背都湿透了。
“那我打了多少发子弹。”她结结巴巴地问。
“一百二十五发。”
天啊,她一个多月的工资,苏莫人呢?他人呢?
郝心晴四处张望,总算在远处树荫下一排白色的椅子上见到了身着淡蓝色T恤的苏某某。
她将枪递给小赵,“我先过去。”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反正她是不会当冤大头的,始作俑者正躲在树下乘凉,面前小桌上摆着冷饮,意态悠闲地喝着。
她气势汹汹地走到他面前,眼睛盯着那无色透明的液体,练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现在的她真是渴得不行,别说一杯,十杯她都能喝下。
“这位是?”
郝心晴顺着声音见到一位身穿迷彩服的男人坐在苏莫身边,气质粗犷硬朗,很有些倨傲。
真当自己是大爷,还坐着,起码的礼貌都没有。
苏莫起身,拉着她坐到自己的身边,“快来见见你嫂子。
15
苏莫还是第一次这么把她介绍给别人,郝心晴晕乎乎的,嫂子,她又多了个称呼。一时还无法适应角色的变化。
“嫂子,我叫邹立勋,是苏莫的战友。” 男人突然起身,站得笔直。
郝心晴回神笑了笑。
“苏莫也是的,结婚这么久才带嫂子来玩。以后他没时间,嫂子你就自己来,我们这除了射击还有好多玩的。”
邹立勋笑眯眯的,哪还有刚才半分的倨傲。
郝心晴仰头看着苏莫,这是什么情况。
“立勋是这家俱乐部的大股东,以后你可以带朋友来玩,反正他买单。”苏莫解释道。
原来如此,害她刚才白担心半天了,以苏莫的收入,是禁不起这样消费的。
闲聊一阵,邹立勋请他们吃饭,饭后,还邀请他们坐船欣赏湖光水色。
坐在船头,微风轻柔,湖水荡漾,郝心晴的心儿如同掉在湖面的绿叶,随着湖水飘来荡去。
她闭着眼,享受着阳光,清风,自由。
坐在斜对面的苏莫和邹立勋交谈着,目光无意中瞟到,面部的表情顿时柔和了几分。
“要看回家看去,别在我面前秀恩爱。”邹立勋打趣道。
苏莫收回视线,扫向他,“你也早点找一个,别成日漂着了。”
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就周一了,郝心晴来到办公司,还没坐热,张恒就推门而进。
郝心晴忙起身,拘谨地问候道:“经理早。”
“小郝,早。”张恒脸上笑着说。
这是什么情况,谁能告诉她?张恒平常虽算不不上严肃,也没有如此平易近人。预料中的报复,小鞋没有如期而至,欣喜之余还有些不安。
办公室的三人都到齐了,肖秋秋端着一杯茶水,靠在李良的桌边,“小李子,咱们公司可要签下一笔大买卖了。”
“肖姐,美国那家大贸易商?”李良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是啊,公司今年的销售额不用担心了。”肖秋秋语气微酸,视线盯着紧闭的里间办公室的门。
封远华竟然签了合同!郝心晴坐下身,一时半会还难以相信。可能是她小说看多了,按照剧情,封远华应该恼羞成怒,拒签合同。再不济,也得拖上几个月,让她主动上门求情才对。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如果她记忆没出错,张恒是答应了她提成的。也就是是说,在她没出什么力,没做出什么牺牲的情况下,平白无故就得了大笔收入,数目之大超出她的想象力。
可是张恒早上为什么不提,难道他想赖掉,不承认起先的承诺。真这样,她也不会去争,这钱,原本就是横财。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接到母亲的电话,让她回家一趟。郝心晴最近一直躲着没回家,就怕母亲问钱的事,现在躲无可躲,只好硬着头皮回家了。
她买了新上市的荔枝,还有一个大西瓜回家。
郝志强接过后,先把西瓜切了,红壤黑籽,一看就熟透了。他把西瓜切成片,搁在托盘里,端到女儿面前。
郝心晴拿起一片,咬口,甜嫩汁多,沙沙的,很好吃。吃到兴起,一连吃了三片。
“留点肚子,你妈烧了你喜欢吃的糖醋排骨,水煮鱼。”郝志强抽出纸巾递给她。
难道是糖衣炮弹,为的就是十万块钱?郝心晴心里发冷,母亲为了李城的事情还真是费劲心思,今天她就不该回家的。
吃饭的时候,李萍不时地给她夹菜,看着她的眼神特别温和,慈爱,郝心晴一直埋头吃饭。
饭后,郝心晴本想立刻就走,不想肚子撑得太多,胀得难受,她走到阳台,双手重叠搁在阳台护栏上,楼下很多人在散步,大多是相熟的,互相打起招呼。
她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倍感亲切。许多和她一起长大的女孩都出嫁了,男的则娶妻生子了。
有对年轻的夫妻带着蹒跚学走路的孩子,就着旁边的空地上玩耍。
小孩走得不是很稳,晃晃荡荡的,差一点就摔下去,却顽强地站住了。夫妻俩站在几米之外朝孩子招手,只差几步,小孩跑着扑向母亲怀里,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郝心晴嘴角翘得很高,眼睛也弯弯的,她想下去走走,和小朋友一起玩。
经过客厅,只见房门虚掩,传来说话声。
“你把钱还给心晴。”
“凭什么,我只是借用,以后有了还会赖她不成。”
“你也不想想,你收了钱,以后心晴在婆家哪有什么地位。”
“本来就是苏家给的礼金钱,原本就该我收着,当初就不该给心晴。”
“你昏头了,这话也说的出口。”
郝心晴的头嗡嗡响,气血全部涌向头部,她推开门,走进房间,郝志强的手拽着李萍的胳膊,俩人在拉扯。
“爸,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郝志强松开手,歉疚地看着女儿,“这事,爸妈对不起你。”
李萍揉揉胳膊,“心晴,既然你发现了,我也就不瞒你了。钱是苏莫给的,说是让我们保密,谁都不要说,免得走漏消息他父母知道。我想想也对,就没告诉你。”
原来大家都知道,就瞒着她一人。郝心晴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郝心晴笑看父母,“你们想的可真周到。”
话音未落,她转身就走,胃又开始胀了,真难受。
她下楼后,站在空地上,看着起先的一家人在奔跑,嬉笑,心里愈发空了。
从小,母亲眼里心里就只有李城,她小时候甚至怀疑过,李城会不会是母亲的亲生儿子。那样她的所作所为也就合情合理了。
可惜,不是,他只是她的侄子。母亲可真是伟大,为了侄子冷落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试问天底下有几个母亲做的到?
十万块,凭什么她要给十万块,凭什么苏莫就代她拿了主意,凭什么她要为了一个不喜欢的表哥去欠苏莫的人情。
郝心晴拿出手机,拨通了苏莫的电话,“你在哪儿?”
“我在回家的路上。”苏莫的声音有点沙哑。
郝心晴挂了电话,快步走到小区门口,她盯着往来的汽车,恨不能冲上前大喊一声,凭什么啊!
在等待的过程中,小时的往事件件浮现眼前。
那时家里经济不宽裕,只订了一包奶,母亲说李城个子长得快缺钙,奶给李城喝,她就喝家里自制的豆浆。
俩人分别在两所小学上课,母亲只能接一个,她只能是自己回家。她才七岁,独自过大马路,看着汽车,心里害怕得很。回去告诉母亲,她说多走几次就习惯了。父亲那时是机修工,三班倒,白天休息的时候就会去接她,那时就是她最开心的日子了。
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多到她不愿想起,一直埋在心底。如果不是母亲的做法伤了她的心,她一辈子都不愿想起。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原来她只是自以为是。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哪怕岁月再悠长,也不能改变,更不可能淡忘。
郝心晴心里的委屈,愤怒,难过交织在一起,波涛般在胸腔不停地翻滚。
黑色轿车缓缓地进入她的视线,停靠在路边,车窗摇下,“心晴,上车。”
郝心晴从纜乳茏叩匠当撸“你下车。”
苏莫目光在她脸部停顿了几秒,就推门而下。他就倚在车边,双手环抱,探究地瞅着她。
郝心晴以前最欣赏他的镇定冷静,现在看着只觉刺眼。他凭什么一副高高在上,明察秋毫的模样?还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
“苏莫,你凭什么给我妈钱,你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苏莫紧绷的心倒是松弛许多,事情暴露了,也好,迟早都要面对的。
“别装出无辜样,你以为你是帮我,我就得感恩戴德,对你谢谢。你错了,我讨厌你,我讨厌你的自以为是。”郝心晴起先还克制,到后面控制不住,声音尖锐起来。
晚上十点多,行人还有不少,匆匆过去的时候,目光都瞥向他们。
苏莫很不习惯路人的眼神,张嘴低声道:“算我不对。”
“什么叫算你不对,在你眼里我估计就是无理取闹,你不想和我计较,你多大度啊,你多有涵养啊。可你知不知道,明明就是你不对。”郝心晴身体前倾,怒视他,“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我讨厌李城,我从小就讨厌李城,我凭什么去帮他?谁要你去做好人!”
苏莫皱眉,“好了,有话回家说。”
“怎么听不得实话,想听好话,我可不会说。”郝心晴挑衅地看着他,“苏莫,我们不过是合约夫妻,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苏莫盯着她,一言不发。他的眼里涌动着陌生的情绪,面孔变得不像他自己了。
郝心晴见过这样的他,那是他发怒之前的预兆,可她不愿示弱,依然昂头直视他。
苏莫跨上人行道,俩人近乎贴身,郝心晴只得倒退一步,身子靠在树干。背部贴着粗糙坚硬的树皮很不舒服,然而令她更不舒服的是他逼近的面孔。
苏莫的手撑在树干,低头就亲在她嘴上。
郝心晴懵了,手撑在他的胸前,未等推开,苏莫的手捏在她腰间。
郝心晴张嘴时,从未有过的柔软缠绕过来,香醇的酒气进入她的五脏六腑,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气息。
16
苏莫的呼吸愈加急促,和往日的镇定的他,完全是判若两人。他的眼珠的黑色浓郁,亮的令人不敢直视。郝心晴的手被他压在两人腹部中间,完全不能动弹。
在他激烈的喘息声里,她的呼吸也变急了,全部的血液急速流向大脑,哄地一声,心神俱散,飘荡在空中。
路边行驶的汽车突然按下喇叭,发出巴巴巴的声响,“嘿,哥们,悠着点。”年轻男子探出脑袋嬉笑道。
苏莫率先松开手,微微后退。
郝心晴仰头看着苏莫,一向平静的眼珠里犹有残余的激|情。
苏莫迟疑地伸手,眼见就要触到她的头发,郝心晴猛然缩身钻出,掉头就跑。
“这么晚,你去哪?”苏莫反应极快,一抓住她的胳膊。
“我回自己家。”郝心晴甩开他的手,可惜没甩掉。
“一起走。”苏莫柔声道。
“我想一个人静静。”郝心晴低声道,“苏莫,求你,我想一个人静静。”
苏莫看着她,看得她心里难受。然后,他渐渐地松开她,默默地返身架车驶入小区。
郝心晴就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乱了,一切都乱了。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正常的轨道。
她讨厌自己,刚才怎么突然就昏了头,任他轻薄。他喝了酒,可她还是清醒的。
明明是要找他的麻烦,为自己讨个公道,结果却给自己带来了麻烦。
她祈祷苏莫最好是醉的不记得了,或是得了失忆症。
现在她好想大吼,大叫,或是痛快地跳上一场舞,或是痛快地宿醉一场。
可惜,她太清醒了,什么也不敢做。
如果她大叫,街边的人一定会当她是疯子了。她想跳舞,却不会跳。她想醉酒,酒量却太好了,从小到大喝酒,还从未醉过。
一个人在极度压抑的时候,最想发泄,而她却无法发泄。
现在的她就是一只困兽,关在笼子里,出不来,跑不掉。
又有汽车按喇叭,不知是哪家的浪荡公子,郝心晴根本无心理睬。她双手环抱胸前,借以取暖。她只穿了件短体恤,休闲单裤,白天有太阳的时候,刚刚好。晚上气温低,就有些凉了。
“郝小姐。”
郝心晴往前走了几步,恍惚听到有人在喊她,侧头一看,车窗探出半个脑袋,“郝小姐,去哪,我可以送你。”
再次见到封远华,颇为尴尬。距上次见面,近半个月了,郝心晴内心是很不愿意见到他的。那晚的他,剥离了绅士外衣,极具侵略性。郝心晴才意识到,她以前所认识的封远华或许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他。
封远华下车,走到她身边,“郝小姐,这么晚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他语气温和,满是关切之意,神态举止甚是得体。
郝心晴的提防之意渐渐淡去,“封先生,好巧。”
见她双手环抱,嘴唇泛白,封远华低头看看自己仅有的一件衬衫打趣道:“如果我光着膀子走到大街,不知会不会影响市容。”。
郝心晴想起他上次的借衣之举,再想到那晚其实他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心想,或许自己太多心了。
“很晚了,我送你。”
郝心晴跟在他身后上了车。
封远华的手虚搭在方向盘,“去哪儿?”
是啊,去哪呢?郝心晴看着前方的路灯,拉出长长的影子,夜已深,人稀少,而她不知去往何处。
“随便。”
封远华微微一笑,发动车子前行,郝心晴眼里盯着窗外,脑袋却空空的,直到车子停在某家小店门口,才回过神。
“两位欢迎,欢迎。”服务员十七八岁,是位纯朴的妹子。
店面不大,摆放了六张桌子,都坐满了,生意却是兴隆。服务员领着他们上楼,同样的格局,幸好有张桌子是空的。
郝心晴眼睛扫向吃得热火朝天的几桌,啤酒,龙虾,炒田螺,看上去还不错。
他们的位置是靠窗的,下面就是小巷,灯光昏暗,几无行人,偶有微风吹动树叶沙沙声响,竟是格外的清晰。
“啤酒还是饮料?”
郝心晴很自觉地自己旋开饮料盖,倒满杯子,玻璃杯外沿覆着一层薄薄的水汽。
对面的封远华穿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都扣得严严实实的,和小店的氛围完全不搭。他这样的人应该是坐在酒店里,喝着红酒,身边应该坐着位貌美如花的姑娘。
封远华撸起袖子,剥龙虾,动作纯熟,显然不是生客。郝心晴早就饿了,也就不客气,吃了几个田螺,酱汁入到嘴里,麻辣爽口,心里火辣火辣的。她一口气喝下整杯饮料,冰凉沁脾。
这家小店的口味果然独特,辣的人整个人像是火烧着了,却舍不得停下,就着喝下冰饮,浑身舒畅地说不出话来了。
和封远华认识也有段日子,郝心晴一贯是有点拘谨的,今晚不知为什么,就有些放松。或许是吃饭的环境变了,这样的小店才是最适合她这等平民的。在这里,她暂时忘记了封远华的身份。
“这里味道可真好。”郝心晴辣的倒抽气。
封远华手里拿纸巾擦去手里的油腻,喝口啤酒,眼睛眯着,“这家店开了二十几年了,没想到还在。”
听他的口气,多年前曾来过,那他以前是在国内长大的,并不是土生土长的的美籍华人,和她以前的猜测截然相反。
封远华起身掏出一个烟,站在窗前,背对她。烟雾升起,完全被他的身子屏蔽,偶有一缕顽强地冒出,也消散在夜风中。
四十岁的男人,应该有很多的故事,如果是相熟的,郝心晴一定会多嘴地追问。只是封远华,封总,那还是算了吧。
她埋头苦吃的时候,封远华已经坐到她面前,声音柔和,“慢点,别噎着。”
他不说话,郝心晴还吃得很欢畅。他一开口,她真的就噎着了。怎么听得那么别扭,身上鸡皮疙瘩都起了。如果是苏莫说,她就没这么大反应了。当然,苏莫说话没这么肉麻。
辣椒呛到气管,郝心晴伸手捂住嘴,脸胀得通红。
封远华递过纸巾,无奈地笑说:“我多嘴了。”
男人年纪渐长,自我认错的觉悟是相当高,和年轻男子形成鲜明对比。在男孩的阶段,他们喜欢逞口舌之快,不过每个男人生命中一定会有一个女人,教会他们如何去做一个讨女人喜欢的男人。
郝心晴接过纸巾,捂住嘴唇,眼睛亮亮的。
封远华脑海里闪过一个词,乌溜溜,用来形容她的眼睛最合适不过了。他奇怪自己每次见到她的窘样,总能想起美好的形容词,对于词汇贫乏的他来说,简直就是奇迹。
手机响起,郝心晴掏出来,见是苏莫的名字,很不耐烦地接通,“什么事?”
“你在哪儿?”
郝心晴沉默不语,他一定知道她没有会娘家了,苏莫是很细心的人,一定打电话去她家了。
“你到底在哪?”
“我和朋友在一起,晚上不回家了,你别打电话了。”郝心晴果断地按掉。
还没等她放进口袋,信息就追来了:你在哪,我去接你。
郝心晴坚决地关闭了手机,今晚她最不想见的人就是苏莫。
封远华靠在椅子上,了然地注视着她。
餐后,郝心晴抢先一步,召来服务生结账。
封远华没有去抢,他看得出面前女人想付账的决心,既然如此,那就成全她吧。
“走吧,想去哪?”。
“随便放我到哪个地方。”
坐在车上,封远华打开电台,正在播放一首很老的英文歌曲。郝心晴读书时的英文很烂,四级考了三次才勉强通过。如今做外贸,不得不捡起荒废已久的英文,痛苦不已。咋听到英文歌,脑袋冒出abc一长串英文字母,闹哄哄的。
封远华却是沉浸在音乐里,还不由自主地跟着哼起,他的嗓子是典型的男低音,低沉略带沙哑,听起来,竟是悦耳的。
车子缓慢行驶,不知去向何处,耳边的声音犹如催眠曲,声声催人入梦。
郝心晴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天色半明半暗,太阳露出了半张脸,天空美得不可思议。
车子停在山野乡村,封远华就站在田边,遥望天边。郝心晴站在他身边,仰头看着绚烂的霞光,云海翻滚,刹那间,太阳露出了整张脸。
郝心晴手臂张得大大的,昨晚的郁闷随黑夜消失。
郊外的早晨空气清新,她沉醉其间,忘记了一切的烦恼。田间开始有老农给菜地施肥,满是褶子的脸上遍布阳光。
郝心晴收回手,深深吸气,未经污染的空气闻起来都是舒服的。只是再好,也不能留恋。人在世上,离不开柴米油盐,她现在还没有资格享受自由的生活。
仰起头时,只见封远华微笑着,手里拿着车钥匙晃动。
17
郝心晴是坐着封远华的车来的,不过在离公司还有上百米的路程时,就先下车了。
坐在封远华的车上,一路无语。夜晚人们总是容易迷失,忘记自己的身份。等到了白天,老总还是老总,小职员还是小职员,泾渭分明。
郝心晴并不认为经过昨夜,她和封远华就成了真正的朋友。或许比一般工作关系稍近了点,也仅此而已。
她走进去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马路对面停着辆汽车,车窗是摇下的,车主人注视她进大楼后,踩下油门,直冲上路。。
苏莫打开了车内的音响,开到了最大声,往日动听的旋律此刻听来,竟是噪音。
前面的车子开得很慢,挡住了他的去路,苏莫按下喇叭,滴滴声起,车内的声响几乎可以媲美迪厅了。
超过前面的车,苏莫加速再加速,到了单位的地下停车场,他没有立即下车,而是抽出根烟,点燃,深深地吸口。
他很少吸烟,有时几天也不抽,只有为了应酬,或是心情不佳的时候,才会点上一根,看着烟雾缭绕,就如到了另个世界,心情往往也就平复了。
郝心晴刚进办公室,就被张恒叫去了。
她站在张恒的桌前,摸不清张恒叫她进来的目的,在事情未明朗之前,少言是做好的策略。
张恒笑着说:“怎么这么拘谨,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我性格就这样,经理你可别见怪。”郝心晴笑着解释。在业务部呆了几个月,对经理的为人她就算摸得不十分透彻,也略知一二。外表貌似随和,内里城府是很深的,这样的人不能轻易得罪,小鞋可是随时候着的。
“封总的那单已经签好了,他还特意跟权总提起了你。”张恒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下个月就可以交第一单货,货款到后就可以给你第一笔提成。”。
张恒的一席话,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这笔单子,她毫无出力。当然,她也可以昧着良心默认下来,谁不喜欢钱。
内心激烈的摇摆之后,她决定还是说出来,“经理,这单业务不是我的功劳,提成我不能要。”
张恒盯着她许久,像是想辨别她的真实意图,“小郝,我知道百分之一的提成是少了点,可公司利润也低,你差不多也就算了。”
见张恒误会了她的意思,郝心晴急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就好。”张恒低头开始整理合同。
郝心晴掩上门后,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提成拿了,摆明她就欠封远华一大笔人情。
她不明白封远华为什么要在权总面前提起她,想到还有一个多月,第一笔业务才能完成,郝心晴暂时停下了胡思乱想。她一向这样,碰到烦心的事,就放在一边。往好处说,是心思豁达,往坏处说,就是没心没肺。
临回家的时候,才想到昨晚的一吻。对于一向不喜和男人肢体接触的她来说,那吻并没有想象中可怕。现在想来,大概是苏莫嘴里散发的清新气息,像极了她喜欢吃的木糖醇味道。
昨晚她是反应过度了,照理她也谈过恋爱,接个吻不算什么。可谁也不会知道,昨晚那吻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初吻。
经过昨晚的消化,她已没那么大的抵触情绪了。不就是嘴巴和嘴巴的交流,对象是苏莫,至少她在外表上还占了便宜。不过内心还是祈祷他最好是不记得了。
回家后,她直奔卧室,昨晚只在车里打了盹,坐在公交车时,眼皮就睁不开了。
她睡得很香,不知睡了多久,才睁开眼。屋内光线幽暗,只开了盏壁灯,橘黄的光圈落在苏莫的周围,他背对她,笔记本上的亮光在房间里成了最大的聚点。
郝心晴伸个懒腰,手搭在床头柜,翻身而坐。
苏莫扭头看着她,“醒了,饿不饿?”他的声音亲切自然,似乎昨天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他真的不记得了,或许是装作不记得了,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成功的化解了郝心晴内心的那点尴尬。
郝心晴还坐在床沿,她的起床气很大,一时半会是缓不过来的。
苏莫起身,走到她身边,伸出手,微笑着,嘴角还有浅浅的梨涡。郝心晴顺势抓住他的手,倚在他身边,“肚子好饿啊!”
“都十点多了,不饿就怪了。”苏莫语气略有责备,眼里却是笑的。
感觉很熟悉,郝心晴神思恍惚。走出卧室,才想起似曾相识的一幕。
十二岁那年,她和母亲闹矛盾,没吃晚饭就摔门出去。
时值深秋,她只穿了件衬衣,夜晚外面起风了,很冷。她就躲在附近小巷的一家租书店里,站着看了很久的书,身上没钱,最后只好不舍地放回了书架。
出来的时候,风很大,她走在路上,饥寒交迫,仿佛就是安徒生笔下卖火柴的小姑娘。此时,谁会为她点燃一根火柴,谁会递给她一只烤鸭?
她走出小巷口,抬头就见到身穿蓝色校服的苏莫,站在路灯杆下,静静地望着她。那身备受男同学唾弃的校服,穿在他的身上,是那么的熨帖,像是定做的。
“苏莫。”她傻傻地跑到他跟前。
苏莫脱下自己的校服,递给她,“穿上。”
郝心晴接过衣服,套上后,浑身暖和和的。衣服上还有他的体温。才走几步,才发现饿得难受,郝心晴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我肚子饿了。”
她说得理直气壮,天经地义。
“都十点多了,不饿才怪。”苏莫摸摸她的脑门,“自己到兜里拿。”
郝心晴伸进口袋,掏出一块巧克力,牛奶味的,丝滑香甜。她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
前面有家小吃店,灯光还亮着,店内坐着三两位客人。苏莫带她进去,点了碗馄饨,热腾腾的雾气升起时,郝心晴的心也热了。。
“发什么傻呢?”苏莫拍拍她的脑门。
郝心晴脑袋蹭蹭他的肩膀,瓮声瓮气地说:“别乱拍。”
苏莫走到厨房,用微波炉热好饭菜端到餐桌上。
郝心晴看着饭上面的苦瓜,心也是苦的,早知道就自己动手了。完全是大杂烩,苦瓜,排骨,菠菜,红萝卜,蛋炒肉,其中的苦瓜和胡萝卜是她的死对头,这么多年,她从未喜欢过。
而肇事者苏莫,正神态悠闲地坐在她对面。
郝心晴举起筷子夹住苦瓜,讨好地笑道:“可不可以-”
“不可以。”
郝心晴气得想摔了筷子走人,只是饿得实在难受,只好低头吃饭,心里算计,苦瓜留到最后吃,万一他走了,就倒掉。
苏莫起身,从碗柜里找出瓶辣椒酱,“这个给你,不过饭菜必须全吃光。”
两权相衡,郝心晴认命地接过辣椒酱,和苏莫作对,结果必然是以惨败收场的。
从小到大,院子里但凡有和苏莫唱对台戏,最后的结果无一例外都很悲惨。真理总站在苏莫这一边。也正因如此,苏莫年少时很少和同龄人疯在一块,可大家自觉不自觉地都将他当成了榜样。
郝心晴自认没有胆量去和他抗衡。
翌日,苏莫主动提出送她去上班,说自己正好要去那边办事。平常,因两人上班地点不在一个方向,苏莫很少送她。
苏莫开车一向很稳,如非特殊情况是不会飙车的,而此时郝心晴脸色苍白,紧握住车把,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车子嘎然而停,距约大楼十米处。郝心晴拍拍胸脯,“苏莫,可吓死我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苏莫的手还扶着方向盘,“在路上才想起,有文件还没准备好,得赶回办公室。”
“那你还磨蹭什么。”郝心晴闪电般就下了车。她走了几步,快到大门口,扭头时,见车子从她身边倏地过去,惊起一地尘土。
苏莫从后视镜看到她进了大楼,心里的烦躁被风吹走了大半。离上班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以他的车速铁定要迟到。
果不其然,他到达市政府已经八点过五分,食指划过打卡机时,心里滑过轻微的不舒服。职业生涯的第一次迟到,对于严于律己,恪守准则的他,总是一个污点。尽管小的看不见,可以忽略不计,还是让他不舒服。
原本他是可以避免的。结婚以来,他一直没有接送的习惯,也正因如此。
不过他知道,如果自己今天没送她上班,心情会更糟。
苏莫来到办公室没多久,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苏秘书,你好,我是周宏海。”
苏莫顿了下,“你好,周董。”
“打搅了,冒昧给你电话。实在是有事情想向你汇报。”
“客气了,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我们公司最近买下了桑青制药厂,可有关过户的手续有关部门一直在卡。原本我们是打算将桑青制药厂包装后,作为旗下子公司独立上市的。现在因为此事,一直没法操作。”
苏莫的手轻扣桌面,此事他也曾听国资委的朋友提过,主要是桑青制药厂的工人去上面反映,说是国有资产被贱卖了,工人的补偿也过少,因此才卡住了。
“苏秘书,我知道此事不好操作,也不能亏待你,我在福田花园有栋别墅,环境幽静,很适合居住。”
苏莫声音立刻就冷了,“周董,谢谢厚爱,不过我有住的地方。”
“苏秘书,你就别客气了,一点小心意,你一定要接受。要不,我可以先过户,你再办事可不迟。”周董以为他拿乔,语气更热情了。
“周董,老刘没告诉你我的行事原则吗?我还要开会,就先挂了。”
苏莫放下手机,打开电脑,打开邮箱,几封邮件静静地呆在那。他浏览了标题,删除了其中的几封,然后点击开其中的一封。看完后,心情并没有预料中的轻松。
封远华,美籍华人,十八岁考入美国南加州大学,以优异的成绩连获四年奖学金。后留美从事进出口贸易,短短几年就成为全美最大的贸易商。已婚,妻子是纯正美国姑娘,在政府部门服务,生有一女,现和妻子处于分居状态。
调查到的只是他十八岁之后的生活情况,而十八岁之前是一片空白。
他是个有故事的人,或许还是个有秘密的人。
18
苏莫掏出烟,点燃后,起身来到窗口。烟雾腾起,随风飘入空中,一会就不见了。心里的烦躁和担忧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随着烟雾消散。凭他敏锐的直觉,封远华不简单。
但现在他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郝心晴走进办公室,立刻感受到气氛与往日不同。她首先接触到的是肖秋秋的眼神,有点不屑,还有点不以为然。平日里,她和肖秋秋不甚来往,面子上大抵还过得去,彼此属于不讨厌不喜欢正常的同事关系。
今天的肖秋秋有点反常。
“晴姐,你来了?”李良起身,语气殷勤,眼里流露出艳羡之意。
晴姐!她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到李良这么称呼她。她和李良同年,只大月份,平日他都是叫她小郝,今天咋一改称呼,还真有点不习惯。
郝心晴笑笑,坐在自己的位置,开始埋首工作。她为人处世和去年相比,是大有长进,说话之前思考的时间更长了,再不会脱口而出,给自己惹下麻烦。心里暗自怀念刚工作的自己,那么的单纯简单,成长的代价就是人人都得学会戴上面具。
中午吃饭后,她和章妍去洗手间,刚坐在马桶上,就听到门咣当推开关上,水声,还有女人们的说话声。
“我跟你们说个事,业务部的郝心晴,你们知道吗?”
“她怎么了,人看着挺老实的。”
“装呗,最烦有的人外表冰清玉洁的,内里骚着呢。”
“有什么□,快说。”
“咱们公司新签的大单,就是她拿下的,不过是在床上拿下的。”
“真的,假的?就凭她那外表,封总能看上?要说是章妍,可能性还大点。”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有的男人就好小家碧玉,清秀佳人型。”
郝心晴气得脸色发白,正打算推开小门,旁边的门轰地就开了。章妍冲上前,对准那位长舌妇,啪地就是一耳光,“你嘴巴长蛆了,没影的事也乱嚼舌头。”
长舌妇是位二十出头的女人,办公室的文员,手捂住脸,被搧傻了。
旁边的两位同事慑于章妍的气势,都不敢做声,拉着文员走了。长舌妇走到门口,虚张声势地回头瞪了眼章妍,才不甘心地走了。
郝心晴打开水龙头,捧起水,浇在脸上,手轻轻拍打脸,到后来,用力过大,发出啪的声音。
章妍拽住她的手腕,“你傻呀。”
郝心晴晃过神,笑了笑,“我这是活动血脉。”
见她没事,章妍松手,拿眼倪她,“封远华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没听你提过?”
郝心晴苦笑着,将和封远华之间发生的事大致叙述了遍。
章妍难得的神情凝重,“这男人对你目的不良,估计是看上你了。”
郝心晴两眼茫然,会吗?
下班之前,张恒叫她晚上八点到酒吧去陪客户。年华是本市最大的酒吧,和一般酒吧不同,内里透着股文艺的气息。
走进去,装修和一般的酒吧就截然不同,没有五彩的灯光,绚丽的墙纸,里面的主色调就是淡米,间中夹杂着白色。灯具则是普通的老式圆灯泡,散发浅浅的橘红色,看起来尤为温暖。
他们选的地方是僻静的角落,郝心晴去的时候,只有张恒一人。张恒起身给她拉开椅子,郝心晴坐下后,浑身不畅。他不是个绅士的男人,突然这么殷勤难免让她觉得不适。
“小郝啊,今天来的客户是欧洲的一名大贸易商,也是华人,姓黎,我以前和他打过交道,还没结婚,对华人女性情有独钟。”张恒边说边笑。
经过几个月在业务部的锻炼,郝心晴大脑的灵敏度是相当得高。听到张恒说到情有独钟四个字,心里就升起不详的预感。以前没做业务时,也听朋友说过女性做业务不好做,很多女人迫于生活不得不接受潜规则。
敌不动,我不动。既然他没有挑明,自己就静观其变。郝心晴低头研究桌布,面料是纯棉的,淡紫和明黄相间,和现在流行的撞色倒是吻合。
就在她琢磨桌布的时候,客人已经到了,坐在张恒身边,郝心晴抬头的时候,见到是位面相不错的男子,只是发顶夹杂几根白发,泄露了年龄。
张恒和他一下就喝开了,郝心晴坐在一旁,时时微笑,好保持花瓶的形象。她今晚出于防范,还特意穿了牛仔裤配白衬衫,如果真是花瓶,也是个不合格的花瓶。
黎先生的酒量不错,酒杯经常是空置状态,郝心晴就保持微笑给俩人斟酒,总算是找到了点存在感。
俩人闲聊半天,从黄金,白银聊到房市,再发了点对于政府的牢骚,最后张恒凑到他跟前,“黎总,不谈扫兴的话题。我给你讲个笑话,昨日新闻报道:有一个尼姑在公园散步时给人□了。今日新闻报道:今天有上百个尼姑在公园散步。”
黎总哈哈笑道:“自古尼姑就思春啊!”
“黎总也对尼姑感兴趣”
“口味太重了,我还是喜欢正常正经的女孩。”说完后,黎总似是无意瞟向郝心晴,转眼就收回视线了。
郝心晴假装没看见,酒也不敢喝,心里寻思该找个借口溜了。被别人卖一次,可以说是无知,被别人卖两次,那就是傻蠢笨。
张恒看看她,继续和黎总喝了几杯,黎总酒量不如他,已显醉意,说话都不太利索了。
“张经理,我上下洗手间。”郝心晴心想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张恒不疑有它,点头答应。
他们所坐的位置虽然是角落处,可正好可以看到大门,如果她现在堂而皇之地出去,一定会被发现。
最好是有大堆人出去,她混迹其中,就不容易发现了。
郝心晴朝卫生间走去,却并没有真正进去,而是藏在门边,等了几分钟,正好有一群人从二楼下来,她Сhā上前,靠墙而行,身子正好被挡住了。
侍者推开玻璃钢门,郝心晴猫腰就先钻出去了。
刚站在台阶上,长吁口气,就听到身后传来隐隐的笑声。
郝心晴转身看到来人,错愕之极,怎么到哪都能碰到他?在她的认知中,他应该是属于忙碌一族的成功人士。
“封总。”她识趣地上前。对于自己的衣食父母,她的态度还是很端正的,那就是必须把他当做上帝。
封远华今天穿的是件宽大的白色T恤,下身是牛仔裤,脚上是旅游鞋,典型的鬼佬打扮,人看上去比平常年轻许多。四十岁的男人,保养得再好,或多或少总有岁月的痕迹,而在今夜,穿着休闲的他,在夜色中,让人完全忘记了他的年纪。
刚才还众星捧月的他,只身一人站在台阶上,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亮光。
他微微低头,“心晴,你怎么一个人来酒吧了?”
郝心晴踌躇着,最后还是打起了哈哈,“封总,你性别歧视,女人就不可以来酒吧吗?”
封远华摇头,“这种地方女人家还是少来。”
郝心晴的手机响起,看到来显上的名字,她迟疑了几秒,还是接起,“经理,我拉肚子,没来得及跟你说,我已经到家了。”
“你这人有事就出状况,算了,我送黎总回家。”
握着手机,郝心晴尴尬地左右张望,又出糗了,在她印象里,已经是第三次了。
“走吧,我送你回家。”封远华似是没注意到她的窘态。
他的车就停在店门口,刚坐进去,郝心晴就见到迎面而来的俩个男人,许是喝得有些高了,步子略带踉跄。她垂下脑袋。
封远华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她半截颈脖,雪雪白,在昏暗的车厢内,尤其突兀,嗓子不由干燥起来。
“封总。”张恒已近车边。
封远华侧身挡住窗口,浅笑道,“我有事要办,改日寒暄。”车窗哗啦就摇下,车子迅速地离开原地。
张恒心领神会地站在原地,人不可貌相啊,平日里装着一本正经,还不是到处拈花惹草的。因封远华挡住视线,他只看到了女人的侧肩,很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
马路上车辆稀少,路灯却甚是明亮,城市的主干道,就如人的脸面,总得收拾体面点。
郝心晴坐直身体,颈脖上的酸痛减轻了不少。想她年纪不大,早早就得了颈椎病,别看是小病,折腾起人来可毫不手软。
车子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口,封远华踩下刹车,缓缓转头,“如果张恒再找你去那种地方,就说我有事找你。”
郝心晴犹豫了片刻,才道:“无功不受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车子停在距小区大门十多米处,封远华关闭引擎,按灭车灯,车内昏暗,只有路上暗淡的街灯照射进来。
封远华的脸在朦胧的灯光下显得模糊,只有那双深沉的眼珠愈发亮了,“心晴,不管你接不接受我的好意,我没有坏心的。你对我来说,就像是邻家的小妹妹,我只是想帮助你,单纯的想帮你,没有任何别的目的。”
他的目光诚挚,声音还流露些许受伤的情绪。高贵的男人让人倾慕,而受伤的高贵男人就令人不由地产生怜惜之意。
郝心晴不是个硬心肠的姑娘,心倏地就软了。
“封总,对不起,是我想多了。”
“还叫封总?”
手机响起,俩人不约而同地拿出手机。
封远华眉头微皱,叽叽咕咕讲了大串英文,他讲得很快,情绪也不好,郝心晴听得不是十分清晰。大致的意思倒是明白了,就是说他的决定已经定了,不会改变,下星期律师会带协议书给她签署。
听口气,像是夫妻间的私事,看样子,她无意听到了别人的隐私,而自己的手机,只有一条短信:你在哪儿?是苏莫发来的,他应该到家了。
“太晚了,我该回去了。”郝心晴告辞的时候,看到封远华的气色不是很好,眉宇间有些抑郁。
封远华的身子陷进靠椅,注视着郝心晴进入小区大门,才发动车子,还没启动,车窗外响起轻扣声,不响却很有力度。。
19
封远华眯眼定看几秒,才摇下车窗,“先生,有事吗?”
苏莫神情凝重,“我是郝心晴的老公,我叫苏莫。”
封远华推门下车,伸出手掌,“久仰久仰。”
苏莫不动声色地握住他的手,“彼此彼此。”他的手劲很大,毕竟是部队出身,经过专门的训练。封远华论气力远不是他的对手,略略挣脱无法松动,只好任苏莫握着。
“苏先生,好力气。”他称赞道。
苏莫松开手,轻拍手掌,“封先生,过奖了。”
俩个男人对峙着,谁也没开口,就连风也静止了,生怕惊动他们。
“苏先生,不知深夜敲窗,有何指教?”封远华含笑道。
苏莫神色莫测,最后归于平静,“指教不敢当,不过我有句话送给封先生,随意窥视别人的东西,后果很严重。就算拥有美籍,也不等于拥有护身符。”
“苏先生,怕是误会了,我和心晴只是兄妹之情。”
苏莫突然伸手搭在他的肩头,“希望封先生记住自己说的。”
封远华忍住痛,哈哈笑,“我身边就算不是美女如云,也相差不远,苏先生多虑了。”
苏莫回到家时,郝心晴正在梳妆台梳理头发,她的头发密而长,每次洗澡后,都要花一番功夫梳理。
苏莫没和她打招呼,径直去了洗澡间。
郝心晴从镜子里看到了苏莫,见他默不作声就去了浴室,心里暗自担心,他怎么了?他的心情指数似乎不高。
她无聊时曾做过测算,苏莫叫她小鬼的时候,代表他心情指数为九;叫她心心的时候,代表他的心情指数为七;叫她心晴的时候,代表他的心情指数在六,或者是五。
而今晚,他根本就不理人,那心情指数岂不是零?
苏莫出来的时候穿着白色背心,手臂的肌肉若隐若现,穿上衣服的他容易给人清瘦的感觉,实际他是非常有料的。
郝心晴放下梳子,主动走到苏莫跟前,“苏莫,今天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的事了,看你情绪不高。”
苏莫盯着眼前一脸无辜的她,原本强制压下去的怒火又升起了,“以后早点回家,外面不安全。”
“你比我还晚呢。”郝心晴不服气道。
“能一样吗?我是工作需要。”
“我也是工作需要。”郝心晴和他杠上了。
“小心点身边的人,被别人以工作的借口骗了都不知道。”
“我又不是小孩,哪那么容易上当。”
苏莫冷笑几声,“你别和我逞强,到外面被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我高兴,我乐意,你管得着吗?”郝心晴甩下话,也进了淋浴室。
她站在镜子前,心想,自己是怎么了?
刚才在酒吧,就算差点被张恒卖了,她也没这样失常。人在软弱的时候,或许最需要是一个亲切的笑容,温暖的怀抱,而不是自以为是的教训。
如果,苏莫的语气能好点,或许她就不会这么气愤了。
反省了一番,郝心晴才发现这是结婚这么久来,自己第一次和他顶嘴。她对他的敬畏之心,在日久的相处中,淡化了一些。
生活可真奇特,她从没想过自己也有和苏莫吵架的时候。
郝心晴出来的时候,苏莫没在卧室,透过磨砂玻璃,可见他模糊的身影。
苏莫站在露台,看着外面星星点点的灯光,夜深了,灯火少了,手里夹着的烟冒出的烟雾在夜色中缕缕升起,他深深地呼吸,感受到烟火的气息。
三十岁的人,还是没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苏莫也疑惑自己在郝心晴面前情绪怎么就那么容易失控。
在单位几乎人人都说他稳重成熟,脾气内敛,是个秘书的好材料。潜在的意思就是他很适合走仕途。
以前在部队,不管是首长,还是士兵,对他也都是交口称赞。
就算是和前女友,也是和平友好的分手。他记得严琳琳最后对他说的一句话:苏莫,你这人怎么能永远保持微笑,就连分手都彬彬有礼,我真怀疑你的血是不是热的。
他一度也以为自己是个冷情的男人。
郝心晴早晨醒来的时候,苏莫已经不在了,只是吃早餐的时候,面前多了一瓶酸奶。她喜欢喝酸奶,一般是早晚各一瓶。昨晚回家的时候,冰箱里已经没有酸奶了。
这一定是苏莫赶早去小卖部买的,酸奶很冰,瓶身上还有水汽,她喝了口,味道比平日更酸甜可口。
赵秀玫低头喝着稀饭,“什么时候他对父母也能有这个心,我就知足了。”
郝心晴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赵秀枚的目光,没有以往的犀利,多了点恍惚。整个人的状态和平常也大不相同。
赵秀枚看了她半天,最后端起自己面前的牛奶,什么也没说。
郝心晴上班的时候,心里还想着今早赵秀枚的神情,像是有点悲哀。她知道许多婆婆会和媳妇争夺儿子的关注,可为了一瓶酸奶,至于吗?何况苏庭生对妻子的关爱可是远远胜过苏莫对她。
想到苏莫,就想起了昨晚的争执,原本是小事,自己脾气也大了点。晚上回家,和他陪个笑脸好了。她不喜欢冷战,更不喜欢冷战后的沉闷氛围,令人窒息。
不过还没等到她下班,就接到了苏莫发来的短信:今天临时安排出差,一星期后回家。
郝心晴想想,回复道:我等你。
这是结婚几个月,苏莫第一次出差这么久。以往他陪领导下乡,或是去领近的市,短则一日,长则三五天,都没有这次时间长。
郝心晴独自呆在婆家很苦闷,幸好父亲郝志强打电话让她回家。自从那晚之后,她很久没回家了,对母亲的所为还是有气的。接到父亲电话之后,在同意回家的那刻,心里就选择了原谅。终归是自己的母亲,选择记仇,到最后活得不愉快的人会是自己。郝心晴不想做那样的傻子,钱都借出去了,最后闹得自己不痛快。
赖到第三天,父亲郝志强赶她回苏家,说是没事别老呆在娘家,给公婆留下不好的印象。
后四天,郝心晴就算不是度日如年,也是度日如月,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的慢。
第七天早晨,上班的途中,还在公交车上,手机就响了,苏莫发来短信:今天下午回家,给你带了好吃的。
郝心晴手指飞快打下一行字:不许偷吃,我会早点回家的。
走进大楼之前,郝心晴仰望天空,天空特别湛蓝,白云特别飘逸,就连空气也特别清新。
今天是星期五,下午没事,她打算找个借口早退。上班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的,他到底带了什么好吃的?想想,嘴巴就犯馋。
水果,零食,烧菜,只要和吃挨上边的,就没有她不爱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正打算去餐厅,就被张恒叫住了。
“小郝,待会陪我去见客户。”
郝心晴想想,还是嗯了声。
她现在对张恒的印象是三级跳,以前是对他挺敬重的,封远华之事后,就对他大为改变,一个想利用下属潜规则而达到目的的领导,人品真的不怎样。而黎先生的事,更让她看清了他的本质。
郝心晴知道,但凡自己有骨气,就应该义正言辞地拒绝。可惜,骨气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可以拥有的。在现实面前,夹着尾巴做人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吃饭的地点是青城市最高级的五星级酒店,里面装修得富丽堂皇,人走进大厅,油然产生渺小感。
郝心晴多少也见过些世面,还是无法对这些高档的消费场所产生归属感。她最喜欢的还是在小店里,听到店主人热情地招呼声:姑娘,你来了。盛夏的季节,她喜欢喝上一碗冰绿豆,点上一碟麻辣藕片,凉拌肚丝,再来一盘卤鸭爪,那就最完美不过了。
黎先生今天穿了件灰色短衬衫,西裤,看上去也是位道貌岸然的成功人士。
等菜的空档,黎先生去了洗手间。
张恒对她说:“小郝,黎先生的业务量并不比封远华小,他对我们公司,包括你,印象很好。房间我已经开好了。老规矩,事成后给你百分之一的提成。”
如果他说话不是这么露骨直白,郝心晴还会装聋作哑。只是他不给她装傻的机会了,“张经理,我是业务员,不是三陪,如果黎先生有需要,你可以帮他找这方面的专业人士。”
张恒笑笑,“做一个也是做,做俩个也是做,何必那么矫情?”
郝心晴愤而起身,“张经理,这餐饭我没法吃了。”她的大脑彻底被怒火烧着了,此时去它的职业前途,去它的提成,去它的委曲求全,本姑娘大不了不干了。
张恒眼见坏事,忙起身赔笑道:“小郝,干什么这么较真,吃完饭,我就送你回公司。”
此时,黎先生走到桌前,“怎么了?”
“没事,小郝,坐下坐下。”张很若无其事地说。
郝心晴考虑再三,还是忍下了恶气,毕竟还得在他手底下工作,真闹崩了,自己也没好处。
菜上齐了,郝心晴也没胃口吃,勉强吃了几口。大酒店的菜大部是仗着酒店的名气,口味一般都不如真正的菜馆。
张恒起身给黎和她面前的酒杯都斟满了酒,“小郝,陪黎先生喝一杯。”
郝心晴也没推辞,起身就敬酒,“黎先生,我这人不会说话,先自干一杯,祝你事业发达,生意兴隆。”。
“好好好。”黎先生眉眼都笑开了。
一旁的张恒心想,邪门了,这姑娘论长相也就属于可以入眼之流,街上比她漂亮的多了去了。要说优点,皮肤倒是水嫩,身材略丰满,胸围以他的经验应该最少有80B。就这优点,大街上也不少,怎么黎先生就中了邪似的,非她不可。
或许有的人就好良家妇女这口,纯属是爱好使然。
酒菜吃到半中,郝心晴神清气爽,丝毫没有醉意。张恒心想:幸好自己早做了准备,那晚在酒吧,就察觉到这姑娘玩人的本事不小。可惜孙悟空就算是一个跟头能翻十万八千里,还是跳不出如来佛的掌心。
未几,服务员端来了鸡汤。
张恒笑着先是拿起黎先生的碗,舀了满满一碗,接着端起郝心晴面前的碗。
“经理,我自己来。”
“你再陪黎先生喝最后一杯。”
郝心晴听是最后一杯,也想快点喝完完事,起身就敬酒。趁这档上,张恒偷偷将手心的白色粉末,撒入碗中,还用勺子搅拌几下,直至看不见了,才放回郝心晴的面前。
“小郝,这酒店最出名的就是土鸡汤了,是真正从农家山庄贩来的,味道很正。”张恒端起自己面前汤。
郝心晴几杯白酒下肚,此时最想喝的就是一口热汤,闻着鸡汤的香味,哪里忍得住,当即端起,味道确实鲜美。只是喝到最后,嘴里有轻微的苦味。
“经理,这汤有点苦。”
张恒故意仔细地品尝,“还好,大概是放了山药,薏米,味道有点混。”
郝心晴不疑有它,自己又盛了碗,想到马上就要结束这烦人的午餐,可以早点回家,不由就偷偷笑了。
刚喝了几口,头就发晕,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她起身抓住桌沿,没走两步,身子就瘫软了,一偏,正好就倒在了黎先生怀里。
软香怀玉,黎先生还故意拍打她的脸蛋,“郝小姐,你怎么了?”
“黎先生,我看小郝是醉了。我在酒店开了房间,我们送她去休息。”张恒走到他面前。
两个男人驾着郝心晴就走到了电梯间,一路上有人侧目,却没人多事,酒店里男欢女爱的事情多了,谁也不会管这闲事。
到了房间门口,张恒掏出房卡,打开门,“黎先生,我还有事先走了。小郝就麻烦你照顾了。”
黎序浑身被撩得发燥,哪有心思应酬,含糊道,“你忙去。”
门碰地关上了。
20
黎乾打横抱起郝心晴,俩人一起滚到床上,他压在她身上,解开衬衣的扣子,雪白的肌肤映花了他的眼。
他的手按压肌肤,细腻的触感,顿时他的呼吸急促。他没看错,这个女人很有料。在他的猎艳生涯中,绝对属于优品,唯一的缺憾就是人是昏迷的。
郝心晴身上像是压了座大山,她想推开,头昏沉沉的,手脚无力。令人厌烦的气息如烟雾笼罩了她,她想喊,想叫,却张不开嘴。巨大的恐惧由内而生,身体和冰凉的空气接触,生出一粒粒细粒,她想睁开眼,眼皮却重的无法打开。
身上像是有条眼镜蛇在蠕动,冰凉的舌头不停地啃噬,引起她生理性的厌恶。
郝心晴的灵魂仿佛出窍,飘荡在半空中,观看男人的一举一动,而身躯恍若死去,没有一点声息。
“咚咚咚。”
黎乾心里咒骂一声,谁那么无趣,门外都挂了请勿打扰,还不知死活的一直敲门。
他不理,继续扒下她的长裤,粉色的三角裤曝露在眼前。
门外敲门的人很执着,过了很久,才停下。然后脚步声渐渐地远离了。
黎乾松口气,这事他有经验,一般见没人开门,多半都会走的。
屋内的冷气很足,他身上却很燥热,黎乾噼啪扔下皮带,褪去长裤,纵身扑到郝心晴身上。
砰地一声,门从外打开,“你干什么呢?”
黎乾惊吓得浑身都软了,别是警察临检就麻烦了。转身回头,一位长相娇艳的姑娘站在他身后。
见不是警察,他松口气,“你什么人,乱闯别人房间?”
章妍上前,就是一耳光,“我还没告你□。”
黎乾身上光光的,也不好还击,拉起裤子就套上身,嘴里却强硬着,“你搞清楚,是她自愿的。”
章妍上前,拍打郝心晴的脸蛋,“喂,你怎么了?”
郝心晴此时的药效也减轻了,眼睛朦朦胧胧睁开,话还是说不出口。
章妍目光顺着她的颈脖往下看,雪白的肌肤吻痕一片一片,淤青斑驳,心里气得不行,扭头往身后看,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她帮郝心晴将衣服穿好,靠在床背上,“到底怎么了?”
郝心晴睁大眼看着她,口腔里又苦又麻,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字眼。
章妍见她如此,心里慌乱,半天才起身倒了杯水,递到她嘴边,凉水顺着喉咙下去,嘴里的涩味总算是没了。
“章妍,我怎么在这?”郝心晴茫然地看着她。
章妍傻了,“你问我,你自己差点都被别人□了!”幸好她和翟永年来酒店就餐,无意中看到。
郝心晴低头看到锁骨上的淤青,顿时懵了,努力回忆,记得自己最后是喝了碗鸡汤,后面的事情就不记得了。
“心晴,我帮你请假,现在回公司也不方便。”
章妍拨打电话的时候,郝心晴起身走到浴室里,打开扣子,雪白的胸脯大片的淤青,她扯下毛巾浸湿后,拼命地擦。
“心晴,刚才你电话响了,是苏莫打来的,我告诉他你在酒店。”章妍走到浴室门口,见她一直在擦,夺去毛巾,“你疯了,皮肤都擦破了。”
郝心晴茫然道,“不痛。”
回到房间,郝心晴眉头微皱,蜷缩在沙发里。
“心晴,我看这事情等苏莫来了再处理。”章妍也是想了好久,才这么打算的。
毕竟郝心晴是已婚身份,贸然去报案,传出去,怕影响了她的清誉,毕竟没有造成实质的伤害,就算报了案,也判不了几年。再者,她也不知道郝心晴的态度。
郝心晴窝在沙发上,也不知道是发呆还是出神,半天,蹦出一句,“我要告他,我一定要告他。”
门此时被推开,苏莫就站在门口,
直到他走到面前,郝心晴才傻傻道:“你来了。”而以往听着他的脚步声,她就知道他来了。
苏莫的手握得紧紧的,听到章妍在电话里说,她在酒店,他就心知不妙,一路上揣测了无数种情况,脑海里甚至闪过最坏的念头。
看到躲在沙发里的郝心晴,他的心起初是疼痛,后来就被火烧着了,她一定受苦了,无论是谁,他都不会放过。
苏莫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蹲下身,凝视她,“小鬼,我带你回家。”
郝心晴盯着他,“我不回家。”
苏莫伸手捋顺她凌乱的刘海,柔声道,“行,不回家。”
“我要告他,我要告他。”郝心晴重复道。
苏莫握住她的手,“好,我们去告他。”
“真的?”
“真的。”
苏莫起身走到门口打了电话,“吕中,我是苏莫。你来东方大酒店一趟,半小时之内给我赶到。”
打完电话,苏莫再度走到沙发前,蹲下身子。
沙发很小,郝心晴一个人蜷缩在内,紧紧地抓住苏莫的手。苏莫就在她身边,温柔地安慰她,“你乖乖等会,吕中马上就要来了。”
郝心晴睁大眼瞅着他,“我会很乖的。”
苏莫的视线扫到她颈脖处刺目的吻痕,心也被针狠狠刺痛。
“苏莫,苏莫。”郝心晴连叫两声。
“怎么了,我在。”苏莫移回视线。
郝心晴看着他,笑道:“我会很难看吗?”
苏莫凑上前,嘴唇轻柔吻着她的额头,“你永远都不会难看。”
“我的营长大人,这么急找我来究竟什么事啊?”洪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只见一位身材魁梧,身着警服的男子雄赳赳地走进来,看那架势,像是在行军似的。
苏莫起身的时候腿有点麻,他缓了缓对着郝心晴说:“我出去,你单独和吕中说明实情。”
郝心晴的手空了,心也慌了,她起身拽住苏莫的手:“你陪我。”
苏莫转头看着她,迟疑了很久,终于点头。
郝心晴就将今天中午吃饭的来龙去脉,直至她最后喝完鸡汤就不省人事了,详细地叙述了。
章妍站在身边,把后来发生的情况说了一遍。
苏莫嘴唇紧闭,神色严肃地看着吕中。
“他妈的,没王法了,敢动我嫂子。”吕中脸珠子都绿了,“苏莫,这事包我身上,我不把那龟儿子给抓起来,我他妈的就不姓吕了。”
“该有的手续还是得有的,总得先立案。”苏莫看着他。
“放心,我吃饭的家伙带着呢。”吕中朝门外喊道,“小李,拿笔和纸来。”
门外走来年轻警官,白面书生似的,他打开案卷,开始仔细地询问郝心晴。 接着又询问章妍。
等一番记录完毕,差不多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白脸书生拿着案卷去了门口。
吕中欲走,苏莫跟在身后相送。
“营长,你好好陪嫂子,那个混蛋我一定会抓住他,到时我狠狠地揍他一顿。”
苏莫想想,叮嘱一句,“这事低调点。”
吕中看看坐在沙发上的郝心晴,再看看苏莫,“营长,你好好陪嫂子,这事我晓得。”
章妍也跟着走了。
房间只剩俩人,郝心晴突然就无措了。
苏莫走上前,拿手拢拢她的散发,笨拙地用皮筋重新扎好,温柔地看了她会,“走,我们回家。”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走出了房间。
郝心晴坐上车后,突生恐惧,“我不回家。”
苏莫转头看着她,“好,我们不回家。”
时值傍晚,路上车辆如海,苏莫的黑色轿车隐藏在内,就如大海里的一朵浪花,瞬间就不见了。
车子行驶的方向和家是两个方向,七拐八弯来到了时代公寓,这是青城最有名的小型公寓,面向的是单身白领。几年前刚开盘的时候就被抢购一空。
郝心晴下车后,拉住苏莫的衣摆,“我们去哪儿?”
“我的小窝。”
这是套一居室,很小,连客厅都没有,目测也就三十几方,装修倒是精致,屋内一应俱全,只是少了点烟火气。
“这是我刚回地方工作时买的,平常想一个人呆时,就窝在这。”苏莫松开衬衫的第一个扣子,“你去洗个澡,待会好好休息。”
郝心晴走进浴室,很小,只有一个淋浴喷头,也只容得下一个人,不过墙壁上贴满了暗花瓷砖,洗浴盆材质也很高档,镜子是四四方方的,不花哨,却简洁实用,很符合苏莫的性格。
温热的水布满全身,郝心晴挤了团沐浴露揉擦,顺着泡沫,进入视线的是一团团淤青,在雪白的肌肤映衬下,甚是触目。
她皱着眉,用力的大力搓揉,淤青瞬时变红了,等她松手,慢慢地又恢复本色。她不知疲惫地和一块块淤痕做斗争,只是痕迹始终都在,怎么也消不掉。
水继续流,皮肤渐渐感到刺痛,而她还在继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擦去这些痕迹。
门外传来敲门声。
“心心。”
郝心晴充耳未闻。
“心心。”声音大而急促。
郝心晴置若罔闻,继续揉擦。
“你再不回答,我就要进去了。”
郝心晴此时眼里,心里只有这些可恶的淤青,她一定要消灭它们,皮肤的刺痛感更加剧烈。
砰的一声,门被踹开,苏莫就站在门口。
郝心晴惶恐地环住胸部,“你要干嘛?”
21
苏莫穿着衬衫西裤就站在门口,她遍体斑驳的伤痕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落入他的眼底。
他箭步上前,眼里愤怒,温柔,怜惜掺杂一起。
郝心晴仓皇笑道:“别傻了,没见过女人受伤。”
苏莫伸手按在锁骨下的淤青上,轻轻地摩挲。
郝心晴痛得倒吸气,“别动,好痛。”
俩人在水下,都湿淋淋的,郝心晴的眼睛被水蒙住了,“苏莫,你出去,我还要洗。”
“洗,洗什么?洗出一身的伤?”苏莫话音一落,就拦腰抱起她,走向卧室。
郝心晴捶打他的胸脯,尖声叫道:“放我下来。”
苏莫索性一只手从后脑勺绕过,捂住她的嘴,抱得更紧了。
郝心晴眼睛睁大,内心升起陌生的恐惧,他到底要做什么?
苏莫将她放在床上,扔给她一条大浴巾,郝心晴接过后,裹住全身,缩在床角落里。
苏莫独自去了浴室,几分钟后出来,已经换好了睡衣。他坐在床沿,看着一脸戒备的她,拍拍床,“过来。”
郝心晴仍然缩在角落里,“你想干什么?”
这小鬼受到了惊吓,对谁都不相信了,他扬起手里的药膏,“如果你想身上留疤,可以不过来。”
郝心晴的身上皮肤大面积擦破,早就痛得不行,见苏莫表情严肃,以往对他的敬畏促使她慢慢地挪移过去。
“躺下。”
“我自己来。”郝心晴夺过药膏,挤出一点,刚抹在颈脖下,就痛得哎呦声起。
“叫你逞强。”
药膏在她还未察觉的时候,就回到了苏莫的手里。
“躺下。”
他的手指修长,力道轻柔,轻轻抹匀后,继续往下。
苏莫抿嘴盯着青红交错的伤痕,他从没有干过这么细致的活,唯恐自己的动作大了,力道重了。这双手拿过枪,写过稿,弹过琴,几乎是无所不能,而此刻是如此的小心翼翼,生怕出丁点差错。
起初还有点轻微的痛,后来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力气,指尖轻轻一点,就揉匀了。郝心晴□的肌肤在冷气和药膏的作用下,只感到无比的清凉。
“身体是自己的,以后别作践了。”
“我只是讨厌别人触碰自己。”她吐口而出。
苏莫抬头望着她,倔强的眼神里隐约有薄薄的泪光,让人心疼。
他伸手盖住她的眼帘,低头轻吻着她大腿根部,腹部,胸部,颈脖,最后停留在她的嘴唇。他的吻和他上药时的动作一样,轻柔的几乎令人觉察不到,就像是羽毛拂过,就像是微风吹过。
他的嘴唇是温热的,而她的是冰凉的,苏莫停顿了几秒,想把热量传递给她,离开的时候,他的嘴唇留有她的微凉。
苏莫的掌心濡湿了,心也潮乎乎的,“乖,以后我会保护你,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郝心晴极力压抑的无声哭泣变成了伤心的痛哭。
苏莫侧身躺下,手从腰侧伸进,另一只手拍打着她的后背,他拍打很有节奏,拍两下,然后揉揉她的后背,接着再拍两下,再揉。
一阵热流从后背窜入心底,郝心晴低着脑袋,在他胸前磨蹭,像极了小狗。所有的提防戒备在他上药时就消失了,当他小心触碰她的嘴唇时,她原本以为不会有的眼泪就那么不争气地流出了。
一天的惊吓使她极度疲惫,郝心晴没有精力去思考自己的反常举止,此刻的她,太需要一场睡眠了。
她不知道,就在她睡了很久很久之后,苏莫还是睁着眼睛,保持起初的动作。她也不知道,每当苏莫停止拍打的时候,她就会不自觉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到她真正睡熟的时候,约莫已是夜半三点,苏莫平躺后,握住她的手掌,十指紧扣。
当第一道晨曦穿透玻璃落在郝心晴脸上时,苏莫俯身在她额头印上轻轻的一吻。
他起身走到厨房,拉上拉门,“领导,我有点私事,得请几天假。”
这是他上班以来第一次请假,陈市长立刻就答应了,并叮嘱他安心办好事再来上班。
郝心晴醒来的时候,身侧空空的,手摸着略微凹陷的被褥,还有些许的温热。
然后,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光溜溜的,只裹了条浴巾,昨晚发生的一切像电影在眼前播放。想到自己全身被苏莫看光光了,恨不能躲在被窝里,一辈子不起来。
最终她还是起身找来了昨天的衣服,换上了。
都是成年人,既然同睡一床都没发生男女之事,可见苏莫并没有把她当成女人。而那些吻,不过是为了安慰她而已。她知道,苏莫一直是个好心的男人。
郝心晴在宽慰的同时,内心浮起淡淡的失落。
等苏莫端出香喷喷的豆浆和鸡蛋煎饼,她的那点失落就不见了。吃饱喝足后,都八点多了。
郝心晴起身,急了,“糟了,迟到了。”
“你在家里休息,我帮你向单位请假了。”苏莫坐在沙发上,拍拍身边的位置。
郝心晴没再反对,顺从的点头,乖乖地坐到了他身边。
郝心晴在这里休息了三天,苏莫也同样休息了三天。俩人相处的模式和一般的小夫妻一样,早晨一起去菜场买菜,郝心晴负责讨价还价,苏莫负责掏钱拎东西。回到小窝,郝心晴负责拣菜洗菜,苏莫负责切菜炒菜。俩人配合得相当默契。
如果可以,她愿意一直呆在这,苏莫做菜的手艺很不错,据他自述,是在部队锻炼来的。
可惜三天后,俩人还是回去了苏家,苏莫说这里离她上班的地方太远了,跑车太辛苦了。
郝心晴回到公司,张恒已经不在了,据说是被权总开了。对郝心晴来说,当然是大快人心,这样的人留在公司就是祸害。
肖秋秋仍然是业务主管,新来的经理是权总从外面重金聘来的。办公室的工作氛围格外客气,就连新来的李经理对她也很礼貌。
不光是业务部,就连别的部门的职员看着她,都是异样的目光,外表礼貌有加,眼神却是不屑的。
郝心晴在这样的氛围里,无所适从,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明明受害者是自己,而现在她却成了迫害者。。
而她在公司的唯一好友章妍也不见踪影,说是请假了。
一个星期后,章妍来了,眉间神情疲惫,就连一向娇艳的面容也暗沉不少。
“怎么了?”郝心晴靠在茶水间窗口的墙壁。
章妍握着咖啡,靠在窗口的另一边墙壁,“我发财了。”
“多少啊,能分点给我吗?”郝心晴玩笑道。
“翟永年给了我三百万。”章妍笑着说的。
郝心晴却有不好的念头,该不会分手了吧!
“别瞎想,不过是他玩女人,被我察觉,这是给我的安抚费。”章妍撩起耳边的碎发。
“既然这样,你不如甩了他,找过一个。”
章妍笑,“除非他不要我,否则我是不会离开他的。”
郝心晴看着杯子腾起的热气,自古女子多痴情,就连章妍这般纵横情场的人儿也栽在男人的手心里。
俩人沉默了许久。
“姐,想不想自己做老板?”
郝心晴傻了,自己做老板,在工作中不顺的时候,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但那不过是发牢骚。真要真枪实弹上,她心里发虚,就自己那几斤几两,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我照旧做出纳,你做经理,再请几个跟单的,跑业务的,差不多就成了,一家小公司有十来个人足够了。”章妍眯着眼,“等以后我们赚钱了,也去找几个靓男玩玩。人生在世,不是别人玩你,就是你玩别人。”
如果是以前的郝心晴肯定会劝诫一番,可看到此刻受伤的章妍,她只是沉默不语,最后状试玩笑道:“你也就是有贼心,没贼胆。”
22
对章妍自己创业的提议,郝心晴心动,却不敢行动。几天后,章妍率先辞职,郝心晴得知后,马上跟进。朋友是什么,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郝心晴正式提交了辞职,新来的业务经理请示权总后,告诉她,她剩下的提成以后会分月给她。郝心晴兴奋之余,更多的是意外。
新公司的筹备是章妍唱主角,选址,应聘,她都是一手抓,投资的大头也是她出的,郝心晴算着自己所有的提成约莫有五十万,已到手十万,剩余的等到账后再划拨公司。两人的股权比例是章妍百分之六十,她四十。
公司的筹备期长达一月之久,这段时间,郝心晴接到了法院的开庭通知,说是对黎乾的审讯周五下午进行。郝心晴没去现场,时过境迁,她不愿再回忆当初的情形。事后,听到章妍回来说,他被判了四年。
这日下午,郝心晴去家具城购买办公桌椅,在门口巧遇张恒,衣着依旧光鲜,面色却颇憔悴。她打算视而不见,低头就往前走。
反正罪魁祸首已经伏法了,对于他这种小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不搭理。
“小郝。”张恒小心翼翼地喊住她。
“什么事啊,张经理。”郝心晴在称呼上加重了语气,很有些轻蔑。
“小郝,我知道以前在工作上有些方式欠妥,现在公司也解雇我了,你就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张恒对着她双手作揖。
郝心晴听的莫名其妙,“张恒,我想我们最好的关系就是互不搭理。希望下次见到,不要和我打招呼,最好是没有下次。
张恒苦笑,“能求你个事,不要再到处去打招呼了。我还要养家糊口,总不能一直坐在家,靠老婆养。”
郝心晴糊涂了,“打什么招呼啊,你说明白点。”
“你是明白人,我就不绕圈了,现在每家公司不用我,不光是外贸公司,而是任意一家大点的公司都不用我。”
“你以为是我?”郝心晴指着自己的鼻子,“张恒,我是讨厌你,可我不过是个百姓,没那么大的能量,也没那个心思。”
“小郝,我自认最近没得罪什么人,唯一就是在黎先生的事情上对你有所亏欠。请你原谅。”张恒深深地鞠躬。
郝心晴吓得连走带跑去了家具城,手还扶在胸口,她严重怀疑张恒神智错乱,她如果有这么大的能量,那她就不是郝心晴了。
在外面跑了一天,直到夜幕降临,郝心晴才披星戴月地赶回家。考虑到时间已晚,她索性在小店吃了碗混沌,她怕回家去厨房找吃的,惹来苏母的关注。苏母看似面善,眼神却很锐利,看得人心里发毛。
嫁进苏家半年,她渐渐发现,看似平静的表面,却有些她看不懂的地方。苏莫和父母的关系就很令人费劲。
苏莫为人一向是客气礼貌,用在父母身上,看起来甚是怪异。每次听到他和父母交流,郝心晴总觉得他不是他,至少不是她了解的他。
她拿起钥匙捅进门锁,就听到屋内传来说话声。
“你要和父母斗气到什么时候?”
“哪有,现在这样和平相处我觉得挺好的。”
“苏莫,你是我儿子,我还不-。”话声戛然而止。
郝心晴杵在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笑了笑。
“怎么跟鬼似的,站在那,动也不动。”赵秀玫冷声道。
郝心晴脸上有点挂不住,嘿嘿傻笑两声,“你们聊,我进屋了。”进到房间脸还是僵的。
苏母赵秀玫说话的语气和用词听的着实让人不舒服,她却不好计较,一则是长辈,二则不是真的婆媳。
她前脚进门,苏莫后脚就进来了。他一向平静的脸上有些暗沉,整个人看上去颇为抑郁。
苏莫和父母交谈的时候很少,偶尔交谈之后,一般脸色看不出喜怒,鲜少像今天这般。
看到他不开心,郝心晴的心情也开始低落,不知何时开始,她已经会受到他情绪的影响。
苏莫独自一人去了阳台,他背对玻璃门,任寒风吹乱了头发,身体巍然不动。
郝心晴就坐在书桌边,面前摊开了书,眼睛却一直瞟向门外。
他的背影挺直,却略显萧索,没有以往的意气风发。她忍不住起身过去,推开拉门,黑暗里,他指间升起的烟火微弱,半明半暗间,让人的心也沉浮不定。
郝心晴忍不住走上前,头伏在他的后背,双手小心翼翼地从腰身绕过,还未握住,就被他紧紧扣住。
“苏莫,你不开心?”
苏莫与她十指相扣,他静静地远眺寂静的黑夜,内心所有的抑郁纠集成一团迷雾,而郝心晴就是迷雾里的一盏灯光,照亮了他的前路。
他有心事,不愿对人明说,就算他不说,郝心晴也知道他有心事。就像多年前的雨夜的那个他。
那晚,她突然接到苏莫的电话。
她对母亲撒谎说要下楼买本子,撑起把花伞就奔跑在雨雾中,走出厂区,在大路上与他相逢,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坠落,他的轮廓愈发鲜明,只是眼里充满了孤寂失望。她的心很慌,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他。在她心里,他是坚强的,冷静的,就算遇到山崩地塌,应该也不会皱下眉头。
当时她也是问了句:“苏莫,你不开心?”
他注视她很久,答:“不开心。”
然后,接过她手里的伞,轻轻将她揽在怀里,她的心砰砰砰跳,双手小心翼翼地环住他的腰。她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激烈地碰撞在一起,嗵地一声如响雷,余音还未散尽,又嗵地碰在一起。
十四岁的她,不明白这是什么缘由,却很欢喜。
雨愈发大了,瞬间倾盆而下。
苏莫松开怀抱,牵住她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郝心晴伴在他身边,只愿路能长点,再长点。就在她家楼下,苏莫看了她许久,那目光她怎么也忘不了,一直刻在她脑海里,直到今天,她还记得。
那晚之后,苏莫,没再找过她,一星期后,他去了军校。她从小黑嘴里得知他坐火车走了,跑去了站台,最后累得瘫倒在站台的水泥地上。
火车缓缓地离开了她的视野,只留下汽笛的余声,在空中回旋。
郝心晴埋头伏在膝盖上很久,一直到夕阳西下,月亮出来了,才回家。
再次见到苏莫,是在四年之后的腊月,俩人擦身而过,轻轻点头,如同泛泛之交。
郝心晴抬头仰视夜空,今晚月圆星稀,不可能下雨了,她的心情却和当初那个雨夜一样,满是心疼。
这是个不好的预兆,她松开了环住他腰间的双手,不想再次尝到被人丢弃的滋味。
可惜人的感情经常不受理智的控制,郝心晴开始愈加留心苏莫的一举一动。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会注意苏莫的衣着,她知道他喜欢白色,蓝色,灰色,黑色,她知道他上班会穿正装,周末喜欢穿T恤牛仔裤,他的衣服价格不是特别昂贵,可面料甚好,做工精致。
他很爱干净整洁,衬衫必定熨烫的一丝褶皱都没有才会穿出门,皮鞋必定是亮堂堂的。
他从小不爱说话,到现在也没改变,如果能和他进行十分钟以上的交流,那比2012世界将要毁灭更加令人惊悚。
他生气的时候不骂人,不吵架,只会点上一根烟静静地站在阳台,让人心疼。
他在外待人礼貌客气,回到家对待父母亦如此,除了在她面前偶尔会情绪异常,他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完美先生。
对苏莫认识越深刻,郝心晴就越惶恐。人与人之间,还是要保持适当的距离,太过于亲近的关系,并不适合她和苏莫。
她和他的关系,从开始就注定了结果,也是唯一的结果,那就是各奔东西。对于不属于自己的男人浪费过多的感情,那是感情丰富的傻女人才会做的事,而她不想做傻女人。
现在的她竭力想摆脱这种怪异的现状,她想回到没结婚前的关系,俩人见面了只需点头,微笑,偶尔交谈,像个普通朋友,或许比普通朋友稍近点,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就在此时,在他们的生活中发生了几件大事,苏莫下派到西区担任区长,于此同时,他的房子可以交付使用。
郝心晴觉得机会来了,也许这是回归到原点的最好时机。
23
郝心晴犹豫了几天,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苏莫她的想法。就在此时,公司正式运营,她每天为公司的业务烦心,也就没机会提了。
章妍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正跟客户打电话,死缠硬磨才接到个广告衫的业务,一次性的,量还不大,她却挺知足的。国内业务省去很多手续,比外贸更便捷,利润也不低。
“郝总,有什么好事给我分享一下?”
“章总,跟您报告一下,刚接到华天广告公司的单子。”郝心晴走过来,腰背靠着桌沿。
“就那个破公司,值得费这么大劲。”章妍满不在乎的语气。
“我说章大小姐,你人际广,你倒捣腾个大单子,现在等米下锅,马上十五号,到了发饷的日子。”郝心晴苦哈哈地瞅着她。
章妍抬手勾住她的下巴,“我说姐,你手头就有大资源,怎么就不知道利用呢?”
“谁啊?说明白点。”
“封远华。”章妍往后站直身体,“他一个人的业务就够我们公司吃喝好几年了。”
郝心晴陷入沉思,封远华的确是条大鱼,可关键是他和权总已经签订了合同,还未完成。现在去找他,时机不对。
“傻想什么呢?封远华的业务大着呢,他给我表姐的业务只占他的一小部分,咱们得赶快下手,千万不要被别人抢先了。”
“行,那我们今晚就约他去吃饭。”
“光吃饭有什么意思,饭后约他去ktv,唱唱歌,联络联络感情。”。
郝心晴打电话的时候,封远华那里有点嘈杂,像是在酒店吃饭。
“请问哪位?”他的声音微微提高。
“封大哥,我小郝。”
“心晴。”他的语气有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晚上我和章妍想请大哥吃饭,不知大哥可赏脸?”
“晚上-”封远华沉吟片刻,“好的,定好地点通知我。”
郝心晴订好了悦君阁的雅座,既然是宴请封远华,总得花点本钱。吃饭的时候,她没想到章妍带了翟永年来,而封远华和他甚是相熟,两人聊得兴起,从房市,时政,金融方方面面谈起。桌上的茅台半餐饭的功夫就见底了,郝心晴的心肝颤抖了半天,几千大洋就不见了。还好,俩人嘴下留情,后来只点了瓶红酒。
因大家很熟,章妍和郝心晴俩人意思意思喝了点酒,就直接吃饭了。
这样的应酬,郝心晴并不讨厌。
饭后,章妍建议去余音缭绕,本城最有名的ktv。郝心晴好多年没去ktv了,最后一次应该是四年前,大四的事了。
工作后,她的生活很简单,上班,回家上网,看书,周末偶尔逛街,然后就是宅在家里。
踏进包厢后,里面温暖如春,郝心晴搓搓微凉的手掌。时值深秋,本城已有了初冬的迹象,她只穿了内里是绒层的外套,在外面还是有些凉的。
“来杯热茶。”封远华吩咐侍者。
封远华和翟永年坐在中间的大沙发,郝心晴捧着水杯做到旁边的小沙发,而章妍已经上台坐在椅上,对着麦克风就开唱了。她点的是首老歌《相思河畔》,唱得很投入,整个身心都沉浸音乐里。
一曲完毕,章妍走到她面前,“姐,你得跟封总合唱一曲。”
郝心晴愕然片刻,就接受了她的建议,说起唱歌,她还有点天赋的,以前在幼儿园表演节目还做过领唱。
只是上台后,音乐响起,她才有点尴尬,是首粤语老歌《相思风雨中》,曲风非常的深情缠绵。不过她也不是扭捏的人,唱歌而已,当即就拿起话筒。
俩人都站着,封远华的声音很适合唱老歌,音准也很好,俩人你来我往配合得倒也默契。
翟永年在底下鼓掌大声喝彩:“唱得好,再来一个。”
章妍也在下面附和,“是啊。”
郝心晴不想把气氛搞僵,就点了首《友谊地久天长》,音乐响起时,其余三人都楞了。好在封远华风度很好,拿起麦克风就唱,唱的时候,还不时看着她,和她互动。
一曲完毕,俩人坐回位置。
“一直唱歌也没意思,不如我们来玩牌。”章妍笑着说。
“好啊。”郝心晴附和。
“那可得下点赌注。”翟永年笑的时候有点暧昧。
“下什么赌注啊?”章妍晃荡他的胳膊,撒娇地问道。
“谁输了,谁就脱一件衣服。”
“贴纸条吧。”郝心晴建议。
“郝小姐,那是未成年人的赌注,难道你不敢?”翟永年笑眯眯地瞅着她。
郝心晴心想,自己好歹穿了四件,如果真那么背,输了四次,顶多就赖账好了,想来,他们也不好计较。
打的是拖拉机,她和封远华一边,章妍和翟永年一边。第一盘是章翟输了,她心里暗乐。章妍脱去羊绒外套,露出了羊绒衫,翟永年着脱去西装,露出了衬衫。
郝心晴想,只要他们再输一次,翟永年就要露膀子了,自作自受,她可不会同情。
可就邪门了,接着她和封远华连输三次,她身上只剩大红色v领内衣,对面封远华已经光膀子了。看到平日风度翩翩的封总□上身,的确是件有趣的事情,郝心晴甚至暗想,要是能有相机拍下来,放在网上传播,一定会引起轰动,题目就叫-美大叔的真材实料。
到此境地,原本就该撂手不玩的,奇的是,四个人没有一个人提出来。翟永年不提,很正常,应该是想看她和封远华出糗。郝心晴则是不服输,心想,再来一盘,总会翻盘的。
结果,这盘她的牌特好,眼见胜利在握,就在此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了。
门外站着的人竟然是苏莫。
苏莫只怔忪了几秒,就走了进去,拿起沙发上的羊毛衫递给郝心晴,“穿上。”
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声音也是淡淡的,然后目光对准了光着上身的封远华,“封总,久违了。”。
封远华起身,“苏先生,你好。”
俩人呢都站得笔直,最后封远华笑了笑,穿上了衬衫。
郝心晴的衣服刚套上头,门外就传来脚步声。
“苏区长,你怎么躲这了,歌都点好了,就等你开唱了。”
郝心晴心急想快点穿好,越急越乱,半天一只手才捅进袖子里,苏莫站在她背后,拉直另一只袖管,她蹭地就套进去了。
这才看清进来的男人是苏莫在市政府的同事,结婚的时候来过婚宴,之所以记得,是因为他当时在敬酒的时候特意为难了苏莫半天,可见和苏莫的关系应该是不错的。
男人也认出了她,才进来的时候,就见到她和另一名男子在穿衣服,行迹诡异,因此只是微微笑了笑。
“小赵,你去和大家打个招呼,就说我临时有事,先回去了,下次有机会再请大家。”
“今天大家为了庆祝你去西区任职,兴致都很高,要不请夫人也一起去。”小赵建议。
苏莫抚额,“我有点醉了,还是不去了。”
“行,那我去善后。”
“是苏区长,我记得在酒会见过你,幸会,幸会。”翟永年伸出手,满脸笑容。
苏莫微微矜持地摆手,“不必客气。”
翟永年掏出自己的名片,递上去,“我是永盛公司的老总,以后请多关照。”
苏莫接过后,递给郝心晴,“内子多烦你们关照了。”
“不敢,不敢。”翟永年说完后,心里一惊,这苏区长话里有话,该是说他没有好好对待郝心晴才是。
此人外表无害,说起话来绵里藏针,话中有话。
苏莫的目光最后停留在封远华身上,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封总出来久了,也该回家了。”
封远华哈哈笑道:“多谢牵挂。”
走出包间后,苏莫走得很快,甩下郝心晴长长的一段路。郝心晴今天穿的是高跟鞋,很磨脚,哪里走得快,走到大门口时,才发现人都跟丢了。
以她的了解,苏莫生气了,而且是生很大的气。
走下台阶,喇叭声起,顺着声音,只见车子停在街边,不过就几米的距离,她却没发现。
拉开车门,她坐进去,讪笑着,“苏莫,恭喜你正式担任西区的区长。”
苏莫转头注视她,“恭喜,你打算怎么恭喜?”
郝心晴呛到了,不过是礼貌话,他还当真了,半天才应,“要不请你吃饭?”
苏莫转回头,发动汽车,再没睬她了。
一路上,气氛都很压抑,俩人结婚近一年来,这是第一次。
回到家,郝心晴一直小心观察他的神色,平静中有点抑郁,安静中带点冷清。
她很怕这样的他,于是走到他面前,故作轻松道:“苏莫,笑一个啦,别皱眉了,会长皱纹的,那就不俊了。”
苏莫脸还是绷的,“你以后离封远华远点。”
郝心晴一听,心里就不舒服,“苏莫,我不是小孩,什么人该交,什么人不该交,我有分寸。”
“你的分寸就是和男人脱光衣服打牌?”
“你哪只眼看见我脱光了?我郝心晴有那么傻?”
“总之,你和封远华在一起很危险,一个男人是不会无缘无故花那么多时间在不相干的女人身上的。”
“我的事不劳您操心。”郝心晴说完,就去了浴室。
郝心晴手里涂满了泡沫,抹在身上,闭上眼睛,水滑溜地顺着她的身体冲走了泡沫,也令她烦躁的情绪平复了许多。
她清醒地意识到,她和苏莫之间的相处出了很大的纰漏,原本轻松自如的朋友关系,现在正滑向一种不可预知的危险关系。
苏莫对她过多的指手画脚,而她对苏莫则是过于关心关注,这种现象令她不安,这种关系让她害怕。
郝心晴穿好睡衣走出去,直奔露台,苏莫就倚在那,凭栏远眺,背影萧瑟。
她抑制住心头的不忍,冲到他面前,“苏莫,我有话想说。”
苏莫竟朝她微笑,“很晚了,有话改天说。”他越过她,朝房间走去。
郝心心下着急,生怕错过这次,自己又提不起勇气,当即拉住他的衣袖,“苏莫,我们离婚。”
苏莫最近忙得昏天暗地的,原本还指望她会给点关怀,见她突然提到离婚,心里泛苦,微微讥讽道,“这就是你对我的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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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莫,我们结婚原本就是为了房子。”郝心晴脱口而出,“现在房子下来了,我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原本的一个借口,现在成了困住自己的绳索,苏莫冷笑,“你估计从结婚就盼着离婚吧。”
郝心晴咬着嘴唇,“苏莫,你讲点理,当初说好了好聚好散的。”
苏莫闭着眼,深吸气,“我现在刚调到区里工作,总的容我喘口气,现在离婚,影响也不好。”
郝心晴只是固执道,“你答应的,不能说话不算数。”
苏莫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最后平静道,“我答应你,不过得我忙过这几天。”
郝心晴目送他走出露台,走出房间,刚才还挺得笔直的身体突然就蔫了。他没答应,她不安,他答应了,她还是不安。女人是矛盾的动物,感性总是多于理性。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她总算抢在别人开口前说退出。人活着,争的就是一口气。
她一直忘不了十四岁那年的火车,轰隆隆轰隆隆地驶向遥远的北京,带走了她朦胧的未知的少女情怀。
自那以后,她的心门一直是紧闭的,就算是初恋,也是站在心门之外谈的。
如今不过是一场契约婚姻,她怎么可以再度丢了自己的心。
二十六岁的她不过是和千万人一样,学会了计较,学会了保护,或许再也尝不到纯粹的爱情,可又有什么关系呢?
等待苏莫腾时间的同时,郝心晴加紧了在工作上的投入,一个女人如果没有爱情,那就要有钞票。相较于虚渺的爱情,金钱更实际,更惹人喜欢。
那晚之后,封远华划拨给了她们一个单子,量不算特别大,可利润可观。
最起码可以保证公司全年的支出,以后接的单子都是纯利润了。
就在她内心暗喜的时候,又接到王娜的电话,说是本月的工资给她造了,数目是八万,让她月中去领。
一般私企,对待辞职的业务员,最多发放本月的业务提成,后续的除非是有严格的合同,否则是能赖就赖。私企的钱都是老板自己口袋的钱,能扣点算点,能小气的时候绝不会大方。
而她离开公司两个月了,开的是同类公司,就算不是刻意,有意无意之间肯定会和公司有利益冲突。权总如此心胸开阔,为的是那般?
郝心晴意外之余,并没有过多的探究原因,天上既然掉馅饼,那就接着吃呗。
忽略掉等待离婚的心情,她最近过的应该是不错的,然而生活总是苦乐参半,甚至苦多于乐。郝心晴也不例外。
她接到亲爱的母亲大人李萍的电话,热情相邀她回家吃饭,郝心晴应了的同时,有点忐忑。
自从上次撞破借钱的真相后,她就减少了回家的次数。人都是有私心的,她不想被母亲当成摇钱树。
想到许久没回家,她特意去超市买了几罐进口奶粉,还有上好的蜂蜜。父亲身体虚弱,喝奶可补充蛋白质,母亲肝火旺盛,吃点蜜可滋阴去火。
回到家,桌上菜式丰盛,冬菇排骨汤,卤牛肉,辣子鸡丁,烧肉,鱼香肉丝,油淋空心菜。
这菜式比过年也就少了两菜,难道家里有什么喜事?
吃饭的时候,李萍极尽殷勤,不时地往她碗里夹菜,声音也比往日柔和了几分,“你呀,这么久都不回家,也不知道你在苏家过得习不习惯。”
郝心晴看着堆得满满的碗,心想,毕竟是母亲,还是关心自己的,自己不该那么长时间都不回家的。
眼见家里气氛不错,她想是不是该提下自己离婚的事情,以免父母没有心理准备。
郝心晴嘴里还嚼着鸡丁,随意说道:“我要离婚了。”
“什么?”李萍的嗓门就像冲天炮。
郝志强放下酒杯,看着女儿,“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就要离婚?”
“当初结婚就很匆忙,在一起才发现合不来。”郝心晴低头喝汤。
“不行,不能离,你让人家白玩一年了,现在一句不合就被丢了,亏大了。”李萍愤愤不平。
郝心晴头很晕,母亲说话一向粗俗,在她的嘴里,自己成了一件没人要的物件,一钱不值。
“妈,不是他不要我,是我不要他。”
“既然是这样,财产怎么分配?”
“我们经济独立,各管各的,不存在财产分配的事情。
“那我们还是吃亏了,要不这样,你表哥正好结婚酒宴钱没有,你问苏莫要一笔,就说是资助你表哥结婚用的。”
郝心晴一不留神汤就滑进喉咙,烫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抬手抹去泪,“你整天就表哥表哥的,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女儿?如果是,你怎么一点也不为我考虑?”
李萍大概是料不到她说出这样的话,手指着她的脸,“我还要说你当没当我是妈?借钱给表哥,总归是自家人,离婚后,苏莫和你什么关系都不是。难道我这样做有错?”
“是,您没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错在表哥有难的时候没有及时地送上钱,我错在离婚的时候没有考虑到表哥的经济需求,我最错的就是不该生在郝家,不该有您这样一位母亲。”
郝心晴拉开椅子,转身就走。
她一路狂跑,心里压着千斤顶,沉重地透不过气来。
许久没有锻炼,腿一会就软了,她瘫软地靠在树边,仰头看着夜空,很暗,一颗星星都没有,月亮也黯淡得失去了光泽。
多年来未经发泄的情绪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全部涌上心头,憋得她喘不过气。
她再次迎着风跑,只有迎着风狂奔的时候,心里才没那么难受。天不作美,豆大的雨点落地,她的头发湿了,视线模糊,脚步却始终没有停下。
叭叭叭,身后传来喇叭声。
她听而不闻,继续往前跑,在雨中狂奔,是从所未有的痛快!
“郝心晴,你给我停下。”
她充耳未闻,凭什么停下,她不想听任何人的指挥。
苏莫箭步跑到她前面,拦住她的去路,“你疯了,大雨天跑什么?”
“你都说我疯了,那还管什么下不下雨?”郝心晴大叫。
苏莫竭力掩住怒气,“就算你疯了,也给我先回家。”
郝心晴大笑,“家,我没有家,我哪儿也不去。”
眼前的她情绪极其不稳,此时此地也不宜久耗,苏莫抓住她的双手,突然将她打横抱在怀里,大步向前。
走到车前,他倾身拉开车门,将她塞进去,然后绕过车头,钻进驾驶室,抽出一盒纸巾递给郝心晴,“擦擦。”
郝心晴坐进驾驶室后,大脑就清醒了许多,刚才自己真是太胡闹了,她默默地接过纸巾,默默地擦去面颊的水珠。
车子缓缓地行驶,只有刮雨器发出单调的声音,苏莫旋开音频,此刻交通台正在播报天气。
播音员的声音甜美而圆润,“今晚我市突降大雨,某些路段因大雨而造成积水,请大家小心驾驶。”
雨成倾盆之势,闪电雷鸣不绝于耳,郝心晴吓得捂住了耳朵,刚才的勇气全都不见了。
苏莫余光注意到她的举止,心里才起的怒气瞬间被心疼取代大半,她怕打雷闪电,从小就如此。
车子行驶到解放路,路面成了小河,汽车成了小舟,缓缓地淌过水面。前面有辆车停在半中央,熄火了,不能动了。
苏莫小心谨慎地跟在车子后面,晃晃悠悠如坐轿子般,总算是走过了危险路段。
豁然开朗之后,郝心晴才发现他驶向了本市的新区朝阳区。朝阳区是前两年市政府搞开发新建的市区,据说市政府,公检法,税务等国家机构以后都会陆续迁往新区。
许多省市级单位陆续在新区为职员建造了集资房,说是集资,土地是不计入成本的,也就是收点建筑成本,比同地段的商品房要便宜一半以上。
车子驶入一家大型的花园小区,里面的房子大多是独栋,后面有几栋高层。苏莫的黑色suv就停在一栋两层楼的楼房前面。
雨势比起初小了很多,可还是下个没玩没了,苏莫侧身从后座拿出一把伞,下车后,绕到她这边,打开车门。
郝心晴迟疑地下车,站在伞下,仰头注视陌生的楼房,心里涌起对未知事物的惧怕。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超过二十五字,就可送分了,大家多写点,我多送点。下章预告,会有重大突破,你们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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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盗门开后,映入眼帘的是空阔的客厅,只摆了两组实木沙发,愈发衬得空荡荡的。
当她湿漉漉的旅游鞋走在地板,蔓延出一条水迹时,郝心晴小心翼翼拉住苏莫的衣,“搞脏你家地板了。”
苏莫脸色顿变,抽出手,“你去二楼浴室整理整理。”
郝心晴发梢上的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滴落,每走一步,水渍沿着脚步延伸,曲曲弯弯。她的手扶在金属扶梯,冰凉凉的,索性不扶了,快步上楼。
回廊上同样摆了一组沙发,不过是布艺的,黄橙相间,很温暖,给冰冷的空间添了些生气。是她喜欢的颜色。
她听苏莫说过,房子是精装修的,入住只需添置家具家电之类,不过现在应该和她无关了。
推开主卧室,除了一张床,别无他物,显然苏莫刚到区政府工作,工作忙碌,没有时间添置。离婚后,以他的条件一定会有不少美女投怀送抱,他很快就可以再婚,到时就有人帮他整治家里,这栋房子就会有女主人了。
想到这,郝心晴的心情并没有预料中的轻松,反倒是堵得慌。
不锈钢上挂了蓝色,粉色两条毛巾,顾念抽了粉色的,擦去脸上的雨水,心里暗道,他怎么准备了两条毛巾,难道他已经有了新的女友。
郝心晴甩动头发,似要甩去不好的念头,她脱去衣服,索性洗了个热水澡,刚才在雨中,衣服都湿了,浑身凉凉的,此刻能泡个热水澡是最好不过的了。
洗好澡,她才想到没有睡衣,顾念裹着浴巾,走到卧室,打开衣橱,只见里面零零散散挂了几件男人的衬衫,心头一松,随手抽出一件换上。苏莫个高,衬衫都是大号,穿在她身上正好到臀部下方。
室内温度偏低,她走到床边,弯腰拿起外套。门此时推开,苏莫走进来,视线扫过她白皙滑嫩的长腿,喉头不由一紧。
郝心晴见他来了,心下尴尬,为了穿着舒适,衬衫里面完全是真空。背对苏莫,她穿上外套,扣得严严实实,幸好够长,完全遮住了衬衫。转身之际,才见到苏莫手里拿着笔记本电脑。
怔忪之时,苏莫递给她,“我去洗澡,你先玩着。”
郝心晴接过时,心里有点小感动,她每晚睡觉前喜欢上网看八卦,都成习惯了,哪天要是没看,觉都睡不着。
今天躺在床上,手里捧着笔记本,却心神不宁,无法专心。浴室里的水声哗啦啦响,她的心无端就紧张起来。
她的眼睛盯着电脑,鼠标在不停地点击网页,退出网页,耳朵却竖起来听着浴室的动静。
苏莫穿着灰色的浴衣走出来,头发还湿湿的,走出房间后,就去了回廊,他坐在沙发上,侧身从酒柜里取出一瓶酒,有些年头了,算得上是珍藏。
他端详着酒瓶,想起郝心晴刚才进门时说的话,还真打算和他划清界限了。苏莫脸色有点阴沉,不过片刻,他就拿起托盘装好酒,回到房间。
郝心晴就算在玩游戏,也是心不在焉的,她能听到外面的雨声还在下,声音很响。一个人独自呆在大房间,听着大雨声,非但不浪漫,反而心里发毛。
苏莫人还在门口,她就察觉到了,心里松口气,总算有人陪他了,尽管尴尬,也比害怕要好。
苏莫将托盘搁在床头柜上,屈膝倒好酒,“喝一杯,暖暖身子。”
郝心晴这才抬头接过,举起一口就喝光了。味道醇厚香甜,是好酒。她忍不住自己探身倒了杯,继续一口喝光。苏莫坐在床沿,背对她,手里把玩着高脚酒杯,浅酌慢饮。
俩人都在喝酒,都没说话,苏莫一向是寡言少语,相比而言郝心晴算是话痨子,可今晚,她也没说。就算几杯酒下去,她的唇舌还是干干的,心情异常紧张。
窗外轰地一声响雷,郝心晴手里的酒杯一抖,酒就撒到了外套上,她狼狈地脱下外套,雷声继续轰鸣,苏莫此时转身看着她,盯在她雪白的衬衫上。
郝心晴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胸前白色衬衣下的暗,脸刷的了,她拿起外套欲盖住胸前。
苏莫凝视她,面孔变得有些陌生,他探身上前,双手抓住她的手腕,架在床头,吻向她。郝心晴吃惊地头一偏,他的吻落在她的嘴角。他的鼻息有酒的甘甜,在她出神之时,瞬间唇舌具已沦丧。
郝心晴被他压在身下,脸耳赤,上方的苏莫眼里的光芒热切而渴望,和以往温润君子之风宛如两人。
俩人相处近一年,都相安无事,她以为会一直无事,直到分开。或许,苏莫只是喝多了点酒,头脑昏了。郝心晴在他的吻移向颈脖时,轻声低喃,“苏莫,你喝醉了。”
苏莫的头伏在她软绵的胸房,准确地衔起朱的突起,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口齿含糊道,“我想要你。”
胸前的麻酥顺着血液蔓延至头脚,郝心晴的大脑轰地一声巨响,她想拒绝,却无法拒绝。
苏莫感受到她的迟疑,衬衣的扣子全部解开,她洁白无瑕的身躯就这么袒露在他的眼前。苏莫低声叹息,没有一丝的犹豫,就抵到了生命之源,门前徘徊片刻后,直冲进去。
大约是太□了,她有点轻微的痛,随着他的深入,痛疼愈发明显,郝心晴闭着眼,轻呼道,“疼。”
苏莫停留片刻,双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吻落在她的胸前,郝心晴顿感浑身软绵绵,酥麻麻,而苏莫加紧了动作,初时的疼痛被肿胀感代替。
郝心晴不由轻声呻吟,她全部的感知都被苏莫控制了,随着他的动作忽高忽低,就在她咬紧牙关,目眩神迷的时候,一股热流充斥了她的体内。郝心晴有轻微的失落,这种滋味很不好受。
苏莫还在她体内,他含住她的耳垂,声音有点暗哑,“这次不算。”
郝心晴就算未经人事,也能体会到男人的不甘,体贴道,“好了,不要勉强了。”
话音刚落,体内顿时火热,苏莫这次是驾轻熟就,每一次撞击都让她心眼儿都要跳出来,她受不住了,呻吟声不断,“苏莫,苏莫。”
她能感受到苏莫异乎寻常的热度,动作坚定,却小心地照顾到她的感觉,无数次总差那么一点就攀上高峰,最后厚积薄发,随着她嘤咛一声,体内一股热流合着痉挛,心里也涌出一股热流,身心合一之时,脑内有瞬间的空白。
苏莫额头有滴汗珠啪嗒落在她的胸间,他低头吮吸,舌尖缠绵地画了个圈。
郝心晴脸刷的再次了,刚才俩人有过比这更亲密的举动,她也未曾害羞,现在不知为何,变得胆小羞怯了。
或许刚才她的理智已经沦丧,而当人恢复正常时,羞耻感就重新附体了。
她侧过脸,埋在枕头里,心里脑里乱成一团浆糊。
苏莫还伏在她体内,半天,才抽离出来,“我去洗个澡。”
郝心晴含糊嗯了声,脸依然埋在枕头里,待苏莫进去后,她抓起衬衣穿在身上,心底茫然。
苏莫站在水底下,任温水冲去身体的汗渍,他其实很想叫她一起来洗,又怕她害羞。他没想到占有一个女人的身体,感觉原来是这么的好。
之前他之所以隐忍,不过是想等到彼此交心,而今,她定要离婚,那他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了。
他出来的时候,见她穿好衬衣缩在被窝,心下好笑,走上前,揉揉她的脸蛋,“去洗个澡,换件睡衣。”
郝心晴装睡,根本就不敢起床,都是那件该死的衬衣惹的祸。白色衬衣下一片真空,任哪个热血的男人都忍不住,自己意志也不坚定,根本就无力抗拒。是真的手足无力,还是内心不想抗拒,她也不想深思,只想躲起来。
苏莫上床后,面对她,将被子往下挪移,“你这毛病老改不了。”
郝心晴悄悄地往后移了移,距离是拉开了,背部却露在外面。
苏莫霸道地将被子和她一把拢在怀里,“别折腾了,今晚很冷。”
此时窗外又是响雷,郝心晴吓得一动不动,缩在他的怀里,真暖和。
早晨起来的时候,俩人的睡姿是她背对苏莫,被紧紧箍在怀里,他的手钻进衬衫,握住了她的柔软。她竭力想挣脱之时,发现臀部顶着火热坚硬之物,心头窘迫。
“好了,别闹。”苏莫的鼻子挨着她的后颈窝,呼吸渐粗,手已经探到前方,揉搓捏拿,甚是熟稔,郝心晴不争气地再次身酥骨软。
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苏莫再次将她吃干抹净。
起床后,她穿好衣服,对镜自看,似乎今天的自己和往日有所不同,白嫩的皮肤如羊脂,眼睛更水汪汪了,脸颊嫣,嘴唇像是抹了唇膏晶莹透亮。
难道这就是女人和女孩的差别?
出门的时候,苏莫穿得衣冠楚楚,黑色西装下竟然是白色的衬衫,款式和她昨晚穿得一模一样。他面上不甚热情,眼里却是满含笑意。
郝心晴坐上车后,也不敢看他,一直看着窗外,直至到了公司,匆匆下车,竟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来到公司,还来不及整理思绪,章妍就推门而进,打量郝心晴一番,笑道,“气色不错,看样子最近过的比较滋润。”
郝心晴心里还有点乱,不想和她谈昨晚的事,于是埋头整理桌上的文件。
“你们家苏莫都当区长了,也没听你说过。”章妍靠坐在沙发上。
“也没当几天。”
“他还挺不错的,你就别再折腾了。”章妍羡慕道。
“你喜欢,我让给你。”
“我可消受不起,再说我有个讨债鬼在,哪还有心思想别人。”
郝心晴抬头见她粉面腮,眼波如水,显见是过的不错,想起前段时间她的豪言,有钱找几个美男,可翟永年不过是几句好话,略微温存,她就弃械投降了。
女人啊,一旦身陷爱情,再高的智商情商都会降为零,郝心晴暗自给自己提醒,千万别重蹈覆辙。
“跟你说个事,永年和朋友一起买下了药厂的股权,国资委卡着不给过户,能不能哪天约苏莫出来,找人给疏通疏通。”
郝心晴顿时头大,现在对苏莫,她避之唯恐不及。
“心晴姐,你倒是答不答应啊?”章妍幽怨的眼光飘向她。
郝心晴心里叹气,别人她可以拒绝,章妍开口,她却不能,只好硬着头皮说:“那我去试试。”
“还试什么,你枕边风一吹,那苏莫还不得骨头都酥了,我瞧那晚他在ktv看你的眼神,就不对劲。”章妍娇笑道。
多年后,郝心晴想起自己答应的这件事情,还是满腹唏嘘,甚至悔意横生。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大家还满意吗,写h无能人飘过~
26
苏莫一到达区政府办公室,秘书小王就给他端来了一杯刚泡好的铁观音。恍若有种角色倒置的感觉。
以前在市政府,他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泡上一杯上好的碧螺春,端到陈市长的面前,然后,聆听市长今天的工作安排,记录下来,做好准备。
市长秘书,官衔不大,隐形的权力却不小,可再怎么也比不上下到区里独占一方,实权在握。
苏莫端起茶杯,抿口,醇香微苦,茶水滑进喉咙,满口生津,这种滋味很舒服,就像是昨晚,如沐春风。想到郝心晴滑不留手的肌肤,满含春水的眼眸,苏莫浑身顿时热了。
他脱去西装,松开领带,强抑住身体本能的反应,开始思考今天的工作。
西区是青城四区中最薄弱的城区,经济基础不如东区,基础建设不如北区,人文环境不如南区,可以说,没有一处特别起眼的地方。
当初苏莫主动请缨下到西区,陈市长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告诫他,“西区底子薄,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苏莫来之后,曾要求区里的干部献计献策,就西区的发展广益集思,如有好的点子,一经采纳,立受重用。
点开邮箱,他打开了前两天发来的邮件,匆匆浏览一番,所提建议虽有建设性,却没到点子上。
苏莫闭目凝神,其实早在他当市长秘书的时候,就关注了西区的规划发展。当时的区长主张招商引资,大力发展工业,提高gdp占全市的总量。
不能说他的想法不好,不过并不现实。
就地理位置,西区大多位于市区,而现代工业厂区一般都建在郊区,首先硬件就不行。
苏莫最近也一直在思考西区的发展方向,按照当初市里的计划,是建成青城市的旅游重区。西区有不少的名胜古迹,还新建了大型游乐园,当然比不上迪斯尼,不过在国内也是首屈一指的。
看上去很美好,可惜旅游是有时间性的,每年寒暑假,节假日游客络绎不绝,平常则寥寥无几。
为了西区能得到更大的发展,苏莫有个新的设想,那就是着重发展西区的商业,开辟女人街,文物街,美食街,这三条街,只要有一条能成功运作,那西区的腾达指日可待。
在即将召开的市人大代表会议上,苏莫决定提出自己的议案,然而在提交议案之前,他准备先去市政府得到老领导陈市长的支持。
苏莫自己开车去的市政府,既没要司机,也没带秘书,和陈市长的谈话也很愉快,告辞的时候,市长还叮嘱他放开手,大胆去做。得到了尚方宝剑,苏莫心底轻松。
走出市政府大楼时,天色已晚,苏莫钻进车内,车子驶出停车场,嗖地就行驶在大道上。他打开车内的收音机,交通节目正在播报路面状况,有几条主干道堵车相当厉害。
苏莫略微沉思,车子就驶向了另一条道,一路上颇为顺利,不久就到达了目的地。
熄火后,他掏出手机,“我在你公司门口。”
郝心晴握着手机,极其意外,踌躇半天,“公司事挺多的,我今晚不回家了,就在公司睡。”
“那先陪我去吃个饭。”
郝心晴现在满心尴尬,最不想见的就是他,随口道,“我刚吃过了。”
“我今天忙了一天,午饭也没吃好。”苏莫声音淡淡的。
这是明着诉苦,暗着威胁,郝心晴思虑半天,想到苏莫最近忙得憔悴多了,终于还是应了声,“好,你等我。”
郝心晴走到公司大门口,张望半天,并没有见到熟悉的车子。街边停了辆黑色的奥迪,车窗摇下,苏莫朝她招手。
一坐上车,她就找到话题了,“苏莫,你换车了?”
“单位配的,原本不想要的。”苏莫发动汽车。
郝心晴思索半天,总算明白了,当官最怕的就是标新立异,如果他推辞不用,那区里其他的领导该怎么办呢?
不过一句话,郝心晴已经明白他在官场的无奈,心里原本的尴尬消失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对他的同情。
苏莫挑选的菜馆是客家菜馆,味道不错,不过却不是郝心晴的最爱。郝心晴是坚定的川湘菜爱好者,无辣不欢。可惜,她身体虽不娇弱,毛病却不少,比如痔疮,眼睛也不好,经常会充血。而这些毛病,都不允许她多吃辣。
女人得痔疮是很**的毛病,除了父母,郝心晴从未让任何人知道。可她隐约觉得苏莫知道,否则的话明明知道她嗜辣,不管在家里还是外面,都很少让她吃。
郝心晴很不好意思,脸瞥向一边,隐隐有霞腾起。
苏莫点好菜,就见对面的她面有扭捏之意,粉颊生,腹部腾地就窜起火苗,他掩饰地端起茶杯,抿口。
盐焗鸡上桌后,鲜香扑鼻,橙黄油亮的外表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郝心晴盯着盘子,口水直冒,想到刚才骗苏莫已经吃了,又不好动筷。
苏莫提筷,扯开鸡腿,抬头瞟向她,意思是你还不吃,郝心晴也不管那么多了,接过鸡腿放入嘴里,咸咸香香,果然美味。
吃完了,抬头见苏莫正夹起旁边的酿豆腐,生活这么久,她早就了解到苏莫口味清淡,不喜大鱼大肉,和她截然相反。
郝心晴突然调皮起来,她夹起一块盐焗鸡肉伸至他的嘴边,“很好吃,你也吃一块。”
苏莫眉头微皱,吃下去的时候,眉头皱得更深了。
“多吃点,对身体很补的。”郝心晴一本正经地说。
苏莫不做声,夹了广东菜心到她碗里,“你也多吃点。”
这回轮到郝心晴皱眉了。
总体来说,这餐饭还是吃得比较愉快的,荤素搭配,菜式丰富,餐后在她的积极要求下,叫了杯冰淇淋,冬日吃起冰淇淋感觉比夏日更爽,透心凉从体内散发到体外。
苏莫探身过来,突然握住她的手,“冰冰的,下次不准吃了。”
郝心晴想抽出,却抽不出,只好任他握着,另一只手拿起小勺在盒子里搅动,窘迫半天,才道,“ 你认识国资委的人吗?”
苏莫垂下眼帘,“怎么问这个?”
“章妍的朋友翟永年和朋友买了国企,想股权过户,被国资委卡住了。”
苏莫松手,坐在椅子上,扫了郝心晴几眼,“以后别人的事情,少多事。”
郝心晴原本并不指望他能帮忙,不过受章妍所托,总得走个过场,此时见苏莫说话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心里憋得难受,脱口顶道,“谁没几个朋友啊,再说我也从没有麻烦过您,苏区长。”
苏莫见她脸蛋胀得通,眼睛里小火苗烧得挺旺的,心里倏地就软了几分,他起身,低声道,“我先送你回去。”
俩人走出包间,苏莫见她还气鼓鼓的,心想,自己是不是该给她提个醒,作为家属最好少搀和他的工作。可是她的情绪低落,又犹豫了,还是以后再说吧。
郝心晴坐在车内,待车子拐过大街的拐角,才喊道,“苏莫,走错了,这不是回公司的路。”
“谁说回公司,回公司你住哪儿?”
“那是我的事,我睡沙发我乐意。”
“别斗气了,你要是不想回我爸妈家,我就先送你去小公寓,离你公司也近。”
“就我一个人住,你同意就送我去。”
说完后,郝心晴有点忐忑,以她的了解,苏莫或许不会答应,这多损他的面子,男人争的不就是面子嘛?
苏莫望向远方,神色未动,只说了一个字,“好。”
车子停在时代公寓下面,苏莫递给她一串钥匙,挑出其中的一把,“这是公寓防盗门的。”
郝心晴接过,有点不好意思,大晚上的,让他送自己回家,还将他赶走,自己是不是过分了点?
车内灯光昏暗,苏莫的脸有些朦胧,只有眼眸深处黑得比夜还深,让人不敢直视。郝心晴说话都有点结巴了,“苏莫,我先走了。”
苏莫就停在离她脸部寸余处,深深地看着她,连呼吸都屏住了,然后缓缓地往后移回到座位,目光直视前方,“明天叫你朋友打电话给我。”
郝心晴下车后,没有上楼,而是站在原地,看着车子远走,直至不见了。
后来章妍,翟永年和苏莫的接触,郝心晴并没有去参与,她只负责穿针引线,后面的事她不愿去多管。
住在公寓,的确很便利,走路去公司也只要二十分钟,平常回来晚了不愿做饭,给管理打个电话,就有专门的送餐服务。不过价格比自己开火要贵,郝心晴也试着自己学习做饭。
这晚,郝心晴忙了一天,满心倦怠就躺在沙发上,公司开张两个多月,至今没赚钱,她只能靠每月领工资过活。想创业,想当老板,理想总是很美好,而现实总是很无情。
她懒懒地起身,走进厨房,找到了一盒牛肉碗面,刚提起水壶却发现空的。无奈她装满水,Сhā好电,等待水开。
门铃就在此时响起。
郝心晴从猫眼看了半天,才打开,“你怎么来了?”
苏莫今天的气色很不好,眼窝处泛着青色,整个人看上去很是憔悴,笔挺的西装也掩饰不了他的疲惫。
“有吃的吗?”
郝心晴走回厨房,翻箱倒柜只找到两只鸡蛋,一根葱,她炒了个葱花蛋,端到茶几。方便面则分成两份,一份占三分之二端给了苏莫。
“你在家就吃这个?”苏莫挑起几根面条。
“哪那么啰嗦,有吃就不错了。”郝心晴夹了口蛋,有点咸。
苏莫吃得很快,吃完后拨了个电话,“小王,给我去许记买两笼蟹黄包。”
许记的蟹黄包是青城市的名点,出了名的难买,每次一出笼,就抢购一空,郝心晴喜欢吃,却懒得排队,因此一年也难以吃得上一会。
这么晚,许记应该关门了,哪里还吃得到,郝心晴并不做指望。
屋内开着空调,苏莫解开衬衫的扣子,闭着眼半躺在沙发上,似是假寐。
郝心晴坐在身侧,心里不安,忍不住问道,“苏莫,你有心事?”
“我表弟进戒毒所了。”
苏莫的表弟是所名校的研究生,以前是有名的勤奋上进,怎么突然就吸毒了?苏莫和表弟的感情相当深厚,小时候还常和她谈起表弟。郝心晴了解他内心的感受,却无从安慰。
此时门铃响起,郝心晴开门后,小王拎着袋子就进来了,盒子还没打开,鲜香味就传出来了。
“你在哪买到的?”她讶异道。
小王望向坐在沙发上的苏莫,很恭谨地回答,“老板特意开灶加工的。”
郝心晴吃蟹黄包的时候,第一次体会到苏莫已不再是身边普通的男人,他已拥有某种特别的权力,至少在西区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不带潜水的啊,女人如花,所以是不会嫌花多的
27
转眼就到了二月,临近过年,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许多蛰伏了一个冬季的女人们再也耐不住寂寞,纷纷出来购物。
郝心晴行走在热闹的街道,却有些怅然若失。和苏莫的关系就这么不远不近的处着,他时常晚上来坐上一会,有时带点夜宵,偶尔会来蹭饭。她屡次想再提离婚,话到嘴里,却说不出口。
家里也许久没有回去了,心里对母亲的埋怨还有,随着时间逝去愈发淡了,总是一家人,难道还真要记恨一辈子?只是总拉不下脸面回去,或许她等的只是一个台阶。
春节前几天,郝心晴接到父亲的电话,什么也没说,只叫她回家一趟。
接到电话时,郝心晴心就软软的,回家的念头分外的强烈。每个人心里都有最柔软的地方,对于郝心晴来说,那就是她的父母,尽管他们有不少缺点,生气到极致时,也曾有过再也不理他们的念头,可最后,她总是轻而易举地就投降了。
郝心晴回去时正值下午,她准备坐坐就走,也不打算吃饭。大概是上次留下的阴影,回到家,总觉得气氛异常,她现在都成惊弓之鸟了。
爸妈都坐在阳台上,她也搬个小凳子过去,顿时,空间满满的。平常一向和善的父亲面有难色,几度看向她,又欲言又止。母亲李萍望望郝志强,再看看她,表情很是奇怪。
“怎么了?”郝心晴最烦打哑谜了。
郝志强长叹口气,“你爷爷生病了。”
“什么病?”
“肝癌晚期。”
郝心晴心里咯噔下,顿时堵得慌。她和爷爷并不亲,自小看到他古板的模样,还有嘴角的两撇胡子,就会躲在奶奶的身后。在她心目中,爷爷是个可远观而不可亲近的老人,她对爷爷只有惧怕。
就算这样,此刻的她也是难过的。
郝志强打探女儿半天,再度开口,“医生说程度严重,做别的治疗已经没用,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换肝。”
郝心晴突然明白了父亲的意思,“那要多少钱?”
“五十万。你大伯负担二十万,剩下的我和你姑姑一人一半,也就是每人十五万。”郝志强低头不敢看女儿,“你爷爷没有医保,这些钱一分也报销不了。”
郝心晴懵了,十五万,现在让她去哪里拿?原本的业务提成分五次给完,上个月权总大发善心,一次给她结清了,她所有的钱都投入了公司。而现在公司财务紧张,钱都垫付给厂家了,流动资金少得可怜。
李萍忍不住了,“照我说,老人年纪也大了,这病干脆就保守治疗,能活一天算一天。实在要治,让你哥把房子卖了,那么多钱治几次都行。”
“你胡说什么。”郝志强喝道。
郝心晴苦笑着,“爸,我手头现在实在没钱,要不我去想想办法再给你消息。”
晚饭都没吃,郝心晴就走了,她不知天大地大该向谁去求救。她个性看似随和,其实是最不愿向别人开口的。这世界,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一旦染上了金钱的痕迹,就会变得污浊不堪。她不过是想保持一种纯洁的关系。
此时她想到苏莫,她和他又是一种什么关系呢?法律上的定义是夫妻,而在她内心,却难以定义。似恋非恋,似友非友,似夫非夫。
她不想求人,可事态紧急,第二天爷爷就被送去医院了,父亲在医院给她打了个电话,“心晴,钱的事怎么样了?算爸爸借你的,以后每个月发工资我就还你。”
父亲如此低声下气地和她说话,郝心晴眼睛酸了,“爸,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
她去了章妍的办公室,就见她正在打电话,低声细语的,模样甚是惹人怜爱。
“你来了。”章妍满脸春风,“告诉你一件好事,上次托苏莫帮忙的事情已经落实了,国资委同意过户了,永年说那家药厂年底就要上市,他准备划百分之五的股权给你。”
上市公司百分之五的股权,岂不是天文数字?郝心晴摇头,“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
“你傻呀,你知道多少钱,你一辈子都赚不到。”
“章妍,我是看你的面子去和苏莫说的,我冲的不是钱。”
章妍无奈,“你呀,我真不知怎么说你才好。”
“那就什么都不要说。”郝心晴双手撑在桌沿,咬牙开口道,“章妍,问你借点钱。”
“多少?”
“十五万。”
章妍瞪大眼,“我的经济状况你还不知道?手边的活钱也就三五千。”
章妍说的是实情,平常翟永年给她一张信用卡,很少给现金给她的,她手边有点钱还要接济母亲,手里的确没钱。郝心晴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才向她开口的。
“算我没说。”
“要不我帮你问永年要一笔,就算这次事情的公关费。”
郝心晴摇头,“不必了。”
回到家,只剩母亲一人,父亲在医院照看爷爷,郝心晴也没什么和母亲说的,正打算走,李萍喊住她,“心晴,你别傻了,你爷爷的医药费还轮不到你出头。”
郝心晴苦笑着离开。母亲说的未尝没有道理,只是身为女儿,实在是不忍心看到父亲苦苦哀求。
下楼后,她目光迷惘,不知该如何是好。从小在厂区长大,除了厂里的领导,大家条件相差不大,她也从不觉得自己家里穷。然而爷爷生病,巨额的医疗费让她明白,她的确是个穷人。
现在,或许只有有钱人才生的起病,才敢生病,郝心晴从心底冒出悲凉。
再走几步,就可以到苏莫家了。这几天,苏莫都没有来小公寓,应该是年底事多繁忙。
郝心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翘翘板边,仰头看着三楼,直到脖子都酸了,才低头,心底叹息,该回去了。
“心晴,怎么到家了都不上去?”苏庭生从入口过来,一眼就瞅到她。
眼见被逮到,郝心晴无奈只好跟在苏庭生的身后。
“听苏莫说,你现在公司事多,住在小公寓,不过也不能光顾着工作,家里还是经常要回的。”苏庭生满脸慈爱。
郝心晴很不好意思,作为长辈苏庭生为人相当可亲,从不摆架子,也从未亏待过她。
“好的,我以后会多回来。”
晚饭的时候,赵秀枚淡淡的,不过也没责骂她,言语上很是客气。洗完碗,郝心晴就溜进了房间。屋内的一切都没改变,就连细小的变化都没有。站在房间中间,她还是感到些许的陌生,或许变得只是她的心境。
苏莫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见到书桌前低头看书的郝心晴,灯光下的她眼眸微垂,马尾辫下的颈脖露出大半,白的晶莹剔透,苏莫的手扶住门框,抿住嘴唇。
这几天,他没去看她,一则是忙于工作,二则是想搁一搁。欲擒故纵,看似老套的手段,往往是最有效的。
几天过去,未曾接到她的电话,心底涌上浅浅的失落,这种失落感每当闲暇时,就像是潮水涌来,那种滋味很不好受。因此,他工作更忙碌了。
苏莫是提着脚步走近她的,他怕声音重了,吓跑了她,或是惊醒了梦。
走至桌前,苏莫的手撑在桌沿,俯身对着她耳朵低喃,“你来了。”温热的气息吹拂起她耳边的绒毛,很痒,郝心晴强自镇定轻声道,“嗯。”
苏莫盯着圆润白皙的耳垂,心神激荡,不由亲亲印上一吻。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郝心晴,她嘴里低声惊叫,“你干嘛?”
苏莫目光幽亮,转过她的脸,凝神注视,突然堵住了她的嘴唇。
他的吻比以往更火热,更滚烫,郝心晴都快呼吸不过来了,她的手撑在椅子上,头微微往后仰。
这个角度的她,看起来比以往更柔美,苏莫顺势往下吻住颈脖,双手也不老实地伸进她的内衣里,隔着胸*罩抚弄她的柔软。
郝心晴大口的喘气,心不受控制地要跳了出来,直至苏莫的手往下摸索到腹部时,握住他的手,“苏莫,我来大姨妈了。”
苏莫停住,头还埋在她的胸前,就算隔着厚厚的睡衣,她也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苏莫抬头时,眼里还氤氲着热烈的□,不知多久,才恢复清明。他沙哑着声音,“来的可真是时候。”
睡觉的时候,依然是一人一被,不过总是做不到像以前那么冷静了。郝心晴能感知自己的体温比以往更高,“苏莫,能关了电热毯吗?”
苏莫看着天花板,长臂一探,就拔掉了Сhā头。
郝心晴了无睡意,心里转了几道弯,“苏莫,你新家购置齐全大概要不少钱吧?”
苏莫转头审视她,“还没预算,你要有兴趣,可以造个计划。”
郝心晴呵呵笑,“我就随便问问。”
苏莫很快就睡着了,郝心晴翻来覆去却睡不着,她气自己刚才怎么就问不出口,她可以向任何人开口借钱,唯独对苏莫,她无法开口,一字都说不出。
早晨去公司,路上就接到父亲的电话,说是爷爷今天就要动手术,钱必须到账,大伯和姑姑都凑齐了钱,就差他的分子了。
郝心晴的头嗡嗡嗡直响,最后安慰父亲,她一定会想办法的。她下了公交车,独自走在街头,只感到浑身无力,心里责怪自己:叫你昨晚不开口,现在好了吧。
冥思苦想之后,她想到了一个可能。
郝心晴拿出手机,手指微颤,拨下电话,“封大哥,现在有时间吗?我有事找你。”
对方似有诧异,停顿片刻才答,“来我办公室吧。”
封远华在市区黄金地段租了一层写字楼,开办了一家名为惠安的贸易公司,做进口业务,就是将国外的东西倒腾到国内,因开办不久,出口这块还没展开。
郝心晴还未来到他办公室,就接到章妍的电话,说是翟永年愿意无偿赞助十五万,如果是昨天,她肯定义正言辞地就拒绝了。可今天,她只是含糊回答等她到了公司再说。
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要给自己留条退路,尽管有时,退路满是泥巴石头,可也总比无路可走要好。
郝心晴一路想好了说辞,来到封远华办公室时,心情已然平静。
封远华的秘书泡好了两杯咖啡递进来,搁在茶几,而郝心晴站在他桌前,纹丝未动。
“坐下说。”封远华靠在椅子上,面带微笑。
郝心晴坚持站在桌前,“封大哥,就几句话,我们公司最近周转比较困难,我想请大哥再给支付百分之五的预付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