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封远华这样的大贸易商,和国内外贸公司合作,一般只象征性的付点订金,上单货给郝心晴预付了百分之十的货款,已经是大大的照顾了。此时她再次提出要求,委实有点不合理。
封远华微微错愕,眼眸垂下,令人看不到表情。
郝心晴顿时紧张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几天失眠,头晕,码字也慢,这章晚了一天,给大家道个歉。
28
房间里很安静,只听得到呼吸声。封远华依旧垂眸,若有所思。
郝心晴平复紧张的心情,打破了寂静。
“封大哥,我知道这样你很为难,下单货的订金你可以只付百分之五,就当是你提前付了下单货的订金。”郝心晴的声音很轻柔。
封远华似乎有些出乎意料,抬眸玩味地看了她半天,微笑道,“何必算得那么清。”
他打开抽屉,取出支票,刷拉拉写出一组数字。支票撕下发出的声音在她听来简直是世间最美的声音,郝心晴满心感激,接过后才发现数字远超她的预期。
“心晴,我看好你,别让我失望。”封远华端起咖啡,朝她示意。
郝心晴急着送钱给父亲,不敢耽搁就此辞别的封远华。
坐在的士车上,看着街上穿行的车辆,郝心晴回想刚才的一幕,如果封远华拒绝了她,那她该怎么办?她真的会去要翟永年给的支票吗?
她很迷惘,自己也给不出答案。明知道不该的事情,真的事到临头,竟然难以抉择。
封远华答应的这么轻易,数目还远超她的预期,郝心晴感激的同时,还有点不安。
来之前,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在商言商,就算封远华说过视她如妹,也许是一句戏言,谁知道呢?可他对她这么好,是真的只把她当妹妹,还是对她有好感,不管哪种自己都自觉抑或不自觉的利用了他。
郝心晴有点沮丧,原来她也并不像自己所认为的那样坦荡,转眼她就二十七,早就没资格单纯了,可是成|人的世界就是算计利用,尔虞我诈吗?
没待她想明白,车子就来到了医院。
郝志强满脸焦虑地守在大门口,见她来了,大步上前,“快,我们去交费。”
郝心晴来之前就打了电话,知道医院等钱交齐了才动手术,心里满心愤慨,却无从发泄。
这就是社会现实,没有钱,连命都不是自己的。
走到收费处,郝心晴并没有急着交钱,她拉着父亲走到走廊的窗口,很郑重地对父亲说:“爸,这钱我是借的。”
郝志强怔愣之下答,“我会还的。”
郝心晴摇头,“钱是要还,不过不是你还,是大伯还。”
郝志强目瞪口呆地看着女儿。
“爸爸,爷爷有事,我们的确应该出力,可是做人要公平,爷爷如果是身无分文,那我们出钱出力二话不说,可是他留下了一笔巨大的财富给大伯。那栋房子的价值多于医药费的几倍。大伯就算卖了房子,还了医药费,至少也能买得起两套上好的商品房。”
郝志强表情复杂地看着女儿,不知如何是好。
“钱我们垫付,但是大伯必须给我打借条。”
郝心晴拉着父亲就去找大伯,说钱是借的,医药费必须由大伯来偿还。郝志国倒是爽快,同意了她的想法。
从医院出来后,郝心晴浑身虚脱,如果刚才大伯没答应,她也没法,毕竟救人要紧。这笔钱她直接挪用,虽然和章妍说了,可总觉心里不安,大伯能还上是做好不过的了。
郝心晴走出医院,抬头望向太空,阴沉沉的,一丝阳光也没有,她伸手到嘴边,呵出口热气,真冷啊!
二月的青城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时候,街上的人都包裹得严严的,身体至少胖了一圈,只有极少数爱美的姑娘穿得单薄,露出修长的小腿。
郝心晴是不属于这个行列的,她是那种夏天怕热,冬天怕冷型,到了冬天,恨不能把保暖的衣服全穿在身上。
此刻的她就缩在羽绒大衣里,想着中午先到哪儿去解决吃饭的问题。
还未等她想到地方,手机就响了。
“我现在在观音楼,你也过来。”苏莫的声音很是温和。
郝心晴跑了一上午,早就饥肠辘辘,当即应道,“好,我马上到。”
观音楼是本市新开的酒楼,风味独特,加之里面的服务员全是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不过短短一年,就抢去了另两家的风头。
古人道,食色性也,来酒店吃饭应酬的大多是男人,品尝美食,欣赏美女,能不流连忘返吗?观音楼生意不兴隆不不行。
郝心晴上车后,才想到这层,心想自己去是不是打搅了苏莫的兴致,不过也就是一想,她就闭眼靠在椅背上休憩。
当了目的地,还是的哥叫她下车的。
郝心晴来到苏莫所说的包间,抬头只见门牌写着小蛮腰,心下好笑,这名字放在夜总会那算是名副其实,在餐馆总有点不伦不类的。
推门进去时,只见苏莫和上次见过的邹立勋,吕中在一起,原来是战友聚会,三个大男人在一起,叫上她干嘛,未免有点不合时宜。
郝心晴脱去羽绒服,立刻就有名服务生上前接过挂在衣架上,只见这名女孩年约二十,身着旗袍,的确是体态轻盈,杨柳细腰。郝心晴笑着走到苏莫身边,搓搓手,“好冷啊。”
“还不坐下。”苏莫伸手握住她的手。
寒暄之后,她顺势坐下。
两名服务生原来是分别站在苏莫和邹立勋的身边,见她来了,另一名主动换到吕中身后。
“这家餐馆也就勉强可以入口,真正想吃好的,下次请你们去我家。”邹立勋随口道。
郝心晴也算是去过不少有名的酒家,观音楼的风味就算不是数一,也绝对是数二,在邹立勋嘴里却成了勉强入口。她不由抬头仔细看他,隐约觉得他浑身有种高傲之气,再看看苏莫,微微一笑,眉眼温润,真正是君子之风。
“皱公子,你家我可不敢去。”
“还公子,你以为唱京剧。”皱立勋斜他。
吕中嘿嘿笑,“搁在古代,你家就是总督府,咱平头百姓哪能随便进。”
郝心晴心里一惊,总督在古代就是独占一方的土皇帝,以此类推,那就是现在省长级别。这才想起本省的省长的确姓邹,在位已经三年了。
她没料到苏莫的朋友竟然有如此深厚的背景,可几次见苏莫和他相处,并不曲意逢迎,而他也不以为忤,两人甚为惺惺相惜。想深一层,俩人是战友之情,原本就感情基础深厚,也就不奇怪了。
苏莫握紧她的手,转头看她,“怎么不多吃点?”
郝心晴回过神,才察觉自进屋起,苏莫就一直握着她的左手,那他岂不是一直没吃菜。手掌已然温热,她用力抽出,莞尔一笑,“你也多吃点。”
“我说你们夫妻亲热也照顾点我们单身男子的心情。”吕中嬉笑道。
“行了,改天给你留意下。”苏莫淡笑道。
邹立勋摇头,“结婚有什么好,天天有人管着,一点自由也没有,我不到四十是不会结婚的。”
“勋哥,你家老爷子能同意?”吕中自己端起酒杯,自饮自酌。
邹立勋放下筷子,“人生在世须尽欢,我自己过得痛快就好。”
“咱们市文艺频道的主持人燕晶和你不是经常出双入对的吗?”吕中笑问。
“你们干公安的也这么八卦?”邹立勋不以为意道。
苏莫则静静听着,偶尔夹点菜,间中还会关照她吃得怎么样。郝心晴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在她的生活中,接触的都是普通百姓,别说是省级,就是市级领导也只在电视里看过,今天面前坐的竟然就是省长的公子,而和他传出绯闻的也非寻常女子。
郝心晴惊讶之后,心情渐渐趋静。不管什么阶层,和她何干?她只要老老实实地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酒足饭饱之后,四人陆续起身,服务生站在衣架边,依次取下衣服递给他们,在他们走出房门后,做九十度鞠躬,“谢谢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这样老套的话,郝心晴听过很多次,只是现在听来特别有感觉,大概是服务生的声音柔美,如黄莺婉啼,让人难忘。她总算明白了这家餐馆的特色服务果然名不虚传。
刚才服务生站在邹立勋身边,适时地端茶倒水,斟酒布菜,态度谦和却不失分寸,令客人欢喜却又不至产生龌蹉的想法。
心里暗自羡慕,此家老板果然是奇人。
走到大厅,苏莫停下脚步,转身过来,将她羽绒服的帽子给戴上,再系好带子,嘴里柔声道,“也不知道爱惜自己。”
郝心晴眼里潮湿,却大声道,“我都成粽子了,丑死了。”
苏莫俯身下来,亲吻她的嘴角,“我喜欢。”
郝心晴浑身僵住了,脑子里只有我喜欢三个字在不停地回荡。
苏莫握住她的手,笑吟吟道,“老婆,我们回家。”
郝心晴完全忘记抵抗,任由他牵着,所有的烦恼和阻碍都不见了,此时的她失去了思维的能力,只知道牵着他,握住他的手,直到永远。
刚下台阶,就有个女人挡住他们的去路。
“郝小姐,你放过我家张恒吧,他一个大男人天天坐在家里,整天唉声叹气,这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面前的女人约莫三十多岁,容貌憔悴,脸颊清瘦,郝心晴迟疑道,“你是?”
“我是张恒的老婆,我和儿子就靠张恒养活,现在他没有收入,还要还房贷,儿子学钢琴也没钱交了,就连吃饭都成问题了。郝小姐,我听张恒说过,以前在工作中对你有过刁难,可现在他也受了教训,就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一家三口,我求求你了。”女人说着就抹起眼泪。
郝心晴何时碰过这种情形,忙道,“我真的没干过为难他的事情。”
女人抬头,怯生生地看了苏莫眼,小声说:“听别人说,你的男人挺有权的。”
郝心晴顿时如醍醐灌顶,慌乱之中,质问道,“苏莫,是你干的?”
苏莫冷眼瞅她,默不作声。
此时吕中大步从停车位走过来,“你们怎么还在这,立勋都走了,叫我跟你说一声。”
苏莫拉着郝心晴就往前走,她杵在原地,“到底怎么回事,总得搞清楚啊?”
吕中眼见情形不对,笑着对女人说:“大姐,有什么事跟我说一样,我是公安局的,就是帮群众办事的。”
“你走不走?”苏莫冷声道。
郝心晴心想事情没弄清楚,就僵在那,一动不动。
苏莫甩开她的手,面色暗沉,全是自己自找的,他大步走到车位前,打开车门,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本周两万字榜单,明天继续更新,喂,别潜水了啊
29
郝心晴见他毫不留情地就走了,心里难受,刚才还说喜欢的人,立刻就变脸了,男人的喜欢可真不值钱,男人的话只能用脚去听。
吕中嘿嘿笑道,“大嫂,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和这位大姐坐坐。”
郝心晴见大门口人来人往,醒悟到的确该换个地方,否则太引人注目了。
吕中带她们坐在车后,也不发动,“我看如果事不多,就在车上聊,等下我顺便可以送你们。”
女人忙应道,“好的,事情我刚才都说了,就是请郝小姐回去和先生商量商量,请他高抬贵手,放过咱们老百姓。”
郝心晴见她一口咬定是苏莫做的,也不十分相信,当即追问,“你们怎么知道是他做的?”
女人苦笑,“张恒他到处打听,才有人隐晦地提醒他,说你老公能量不小,以前是市长秘书。”
郝心晴茫然,苏莫为什么要这么做?黎乾已经伏法了,她对张恒虽讨厌,可也只是讨厌而已,根本就没想过去为难他。
吕中转头过来,笑道,“大姐,事情也不能听信一面之词,总得给人时间去查清楚才行。”
女人微楞,想反驳又无从反驳。
郝心晴于心不忍,“你说的事情,我回家会去问的,如果真是我爱人做的,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女人连摇头,“是张恒不对在先,只要你们放过他,给我们一条生路,我就感激不尽了。”
吕中眼见话也谈得差不多了,当即问清地址,先送女人回家。原来她家住在一栋新建的大型住宅区,在本市也算是小有名气。如果是按揭的,每月还款压力的确不小。
女人下车后,还对着车子恭恭敬敬地鞠躬,“郝小姐,拜托你了。”
郝心晴心软道,“大姐,我会尽力的。”
吕中转头看着后座的她,“大嫂,你心也忒软了,张恒也不是什么好人,上次你的事情,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他直接参与了,凭我的直觉他决脱不了干系。法律不好处置他,可私下给他使点绊总可以吧。”
“算了,我也没出事,再说他一家也挺可怜的。”
吕中笑,“能住得起这房子人,能可怜到哪里去。”
郝心晴正色道,“就算以前他们是小康之家,可现在没有收入坐吃山空,还要还贷,生活能好到哪里去。”
吕中大感意外,肃然起敬,大哥的眼光确实不错,娶妻娶贤,像大嫂这般善良,以德报怨的女人算是珍稀物种了。以世人的眼光来看或许是傻,可傻得让人敬佩。
晚上,郝心晴回到小公寓,煮点稀饭,这几天为了借钱的事,劳心劳力,食欲很不好。
就着咸蛋,酱菜吃完了稀饭,打开电视看了会娱乐节目,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如果是以前,她早就笑开了花。随手关了电视,汲着拖鞋给自己泡了杯蜂蜜,最近上火,额头都长痘了。也奇怪,她青春期都没长痘,奔三倒长痘,难道她还能梅开二度继续青春?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她走路发出的声音,郝心晴闻到陌生的气息,那就是寂寞。前段时间苏莫晚上经常会过来,有时会带上几本她喜欢的书,有时会买上她爱吃的点心,甚至还送过她化妆品,说是开会的礼品。
接到礼物的时候,不是不感动的。
从小到大,就算是父亲对他,也没对她这么好过,那么的体贴窝心。
从她上次提出离婚后,谁也没有提过去民政局办手续,双方似乎悄然达成默契,她甚至内心暗自窃喜,这种日子似乎也不坏。
可是最近,为什么他都不来了?
想到张恒妻子的托付,她鼓足勇气给他打了电话,
“苏莫,你在哪儿?”她能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嘈杂声。
“我在外面。”他的声音低沉,还隐有一丝惊喜,“你在干什么?”
“一个人闲得无聊,想找人说话。”郝心晴懒懒答道,声音不自觉比以往柔和几分。
苏莫沉吟片刻,“我这里一时走不开。”
“那算了,算我没说。”郝心晴急忙挂了电话,满脸羞。主动约男人,这事她从没干过,也没经验,听到苏莫拒绝,那还有勇气继续下去。罢了,什么事都有第一次。
郝心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吃零食,她打开矮柜翻出一桶薯片,嘴里吧唧就开吃了。吃完了不过瘾,又开了包夹心饼干,同样吃光了。等心情好转时,肚子都快胀爆了。
已是深夜十二点,她揉揉惺忪的眼睛,正打算睡觉,门铃就响了。郝心晴听着心惊,这么晚,会是谁?她凑到猫儿眼前看到来人,惊喜交加。
打开门后,她故意扳着脸,“不是说走不开的吗?怎么又来了?”
苏莫揉揉眉心,径直走进来,坐在沙发上,“再晚也得回家吧。”
郝心晴心头一热,见他满脸疲倦,冲了杯牛奶递到他面前,“喏,给你。”
苏莫接过后,神色微怔,喝下去后,心里顿感清甜,浑身暖呼呼。来过这么多次,他是第一次尝到这种待遇,前几次,她甚至有些爱理不理的。
“好喝吗?”郝心晴腆着脸问。
苏莫点头,然后笑笑地瞅着她。
郝心晴也觉得自己的问题很愚蠢,本来泡牛奶就是为了营养,哪里谈得上好喝不好喝。不过,她是不会承认的。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俯身接过杯子,“我去洗洗。”
一缕极浅极浅的香味就从苏莫的身上飘来,刚才进门离着远,她没有闻到。
郝心晴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待走到厨房才想到是香水味,心里很别扭,她还是第一次在苏莫身上闻到女性的香水味。
再度走出去,她搬个椅子坐在苏莫对面,“你今晚去什么好地方玩去了?”
苏莫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到她的问题大感意外,她终于开始会黏人了,只不过今晚去的地方有些复杂,倒不好跟她明说。
今晚市里主管基建的丁市长来区里检查,此人附庸风雅,爱恋美色,苏莫按照惯例,请了他去本市最豪华的休闲会所,并通过朋友找来本市的一位本地戏当家花旦作陪,他自己也找了位歌手作陪。
丁市长显然对花旦很满意,白酒足足喝了一瓶,他也就舍命陪君子。分开的时候,丁市长是带着花旦离开的,他安排车子送歌手回家,自己开车来这。
苏莫想了想,“和朋友去休闲会所喝了点酒。”这也是实情,不算是撒谎。
“那里的小姐很漂亮吧?”郝心晴话语有些酸溜溜。
苏莫很认真地想想,“还不错。”
郝心晴忍不住了,“那你还来这,岂不是委屈了自己的眼睛?”
苏莫见她斜眼过来,像极了了吃醋的小媳妇,当即逗她,“那没办法,谁让你下命令了。”
郝心晴霍地起身,“那我现在下命令,太晚了,你该回家了。”
苏莫见她真生气了,觉得自己玩笑太过了,起身拉住她的手,“其实我没仔细看,我陪人喝酒,哪有心思看旁边的摆设。”
听到摆设二字,郝心晴好受多了,笑道,“那么漂亮的姑娘在你眼里就成摆设了。”
苏莫很严肃地看着她,“心晴,我的工作你明白,总少不了陪人喝酒应酬之类的,不免会有花瓶在身边。可你要明白,那只是花瓶而已。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我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这句话,我说到就会做到。”
郝心晴呆住了,他难道是在表明心迹,心里又是感动又是不安,“我是你什么人,对不对的住有什么关系?”
苏莫握紧她的手,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心晴,别跟我玩捉迷藏了,我们都不小了。”
郝心晴狼狈地躲闪他的目光,他的眼珠太黑,里面的情绪太浓,让她不敢直视。她不知道该如如何回答,急于逃避的她下意识问道:“张恒的事是你做的?”
苏莫显然没想到她此时说出这样煞风景的话,当即松开手,淡然答道:“是。”
郝心晴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干脆,想到女人可怜期盼的眼神,不由声音提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莫笑了,“你说呢?”
郝心晴最讨厌看苏莫这样的笑容,那么的漫不经心,“你知不知道,他们一家都快活不下去了。”
苏莫冷笑,“那你准备怎么做?”
“别为难他们了。”
苏莫盯着她半天,忍着心口的郁气,“行,既然你都不在意,我何必多管闲事。”
郝心晴自觉自己的语气有点冲,声音低下几分,“苏莫,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苏莫未等她说完就堵住她的话语,“心地善良也得有个尺度,别人打你一巴掌,难道你还伸脸再让别人扇一耳光。有些人不给他教训,他是不会长记性的。”
他的话听起来似乎有理,郝心晴却并不认同,冤冤相报永无结束之日,学会原谅难道不比记恨更加令人开心吗?
苏莫心里不舒服,不过没人看得出,他是个喜欢隐藏心事的男人。
张恒的事如果事关别人,他不会这么紧张上心,他之所以采取非常手段,为的就是郝心晴。他的初衷是通过张恒之事,让别人明白,郝心晴是他的心爱之人,不是谁都可以乱动的。
今晚接到郝心晴的电话,他内心是愉悦的,自尊心也得到了想当的满足。这女人总算知道主动了,尽管还很生涩,可他知足了。
当他说出那番肺腑之言,说绝不会对不起她时,那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承诺,是一位丈夫对妻子的誓言,他不是喜欢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的男人,可在那刻,他说得甘心情愿。
当他听到她的质问,心都凉了,原来今晚的一切都是预谋,她打电话,她温言细语,为的都是别人的事情。
苏莫在任何事情上都是果断决伐,绝不拖泥带水。然而遇到了郝心晴,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对待她?
他走的时候,连告辞都没有说一句,门关上的时候,心里有怅然若失,也有如释重负。
30
此后几天,一直到除夕,苏莫都没有来找过她。
郝心晴年三十是在自家过的,家里是愁云惨淡,爷爷做了手术还在医院,父母见她过年呆在家里,心想和苏莫怕是真的要吹了,心里当然不舒服,真离了,她哪里找得到像苏莫这样的。
过年几天,郝心晴基本都呆在家,也没去串门,心里其实有些烦闷的,心里却不知烦恼为何而来。
人就是这样,在跟前的时候不觉着什么,等见不到了,又开始挂念了。对于自己突然出现的这种情愫,郝心晴理解为在一起呆久了,自然会有感情,就像是亲人一样。
初三,她懒心懒意地去楼下买食醋,刚走到小超市门口,就碰到赵秀枚手里拎着袋东西从收银台走来。
“妈。”郝心晴尴尬地喊道。
赵秀枚笑了笑,“你还知道喊我妈呀?”
郝心晴愈发尴尬,其实就算装样子,过年她也应该去苏家过的,只是苏莫没有联系她,她也不好意思直接上门,结果就成了这种情形。
见她傻站在一旁,赵秀枚敛气笑意,意味深长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事,我儿子可是很优秀的。”
郝心晴走进超市,还是回想她的话,似乎令有深意。
大年初七,正式上班了,也没有一点苏莫的消息。不过倒是接到了张恒妻子的电话,说是她老公找到工作了,谢谢她之类的。女人显然很激动,语无伦次的。
他还是听进了自己的话,网开一面了,郝心晴呆呆地出神,可为什么他这么久都没和自己联系,就连过年也没有一个电话。
郝心晴徒自烦恼了一阵就开始手头的工作,现在的她一事无成,什么都是空中楼阁。从小到大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小房子,随变自己怎么作践,都没人唠叨。可惜,面对高居不下的房价,只能是望洋兴叹。
中午,她接到封远华的电话,邀请她作伴,一起去参加市经委主办的企业家联谊会,郝心晴当然不便拒绝。
想到要去的地方名流云集,郝心晴平常也没有出席这种场合的衣服,就问章妍借了套。
夜色深沉,夜风寒凉,郝心晴就站在公寓楼下,幸好,旗袍上披了件皮草,不至于太过寒冷。又是一年,想起去年此时,她才刚结婚不久。
“心晴。”封远华走到她面前,眼含笑意。
郝心晴脸被寒风吹得通,搓搓手道,“真冷。”
封远华的从上至下打量,看到她旗袍侧边露出的修长大腿,目光幽亮,嘴里却道,“快上车。”
车子行驶在大马路上,封远华还在想着郝心晴,今晚的她头发盘起,露出光洁的额头,脸色白里透,眼珠乌亮,身着紫色旗袍,身材愈发婀娜。
只觉她的容貌身材竟是所见女子中最令他喜欢的,只可惜,封远华内心低叹,暗自惋惜。
郝心晴却是浑身的不自在,她的身材比章妍略微丰满,旗袍穿在身上就像要被撑爆,箍得极其不舒服。
好在路程不远,车子停下后,未等她推门,车门就开了,封远华身子微低,手伸至她面前。
郝心晴稍犹豫后,就递过了手,他的手掌很温暖,不过下车后,她还是抽出了。封远华低头看她,郝心晴见他手臂做弯状,才想到应该挽起他的胳膊。
来到观光电梯,直到顶层,一出去,就到了大门口,大厅内人头攒动,甚是热闹。郝心晴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场合,未免有点好奇。
抬眼望去,有不少电视节目采访过的企业老总,高层,亦有政府官员,三五成群围站在一起。
封远华像是遇见了熟人,径直往正前方去,“张主任。”
只见前方站着一名五十出头的男人,满面油光,肚子凸起,俨然就是电视里常见的官员形象,并肩而立的是一位年轻美丽的姑娘,神态亲昵。
“封总。”张主任热情地招呼。
两人聊得兴起,郝心晴只好做花瓶,不停地微笑。想到花瓶,不由想起苏莫所说的,以后身边会有花瓶,可是不会对不住她。
她不由观察对面的花瓶,真是漂亮的姑娘,头都靠在张主任的肩膀,时不时还会Сhā上几句话。郝心晴立刻断定,此花瓶和老男人的关系不一般。
果然封远华玩笑道,“张主任,你干女儿可真漂亮,令人心生羡慕啊。”
张主任会意地哈哈笑道,“也就年轻点,人也乖巧。”
姑娘像是不满意他的回答,嘟嘴道,“人家就这么点优点啊?”眼睛瞟向老男人,挽着他胳膊不停地晃啊晃。
郝心晴看得脸耳赤,心想大庭广众之下就敢这般**,如果在私底下,不知会闹成啥样。
此时大门口一阵喧哗,一群人鱼贯而入,领头的年约四十出头,很面善,郝心晴猛然想起在苏莫的相册里看到过苏莫和他的合影,原来此人就是本市政府首脑陈市长。
而跟在他身后的竟然是苏莫,今天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身形挺拔,在一群官员中耀眼夺目,彷如他才是真正的主角。
郝心晴一直看着他,不料他跟随陈市长走到大厅中央就停住了,所有的人自动让出一条道,站在两侧,动作是异常的迅速。
原来市长要训话了。
封远华眼底闪过讥讽,低头看着她,“陪我出去会。”
郝心晴也很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从小到大,对这样的场合她就很不喜欢,当即点头,小声问,“去哪儿?”
封远华抓住她的手,声音微微低沉,“去了就知道了。”
俩人从最旁边过道走出门口,郝心晴不敢抬头,总觉得有道慑人的目光跟着她,直到走出了大厅,才轻松了。
封远华牵着她上了楼梯,踏上最后一级台阶,面前豁然开朗,原来顶层之上还有一个圆形的玻璃屋,抬头所见,是黑色的苍穹,一轮孤月挂在天空。
玻璃屋内花草众多,步入其中,暗香浮动,令人恍若来到花园。里面摆了些许躺椅,不知为何竟然没人,郝心晴走过去坐下,视线所到之处灯火辉煌,如繁星点点。
天上人间,人间天堂,也莫过于此吧。
封远华不知从哪拿来一瓶饮料递给她,郝心晴打开后,喝下大半,只觉内心清凉,近日所有的烦恼都不见了。
她闭着眼,静静地感受鼻尖所闻的花香,很淡,很清香。
封远华就坐在她身边,默默地打量她,总觉得她看哪哪顺眼,心里腾地升起一种渴望,渴望能离她近点,再近点。他的喉头一热,目光忙移开,呼吸已渐紊乱。
他不敢再和她单独呆在一起,声音暗哑道,“心晴,我们下去吧。”
郝心晴揉揉眼睛,歉然道,“我差点睡着了。”
封远华微笑,“你这样子好像我的女儿。”
“你女儿多大了?”郝心晴好奇问道。
“下个月就十岁了,她每次睡醒都喜欢揉眼睛,然后埋怨我们吵了她的美梦。”封远华想到女儿,嘴角更弯了。
郝心晴记得他上次似乎是和妻子闹离婚,那现在他女儿岂不是单亲家庭了,不过这么私密的事情也不好相问。
“她跟着母亲,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封远华满是歉意。
“现在离婚家庭也很多,你就别自责了。”郝心晴见他神色黯然,忙安慰。
封远华意外地瞅着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带着她下楼了。
再度回到大厅,已经成了舞会,不少男女跳起了慢三慢四,郝心晴,驻足一旁,看得饶有兴趣。这些人在电视报纸上呈现的都是冠冕堂皇的一面,而在跳舞中形态各异。
有点绅士风度的,会和舞伴保持一定的距离,而色令智昏的,则紧紧黏住舞伴的身体,那眼光跟野兽也差不了多少。
就在她仔细观察的时候,突然有一对舞伴闯入她的视线,竟然是苏莫,他的舞伴是名十分美丽的女子,身材也是纤细苗条,胜过她无数。
两人神态亲昵,苏莫甚至低头在她耳边低语,在外人眼里,俨然是对情意正浓的情侣。
郝心晴突感室内空气稀薄,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抚摸着胸口,眼神却怎么也移不开。
“心晴,你怎么了?”封远华端来一杯酒,递给她。
郝心晴接过饮下后,才感到稍微舒畅点,“没什么了,就是有点不习惯。”
“什么事都有第一次,以后你接触的人多了,公司开大了,这样的场面也是会经常遇到的。”封远华凝视着她。
郝心晴心头一暖:封大哥果然是好人,他带我来恐怕也是怕我以后不适应。
此时身边的中年妇人和别人聊得兴头,咯咯笑个不停,身形晃动之际,手里的酒泼洒出来,正好滴在郝心晴的鞋上。
这可是郝心晴最贵的一双皮鞋,全羊皮,今年的新款,平常都舍不得穿。她心疼地看着鞋子,想弯腰擦拭,无奈身着旗服,着实不方便。
封远华看出了她的眼里的矛盾,蹲□,掏出纸巾擦去鞋子的污渍,未等起身,面前就来了俩人。
苏莫的视线从下往上,淡淡笑道,“封总,可真是绅士。”
郝心晴的目光却停留在对面的女人身上,一头乌黑的卷发洒落在肩头,眼睛弯弯的,长相甚是甜美,化了妆看不出年纪,可身材皮肤都显得很年轻,应该年纪不大。
她的手就挂在苏莫的臂弯上,目光仰视他,眼里的倾慕显露无疑,“苏莫,这里好无聊,送我回家吧。”
苏莫拿眼望向郝心晴,笑道,“你玩的开心,我就不打搅了。”他转身翩然而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郝心晴不知怎地,身体凉飕飕的,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和他如此亲密?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封远华已经起身,见她脸色苍白,扶住她的胳膊,只见她目光追随着远去的俩人,始终不肯移回。
“我们也走吧。”
郝心晴低声应道,“好。”
封远华牵着她的手,只觉凉彻心扉,心里不忍,这姑娘,可真是傻孩子。
走出大厅,郝心晴变了个人似的,活泼异常,嘴里不停地说,“苏莫今天身边的那位女子真的很漂亮,眼睛水汪汪的,身材又好。我太胖了。”
说完后,沮丧地低下头。
走到停车场,她的声音就没停过。
站在车边,郝心晴扶着车身,仰望夜空,只觉像是黑洞,要把人吞噬了。她的心好痛,从来没有这样痛过,比十四岁那年还要痛。
“封大哥,陪我站会,就一会。”郝心晴哀求道,“我不想回家。”
封远华见到这样失控的她,心想要不要告诉她,最后终于忍不住说道,“那名女子不是普通的人,她就是省委吴秘书长的女儿吴珊珊。”
作者有话要说:努力,明天继续更新。
31
郝心晴起初一直在揣测女孩的身份,总觉从气质外貌来说,定是位大家闺秀,只是未得到证实,心里七上八下的。现在听封远华说出,反而麻木了,原来如此,不过如此。
“走吧,大哥,我想回家了。”
她的面色过于平静,让封远华颇为担心,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上车了。
来到公寓楼下,封远华叮嘱她,“心晴,有事可找我。”
郝心晴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能有什么事?”
回家后,她平静地洗漱,换好睡衣,临睡前上电脑玩了会小游戏,和平常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今晚入睡特别困难,直至黎明才睡着片刻。
早晨上班的时候,章妍看到了,还打趣她,“昨晚玩得太疯了吧,眼眶都是青的。”
郝心晴叹气,“昨晚失眠。”
“怎么了,遇到什么烦心的事?”
郝心晴看着她,“章妍,为什么你可以对翟永年那么好,我真羡慕你。”
章妍认真想想,“我只是为了自己心安,他就算有千不好万不好,可谁叫我喜欢他。我承受不了失去他的苦,就只有对他更好,让他不舍得离开我。”
郝心晴顿时茅塞顿开,为了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情到深处自然就能包容他的缺点,而只记得他的好。
“心晴,苏莫其实挺不错的,至少在外面的风评很好,没有不良的记录,这在为官者中是少见的。你可要好好把握。”章妍显然看出的了她的心思。
郝心晴内心腾地升起希望的火苗,可以吗?她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几次拿起电话拨下号码,又放下了。
就在她为此烦恼的时候,苏莫却为即将到来的市人代会做准备,他精心准备了提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顺利通过。
想到那晚在晚宴上见到的郝心晴,不由满心抑郁,她倒好,还有心情和封远华在一起,想到封远华牵着她的手走出大厅,心里尤其不畅。封远华什么人,十足的老狐狸,一直在郝心晴跟前鞍前马后的,绝对是不怀好意。
苏莫暗自猜测,是不是自己冷落她太久了,或许该去看看她,免得给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他看了看今天的行程,白天要去下面勘察女人一条街的选址,落实后,就要开始动员商户统一经营项目。当然具体的行动得市代会后实施,不过现在就得做好准备。
晚上要招待省X行的李行长,现在区政府缺钱,没有银行的支持,干什么都是空话。
招待的流程无非就是吃饭,泡脚,幸好李行长不喜在外面沾花惹草,否则的话,他还得安排公关小姐。
想到这,苏莫下意识地抽出一根烟,像他们这种级别的官员,没少给领导做这种事情。有时也会觉得憋屈,堂堂大男人做什么不好,非得做些这样拉皮条的事情。可这就是现实,除非不想干了,他的理想不多,只想当一名称职的公务员,能为市民做点实事,也就得偿所愿了。
还没等到苏莫腾出时间,就碰到陈市长要去外市学习调研,随行人员就点了他。
郝心晴也徘徊了许久,或许她天生就不是一个勇敢的女孩。就在此时,她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事情的起因就是爷爷住院时,她借来的十五万。
郝爷爷在医院住了半个月,一切稳定后,如期出院。
正月十五元宵全家到大伯家吃饭,吃完饭后,爷爷上了二楼。李萍想到女儿借的钱,“大哥,你看老爷子也出院了,心晴的钱你什么时候给呀?”
郝志国为难地搓着手,家里原本付出的二十万,就有十万是老婆问娘家借的,现在是一文钱也没有了。得知他打了借条的事,老婆前几天还跟他大吵一架。
李萍见他犹豫,不由提高嗓门,“大哥,我说你这房子至少得三四百万,不会还想着占我们那点便宜吧。”
郝志国笑道,“哪能,钱我会凑齐的,就算卖房子,也得有段时间。”
此时大伯母从厨房走出来,一听火就大了,“卖房,得老爷子同意。”
郝爷爷只是立了遗嘱,房子并没有过户给郝志国,按照法律他还真卖不了。
“那我们的钱怎么办?不会你得了房子还想黑我们家心晴借来的钱。”李萍不干了。
“什么叫黑钱?老人生病,按理原本就该子女分摊,你骗你大哥打借条原本就不对。”大伯母也不是省油的灯。
李萍一听火了,“什么叫骗?你们骗老爷子把房子给你就对了?合着我们一分钱没得还得出钱,这叫什么世道?你也太不要脸了。”
郝志强听不下去,拉拉妻子的衣摆,“好了,这事以后再说。”
李萍瞪他,“没你什么事,没用的家伙。”
大伯母冲到她面前,“你嘴巴放干净点,逮着人就骂,也不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李萍脸都了,“是啊,我是比不上你,会在老爷子面前讨巧卖乖,渴呢,你会睇杯水,热呢,你会打扇子,睡觉冷呢,你会捂被子,谁也比不上你,你是天底下最最贤良的儿媳妇。”
大伯母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就给了李萍一巴掌,“你说的是人话吗?”
李萍那受得这样的委屈,抬手就抓在大伯母的脸色,划出一道血痕,“我说什么呢,我不过是说了实话。”
郝心晴见母亲越说越不像话,心里对母亲的含沙射影并不相信,忙抱住母亲,“妈,别闹了,咱们有事回家商量。”
堂哥也上前拖住自己的母亲,“妈,别气了。”
李萍还在大骂,“做得出就不要怕别人说,装什么装。”
郝志国都听不下去了,“弟妹,你大嫂孝顺老人也值得你生这么大的气?你说话实在太难听了。”
郝志强则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妻子的鼻子骂道,“李萍,你住口,泼妇,我要跟你离婚。”
这下可捅了李萍的马蜂窝,她披头散发,叉腰大吼,“郝志强,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我忍了你二十多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花花肠子,你从结婚起就没想过和我在一起。你心里想着谁,你自己明白。”
郝心晴头轰地炸开了,父亲心里有别人,这怎么可能?父亲在她心目中就算不是十全十美,也有十全九美,除了赚钱少点,真的找不出别的缺点。更遑论是心里有别人,那岂不是对婚姻不贞?
郝志强冷冷地看了妻子一眼,转身就走了。
李萍冲上前,大骂,“你去找她吧,有种就别回家。”
郝心晴强抑住心头的慌乱,上前挽起母亲的胳膊,“妈,我们回家,回家再说。”
回到家,郝心晴在家陪着母亲,直到夜深,父亲也没回来。
李萍起初还喋喋不休,骂个不停,到后来声音沙哑,神情疲惫,“心晴,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别看你爸爸老实,心里可一直都想着别的女人。我真傻,结婚几年后才发现,后来我把那女人的照片全撕毁了,你爸为这还打了我一耳光,这就是男人,这就是你的好爸爸。”
母亲的话完全颠覆了父亲在她心中的形象,郝心晴不知该如何劝慰母亲,“妈,你先睡觉,很晚了。”
李萍木然地点头,“他今晚不会回来了,他去找那个女人了。”
郝心晴回到自己的房间,再度失眠,总盼望着门铃响起,或是能听到钥匙Сhā进门锁的声音,可惜家里极其安静,静得死气沉沉。
父亲果然一晚未归。
随后几天,她一直住在家里,父亲还是没回来,她打了电话给父亲,也是提示关机。
李萍的脸上已经是死灰一片,似乎预感到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郝心晴心慌意乱,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等待下去,她这天中午就回到家里,打探到父亲的下班时间后,决定暗查。
母亲的话,凭女人的直觉,应该是真实的,可万事不可听一面之词,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再去追问父亲也没甚意思,不如看他这几天在忙什么,也就水落石出了。
郝心晴就躲在厂门口旁边的大树下,等到四点半,父亲就下班了,比平常提早了一个小时。
她小心地跟在父亲身后,保持三五米的距离,父亲走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公交站台,眼看就上了公交车。郝心晴神思一动,招来了辆计程车,“司机大哥,你帮我跟着前面的那辆A路车。”
司机见怪不怪,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
坐在车上,郝心晴非常紧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的公交车,丝毫不敢放松。
大约十多分钟后,公交车到了第三个站台,父亲从后门下车,郝心晴也叫停了计程车。
她继续跟在身后,父亲下车后,就拐入小道,走了几十米,进入一个住宅小区,房子应是最近几年新建的,外观颇为时尚。
还未等他进入单元楼,一位四十左右的妇人就迎上前,柔声喊道,“志强。”
郝志强上前握住她的手,俩人相携步入楼道。
郝心晴呆呆地站在小路上,忘记了躲闪,眼前的画面印证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她认为最老实最可靠最慈爱的父亲,的确是有了别的女人。如果连父亲都是不可信的,那世上还有可信的男人吗?
回家的路上,双脚沉重地都快迈不动,她不想回家,她不愿看到母亲嫉恨的双眼,也不想听到母亲无休无尽的埋怨。
她也不想回到公寓,那里冰冷寂寞,没有一丝人味。
郝心晴独自一个在街头迈步,走了足足两三个小时,当她停住脚步的时候,才醒悟过来,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
洋房还是那栋洋房,从外观上看,比那晚在雨中看来更加美丽,她就站在大门外,脸贴在门上,烦躁的身心似乎也舒畅了不少。
嘴里心里都念着一个名字,苏莫,苏莫,大脑还来不及思考,手指已经先行按响门铃。
随着叮咚,叮咚的声音传来,她的心跳急剧加速,内心渴望而又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刚写好,想到明天还要更新,顿时很晕。
32
门铃响了很久,可是没人来开门。
郝心晴顿感失落,有心要走,可是身乏无力,她打开小挎包,想起包里还有几颗章妍给的巧克力,正好摩挲到苏莫给的一串钥匙,大脑灵光一闪,Сhā入锁孔旋了几圈,门真的开了。
客厅很大,除了沙发别无它物,和上次一样,郝心晴躺在沙发上,嘴里嚼着巧克力,心里紧张兴奋还有点忐忑,倒不觉得累了。
她起身后去了厨房,打开冰箱面条,酱菜,鸡蛋一应俱全,微微怔愣之后,下了碗面条。
吃饱后,她起身去了二楼,还是那张床,躺上去只觉舒服无比,郝心晴索性脱去外套钻进被窝,桑蚕丝的被子果然轻柔,连日疲惫之下,她很快就进入梦乡了。
半夜的时候,郝心晴只觉身子特别暖和,有非常结实的胸膛靠在身后,她以为是错觉,就算是错觉也是好的。内心满足地长叹后,她往后靠得更紧了。
一觉醒来,透过玻璃只见天色朦胧,欲亮未亮,天空的颜色灰灰的,像是洗得泛白的灰衣服。
郝心晴伸个懒腰,还想赖床,就在她转身之时,才见苏莫靠坐床上低头看着她,眼底的情意说不清道不明。一惊之下就释然了,这是他家,他出现在这再正常不过了。
郝心晴当即的反应是低头,然而马上又抬头正视他。不管如何,能多看他一刻都是好的。如果说注定要分手,那就在最后让她一次看个够。
“不要这样看我。”苏莫低声说道。
郝心晴不理,还是直勾勾地瞅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苏莫俯身,手肘撑在她散乱的长发边,“你为什么来这里?”
郝心晴舔了舔干燥的唇角,“我想见你。”
她想见他,从年前想到年后,跨越了一个年度,时间越长,渴望越强。
苏莫的脸贴住她的脸,嘴里低喃,“小东西,你可真会折腾人。”他的食指顺着她的眉毛慢慢滑动,最后落在她的嘴唇,接着往下,伸进内衣,捏住了她的突起。
郝心晴浑身颤抖,闭上了眼睛,她能感受到苏莫的嘴唇强势地贴住她的,撬开唇瓣后,起初细细地品尝她的甘甜,渐渐动作渐猛,呼吸变粗。
他的手也没停止,由胸*部,腹部,最后停留在神秘的三角地带,力道正好的揉捏。
郝心晴觉得自己要疯了,全身上下都被他控制了,全部的感知随着他的唇,手而沸腾,血液在燃烧,体温滚烫得急需一泓凉水。
“苏莫,苏莫,苏莫。”她无意识地喊出他的名字,声音柔媚地能滴出水。
苏莫却并不理会,还在慢条斯理地戏弄她。
郝心晴闭着眼眼,双手Сhā在他浓密的短发里,不停地梳理,嘴里发出低微的声音,像是小猫的呜咽。
苏莫此时停止了一切动作,翻身骑到她身上,抓住她的手握住自己的滚烫,不停地上下□。
郝心晴浑身的血液和热度全部涌上脸庞,这样的体验是从未有过的,有点羞耻,可心甘情愿。
此时的她在苏莫的眼里成了魔女,苏莫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可以这么强烈,他松开她的手,再也忍不住了,进去的时候只觉无比湿润滑腻。苏莫的手撑着她肩旁,嘴唇再度与她纠缠,俩人的呼吸声缠绕在一起,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就连高*潮也是同时到达。
在最兴奋的时候,郝心晴的手指紧紧地攀在苏莫的后背,脚背紧弓,意识涣散,只愿死在他怀里。
苏莫翻身而下的时候,下*体还在她体内,他侧身抱住郝心晴,抚摸她的后背,内心是从未有过的满足和幸福。
她的主动是他最好的催|情剂,只要她一句贴心的话语,一个热情的动作,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就喷薄而发,无法控制。
而后,苏莫又要了她两次,最后两人都筋疲力尽,昏昏睡去。
再度醒来是被尖锐的门铃声吵醒的。
郝心晴睡意朦胧,揉揉眼睛,“谁呀,好吵。”
苏莫抚摸她的乌发,柔声道,“你再睡会。”
郝心晴读书的时候,外面就算是锣鼓喧天,她也能睡得着,工作后一旦被吵醒,就再也无法入睡了。她躲在被窝底下,露出一双眼睛,看着苏莫穿上羊毛衫,西裤,只是光看挺直的背脊,就让她心跳加速。
谁会来找他?好奇心促使郝心晴穿好衣服,走到楼廊处,坐在沙发上,正好可以窥到客厅的全景。
门哐啷打开,一名美丽的女孩俏生生地站在门外,笑意盈盈,“苏莫,你偷懒,今天都没上班。”
苏莫闪身让出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本人自会神机妙算。”吴珊珊信步走进。
郝心晴的心紧缩在一起,身子也蜷缩在沙发里,原来偷来的时间是这么的短暂,短到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
可是就算要离开,她也要堂堂正正,郝心晴用手拢拢披散的头发,扣好棉衣的扣子,单手扶着楼梯,款款而下。
苏莫应该会生气吧!他不会喜欢女孩见到她的。郝心晴内心苦涩,面上的笑容却是愈发灿烂了。
吴珊珊被脚步声吸引了注意力,满脸愕然地看着苏莫。苏莫的视线缓缓上移,看到郝心晴的笑容,心里不由心惊。
郝心晴快步走到苏莫身边,笑问他,“苏莫,这位姑娘好漂亮啊,怎么也不介绍介绍。”
苏莫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后,握住郝心晴的手,温声道,“我妻子,郝心晴。”
吴珊珊爽快地伸出手,“我是吴珊珊,很高兴认识你。”
郝心晴握住她的手,这才发现她其实很年轻,也就二十三四岁,只着淡妆的她,看上去比那晚更加赏心悦目。
“苏莫,你怎么让客人站着?”郝心晴娇嗔道,“我去倒水了。”
郝心晴走进厨房烧了壶开水,水沸腾后,她拿出杯子倒水,或许是心神恍惚,开水溅出几滴落在手背,痛不过一秒,就感觉不到痛了。
她端着茶水走来,也不放下,直接递给吴珊珊,就在茶杯已到她手里时,夹然跌落在地,摔得粉碎,热水溅落在吴珊珊的皮靴上。
“哎哟。”吴珊珊惊呼一声。
苏莫起身上前查看,“幸好落在鞋子上,珊珊,别怕了。”
吴珊珊眼睛隐约泛红,“苏莫,我真没用。”
苏莫蹲下身子,掏出纸巾,擦去她鞋面的茶水,“还好,鞋子没什么损坏。”
郝心晴往后退了一步,左手盖住自己右手上的水抱。
苏莫起身后,轻声责备她,“你做事老是毛手毛脚的,也不注意点。”
郝心晴只觉心冷刺骨,笑容飘渺道,“我做事一贯如此,你怎么今天才知道?”
说完后,也不等回答,自己就转身跑上楼去了。
“苏莫,要不我走了。”吴珊珊声音脆脆的,“你也别怪她了,都是我不
苏莫笑着送她到门口,想到郝心晴刚才的眼神,急忙转身上楼,来到房门口,只见郝心晴狠狠地将床上的枕头丢在地上。
“怎么了?”苏莫捡起枕头,走到她跟前,双手搭在她肩膀。
郝心晴避开他的眼睛,“我心烦。”
苏莫扳过她的脸,只见眼眶微红,雾气弥漫,一颗晶莹的泪珠在里面不停地转动。
郝心晴仰头,拼命地将眼泪收回去,伸手推开他,“你走,你走。”
苏莫像是明白什么,她在吃醋,心里窃喜的同时更多的是心疼,也不知为什么,他最看不得她哭,也最怕她哭。
从小至今,只要一见到她哭,心里就乱了。
苏莫索性张开怀抱紧紧地搂住她,“别气了,伤了身子可划不
“要你管?”郝心晴用力挣脱。
苏莫见她实在不安分,双手捧起她的脸,深深地吻下去,初始,郝心晴还挣扎几番,到最后累了,也就任他所为。
俩人的心跳都如雷鼓,最后,苏莫放开她,手指点着她的额头,“小醋坛子。”
郝心晴脸红了,双手离开他的身体,右手背擦到他的衣服,这才感到很痛,牙齿不由咬住下唇。
苏莫低头见她将右手缩在身后,眉头皱起,握住她的手腕,举到跟前,只见手背泛红起了几个偌大的水饱,不由心疼,“这么大人,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说完后,就找来一只白色的药膏,挤出后,小心地擦在受伤处。
郝心晴出神地看着他,心想,怎么每次他家都置备好药膏,难不成他知道自己会受伤?
想完后,又啐自己自作多情,碰巧罢了,不过心里倒是甜滋滋的。
33
不过想到苏莫俯身给吴珊珊擦鞋到场面还是很不甘心,她忍不住问道,“苏莫,你对我可没这么好?”
苏莫到手指还沾有药膏,乍听一愣,明白她所指后,手指点在她额头,“来者是客,你把别人鞋子弄湿了,你不表态,我只好代你赔罪了。
郝新晴听到来者是客四字,心里美滋滋地,原来是自己想多了,想到自己错怪了苏莫,当即歉疚,她踮脚对着苏莫地嘴唇轻琢后,轻声道,“对不住,那我错怪你了。”
她还是第一次主动吻他,哪怕只是轻轻一吻,苏莫也是心神激荡,伸手握住她的手,长久地凝视她,直到她不好意思的扭头。
生活就是这样,在她以为陷入困境之时,陡然就出现了生机。郝心情心想,就是他了,再不分开了。婚姻的开始她不能掌控,那么婚姻的结局她一定要坚持。
不过苏莫建议她搬过来住新房时,她拒绝了,理由是离公司太远了。或许她是想再考察,不光是他,还包括自己的决心。,
来到公司,还坐在椅子上,章妍就推门而进,脸上喜忧参半,“有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你想听哪个?”
怎么又是这么雷人的选择题,郝心晴果断地回答,“都不想听。”
对付章妍这种卖关子的人,就是表现出根本不在意,反正她也会迫不及待的地说出来。
“好消息就是公司本月盈利了。”章妍偷瞄她,咬牙说出,“坏消息就是永年收购的药厂股权出了点小问题。”
“出什么问题了?”郝心情感到不妙。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就听永年说,有职工去省政府上访,说是药厂被贱卖,国有资产流失,工人补偿不公。”
郝心晴暗自担心,也不知道会不会对苏莫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章妍走后,她就急不可待地给苏莫拨了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苏莫,我有事跟你说。”
“苏区长现在正在市里开会。”秘书小王接的电话。
郝心晴想了想,“行,那就晚点再联系。”
挂了电话,郝心晴还是担心不已,如果不受影响就好,真有影响,她也难辞其咎。
就在她呆呆发愣的时候,电话响起,“喂,苏莫吗?”她的声音透出几分惊喜。
“让你失望了,我是封远华。”
“哦,封大哥,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
“可以,当然可以。”
“我女儿马上生日,我想给她买份礼物,想请你参谋参谋。”
“好啊。”郝心晴当即应道。
下午来到约定的国贸广场,郝心晴站在门口张望,只见封远华拾阶而上,今天他穿的是米色休闲西装,牛仔裤,整个人顿时青春多了。
“心晴,对不起,刚刚在路上堵车了,迟到了五分钟。”封远华面脸歉疚。
“对不起就不用了,等下请我喝杯饮料就可以了。”郝心晴笑吟吟回答。
郝心晴记得他女儿才十岁,这个年纪女孩的礼物其实还真是难挑。送洋娃娃之类是最普遍的,不过她家应该都快堆不下了,华服美裙平常父母应该也没少买。
她跟在封远华身后,只见他在一楼大厅的首饰专柜停下,精心挑选一番,指着一条吊坠是老鼠的黄金链子,叫柜员拿出来。
郝心晴暗自点头,他的眼光果然不错,链子做工精致,富贵而不低俗,老鼠打造得栩栩如生,给整条项链争分不少。
“怎么样?”封远华低头问她。
“很可爱。”
封远华吩咐店员包装好,笑看她说,“不能白让你跑一趟,你也挑选一条。”
“请我吃东西就可以了。”
封远华也没坚持,就带她去了商场内设的哈根达斯,坐下后,郝心晴颇有点不好意思,“这里东西可不便宜。”
“别客气了了,我虽然身家不多,冰淇淋还是请得起的。”封远华递过单子给她。
郝心晴在刚工作的时候,忍痛来过一次,东西味道是不错,只是价格难以接受,以后就再没来过了。
再客气就虚伪了,郝心晴就着自己的爱好,点了香草味的,低头吃了几口,抬头只见对面的封远华面前只有一杯清水。
“你怎么不吃?”
封远华微笑,“我不爱吃甜食。”
“那你怎么想到来冰淇淋店?”
“我女儿喜欢吃,我想你也应该喜欢。”
郝心晴不觉好笑,自己在他眼里和小孩差不多,不过对他愈加亲近了几分,于是玩笑道,“其实很好吃的,你可以尝试一下。”
封远华深思半天,招手侍者拿来一个小勺,接过后,就势对着郝心晴舀过的地方舀了口,放进嘴里,细细品尝后,点头,“的确不难吃。”
郝心晴看着他舀过的地方,微感别扭,不过见他吃的认真,马上就释怀了。
吃完后,她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封远华见她吃得开心,招呼侍者再来一个单球圣代,郝心晴本想推辞,可嘴巴实在是馋,于是又开吃了。
起身时,嘴里香甜滑腻,胃里饱胀不已,她信步走到门口,还未伸手,门从外打开,迎面而来的俩人让她心里一惊。
苏莫也看到了她和封远华,目光有些寒冷,稍纵即逝,微微点头后,就进去了。身后的吴珊珊笑得极其甜美,眼睛里尽是无辜。
郝心晴走出来时,心情突然就低落了,苏莫他从没有带她来过哈根达斯,可是他现在带吴珊珊来了。
她茫茫然往前直走,刚走几步,封远华就从身后抓住她的胳膊。
“怎么了?”她望向他。
封远华好笑地指着前面,“你看那是什么?”
原来离她额头半尺处就是一棵松树,如果不是他抓住她,现在她的额头铁定起了大包,说不定还会流血,想想后怕不已。
“封大哥,我想回家了。”郝心晴虚弱地笑道。
“你呆这里别动,我去开车了。”封远华嘱咐她。
坐进车内,郝心晴开始自我检讨,自己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不过是一起吃个冰淇淋,现代男女,很正常的,就像自己和封远华不也是吃了,想及此,心里稍感好过,不过总是有些郁闷。
车子并没有朝她家的方向驶去,而是驶入高速公路,“去哪儿?”
“兜风。”
郝心晴并没有加以反对,现在的她的确不想回家,一个呆在家里,怕是会被寂寞逼疯的。
她好久没有仔细地看看这座生活的城市了,每天忙忙碌碌,为生活奔波,为情所困,却忘记了天空,树木,花草,世俗之人大多如此,谁会有闲情去停下匆匆的脚步,感受世间原本的美好。
又是一年三月,树秀草青花艳,夕阳无限美好,天空艳丽的让人不敢直视。
车子一路北走,她看到了新建的电视塔直耸云间,路上有一对男女骑着双人自行车过去,青春正好,笑声飞扬,行人道上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牵手前行,身子已是佝偻,可双手握得紧紧的。
郝心晴深深吸气,心情陡然就轻松了。
封远华在江边停下车,俩人并肩站在城市的另一边,晚风吹乱了她的刘海,郝心晴眯着眼看着江中的游船,心底一片宁静。
站了许久,闻到身边的面包香味,她才回神过来,“咦,你哪来的面包?”
封远华笑递给她,“我变的。”
郝心晴接过咬口,依稀记得刚才似乎有脚步声响起,再看向不远处的面包店,才察觉自己真是反应迟钝。
“我小时候就在江北边长大的,一晃多少年过去了。”封远华眯着眼不知看向何处。
江北以前是偏僻之处,相当于郊区,只是近年青城发展起来了,才渐渐热闹,不过和江南,还是不能相提并论。
“我幼时最喜欢的就是和我妈妈赤脚在江边捉鱼摸虾,那可真是一辈子最快乐的日子。”封远华目光温柔。
“那伯母现在在哪儿?”
封远华神色黯然,“她走了。”
郝心晴不知他妈是真的走了,还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却不忍心再问,对封远华不由产生几分同情。
俩人一时无语,直到江边的游人渐渐散去,江面的小船也停泊在岸边,才转身离去。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封远华打开车灯,转头凝视她,“心晴,今天谢谢你。”
“谢我?”郝心晴指着自己的鼻子,“应该我谢你才对,谢谢你带我兜风,现在我的心情真是好极了。”
封远华笑出声,“相敬如宾说的就是我们这样的吧。”
郝心晴觉得他的用词有点不妥,至于哪里不妥,来不及细究就下车了。
走出电梯,来到公寓门口,门已经是开的,苏莫就站在门口,身形提拔,遮住了她所有的视线。
他退后一步,她走进去,很自然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不希望我来?”苏莫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郝心晴笑得明媚,“怎么会?”
这样的笑容曾经是他最想看到的,现在却是分外的刺眼,苏莫略带讥讽说道,“玩得挺开心的。”
郝心晴听出了他话中有话,走到他跟前,“苏莫,你什么意思?”
“开心到连我打了十几通电话都没听到。”
郝心晴摸出手机,只见屏幕一片漆黑,“没电了。”
苏莫再没说话,掉转身就去了小吧台边,倒了杯酒,自饮自酌。
郝心晴见他自顾自喝酒,也不理人,心里早已熄灭的火苗重新燃起,她冲到苏莫跟前,抢过他的酒杯,一口就喝光了。
苏莫冷眼看着她,拿起另一只酒杯,再度斟满,小酌一口,继续不理她。
郝心晴接着抢过酒杯,一口喝光。
苏莫再斟,她再抢,如此反反复复,足有七八回。
像是忍受不了她的无礼,苏莫起身去了阳台,看着漆黑的夜空,看了许久。
郝心晴心里倍感委屈,她想到即将离婚的父母,她想到吴珊珊那不可比拟的家世,她想到苏莫对她的无视,郝心晴倒在床上竭力想压抑住眼里的液体,可惜还是没忍住,初始是小声抽泣,声音渐大,到后来成了痛哭。
苏莫站在阳台背对着她,身形不动,随着她的哭声渐大,再也坚持不住了,他返身坐在床沿,“别哭了,被楼下的听到,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你本来就欺负我了,你就是欺负我了。”郝心晴的脑袋就埋在枕头里,声音哽咽。
苏莫弯腰,手摸着她的脑勺,“快起来,要不憋坏了。”
“憋坏了,也不要你管。”
苏莫见软的不行,强行抱她起来,双手捧着她的脸,表情严肃“你还有理,出去这么久,还是和封远华。”
“那你呢,你和吴珊珊去哈根达斯,可你从来没有带过我去。”
苏莫有些踌躇,吴珊珊对他有好感,他哪里不知,只是现在不好明确地得罪她,良久,他正色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不起你,这句话永远有效。”
郝心晴半信半疑,“她比我漂亮,年轻,更比我家世好。”
如果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会选她,特别是仕途中的男人,应该是更为理智实际的。
苏莫心底叹息,他的女人太不自信了,“如果要找家世好的老婆,她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郝心晴心里起初是吓到了,难道还有更高的官想把女儿嫁给他?接着就明白了他的话外之意,既然家世更好的都没要,怎么可能会要吴珊珊。
苏莫见她傻傻的样子,补充道,“一个男人如果要考裙带关系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未免也太窝囊了。”
作者有话要说:卡卡,总算卡出一章了
34
矛盾来的也快,去的也快,俩人就这样和好了。
苏莫渐渐将小公寓当成了自己的家,衣橱里他的衣服多起来了,柜子上能看到他经常抽的烟,鞋柜里他的鞋也多了。
郝心晴有时回家,看见门口并放一起的两双拖鞋,心里就涌起淡淡的甜蜜。
转眼市人代结束,苏莫提议的议案通过了,他的工作更忙碌了,甚至有时在单位留宿。郝心晴睡觉时抚摸着他的枕头,内心想念之余不免担心,他又不是铁人,这样超负荷的工作身体肯定吃不消的。
公司似乎渐渐走上正途,连续两月小有盈余,郝心晴工作也更努力了,除了封远华,她又接到东南亚的客户,价格不高,好在单子金额比较大,薄利多销,聊胜于无。
父亲还是吵着离婚,母亲死活不同意,两人僵着,郝心晴也不愿回家。人就是这样,如果父亲一直是个不负责,不关心家庭的男人,有了别的女人,她还不会这么愤怒。可惜,父亲一直是好好先生的形象,再得知他有别的女人,她难免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所以说,男人宁愿做真小人,也不要做伪君子,后者比前者更令人生厌。
如果说生活能够就这么四平八稳地过下去,其实也是种最大的幸福,普通人,如郝心晴,最向往的生活就是细水长流,感情也是如此,飞蛾扑火只适合初涉爱河之人。
郝心晴以为她和苏莫的生活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她甚至打算等公司走上了正轨,就生个孩子。据科学报告,女人最佳的生育年龄在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自己已经二十七了,明年怀宝宝再合适不过了。
就在她憧憬着规划美好生活蓝图的时候,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了。
首先就是翟永年购买的药厂的工人去省政府闹事,原本经信访处的人接待后,转给国资委,国资委再施压翟永年,劳资双方已经就补偿谈妥了协议,不想最后领头的工人临到关头不签协议,反而闹得更大,更将市国资委的某人和苏莫一起捅到了省里,说就是他们联手贱卖国有资产的。
这一切她都是通过章妍得知的,苏莫最近忙得连人影都不见了,根本不会告诉她这些事情。
郝心晴已经一星期没见到苏莫,偶尔接到他的电话,都是汇报一切安好,让她不要挂记。
苏莫越说安好,郝心晴心里越没底,男人遇到困难总是喜欢淡化,有时明明是危难关头,到他们嘴里却成了小事。
坐立不安的她索性打了秘书小王的电话,“小王,我是郝心晴。”
“你好。”小王的声音很是热情。
“你们苏区长最近很忙吧。”
话筒那头有片刻的停顿,“是的,区长最近事情的确很多。”
郝心晴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杂乱,说话声,喧嚣声,灵机一问,“你现在在哪儿?”
小王当即明白了她的用意,本有心隐瞒,可想到区长最近所受的压力,当即回答,“我和区长都在西士街拆迁现场。”
郝心晴还是从电视里得知西士街即将改造成餐饮一条街,得知消息时,心里还挺雀跃的,青城人虽不是特别富裕,可爱吃在全国都是出了名的。
她当机立断,去西士街,这么久没见到苏莫,她心里不安,哪怕他在电话里说得再好,她还是不放心。
西士街位于青城繁华区,离最著名的商业街金山路只一街之隔,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凡事有利必有弊,西士街的房屋大多是几十年前所建,十分的破旧,网线电线繁密得像蜘蛛网,影响了整条街道的美观。
此时的苏莫就站在拆迁现场,有几栋危房年代已久,必须得拆了重建。
而房主人因为拆迁补偿问题和区拆迁办的人杠上了,死活不肯签拆迁协议。
苏莫此时就在现场办公,解决问题。
这是栋砖瓦平房,里面的墙壁是□的砖头,连石灰都没有抹上,苏莫进来的时候,眉头微皱,在这座城市还有多少市民居住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
房主人是年约五十多岁的夫妻,穿着过时的外套,邋邋遢遢的,面色呈菜黄|色,很有夫妻相。
小王跨前一步,站在苏莫身侧,笑着对他们说,“我们苏区长来看你们了。”
夫妻俩大概是没见过当官的,有点慌又有点激动,男人忙招呼,“区长,坐坐。”
苏莫微笑着坐在他们对面,“今天我来就是想知道你们有什么困难,政府能解决的一定会帮你们解决。”
男人镇定了些,“区长,我们就是不想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地方,还迁的房子地处郊区,太偏僻了。”
他的要求看似简单,就是在所在原址还建房,可是拆迁的地方是要建餐馆的,根本就不可能有房子。因此,他其实是出了个很大的难题,难怪一直僵持着。
之前拆迁办提出补偿金钱,他们不同意,给还建房,还是不同意。
苏莫微微沉吟,想到了个折中方案,“大哥,你的难处我们知道了,只是现在这条街确实没有空置的房子,附近的西山路有政府的安置房,可以补偿给你相同面积的楼房,你再适当付点差价,你看,怎么样?”
苏莫说话的时候神情极其和蔼,语气认真,眼神很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夫妻,就像是朋友之间的商榷,根本没有半点为官者的傲气。
男人显然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很激动也有些感动,“区长既然真心实意为我们考虑,我们也不会让你为难的。”
苏莫起身站起转身之际,就见郝心晴倚门而站,眼睛乌亮,目光温柔地抚遍他的全身。苏莫久久地凝视她,直到身后响起说话声,才恍然发现身置何处。
走出街边,车声,人声,不绝于耳,苏莫站在她对面,“你怎么来了?”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郝心晴说的时候七分俏皮,三分哀怨。
苏莫忍住心头的热浪,淡淡道,“我还要工作,你来打什么岔。”
“我等你,反正我没事。”
苏莫去第二家钉子户时,小王站在门口,没有进去。郝心晴见他像是有话要说,愣了下,就站在外面,离那家七八米处。
小王也不知如何称呼,小姐,夫人,名字似乎都不妥,索性就不称呼了,“区长现在压力太大了。”
“发生什么事?”
“区长是干实事的人,可使绊子的人太多了,就说这条餐饮街,现在光拆迁就一ρi股事,以后的麻烦一定不会少。”
郝心晴并不理解小王和他诉苦的原因,因此默不作声。
“药厂股权的事情也有人告区长,如果不是吴秘书长出面,估计市政法委就要派人来调查了。”
“是省委吴秘书长?”郝心晴的心突突跳。
“是啊。”小王声音很低,“区长最近吃饭睡觉都没规律,希望您能在生活上多多关心他。”
郝心晴恍惚地点了点头。
苏莫的压力如此之大,作为妻子的她,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在细微小处帮助他。
“听说下个月市政府的张副市长要调动到邻市,现在下面几个区长都有可能升职,苏区长的呼声还是挺高的。”小王说的时候有点神神秘秘。
苏莫走出来后,没看到郝心晴,心里焦急,四处张望,待看到她站在街边拐角处,忙上前握住她的手,“饿了吧,我带你去吃饭。”
他的目光如此专注,以致忽视了站在一边的小王,小王第一次看到区长柔情的一面,于是没打招呼,就悄悄地走了。
“小王呢?”郝心晴后来发现了。
苏莫笑了笑,“他最近也累了,应该赶回去陪女朋友了。”
郝心晴看到他的笑容,心里突然就安定了,她挽住他的胳膊,“外面吃多了不卫生,回家吃去。”
苏莫无奈地看着她,“小姐,我今天很累,怕是没精神做菜。”
“你也太小瞧人了,谁要你做?”
“你做的菜能吃吗?”
回到家,郝心晴在厨房就开始干活了,她的厨艺其实真的很一般,不过经过几个月的锻炼,还是有所进步的。
桌上摆满了三菜一汤,苏莫先是喝了碗墨鱼排骨汤。
“怎么样?”郝心晴支着下巴问。
“不错。”
“就只这样?”郝心晴瞅着他。
“很不错。”
“你这人就是不会说好话。”
苏莫硬着头皮,说道,“这是我至今为止喝过最好喝的汤。”
郝心晴笑出声,“早就该这么说。”
其实今晚郝心晴真的是用心做的,为了这几道菜她还特意上网查了资料,味道比不上苏莫的手艺,但是也过得去,不至于难以下咽。
苏莫吃的时候心里很感动。
男人心里都有一个梦想,就是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善解人意的女人,每天回家的时候可以看到她在厨房忙忙碌碌,做好一桌子菜然后问,好不好吃。
其实简单说,就是每个人心底都会有对家的渴望,具体到实处就是食与性。
女人只要管好这两样,基本就可以算是一个成功的女人了。
吃完饭,苏莫主动洗碗,他不是一个喜欢奴役爱人的男人,平等互助是婚姻能够长久的基础。
郝心晴趁此空隙去洗了个澡,她换了件新买的几乎薄如蝉翼的睡衣,关键是里面完全是真空,男人看了非得流鼻血不可。
苏莫出了厨房就看到了郝心晴躺在床上,双手还遮掩住□,目光却不敢直视他。
郝心晴是真的胆怯了。
这段时间,她见苏莫没来,心里总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魅力不够,买这件睡衣也是几番踌躇。
苏莫走上前,手里揉着她倾泻而下的乌发,“你知不知道,我已经三天没有好好睡觉了。”
不能怪他不识情趣,现在的他最想的就是睡个好觉。
郝心晴窘迫万分,抬头看着他,“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这衣服凉快,好看。”
苏莫的食指按在她的唇中,低声道,“如果你有心思,我可以勉强配合。”
此时的他身体的热度已然上升,而心底的疲倦也并未消散,两股势力胶着在一起,不知谁高谁低。
郝心晴看着他眼窝的青色,心底微疼,手指轻柔地抚摸他的眉毛,“你身体要紧。”
女人一旦温柔如水,柔情蜜意时,男人大多都挡不住的,特别是心爱的女人,那更是档无可挡。
苏莫的心腾地软绵绵的,这个女人会疼人了,他俯身深吻她的唇,离开后,在耳边低语,“其实也不勉强。”
说完后,手就按在她的胸前,就算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盈盈一握,激荡人心。
他的呼吸渐渐沉重,身子倒在她的身体上。
郝心晴念着他身体乏累,小声地规劝,“不要了,等下次吧。”
苏莫并不言语,嘴唇隔着睡衣,朝高耸处吻下去。
就在两人缠绵之际,电话响起。
苏莫还伏在她身上,不耐地从口袋掏出电话,“谁。”
对方不知说了些什么,苏莫的表情渐渐凝重,他坐起身,简单地回应,“好,我马上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刚写好,呵呵
35
苏莫走得匆忙,只说有事,却没说是什么事,郝心晴一晚上都睡得不安稳,也不知他到底怎么了。
早晨来到公司,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就见章妍坐在里间,神色仓皇,一向娇艳的面容多了几分憔悴。
章妍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女人,平常心计更胜她一筹,知觉告诉她,一定出事了。
“翟永年被抓了,他的合作伙伴周宏海也被抓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郝心晴也急了。
“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我找到永年的好友打听,他只说这次事情挺困难的,不找到有分量的人是没有用的。”章妍有些丧气。
牵一发而动全身,郝心晴心感不妙,升起不详的预感,会不会牵连到苏莫,昨晚苏莫的突然离去和这件事情有无关系?
“我要去找人,公司你先看着。”章妍起身的时候,似乎心里已有主意,先前的迷茫一扫而光,她挺直背脊大步离开。
郝心晴神不守舍地点了点头,现在的她满脑想的都是苏莫,生怕他有事。待章妍刚推门而出,她就拨通了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是秘书小王接的。
“苏莫呢?”郝心晴劈头就问,也顾不得礼貌了。
“苏区长现在有事,不方便接电话。”
“什么事?”她追问。
小王迟疑片刻才答,“上面有人来检查工作,苏区长在接待。”
“那请你让他办完事给我一个电话。”
挂了电话,郝心晴满怀不安地坐在椅子上,接电话也是心不在焉的,打完电话都忘记自己说了什么。
其间,业务员进来拿报销单据给她签字,签完后,她低头一看,写的竟是苏莫二字。
中午钟点工做好饭,公司的员工都在一起吃,总共也就四个人,饭后,业务员小刘提议打扑克牌,郝心晴连输四盘,最后主动认输不玩了。
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立不安,心神不定,打开电脑看着闪烁的屏幕,心情更加烦躁。想再次拨通苏莫的电话,却怕影响他的工作。
此时对于她来说,等待是一种煎熬。
快下班的时候,她接到苏莫发来的信息:这几天工作较多,我就不回家了,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郝心晴并没有预料中的轻松,也发去信息:我去看你。
过了几分钟,信息才来:不用,我这里有事,你来不方便。
郝心晴失落地走在大街上,左右无事,索性回了自家。自从上次跟踪父亲之后,她就再没回家了,只是打过几个电话给母亲,知道了家里的情况。
回到家,父亲坐在客厅翻看报纸,母亲在厨房烧菜,郝心晴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这和谐的画面。
吃饭的时候,气氛很沉默,父母连简单的交谈都没有,而以前李萍是最喜欢说话的。
郝心晴夹起排骨,笑说,“妈,你现在手艺进步了,排骨很入味,爸,你说呢?”
如果是以前,郝志强肯定顺着女儿的话,接着称赞几句,而现在他只是吭着头默不作声。
郝心晴腾地心寒,人还未走茶就凉了。
当下,她也没心情去调节气氛,埋头吃饭。饭后,按照惯例是郝志强洗碗,可今天他吃完后,就起身走人。
李萍坐在那,也不做声,任他离开。
郝心晴饭也没吃完,放下碗,追上了父亲。
郝志强表情复杂地看着女儿,“陪爸爸走走。”
郝心晴心里原本的怨气在看到父亲花白的头发时,就不见了,不过短短数月,父亲的头发白了大半。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郝志强带着她走出小区,一直走到青湖湖畔的柳树下。
她记得上次就是在这,听到父亲独自一人吹着口琴,背景寂寥,琴声缠绵。
郝志强面对她,面有愧意,“心晴,爸爸没办法,爸爸一定要离婚。”
“为了那个女人?”郝心晴异常冷静地问。
郝志强目光毫不回避地点头。
郝心晴知道自己此时应该为母亲讨个公道,可是话到嘴里却咽下去了,父母之间平日不素不和睦,母亲那次的吵闹只是导火线,或许父亲一直忍着,就等这次爆发。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坐下聊。”
郝志强坐在木椅上,直视湖面,面部表情甚是柔和,“我和小芬是初中高中的同学,感情深厚,后来参见工作后,我们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就在结婚前一个月小芬上夜班回家的路上遭人□,报警后,歹徒被抓。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被我家人知晓,母亲死活反对,说是女孩子清白都没有了,娶进门会坏了我家的名声。”
“那你就同意了?”郝心晴忍不住Сhā嘴。
“我当然不同意,还和母亲吵了一架,后来母亲就说,如果我结婚了,就不认我。在亲情和爱情之间,我只能屈服。”郝志强的眼里满是愧疚。
郝心晴满心唏嘘,心里竟然暗自同情那个小芬,出了这样的事,又被男人丢弃,要生存下来得多坚强。
“不过我一直没有再交女朋友,直到小芬嫁给了个二婚男人远走他乡,我才经人介绍认识了你母亲,后来就有了你。”郝志强看着女儿,“爸爸这一辈子从来没有为自己争过什么,现在老了,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你和小芬一直就有联系?”郝心晴问完后,心情忐忑,如果答案是肯定,那她母亲就太可怜了。
郝志强先是摇头,接着点头,再又摇头,“小芬嫁给的那个男人是个赌徒,结婚没多久,家里就败光了。后来小芬只有跟他离婚,带着女儿回到了青城。她是个很硬气的女人从没有找过我。后来我从朋友口中知道她回来了却一直不敢找她。直到你四岁时,有次你母亲和我大吵,我心情烦躁不知不觉走到了她家,分开后第一次见到了她。”
“那后来你们就一直有联系?”
郝志强摇头,“那晚我没有做对不起你母亲的事,尽管我和小芬都情难自禁,可最后还是守住了。后来我回家了,想到你还小,怎么也不能让你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就又和你母亲凑合过了。小芬怕影响我,再次离开了青城。”
“那你们怎么有联系上了?”
“六年前,她又回来了,毕竟是自己的家乡,父母亲人都在这。我也是你结婚后,才得知她的消息,一直隐忍着不敢去找她,直到那天你母亲口出污秽,我实在忍不住了,才去找的她,这次见到她,我才知道我这半辈子失去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我要把她找回来,哪怕名声败坏,也在所不惜。”
郝心晴也觉得母亲那天在大伯家说的话有些是太过分了,主要是针对大伯母的那些,含沙射影直指爷爷了。母亲在郝家不受爷爷喜爱,对大伯母一直是记恨的,那天逮到机会就乱说一气,难怪引起众怒。
不过想到吃饭时母亲寂寥失意的样子,郝心晴忍不住问,“爸,你就不能再给妈一个机会,毕竟你们也几十年的夫妻了。”
“就因为几十年,我才更想离开她。都几十年了,还没磨合好,我不想等到我七老八十走不动的时候,还在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就不能坚持一下。年轻的时候为了母亲不敢坚持,壮年的时候为了女儿不敢坚持。后半辈子我想为了自己,坚持一回。心晴,你能体会爸爸的心情吗?”郝志强眼带恳求地望着女儿。
郝心晴几乎就被父亲说动了,可是想到母亲,还是没有松口,“爸爸,你再想想,我也会好好想想的。”
她起身大步离开,不忍看到父亲失望的眼神。
又是一个星期,苏莫一直没有回家,中间来了几次电话,内容大多一样,就是说他一切安好,让她不用担心。
郝心晴坐立不安的,这天只上了半天班,就去区政府找他,不料门卫告知,区长这几天都不在区政府,出外办事情去了。
郝心晴站在区政府门口,看着青城市西区区政府黑色的招牌,心里嗵通直跳。
苏莫电话里说他一直在区政府,有时要下去工作,门卫却说他一直不在。他为什么要欺骗自己?
脑海里闪过几个念头,都被她自己否定了,他不会,他不是那样的男人。
她失意地走在人行道上,低头看着脚下的瓷砖,大脑混乱成一团浆糊。
顺着一双黑色精致的羊皮鞋,她慢慢抬头,面前的女人抑或是女孩穿着得体的粉色洋装,衬得整张脸不韵世事,天真无暇,笑容极其甜美。
“郝小姐,咱们又见面了。”她伸出手。
郝心晴原本混沌的头脑,此时像是被打开一线天窗,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她也伸出手,微微笑道,“吴小姐,你好。”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预感,下章重大转折。(更新了一上午,换了浏览器才出来的,和jj斗,身心疲惫啊)
36
“我们去休闲餐厅坐坐。”吴珊珊笑说,很是甜美。
郝心晴坐得笔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吴小姐,今天找我有什么指教?”
吴珊珊笑ⅿⅿ,“叫我珊珊吧,你是苏莫的妻子,何必和我这么见外。”
郝心晴勉力笑了笑,也察觉到自己的确是有些如临大敌了,遂放松靠在椅背,眼睛盯着面前的瓷器杯,白色的瓷面上一朵芍药花开得正艳,她不由伸出食指轻轻触碰。
吴珊珊见她态度极其放松,心里大感诧异,面上的笑容隐去,表情严肃道,“郝姐姐,今天我找你,实在是有事相告。”
郝心晴惊地抬头,对她脱口而出的姐姐,极感不适,不过未加反对,只是笑笑地看着她。
“你知道苏莫在哪里吗?”吴珊珊语气严肃。
“他在哪里?”郝心晴的心突然就提起来了。
吴珊珊盯着她,缓缓道,“他最近被省政法委请去配合调查,当然他是受牵连的,配合得好,万事没有,配合得不好,就难说了。”
郝心晴立刻想到,是不是受翟永年的牵连,“是不是因为药厂的股权问题?”
吴珊珊很讶异地看着她,“那只是导火线,事情复杂着,药厂的股权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人向上面反应,苏莫在市政府任秘书其间,曾涉及国有土地拍卖中标造假。”
郝心晴顿时惘然,土地拍卖也能造假,该不是别人为了诬陷他,无极不用吧。
“那珊珊小姐,你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帮助他?”郝心晴诚恳道。
吴珊珊抿嘴笑,“这次的事件不光是他一个人,牵扯人多面广,如果要保他,还真的得费很大的力气,我凭什么去帮他呢?”
郝心晴心里转了千万个念头,“那你怎么才能帮他?”
“你说呢?”吴珊珊端起果汁,“这里的果汁味道醇正,可惜杯子粗糙,连果汁都掉价了。”
如果不是为了苏莫,郝心晴转身就会离开,对于瞧不起自己的人,她没必要去讨好逢迎。吴珊珊的心思,此时她已经一清二楚了。世上真有一些女人为了抢夺男人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心里愤怒到极点,却不敢得罪吴珊珊,郝心晴小心地开口,“我是个蠢人,实在不了解您的本意。”
“你不是不了解,你是不想了解。”吴珊珊笑意吟吟,“你也知道,现在社会谁会去帮一个非亲非故的人,何况还是拿自己的前途去帮。我去求父亲,他还要往上求,如果不是骨肉至亲,谁会做这么傻的事情?”
她的用意昭昭,郝心晴默然许久,“就算我愿意,苏莫也不一定愿意。”
吴珊珊见她这么快就让步了,微感诧异,“这就要看你的手段了。男人心里事业占百分之八十,感情只占百分之二十,就算他一时难过,也总能走出来的。”
她丢下一张百元钞票到桌上,姗姗离去,临走时回眸笑道,“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郝心晴回家的时候,茫茫然,脚步轻飘飘,每走一步就像是陷阱泥沼里,踩下去轻快,抬起来艰难。
走到公寓楼下,她蹒跚着不敢上楼。这么多天一个人呆在家里,寂寞如影相随,就连呼吸也是孤寂的。
从电梯口出来后,她走到公寓门口,静静地站了许久,才打开门,一股浓郁的玉米香味扑鼻而来。
“苏莫,你回来了。”郝心晴惊喜交加,空荡的心顿时满满的。
苏莫围着围裙端菜出来,微微笑道,“这是我家,我当然要回来。”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郝心晴走上前,搂住他的腰,就像是找到了依靠。
苏莫右手还端着菜,左手轻轻揉着她的后背,“怎么了,跟小孩似的。”
郝心晴埋头在他胸前,闻到他身上的气息,鼻子蓦然就酸了,刚刚在吴珊珊面前所受的委屈全都不见了。只要能见到他,只要他平安,还有什么好求的呢?
吃饭的时候,郝心晴特别话多,这几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事物巨细,全都说了个遍。
抬头时,只见苏莫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苏莫伸手抚摸她的头发,“最近忙,一直都没怎么关心你,听说你父母在闹离婚,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出面的?”
郝心晴眼底升起一股雾气,她吸吸鼻子,大咧咧道,“老人的事情,我们怎么去参和,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
“心晴,你真的懂事了。”苏莫目光温柔地瞅着她。
他的眼睛漆黑,像是要把她整个魂都吸进去,想着在吃饭,郝心晴忍住了想吻他的念头。
她洗碗的时候,苏莫就站在她身后,双手扶在水池沿上,对着她耳边悄声说:“洗快点。”
郝心晴的耳垂一阵酥麻,身子也软软的,靠在他的胸膛,故意装作不知,“为什么要快点?”
苏莫的手搂住她的腰,轻笑,“小鬼,和我耍花腔。”
俩人一星期没见,加上上次半途而废,实际上近二十天没有亲密接触,身心对彼此的渴望几乎到了极限,现在又靠得这么近,郝心晴瞬间就沸腾了,她转身双手吊在他颈脖,闭上眼就吻住了他。
两人边吻边走,苏莫腾出手拉开她外套的拉链,顺手剥下,仍在地上。接着手就从内衣下摆钻进去,抚摸着她光滑的后背。
郝心晴打了个哆嗦,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她用力地拽掉他的领带,扯开他衬衣的扣子,用力过猛,扣子啪嗒掉在地上。
“小东西,饿了?”明明是调笑的语气,从苏莫嘴里说出来偏偏带着一股正经。
俩人搂抱着滚到床上,郝心晴倒在苏莫的身上,她撑着起身的时候,臀*部就压在他的下*体,这样的姿势很暧*昧。
郝心晴的脸辣辣的,这种体验从未有过,却令人兴奋,此刻她最想的就是给他,给他全部的自己,毫无保留。
她闭上眼,扔掉胸*罩,就在她急于给他时,却发现怎么也对不准,底下的苏莫,托起她的翘臀,挺身进入。
郝心晴咬着下唇,像一匹马驰骋在草原,她的头发随着动作的摆动而飘扬,她双手撑在床头,身体剧烈的摆动,嘴里忍不住发出呜咽,浑身一颤,眼前一片白光。
她瘫倒在苏莫的身上,心跳如雷,半晌,才睁开眼睛,“这样,你喜不喜欢?”
苏莫眼里还有未曾消散的□,“喜欢,不过我更喜欢这样。”
话音未落,苏莫就翻身在上,开始了新一轮攻势。
俩人整晚都很激烈,苏莫想要,她就想给,自两人发生关系后,这是她最疯狂最主动的一次。郝心晴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疯狂。
早晨醒来的时候,她趴在苏莫的胸前,手指在他胸脯画圈,指尖触着他光滑的皮肤,一种异样从手掌蔓延至大脑。郝心晴未加思索就亲吻他的|乳*头。
“大清早就玩火,现在胆子大了。”苏莫的声音还透着鼻音,显然刚刚睡醒。
郝心晴赶紧松开,头枕在他的胸膛,撒娇道,“我是想提醒你,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
苏莫抚弄着她的秀发,不停地把玩,最后才说,“我放假了,最近不去上班了。”
郝心晴顿时懵了,放假,堂堂的一区之长竟然会放假。她支起身子,神色焦虑,“苏莫,你告诉我实话,到底怎么了?”
苏莫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我累了,放假了,就这么简单。”
苏莫的性格她了解,不想说的话,打死也不会说出来。郝心晴带着满腔的疑虑和担忧去了公司。
来到公司,她先去了章妍办公室,这几天章妍忙着翟永年的事情,都好几天没来上班了。推开门,章妍背对着门,看着窗外。听见推门声,转动椅子,见她来了,笑了笑,“这几天我没来,可累坏你了。”
她的声音略带嘶哑,面色还有些憔悴,连妆也没化,哪里还有半点娇美如花的模样。
“章妍。”郝心晴喊出她的名字后就不知该说什么了。
章妍摆手,“我没什么,不过就是昨晚陪了个有权势的男人,他说会帮我想办法。”
陪男人,她为了翟永年竟然去陪别的男人,郝心晴不知该说她傻还是痴。
“别这样看我,我心甘情愿的。”章妍抽出一根烟,点燃后,优雅地吐出烟圈,“你家苏莫也危险了,牢狱之灾是没有,不过仕途会受影响。”
对于一位公务员,仕途艰难,就意味着职业生涯的结束,对一个官场中的男人来说,没有比这更残酷的了。
郝心晴呆坐在小沙发上,突然明白了吴珊珊要她做决定的缘由,她一定早就知道事情并不简单。想起早上苏莫说的放假,心里升起了莫名的恐惧,是真的放假,还是免职了?
章妍看着她脸上变幻不定,想起自己听来的一些有关吴珊珊追求苏莫的事情,也不知该不该说。
郝心晴一上午都没心思上班,最后拨通了秘书小王的电话,“小王,我是郝心晴,能出来谈谈吗?”
小王显然很意外,不过还是答应了。
她直接去了区政府附近的茶座,点了个包间,小王进来的时候,神情有点紧张,像是在搞特务工作。
郝心晴没心思扯闲话,劈头就问,“你们苏区长到底出什么事了?”
小王吱唔半天,想到苏区长最近所受的压力,和未来可能遭遇的不公,横下心说道,“这是件从上至下的案子,涉及省里两位领导的权力划分,苏区长所处那边势力现在处于劣势,如果他现在没有相当的人扶持,别说是以后竞选副市长,就是现在的区长职位都难保。”
“那有什么办法没有?”郝心晴盯着他。
小王避开她的眼睛,“其实吴秘书长和某位领导的关系特别好,如果由他出面担保,苏区长就可以度过难关了。”
郝心晴的手里捏着茶杯,默不作声。
小王继续低头,想着区长的委屈,也不管那么多了,“其实区长各方面都很优秀,就是缺一个真正能帮助他的人。
郝心晴电光火石间明白了,原来吴珊珊对苏莫有意,已经是路人皆知了,现在许多人都盼着她让位,好给苏莫铺平道路。连他的贴身秘书小王都这么说,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也是苏莫内心的真实想法?秘书和领导的关系不是亲人甚是亲人,彼此之间可以说是相当默契了。领导不便说的话,不便做的事基本都是通过秘书去完成的。
她起身站起,手掌不小心碰倒了茶杯,拉开椅子后,她仓皇地离开包间,连起码的风度都没有维持。
其实早晨在公司,得知章妍为翟永年所做的一切后,她就暗下决心了,只要能帮到苏莫,无论让她干什么都行。爱一个人不是占有,而是希望他能活得更好。
想到苏莫对她的承诺,她知道他不会主动提出离开她的。如果她脸皮厚点,应该可以一直呆在他身边。可是如果因为她,他一辈子无法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那她能心安理得的呆在他身边吗?
或许现在感情深厚,苏莫不会怪她,可十几二十年后,当初不如他的同僚都混得比他好,那他的心情会如何。郝心晴不敢想象若干年后,两人成了怨偶,互相责怪。就像是她父亲,和母亲近三十年的夫妻,现在还不是后悔当初没有把握住自己的幸福。
如果是这样的结局,那她还不如提早离开。
离开苏莫,给他的身边腾出地方,让位给最适合他的女人。
理智告诉她,这就是最好的选择。可心为什么还是在痛
原来成全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是这么困难,她成全了苏莫,谁又来成全她?
郝心晴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公司,想到如果以苏莫的性格,她贸然提出分手,他一定不会答应,脑海闪出一个念头,也唯有如此了。
心里顿时涌起苦涩,分手后,她和苏莫怕是普通朋友也无法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节日快乐!!!
37
几经犹豫,她还是发出了短信:苏莫,几经思考,我们还是分手。最近家里父母感情破裂,让我重新思考婚姻的涵义。我慎重考虑,我们还是依照当初约定,和平分手。我们不合适做夫妻,做朋友也许更好。
发完短信后,她立刻给封远华电话,“封大哥,今晚能到你家借住吗?”
封远华怔愣片刻,沉吟道,“你在哪?”
“我在公司。”
“十分钟后你下楼。”
郝心晴低声应道,“好。”
下楼后,她孤单地站在街边的路灯下,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心里实难自已。刚下的决定,她就已经后悔了。
人就是这样,舍不得,放不下,总要在失去的时候,才会想抓得更牢。
此时的她热血上涌,伸手召来一辆计程车,准备立刻飞奔到苏莫的身边。
“心晴。”封远华不知何时已站在她面前,眼含笑意。
“美女,别磨蹭了,等下警察来了,要罚款的。”计程车司机大喊。
封远华已经打开了车门,郝心晴默默地坐上了车,在封远华喊出她的名字时,她的浑身就像是浇了凉水,理智重新回归。
放手吧,在她还爱着苏莫的时候,在他还没有背弃她的时候,至少在日后回忆起来,她的脑里心里全是他的好。
封远华的家在市区一栋高级公寓,是本市最昂贵的公寓,单价是普通商品房的几倍,走进大堂,地面墙面均是顶级材料,品质极好,透出一股低调的奢华。
郝心晴穿着普通的职业外套,走在其间,顿感渺小。
电梯直上,一直到四十八楼才停下,也就是最高层,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她的高跟鞋发出的咯噔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封远华打开房门,微笑着回看她,“请进,女士。”
郝心晴站在宽敞的客厅,典型的欧式风格,抬头处灯火闪耀,整个空间流光溢彩,华丽异常。
封远华从冰箱取出一瓶可乐,递到她面前,“喝点饮料。”
郝心晴真的渴了,咕噜喝进肚里,喝光后,本想舔去嘴角的残渍,想到在异性面前作此动作,有点不合时宜,就忍住了。
封远华注意到她的表情,从身旁的茶几抽出纸巾递给她,温言问道,“心晴,你饿不饿?”
他的话一出,郝心晴才察觉到自己一整天都没吃饭,奇怪的是,一点也不饿。现在经他提起,又有点饿了。
郝心晴从客厅的这头一直走到阳台,顿感开阔,远处的灯火投影在阳台,俯身向下,一栋栋洋房如售楼处展示台的模型,精致而小巧,这应当就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滋味了。心里堆积了一天的痛苦仿佛也变得稀薄了。
返身走出,一眼望到与客厅相连的餐厅里,封远华正坐在餐桌边吃着三明治,旁边还有一杯果汁。
“你也没吃晚饭?”郝心晴坐在他对面。
“今天在公司忙了一天,准备回家时就接到你的电话。”封远华神态轻松地耸耸肩。
郝心晴低头咬口三明治,里面的玉米肉馅还不错,挺可口的,吃在嘴里不由想到昨晚的玉米排骨汤,心里一酸,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不过一天,物是人非,再也没有一个结实的胸膛供她依靠,再也没有人在她耳边叫她小鬼,再也没有人那么温柔地包容她。
可是她不能哭,再也没有人会那么怜惜地擦去她眼角的泪珠,拥她入怀。
郝心晴拼命地将眼泪吸回去,从此,她是一个人了。
再抬头时,郝心晴已收藏起所有的情绪,“你不问我为什么借住你家里?”
封远华凝神看着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你不想说的,我不会问你。”
郝心晴毫不犹豫对他说出实情,“封大哥,实话告诉你,我想离婚,可是怕苏莫不答应。”
有些话说一半,聪明的人就明白了。
封远华是什么人,简直就是人精,能够在美国单枪匹马创出一片天空,绝不是等闲之辈。他当即明白她话外之意,笑得很得体,“只要你需要,随便我做什么都可以。”
郝心晴意外他的态度,心思回转半天,又明白了他的态度。想起以前苏莫说过的,一个男人不会无缘无故对女人那么好,心底黯然。苏莫是对的,封远华应该是对她有好感,而她可耻地在利用他的好感。
晚上睡在柔软的席梦思上,郝心晴心绪万千,她取出枕头底下的手机,想打开又不敢打开。手指摩挲着黑屏,最终还是压抑不住心头的渴望,打开了,屏幕显示的未接电话有十几通,全部是一个号码,打开留言,苏莫的声音起初还如往常,冷静而克制:你在哪里,别犯傻了;渐渐有点焦灼:你在哪里,我们好好谈谈;最后的声音是失落,伤心:郝心晴,你到底怎么了?我不会无原则地对你一次又一次忍让了。
郝心晴抚摸着屏幕上的黑字,泪眼朦胧苏莫,我们之间,究竟怎么了?她颤抖着按下键,屏幕的亮光消失,最终成了一个黑点。
手机关了,她的心门也关了,她亲手推开了世界上最爱的那个人,从此,再也无爱,再也无忧。
早上,郝心晴起床准备了两个人的早点,对封远华的帮助,她会一点一点地偿还。
烤面包,煎蛋,牛奶,很简单的早餐,却是依着封远华的生活习惯做的,他应该是喜欢吃西餐的。
果然封远华很开心,餐后,提议送她去公司。
坐在车上,郝心晴看着窗外,浓雾弥漫,能见度极低,这样的天气多年没有见到了。
车子很漂亮地停在街边的停车位,郝心晴的手刚触到车把,门就拉开了。
苏莫扶着门把,脸色铁青,神色冷峻,“你昨晚去哪儿了?”
郝心晴迟疑地下了车,眼睛直愣愣地瞅着他,一字也说不出。明明知道一句话就可以让他死心,事到临头,却又胆怯了。
“苏先生,何必这么激动,心晴昨晚和我在一起,很安全。”封远华已经绕到车子正前方。
苏莫的手还扶在车门上,面部愈发清冷,“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郝心晴看着他的眼睛,心里想说,不是的,是假的,嘴里说出来的却是,“你不都看到了,还问?苏莫,我昨晚已经和你说清楚了,我想离婚,我想过上一种新生活。”
苏莫放开门把,转身指着封远华,“你就是想和他过上新生活?”
郝心晴毫不犹豫地点头。
苏莫的手握成拳头放在身侧,缓缓转头凝视着她,眼里的情绪是从未有过的复杂,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心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你所说的。”
他受伤了,郝心晴能感受到他压抑的愤怒,还有强烈的包容,忍不住就要说出实情。
“苏区长,你也是有头脸的人,何必逼迫心晴?”封远华走到郝心晴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苏区长三字唤回了她的理智,郝心晴咬牙说道,“苏莫,一切都是真的,不管你相不相信。”
苏莫的拳头猛然出击,砰地击中了封远华的脸庞,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封远华并不还手,言辞恳切,“我欠你的。”
苏莫抬手又是一拳,封远华的脸上青肿,鲜血滴落在白色的衬衫领口。
在他挥出第三拳时,郝心晴挡在封远华身前,“苏莫,我们的婚姻本来就是互相利用,当初说好了给双方自由,你又何必这么没有风度?“
苏莫的拳头终于收回了,他看着挡在封远华身前的女人,一副狠命护犊的架势,心里被狠狠捅了一刀,他也在流血,只是没人看得到。
如果说曾经他爱她有多深,那么现在恨她就有多深。
苏莫艰难地转身离去,起初步履缓慢,后来就挺直了腰杆,就算心里再如何难受,他也要保持一个男人的骄傲,哪怕这种骄傲已经被她践踏在地上,他也要捡起来,继续上路。
郝心晴失神地看着他走出了自己的视线,眼睛鼻子都酸酸的,眼里像是有液体在流动,抬手去擦,却什么也没有。
她的泪已在昨夜流干,流尽,从此她真的脱胎换骨,再也不是一个爱哭的小女人了。只因她知,世间再也没有人会伸出双手接住她的泪花。
三天后,俩人协议离婚。一个星期后,苏莫再次出现在区政府。
离婚之后的郝心晴突然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许多人都有这样的经历,突然到了某个阶段,突然经历某件重大事情,人的思想和生活方式随之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郝心晴一夕之间,父母婚姻濒临破灭,自己的婚姻也解体了,以前有人可以依靠,现在什么都得靠自己。现实逼迫她不得不迅速的成长,连的一点空隙都没留给她。
离婚带来的伤痛,被她日益投入到工作中的热情所淹没,偶尔空隙时,她会想到苏莫,他在干什么,是不是和吴珊珊在一起,想到俩人在一起相携相伴的画面,内心仍会隐隐作痛。
不过她不后悔,自她从章妍嘴里得知苏莫已经去区里上班,前途一片光明之后,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不过翟永年就没那么好运了,最终以行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说起来也是轻判,翟永年起初定下的罪名除了行贿,还有内幕交易罪,最后只确定了行贿的罪名。
其实许多案子就是这样雷声大雨点小,原本的初衷是想搞得轰轰烈烈,结果架不住多方找人,说情,再加上双方势力的博弈,最后就成了和稀泥。
翟永年的死活和郝心晴毫不相干,她之所以会关注,完全是出于对章妍的关心。现在的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好朋友,在生活和事业上互相帮持。
她现在很少回家,母亲和父亲已经分居,母亲固然令人同情,可家里的气氛实在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只要她回家,母亲逮着就是痛骂父亲,絮絮叨叨就是一个小时。每次的开头都是:我当初怎么瞎了眼,找了这么个不是东西的男人。
郝心晴自己生活的够不如意了,她没有能力再去宽慰母亲,每个人的伤口只能自己独自去舔好。郝心晴难受的时候,就会躲在自己的小窝,拼命地吃零食,吃到想吐为止。
父母离婚是无可避免的,每个人都要接受命运的安排,无法逃避,也无法抗争,只能接受而已。
郝心晴的内心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离婚对她母亲并不是最终的劫难。
这天傍晚时分,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准备回家。自从离婚后,她就借住在章妍家里,至少有个落脚之处。
刚上公交车,坐了一站,手机就响了。
她费力地掏出手机,“喂。”
“心晴,你快来医院。”郝志强语音略有颤抖。
郝心晴心惊道,“出什么事了?”
“你妈在医院,你快来。”
下车后,郝心晴拦下出租车,直奔人民医院,来到医院大堂,她站在电梯间外,焦灼不安,门刚打开,她就直冲进去
母亲在急症室,到底出了什么事?父亲的语气相当不好,他平日遇事非常镇定,鲜少有惊慌失措的时候。
电梯停下后,她第一个冲出去,狂奔到走廊尽头,只见父亲正和一对男女在交谈。
尽管是背影,郝心晴还是一眼能认出来那个男人就是苏莫。那件灰色衬衣他常穿,明明不起眼的颜色,他穿着特别的熨帖,就如同他的个性冷静,理智。
她放慢了脚步,走到了父亲跟前,“爸,妈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郝志强脸色灰白,“你妈想不开割脉了。”
郝心晴惊呼一声,手已掩住嘴巴。
“伯父,我要走了。”苏莫还是一如既往的很有礼貌。
郝志强勉强笑着,“苏莫,谢谢你,要不是你今天及时送来,心晴她妈恐怕回天都无力救了。”
“也是凑巧,你别记在心上。”
他转身的时候,余光瞟到郝心晴,满脸苍白,神色惶恐,只是马上就告诫自己,不过是一个变心的女人,不值得再为她花心思了。
“苏莫,我们去哪儿吃晚饭?我真得饿了。”吴珊珊挽住他的胳膊。
郝心晴从震惊中醒来,抬头时只看到俩人的背影,紧紧依靠在一起。她闭紧嘴唇,默然地看着他们,一步步往前走,最后进入电梯间。叮咚声起,咚地拍打她的心脏,在心底回旋,而后寂静无声。
“心晴,你还年轻,要往前看。”郝志强看出了女儿的失意。
“爸,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郝心晴移回视线。
“我接到你妈的电话,说要让我后悔,我想想不对,就跑回家,结果就见你妈躺在床上,地上尽是血。我心里害怕抱着你妈就下楼了,正巧遇到苏莫开车回家,他送我们来的,大夫也是他帮找的。”
急症室的灯一直亮着,郝心晴的心也是七上八下,如果母亲真的出事了,她想她恐怕一辈子都不能原谅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情节大转弯,你们受得住么
38
经过漫长的等待,门终于打开了。
护士推着移动床,李萍闭眼躺在里面,郝心晴赶忙上前扶住栏杆,直到进入病房。
她坐在病床边,等待母亲的苏醒。她靠得很近,能看到母亲额头的皱纹,颧骨的黑斑,才五十出头的人看起来足有六十多岁。这几个月她衰老的速度超过了前几年。
郝心晴心里一阵难受。
她自小和母亲不亲近,性格使然,俩人在一起就如火星撞到了地球,曾经她甚至猜测母亲是不是和自己有仇,或者自己不是她的亲生孩子。正因如此,她最近很少回家,如果她多关心点母亲,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了。
“水。”李萍睁开眼,声音沙哑。
郝心晴提起床底下的热水瓶,空的,“妈,我去买水了。”她走出病房,只见父亲还靠在墙壁上出神。
郝志强讪讪地走进病房,“我去照顾你妈。”
郝心晴去了住院部附近的小卖部,买了矿泉水,卷纸,碗筷,水果,拎着一大袋东西上楼,走到房门口,听到郝志强在说话,声音略带苦涩,“你这又是何苦?”
李萍的眼睛闭着,什么都没说。
她进去后,郝志强接过手里的东西,放进床头柜里。
临床的是位年轻的女孩昨天刚做完手术,坐在床边的男友正给她喂鸡汤,极为体贴。
郝心晴回过神,再看看自己的父母,内心长叹一声,“爸,你回家,我在这里照顾。”
郝志强想了想,“你好好照顾你妈,明天早晨我再来。”
待他走后,李萍睁开眼,“给我摇床,我想坐起来。郝心晴顺从地摇高床,打开矿泉水,递给母亲,“妈,你先喝着,等到了时间我再去打热水。”
李萍接过后,喝去半瓶,随手搁在手边的床头柜上,她闭着眼喃喃自语,“我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说完后,就再没有言语了。
郝心晴也不知如何劝慰母亲,索性也就一言不发,静静地坐着。
夜晚,她睡在病床另一边,位置狭小,难以入眠,干脆就起身下床。看到临床的青年男女相拥睡在一头,就算睡着了,脸上还带着甜蜜的微笑。心里好生羡慕,凝视许久。
早晨父亲来后,她就去了工厂,检查菲律宾那张订单生产的情况。
这家工厂位于远郊,足足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才到达目的地。路面崎岖不平,偶有农用车经过,沙石四溅,尘土扑面而来。
郝心晴掩住口鼻,来到了云锦针织厂,守门的大爷问清来意后,打开了小门。给她指着前面二十米外的一栋二层楼,说是办公楼。
来到二楼,接待她的是工厂管生产的李厂长,四十出头,长得精壮,十分健谈。
李厂长带她去了成品车间,递给她一次性鞋套,郝心晴套上后,径直走进去,只见里面摆放了上百台高速缝纫机,女工们都带着口罩,埋头苦干。
郝心晴走到其中名女工面前,拿起她车好的汗衫,针脚齐整。
“郝经理,我们这里都是熟练工,技术是没的说的,质量你就放心好了。”李厂长凑到跟前。
紧连着成品车间的就是整理车间,巨大的案板上堆放了一捆捆汗衫,女工们正在修剪线头,整理包装,旁边有个液压打包机,俩个小伙正埋头打包。
这家工厂不大,工人们倒是训练有素,郝心晴原本担心质量有偏差,到了菲律宾后被查出,会扣货款。这下见到了实物,放心不少,走出生产车间,她还是不忘记叮嘱,“李厂长,本月底就要交第一单货,质量一定不能出差错。如果因质量问题对方扣了货款,对你我都不好。”
李厂长点头,“我们有二十年的出口经验,质量方面绝对会把好关口的。”
他送了郝心晴到站台,满脸歉意地说,“厂里的车都去外面跑了,要不然可以送你回市区。”
郝心晴摆手,“客气了,只要你们按时按质交货,那比什么都强。”
回到公司,章妍正坐在电脑前造本月的工资,见她来了,盈盈笑道,“郝总,你本月的账目做好了吗?”
郝心晴正想和她谈此事,她坐在章妍对面,小心说道,“我想我们还是如实做账,造假总归心里不踏实。”
章妍眉目紧蹙,“我说姐啊,现在大家都是里外两本账,如果照实纳税,那我们公司别开了,大家都得喝西北风。”
章妍说的是实情,除了国企,所有的私企基本都是内外两本账目。内帐就是企业的实际盈亏,外帐就是将企业的盈利做成亏损,或者是略有盈余,以逃避所得税,或者是少交所得税。
按她们公司现在的情形,只不过是略有盈余,实在是交不起太多的税。
“如果你不敢做,那我就请人做账。”章妍看出她的犹豫,也不欲为难她。
请一个人,就得多开一份工资,郝心晴哪会答应,“还是我来做。”
“你别担心,税务局我都打点好了,晚上我们请他们的局长吃顿饭,再塞个包。”章妍起身给她泡了杯咖啡。
郝心晴起身接过,走到窗边,白云朵朵,天空湛蓝,今天是个好天气。
她转头看着倚在桌边的章妍,手里捧着杯子,若有所思,脸上就算施了脂粉也掩盖不了眼底的疲惫,她还年轻,心态却提早衰老了。
郝心晴忍不住上前,与她并肩而站,“章妍,你还真打算等翟永年?”
“我也不想等他,可惜现在放不下,等我哪天能忘记他了,就不等了。”章妍转头看着她,“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我是单亲家庭长大的,从小就没见过父亲。”
原来如此,她对翟永年应该是有种恋父情节,许多单亲家庭的女孩都喜欢找年纪大的男人,大都如此。
“他真的很会疼人,什么话我还没开口,他就知道我的想法,我其实很依赖他的。”章妍说的时候满脸甜蜜。
晚上,俩人去了观音楼,既然是宴请局长大人,当然得挑最好的酒楼。章妍早就订好了包间,提早约定时间半个小时就早早到了,先是召来侍者询问相关特色菜,提前点好了两个耗时较长的烧菜。郝心晴跟在她身后,细心地观察,感到自己白长几岁了,考虑问题没她半分周全。
到了预定时间,王局长准时到达,年约四十左右,五官还算端正,不过小肚突起,显然营养不错。随行的还有三名下属,一位是税政科的科长,一位是办公室主任,一位是税务专管员。
章妍款款迎上前,“王局长,欢迎欢迎。”
王局长紧紧握住她的手,“章老板,果然是年轻有为。”
郝心晴也跟上前和几位随行人员打招呼,微笑道,“你们可是贵客,平常请都请不到。”
王局长圆桌中间,章妍坐在他左手,起身给他斟满酒,“王局,平日里听李科长说你工作繁忙,今天能赏脸来,我可真是太荣幸了。”
王局显然很受用,“小章,你嘴巴抹了蜜,可真会说话。”
章妍坐下掩住嘴,吃笑,也不接腔了。
郝心晴坐在王局右手,对于场面上的这些话,她听过无数次,可总也不能流利的说出口。更不擅长打诨Сhā科。
旁边的李科长接腔,“小章,平日里总说要和咱们王局多亲近,今天咱们王局在这,怎么没见你表现啊?”
王局端正地坐着,语气略带责怪,“小李,你这不是为难人家小姑娘。”
章妍落落大方地起身,举起酒杯,“王局,我对您久仰已久,祝您节节高升,更上一层楼。我先干为敬了。”
说完,爽快地就喝下下去了。
郝心晴眉头微皱,这酒是五十三度,已算是烈酒,章妍的酒量不好,平常喝喝酒还行,白酒不超四两。
王局矜持地喝下肚,喝完后,将杯子递到章妍面前,意思是——我可是很给你面子了。
章妍面色酡,眼波如水,“王局长可真爽快。”
章妍原本就是美人,喝下酒后,眉眼含春,明艳不可方物,四个大男人齐盯着她,眼睛都忘记眨了。
郝心晴见此情形,起身道,“王局长,早就听说您是海量,我也敬您一杯。”
王局这才注意到她,微微笑道,“你这是搞车轮战,想灌醉我啊。”
郝心晴见他酒杯也没举起,大窘,坐下去,太没面子,继续劝酒,又有点尴尬。
章妍倾身上前,脸快靠到他肩膀,“王局,你可得给我姐姐面子。”
王局只觉女人的芬芳扑鼻,心神为之迷乱,“好好,我喝。”
一直默不作声的丁主任打趣,“你姐姐一点诚意也没有,要敬酒至少也得是交杯酒才行。”
郝心晴一听,头嗡嗡响,交杯酒,她实在是喝不来。
章妍的手已经搭在王局的胳膊上,“我姐姐腼腆,您就别为难她了。”
王局手掌乘势盖住她的小手,柔若无骨,“好好。”
章妍整个人都快倒在他怀里,端起面前的酒杯就递到到他嘴边,俩人的情形说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整桌的男人都拍手鼓掌,“局长,好酒量。”
郝心晴坐下来的时候,心里有点涩然,不过一餐晚饭,也搞得暧昧横生,女人做点实事就这么艰难。她的目光扫去,只见章妍和王局低声说话,神情娇媚,心里一片惘然。
她埋头倒了杯酒,自饮自酌,空腹喝了两杯酒后,并不好受,她又夹起面前的鸭舌头,刚嚼了几口,胃里一阵翻涌。她忙捂住嘴巴,起身就往门外去。
“你姐姐怎么了?”几个男人齐声问道。
章妍见郝心晴走得仓促,手还捂着嘴巴,“她身体不好,肠胃有点不适。”
郝心晴急速跑到洗手间,狂吐,足足吐了几分钟,连胃里的酸水都吐出来,才好受了点。吐完后,心跳加快,心里暗自疑惑,今晚也没吃什么刺激的,肠胃怎么这般难受。
她捧起水扑在脸上,凉意袭来,心头稍感好受点。只是浑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今天在外奔波一天,累了,年纪不大,体力就跟不上了,自己以后要加强锻炼了。
收拾好妆容,她快步走出洗手间,刚经一间包间,门从里打开,一行人走出,领头的人竟然是苏莫。
两人视线交错,又迅速地移开。
郝心晴呆站在原地,恍若梦中。她好久没有看到他的面容了,灯光朦胧,可无损他的英气,嘴唇紧闭,嘴角隐有一丝讥讽。
39
身后的小王见此情形,转头招呼众人先行离开,临走时,面有愧色。
郝心晴回神过来,上前一步,“苏莫,好久不见。”
两人相距尺许,她能感受到苏莫身上无形的张力,他的呼吸很清浅,眼底的愠色却是显而易见的。她错了,她应该视而不见,擦身而过的,可是她太想看清楚他的颜面,再不仔细看看,她怕自己就会忘记了。
苏莫扯扯嘴角,淡淡回应,“也没多久。”
“那天谢谢你送我妈到医院。”
“不过是碰巧,如果是别人我也会送。”
尽管知道他说的是实情,郝心晴的心里还是不好受,“不管怎样,我还是谢谢你。”
苏莫神色有点不耐,抬手看着腕表,“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我约了人吃夜宵。”
“嗯,好。”郝心晴低头跟在他身后。他的步子很快,很快就下楼了。
郝心晴走到包间门口,刚推开门,李科长等三人就出来了,“郝经理,你可该罚,躲出去这么久。”
章妍和王局肩并肩走出,神态里流露亲昵。
下楼后,一行人站在酒楼门口。
丁主任笑看着章妍,“章老板,我看王局和你顺路,不如让他送你回家。”
章妍妩媚地甩甩长发,正打算答应,身边的郝心晴抢先回答,“谢谢,不过我们自己开了车来。”
章妍心里怪她多事,却仰头看着身边的王局,眼波处自有一股风情,声音愈发软绵,“王局,不好意思,那我就告辞了。”
王局眼里有隐约的不悦,面上却微笑着。
回到家,章妍脱下高跟鞋,倒在沙发上,四肢撒开,“累死了。”
郝心晴进来后,打开冰箱取出一瓶鲜橙多,扔过去,“接住。”
“干么呢?”章妍吓得探身接住,身子也坐端正了,喝了口,心里舒畅多了。
郝心晴踱步走到她跟前,俯身盯着她,“章妍,你在玩火。”
章妍略略思索,明白她所指后,满不在乎地说,“总比冻死要好。”
“章妍,我们何必为了一点钱就去委屈自己?了不起就交点税。人活得堂堂正正不好吗?”
章妍突然冷笑,“这么开销多一点,那里开支多一点,我看公司用不了多久就得关门了。”
“关门了,至多就打工好了,又不会饿死。”
章妍放下饮料,从茶几拿起香烟抽出一根,点燃后,吸了口,娓娓说道,“心晴,我从小家里就穷,小学毕业那年,才有了第一条裙子,还是布裙子。读大学时,寝室的人都有电脑,我连手机都没有。那时候为了钱,我做了援茭,我的第一次卖了五万块钱,我给我妈寄回去四万,让她存起来,以后好买房子。我这才知道我拥有最原始的资本,那就是美貌。这以后,我找了固定的男人,我的生活好了,我妈也活得没那么幸苦了。毕业后,我认识了翟永年,他是我第一个喜欢的男人。他其实并不如看上去对我那么大方,公寓是租的,有特殊日子才会送我礼物,银行卡只有一张行用卡。我们创办公司的钱,你以为真的是他因为愧疚补偿我的吗?”
“他为什么给你三百万?” 郝心晴心里突突跳。
章妍仰头看着她,“那是因为我帮他办了事情,他给的酬劳费。以前不敢告诉你,是怕你瞧不起我。我只有你一个好朋友。”
郝心晴的血往上涌,酬劳费,竟然是酬劳费,以前看章妍活得风光,不过是她爱面子,不喜诉苦。心头蓦然酸楚,章妍太苦了,她蹲□,握住她的手,“章妍,反正翟永年也不在了,你以后别做那样的事情了。”
章妍摇头,“回不去了,从我走上这条路,我就回不去了。心晴,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你有着不符年龄的单纯,你的心眼很好,从来不会害人,总是设身处地地为别人着想。我真得很喜欢你这个朋友。”
“章妍,回得去的,只要你不想,谁也不会强迫你的。”
章妍笑容里有几分沧桑,“是我自己不想回头的。”
她已经习惯了住公寓,出入开好车,穿衣穿名牌,再让她回到为了每日三餐精打细算的日子,那她宁愿去死。
每个人的生存目的和方式都不一样,她宁愿做个不为人齿的坏女人,也不要做一个自命清高的好女人。名声,贞洁,都不如实实在在的物质来得更吸引人。
相处几年,郝心晴也明白她的人生观,自己今天是妄作小人了,刚开始在酒店就不该坏了她和王局的好事。
“算我多事。”郝心晴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是套精装修的三居室,地处市中心高级公寓,是章妍自己按揭买下的,每月还要付数额不小的房贷。其实自己哪有资格去教训她?想到自己活得一塌糊涂的生活,郝心晴顿感无力。
她又想起了刚才的相遇。
今晚的苏莫,冷淡礼貌,连和她多呆一秒都不愿意,心里一阵刺痛。
分开了就是分开了,她还在妄想什么?要断就断更干净点,免得牵扯不清。
郝心晴想到了以前表哥借去的十万,和她想象中一样,打水漂了。这笔债务只能她来偿还。
隔天,郝心晴向章妍提出在公司提出一部分现金,减少她百分之十的股权。章妍同意先支付她十万,股权的事情以后再说。
拿到了支票,郝心晴心晴复杂,她考虑了足有半个小时,才拨通了苏莫的电话。
电话嘟嘟嘟响了很久,就在她以为没人接听的时候,传来的清冷的声音,“你好,我是苏莫。”
郝心晴轻声回应,“苏莫,是我。”
“有事?”那边的语气有点不耐烦。
“我想把十万块钱还给你。”
电话那头回答得很快,“好啊,现在你过上了新生活,十万块钱对你也不算什么了。”
郝心晴早就预料到他的态度,心里却还是酸楚不已,声音渐低,“你在哪,我去找你。”
那边停顿了几秒,“现在我在开会,晚上你送来小公寓。”
“嗯。”她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挂了电话,心里责骂自己,还有什么好黏糊的,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别人的丈夫,而她在他人生的字典里只占据了两个字-前妻。
怅然若失了半晌,她想着还是先去医院看看母亲,她先去小厨房舀了碗中午炖好的萝卜排骨汤,病人还是喝清淡点的汤水好。
她打车去的医院,到达住院部的时候,走廊静悄悄的,午间时分,少有杂音。
走到病房门口,就见郝志强伏在床沿,而李萍更是睡得香甜,甚至发出轻微的鼾声。
她的步子很轻,生怕惊扰了他们的好梦。
刚把保温瓶放下,郝志强就起身了,“你工作忙,就别来了,晚上会有护工看护。”
郝心晴食指放在唇上,示意父亲到外面说话。两人走到房间门口。
“妈怎么样,医生说那天可以出院?”
郝志强迟疑了会,“医生说最好给你妈做个全身检查,可能还要耽误一段时间。”
“检查也好,看看身体哪个方面差,可以进行调养。”
“心晴,你气色也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最近肠胃不好,可能是天气渐热,消耗太大了。”郝心晴下意识地抚摸双颊,最近人愈发消瘦了,原本的婴儿肥都不见了。
郝志强满是愧疚地看着女儿,自己最近一直和妻子闹婚变,对女儿几乎是没有上过心。作为父亲,他太不负责了。
晚饭,俩人是在医院食堂吃的。
郝心晴拿起菜单,点了几个炒菜,最近父亲为了照顾母亲,人都消瘦了,也该补点营养了。
很快,服务员就上了桂花炒年糕,烧排骨,清蒸鱼,油淋生菜,紫菜蛋汤。
郝志强看着满桌的菜,“叫太多了,你现在处处用钱,也该节约点。”
郝志强的确是心疼钱,女儿借的十五万,当初大哥答应了偿还,现在也没半点消息。他给女儿夹了块鱼腹上的肉到她碗里,“你多吃点,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容易。”
听到父亲关怀的话语,郝心晴立刻想到父亲以往对她的好,他也不容易,长辈之间的是是非非,她不是局中人,真的没有资格指手画脚的。
郝心晴刚把鱼肉搁到嘴边,还没吃进去,喉咙就感到恶心,没多久,胃部翻涌,她捂着嘴去了洗手间,又是一顿呕吐,直把胃里的酸水都吐光了,才好受点。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最后一次月事距今有一个多月了。最近半年她的月事一直不正常,时常会推晚,可食欲不好,晨起呕吐,吃不得半点油荤,这些症状和怀孕初期的症状又完全符合。
她扶着流理台冷静了片刻,给父亲打了电话,说是临时有事先走了。然后,去医院附近的药房买了验孕纸,急匆匆就回到医院的卫生间,心里着实害怕,既想尽快得到结果,又怕得到结果。
果然是两条杠,郝心晴心里茫然,现在怎么办?这孩子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如果早两个月怀孕了,她就不会离婚了,就算以后被苏莫嫌弃她也认了。
郝心晴的手扶在腹部,很平坦,里面却孕育着一条新的生命,这种感觉很陌生。
想到马上就要去苏莫家,心底更是惘然,要不要告诉他,毕竟他是孩子的爸爸。
如果他知道了,会怎样?以他的个性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复婚?那不是让自己先前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或许他不承认,自己岂不是自取其辱。
郝心晴的脑袋乱成了一团麻,理不清剪还乱,现在她应该先去还钱,别的事情以后再说。
她上了公交车,手扶着吊环,汽车人很多,也很挤,不久身上就汗水淋淋。还好车顶的天窗打开着,随着汽车的疾驰,伴随微风袭入,浑身凉爽不少。
从站台到小公寓只有几分钟的路程,她却花了十几分钟才走到,站在公寓底下,看着窗口明亮的灯光,心里愈发胆怯。他在家,他在干什么,他会怎么对她?一连串的问题不受控制地冒出,脚步更加沉重。
逃避不是她的个性,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要闭着眼睛冲过去。郝心晴咬着牙就去了坐上了电梯。
她快步走到公寓门口,毅然地按下门铃。
叮咚叮咚,门很快就开了。
“请问你找谁?”门口站着一名俏丽的女人,乌黑的直发垂到腰间,一双美目顾盼有神。
郝心晴仓皇地往后退步,抬头看着门牌,2303,没错。她勉强笑问,“请问苏莫是住这里吗?”
女人打开门,递给她一对鞋套,郝心晴低头看到女人脚上穿的正是自己以前穿的拖鞋,粉色,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蝴蝶结,和苏莫脚上穿的款式一模一样,只是他的上面没有蝴蝶结。
苏莫就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头也没抬。
郝心晴局促地站在他身侧,小声说,“苏莫,我还钱给你。”
苏莫这才抬头,面色很淡漠,“现在有钱了?”
女人倒了杯冰饮递给她,“哪有站着说话的道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师训学生。”
她其实有点渴,只是想到肚里的小生命,又不敢喝,正打算弯腰放在茶几上。
苏莫又开口了,“放心,没毒。”
郝心晴不好放下,只好站着喝下去,冷饮很冷,凉入心底。
女人拉着她坐在两人的中间,原本就不大的沙发挤着三个人,气氛怪异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是非之地,得赶紧走人,郝心晴掏出支票就递给他,“苏莫,谢谢你,这是十万。”
苏莫接过后,盯着支票上的数字,再抬头时,微笑道,“封远华也忒小气了点,利息都没算上。”
郝心晴咬着牙,回答,“我还不至于用他的钱来还你的钱。”
苏莫似乎有些意外,随手将支票搁在茶几上,轻笑了两声。
郝心晴心里难受,掏出钱包,哆嗦着将里面的钱抽出,全部扔在苏莫脸上,“利息,你要的利息。”
苏莫也不动,任纸币滑落,掉在地上。
郝心晴蹭地起身,满脸羞怒,手指指向他,话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她能说什么?她能告诉他自己并没有出轨,还是告诉他自己怀了他的孩子。
她只能紧紧地闭紧嘴巴,骄傲地离开,留给他一个挺直的背脊,她一步步走向大门,心里一点也不好过。
“苏莫,你这又是何必?”女人捡起地上的钱,声音温柔。
苏莫并不看她,淡淡笑道,语气复杂,“琳琳,你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每章内容都很丰富,求表扬
40
郝心晴走在小路,心里难过极了。离婚后,她以为自己已经练成了金刚之身,不想,苏莫的几句话已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认识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真正的了解苏莫。她以为他是一个有着宽广胸怀,文雅有礼,少言寡语的男人。却原来,他说出的话也可以如尖刀直刺人心。
他恨她,他讨厌她。
郝心晴从他的眼神里能读到不加掩饰的厌恶,他一定以为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这一切,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可为什么她会这么难过?
晚风迎面吹来,凉凉的,四月的晚风为什么这么凉?郝心晴抬手抚摸脸颊,湿漉漉的,泪珠从指缝沁出,顺着手背滑落。
她流泪了,她竟然又流泪了。
郝心晴停住了脚步,茫然地看着漆黑的夜空。
她的难受也只能是一个晚上。一觉醒来,班还得继续上,医院的母亲也得分心去照顾。
有些人可以无止境的放大自己的忧伤,品味感情的伤痛,有些人只能藏起自己的伤害,让它沉入心底。
生活已经给她出了一个又一个难题,等着她去解决。对于腹中的孩子,她还没有明确的决定,随遇而安,也不失为好方法。
经历了一场婚姻,再看到父母的婚姻,她也没有勇气去再婚了。此时孩子的到来,正是预示着她以后的生活。
星期五是母亲出院的日子,她一大早就赶去了医院,心想把母亲接回家,心里就踏实了。
她刚踏进走廊,远远就看见父亲蹲在病房门口边的墙壁,抽起香烟。心里奇怪,父亲很少抽烟的。
直到她走到跟前,郝志强才匆忙起身,将烟蒂踩在脚下。
“爸,你怎么站在门口?”
郝志强搓搓手,几度张嘴,最后说道:“心晴,你妈得了|乳腺癌。”
一句话就震晕了她,郝心晴头耳嗡嗡响,不知多久,才恢复正常,“怎么会这样?”
“医生说已经是中晚期,不建议手术治疗。”
郝心晴静默片刻,“那总要治吧。”
“医生说今天做一次化疗后就出院,以后定期来做,必要时配合中药治疗。”
“妈知道吗?”
郝志强点头。
郝心晴走进病房,只见李萍正在吃苹果,目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她原以为母亲会接受不了,没想到表现在她的预料之外。看来对于自己的母亲,她并不了解。
李萍见她来了,脸部略松弛,拍拍床沿,示意她坐下。
郝心晴坐在身边,看着她蜡黄的脸,心里发酸,“妈。”
李萍面色一反往常的平静,“心晴,我活到五十多岁,从生死线上走了一次,什么都想开了。人出生就注定了死亡,没什么可怕的。你父亲想离婚就离婚吧,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走。”
郝心晴握住她的手,“妈你别说傻话了,医生说了,只要配合治疗,治愈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李萍伸手抚摸她的秀发,贪婪地看着她。
下午,她和父亲一起送母亲回家。待母亲睡着后,她和父亲一起走到阳台。
夕阳的余晖洒满了半间阳台,父亲逆光站着,脸部的表情复杂,两鬓的白发也成了淡黄|色。
“爸,你想说什么?”
郝志强苦笑,“如果人能分成两半就好了。”
郝心晴明白他话外之意,冷漠道:“你放心,我会搬回家照顾母亲的。”
郝志强盯着女儿许久,然后摇头,“我和你妈还是夫妻,照顾的事情就让我来做,要不然一辈子都不能心安的。”
父亲回来,只是为了自己的心安,郝心晴心里说不出的苦涩。他如今对母亲也只剩同情了。那对于母亲来说无疑是一种羞辱。
晚上父亲留她吃饭,她以章妍有事相约推辞了。现在她不想和父亲多呆,也不敢和家人一起吃饭,唯恐他们发现她怀孕。她早孕的反应是出奇的强烈,只要闻到一点油腥味,就狂吐。
郝心晴坐了半个多小时的公交车,下车时脚下踏空,落地时打了个踉跄,手下意识按在腹部,站稳后,后背的衣衫都湿了。幸好是虚惊一场,如果孩子有事了,她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萦绕在心头的一直没有下定的决心,终于落定了,她的心在不知不觉中早就有了决定,而现在她不过是更加确定了。
郝心晴的手还按在腹部,目光坚毅地看着前方:宝宝,妈妈一定会保护你的。
走进小区,穿过小桥,眼见就要到家了,十几米外的楼房下一辆黑色的轿车门打开了,一双黑色的高跟鞋落在地上,主人也探身而出,原来是章妍。
另一边门随之打开,出来的男人绕过车头走到章妍面前,俩人紧紧相拥,难舍难分,男人突然松开怀抱,章妍正欲后退,男人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郝心晴站在树底下,不知是进是退,直至目送章妍挽住男人的胳膊一起上楼了。
郝心晴揉揉太阳|茓,想起自己中午打电话给章妍,说要在家陪母亲,今晚就不回来了。没想到章妍逮着空就带人回家了,而且这个男人她也认识,就是王局长。
她心绪复杂地返身离开,穿过小桥,走出小区,站在大马路边,只觉天大地大,却不知何去何从。
再走几十米,就有个宾馆,价格贵点,劳累了一天的她却不愿再走了。女人其实应该对自己好点。
走进宾馆,前台是位褐发小姐,很客气地问道,“您好,请问是一人吗?”
她点头。
“现在只剩标准间了,您看行吗?”
她继续点头。
“请把身份证拿出来,我们要登记。”
郝心晴拉开挎包,取出钱包,里三层外三层都翻遍了,身份证的影子都没见到。
她满脸诚恳地看着前台,“能不能通融一下,我身份证忘带了。”
褐发摇头。
她继续恳求,“我就住一晚,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褐发笑得很有礼貌,“我也没办法,上面有规定。我们这上个月有人通融之下,有人未用身份证登记,结果客人当晚割脉自杀,那名失职的员工也被辞退了。”
郝心晴知道今天自己奔波了一天,气色肯定不好,但也不至于面堂发黑,令人误会要去寻死。
她真的筋疲力尽了,不想再去求人。
站在大门外,想着还是打车回家算了,腹部突然隐隐作痛,郝心晴脸色苍白,在大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之前,就拿出电话,拨通了一个熟记于心的号码。
嘟--,嘟-,嘟-,电话响了很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郝心晴颓然地靠在墙上,腹部继续隐痛,额头已沁出汗珠,她略微弓着腰身,向路边走去,希望能召来一辆的士。
一辆黑色的轿车从斜坡上来平地,从她身边堪堪擦过,是辆好车,她心里暗想。
“心晴。”声音从身后传来。
郝心晴扭头一看,勉强笑了笑。
车门打开,封远华踩着月光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胳膊,“你怎么了?”
郝心晴正想说腹部痛,见另一边车门打开,走出一位金发浅棕色眼眸的白种女人,忙摇头示意无事。
封远华语气低沉,“你站在这,等我片刻。”他走到女人面前,叽里呱啦说了长串英文。
外国女人定睛凝视她片刻,独自一人走进了宾馆。
郝心晴的手还按在隐隐作痛的腹部,心里愈发慌乱,待封远华倒车至跟前时,她打开车门,还没坐实,急道,“去最近的医院。”
封远华瞟向她,车子开得飞快,“你哪里不舒服?”
郝心晴难以启齿,犹豫再三,才说:“我怀孕了。”
车里的空气静止了,车轮磨蹭路面的声音透过车底传入耳中,尴尬弥漫整个车厢。
“你打算怎么办?”封远华的声音有点干。
郝心晴反而坦然了,“我想保住他。”
封远华转头瞅着她,而后迅速移回,一路沉默无话,直到医院门口。
他的目光里隐藏着某些不可诉说的情绪,往日温和的眉目间隐约有点阴郁。
郝心晴没有心思研究他的表情,她的手抚摸在腹部,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里。
急诊室里是位三十出头的女医生,表情很冷漠,问清楚情况后,开好单子,让她去做尿检和B超。
郝心晴去了B超室,躺在检查台上,心突突突突跳,皮肤的热和仪器的冷交织在一起。
几分钟后,医生刷刷刷填好单子,“胎儿太小,只看到了孕囊。”
“孩子没事吧?”郝心晴坐起身,急切地问。
“这得由主治医生综合判断,我这里说不清。”医生将单子递给了她。
走出B超室,郝心晴头重脚轻,像是踩在棉花上,腹部已经不怎么痛了,心情却越加沉重了。B超室那名男医生含糊不清的说辞,令人心神不定。
封远华就靠在墙边,目光专注地盯着手指夹着的烟,并不点燃,最后扳成一截一截,扔进纸篓,抬头时正见到她出来。他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
郝心晴的手很凉,手心潮湿。
封远华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去,迎面而来了几位漂亮的护士,其中一位停住脚步仔细地瞅着他们。直至身边的同伴喊道:“护士长,你再不来,夜宵我可全吃光了。”那名女子才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
回到急症室,女医生接过所有的检查单,仔细逡视一遍,抬头严肃地问她:“以前人流过吗?”
郝心晴脸胀得通红,“没有。”
“你现在有流产的先兆,我先给你开一针,再开点药,回家后,要卧床休息,不要操劳。”医生低头写下单子,手指着身边的封远华,“你妻子要多休息,你做丈夫的要多照顾点她。”
封远华点头微笑,“您说的是,我会注意的。”
坐在医院的走廊的长椅上,郝心晴疲惫地闭着双眼,刚才那名护士应该是实习的,针头扎了几次才扎对。胶布贴住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面前飘来一股奶香味,对于此时的她,具有极大的诱惑。郝心晴睁开眼,就见封远华俯身站着,递给她纸杯。
她伸手接过,热腾腾的牛奶温暖了她疲乏的身心,
喝光后,她的眼皮重得睁不开,连日来的乏累全部涌来,顿时陷入沉沉的梦乡。
纸杯哗啦掉在地上。
封远华坐在她身边,侧身打量着仰头睡着的她,嘴角边还存留着奶滴,白花花的。他伸出大拇指擦去奶渍。
侧耳倾听她细微的呼吸声,气息里有牛奶的清香,鲜花的芬芳,封远华的心怦地跳动,他不可抑制地低头,在她唇角印下浅吻。
再抬头时,瓶中的液体已经快要滴光了。
一名美丽的护士走至跟前,按住胶布,拔去了针头,而郝心晴睡得正酣。
“先生,请问这位女士是你什么人?”
封远华心情正好,微笑道:“我爱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久等了,最近一直头痛,还感冒了几天,南昌天太热了,大家也要注意身体。
41
郝心晴醒来的时候,晨曦透过窗棂洒满整张床,床垫软软的,被子里有股好闻的洗衣液味道。
房间很熟悉,她曾经来过。
她努力回忆昨晚的情形,只记得自己在吊水,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她不可能是飞过来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封远华背着她上车,背着她上楼。
幸好她是睡着的,要不然还真尴尬。
郝心晴迅速起床,整理好自己,就去了厨房,拖鞋很精致,是绣花鞋,踩在客厅的花岗岩上,鞋跟拖曳地面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刚走到厨房门口,就见封远华围着围裙,端着托盘,面香钻入鼻孔,她咽下嘴里的津液。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封远华穿着围裙,平日里有些洋派的他,此时看上去规规矩矩,是个居家的好男人。
“有什么要做的?我来。”郝心晴绕到他身后,解开围裙。
“都好了,你负责吃就可以了。”
郝心晴移回餐桌,大大的青瓷圆碗盛满了面,面汤上浮着葱丝,肉丝,还有个鸡蛋。她低头挑起面条,细长细长,入口软滑,鲜美可口。
很久早晨没有吃到热气腾腾的汤面了,以前在家时,父亲经常会做给她吃。郝心晴吃了大半碗,鼻尖都沁出汗珠,才抬头。
“咦,你怎么是干挑面?我也想吃。”她的语气带点小孩的娇气。
封远华摇头,“你要吃点有汤水的,对身体好。”
“你真有经验,以前也烧给你妻子吃过吧?”
封远华盯着她,笑说:“她不喜欢吃面。”
他前妻是洋人,当然喜欢吃的是西餐,郝心晴发觉自己问的是废话,就埋头苦吃。吃饱喝足后,才想起一件事,“昨晚那名洋人难道就是你前妻?”
封远华笑出声,“你反应可真够慢的。”
郝心晴耸肩,“以前苏莫也这样说我。”
话音刚落,原本和谐的气氛变得有点诡异,郝心晴率先起身,拉开椅子,“太晚了,我要去上班了。”
封远华表情变得严肃,“医生让你在家卧床休息。”
郝心晴的手扶着椅子顶端,“那我回家休息。”
封远华站起,走到她对面,“你和章妍一起住,方便吗?”他的声音很柔和,目光里透出关切之意。
郝心晴怔住了,现在章妍的私生活很放纵,两人住在一起,确有许多的不便。
“我这里很大,你可以暂时住下。”
郝心晴呆呆地望着他,心里犹豫不决。
“你放心,我一般很晚才回家,我们相处的机会不大,如果你怕尴尬,等身体好了,我陪你去找合适的房子。”
看着一脸诚恳的他,郝心晴不由点了点头。
待封远华走后,郝心晴先是打电话给章妍,说明自己身体不适,休息几天。接着打电话给父亲,询问母亲的身体,然后告知自己有事要出差几天,暂时不能回家。
打完电话后,郝心晴站在客厅中间,环顾宽敞富丽的空间,心里空落落的。
好久没有闲情坐下来休息,真有时间了,却又无所适从,不知如何是好。
她踱步走至沙发边,坐下,茶几上的果盘里红通通的樱桃,绿幽幽的提子,摆在一起,煞是好看。
她摘下一颗提子,咀嚼几口,甜得如蜜,正吃得起劲的时候,门锁在窸窣作响。
郝心晴疑惑地起身,还未走到门口,一名五十多岁,打扮利落的妇女拎着塑料袋就进门了。
她朝郝心晴笑了笑,就进厨房,开始忙乎了。
没想到,封远华一个人还请了保姆,郝心晴正好没事,就去找她闲聊。
从交谈中得知,她在这做了半年,平常就是没事打扫屋子,洗洗衣物,很少做饭。
郝心晴心念一动,想了想,又没问出口。
不管怎样,她总是欠着封远华的人情。
她走出厨房,回到客厅,服食了医生开的黄体酮和维生素,然后去卧室休息。现在的她只有一个愿望,赶快好起来,离开这里。
五六点钟时,封远华打来一个电话。
“心晴,我晚上和客户有饭局,你自己在家吃饭,记得早点休息。”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竟有点说不出的缠绵。
郝心晴微微失神,多希望那个声音是另一个男人发出的,曾经他也曾经温柔体贴,对她无比纵容。
“怎么不说话了?”
“哦,好的,多谢记挂。”郝心晴声音拔高。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再见。”
“嗯,再见。”
晚上郝心晴睡着的时候,封远华也没有回家。她心情放松,很快就沉沉入睡了。
郝心晴住了三天,几乎都没怎么碰到封远华。白天她起来的时候,只看到餐桌上摆好了小菜,厨房的电锅里有浓香的米粥,温度刚好,显然做好了有一段时间。
晚上她一般十点钟就睡觉,封远华此时还在外应酬,照旧碰不到。
郝心晴心里疑惑,会不会是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以至于他避开自己。不过念头刚起,就被她自己掐灭了。她所认识的封远华不是鸡肠小肚的男人,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很忙。
不过这种相处模式是她乐于看到的,和封远华朝夕相对,她反而不自在了。
第四天,她坐在沙发上抚摸着腹部,心想,最多再呆两天,她就回去了。别人家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家。
她窝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无意中旋到了本市一套,正在播放午间新闻。画面里出现的是新任的市委王书记和几名随行人员在经济开发区视察招商引资来的新工厂,紧跟在他身边的就是苏莫。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领口紧扣,面色如水,态度谦逊地跟在领导的身后。在所有人员中,他无疑是最低调平和的,而耀眼的光芒却怎么也掩盖不了。
郝心晴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唯恐漏过他一个细微的表情,可惜,他的表情永远是一种,就像是定格了。
镜头迅速切换到王书记的特写,然后转到另一条新闻。
郝心晴啪嗒关掉电视,脑袋伏在膝盖上,盯着黑屏的屏幕。
叮铃叮铃,门铃响起,她迅速地起身,走到门口,对着猫儿眼一瞅,却原来是位漂亮的混血女孩。
门开后,女孩走进客厅,迅速打量一番,傲慢地看着她,“你就是那个狐狸精。”
郝心晴懵了,平生第一次被人骂狐狸精,还是一名十来岁的小姑娘。
厨房里忙碌的李大姐也闻声走到客厅。
郝心晴压制住内心的不畅,温言问道,“你是莲娜?”
女孩显然很诧异,脸色更不好了,“爹地连这个也告诉你了?”
“是啊,他还说你是一名非常聪明,可爱的小姑娘。”郝心晴笑着上前,欲握住她的手。
莲娜甩开她的手,满脸愤慨,“最讨厌你这种虚伪的中国女人,死不要脸。”
郝心晴的气血往上涌,不知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她。
李大姐走上前,温言相劝,“小姑娘,有话好好说。
莲娜的手指着郝心晴,“我又没说错话,她霸在我家,害我和妈咪住在旅馆,难道不是不要脸吗?”
女孩的中文说的有点生硬,是典型的美式普通话,可是口词清楚,每一个字都清晰入耳。
郝心晴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心想,的确是自己不对。
女孩走到她跟前,抬头仰视,“我有一年没见到爹地了,好不容易央求妈咪带我来中国找他,可是因为你,他竟然不让我回家。”
屋里的光线充足,她的眼珠闪亮闪亮的,眼瞳深处还有一簇小火苗不停地跳啊跳,像极了愤怒的小猫。
郝心晴倍感惭愧,“莲娜,阿姨这就走,你可以住在这,这是你的家。”
说完后,她转身就走到鞋柜前,换上自己的皮鞋。
“郝小姐,你不要走啊,等下先生回来再走也不迟。”李大姐在身后喊道。
郝心晴毫不迟疑地推门而出,她是鸠占凤巢,早就该物归原主了。
下楼后,她迟疑了几秒,就决定回自己的家。章妍那里,她不打算长期打搅,怀孕的事情总不可能长期隐瞒,父母发现了就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从封远华家坐公交车回她家,足足花了一个小时,下车的时候,郝心晴又累又饿。
下午两点的太阳是最火辣的,晒得人头晕眼花,郝心晴站在住宅区大门口的树荫下,缓了半天的劲,大脑仍然是嗡嗡嗡直响。
她从小区的小门进去,沿着树荫下缓步向前,抬手抚摸额头,汗水直流,身上的长t恤后背都湿透了。最近身体也不知怎么了,特别虚弱,还容易出汗,每次出完汗后,就手脚发软,浑身没了力气。
她低头往前,看着自己的影子和树荫混在一起,每走一步,影子始终在她的前方。
嗵地一声,脑门撞在一个坚硬的物体上,还很温热,感觉甚至很熟悉,抬头时,两个小时前在电视里看到的人,突然就真实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郝心晴鼻头一酸,下意识就喊道,“苏莫。”
苏莫穿的还是那件白衬衣,脸颊半明半暗,面部的表情甚是朦胧,只是眼里的寒意和嘲弄怎么也遮掩不了,就这么□祼地射向她。
郝心晴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退,手扶住树干,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他身边站着的是吴珊珊。
上次碰到的是严琳琳,这次是吴珊珊,他的所为真是令人莫测,郝心晴越发觉得自己不了解他了。
自从离婚后,他整个人变得难以捉摸。
“郝小姐,好久不见。”吴珊珊笑盈盈地和她打招呼。
郝心晴也牵起嘴角笑,“吴小姐,你好。”
“你怎么了,气色不好,是不是生病了?”吴珊珊关切地问道。
对她突如其来的关心,郝心晴无所适从,只是费力地摇了摇头,然后仓促地绕过他俩,准备前行。
她甚至没有力气多说一句再见。
“她哪里是不舒服,不过是怀孕了。”冷漠的声音从她耳后飘来,像支利剑Сhā入她的心脏。
郝心晴停住了脚步,心中大喊:苏莫,那是你的孩子,那是我们的孩子。
可惜,她没有勇气说出口,也不能说出口。只要说出真相,那她之前所有的努力就会功亏一篑。她不能让苏莫再次陷入危险的境地。
脚步声一重一轻,渐行渐远,直至听不见了。
他变了,连脚步声都变了,以前他走路总是不轻不重,有时在家为了不影响她看书,甚至是提着脚走路的。而现在,他再也不用顾忌她了。
郝心晴身心恍惚地往前走,烈日直射头顶,她却毫无知觉,她的脚步越来越轻,轻得都感受不到自己在走路。
眼前的世界在晃动,树在移,人在飞,她好像也在飞,飞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扑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人亲昵地在她耳边低声喊着“小鬼,小鬼。”
朦胧中,她仿佛听到女人和小孩的惊呼,“有人昏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知道大家追文的心情,我会尽快写完的,计划十章左右完结。
42
郝心晴是被温热的糖水呛醒的。
睁开眼,对着的是一双深沉的眼眸,其中情绪复杂,难以分辨。
郝心晴就躺在他怀里,头枕在他肩膀,周遭一切都很熟悉,是她自己的房间。
床边站着的父母见此情形,悄悄退出,关上了门。
苏莫坐在床沿,身子微微侧转,将水杯放在柜子上。
郝心晴的手下意识就握住了他衬衫的下摆,待他转身之时,却又松开了。
苏莫的目光扫射到衣摆的褶皱,心里不知何种滋味,事到如今,他竟然还会对她不忍心。对一个背叛自己的女人,他未免心太软了。
郝心晴垂下眼眸,声音略带嘶哑,“你在这里,那吴小姐呢?”
苏莫的左手原本松松地环住她的腰,闻此言,手掌大力按照腰间,“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吴小姐很好,很适合你。”郝心晴的声音愈发低了。
苏莫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右手托着她的下颌,低头迎着她的视线,“心晴,你告诉我,那个孩子是不是我的?”
郝心晴身子微颤,“什么孩子?你乱说什么?”
见她神色极其不自然,苏莫心底疑虑重重,难道琳琳的消息有误,还是这个孩子的身世可疑。
在得知郝心晴怀孕时,以时间推算,孩子必是他的无疑,除非,苏莫不愿再想下去了。
他抑制住自己的胡乱揣测,双手捧住她的脸颊,不受控制的低头,额头靠在她的额头,声音温柔万分,“你告诉我,只要你说的,我就相信。”
时隔这么久,再次听到他温柔的话语,倚在他温暖的怀抱,郝心晴满心感动,心头软绵绵的,几乎脱口而出事情的真相。
“苏莫,这孩子-。”郝心晴的手揪住他胸膛衬衣。
“是我的对不对?”苏莫的鼻子挨着她的鼻子,声音几近低喃。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巨响,原本还烈日高悬,突然就乌云密布,响雷滚滚。
郝心晴浑身打颤,双唇紧闭,手放回自己身侧。
苏莫感到一双无形的手推开了自己,心头烦闷,他的唇贴在她的脸颊,低声道,“不要怕,告诉我。”
郝心晴的心被两只手分别拽着,不停地拉扯,她强自镇定,缓缓而道,“对不起。”
苏莫的手顺着脸颊滑落至腰间,“别骗我了,我知道你一人怀着孩子很幸苦,以后我会照顾你的。”
郝心晴的眼睛酸酸的,心想:你知不知道,我不能让你照顾,我不能让孩子成为你前进道路的挡路石。
万般不舍,她狠心心来,推开苏莫,自己往后移了移,“苏莫,我真的对不起你,难道你还要我说出比这更残酷的实事吗?”
苏莫的心沉入海底,他的双手紧握成拳,“难不成你要告诉我孩子是别人的?郝心晴,你想清楚,如果你真敢这么说,那我们之间从此就是路人。”
郝心晴的手抓紧床单,眼睛直视苏莫,“孩子的确不是你的。”
说完后,她的表情看上去非常镇定,心却在滴血。
苏莫的手离开她的腰部,眼里眸光暗深,“你想清楚了,你真的想清楚了?”
郝心晴只是倔强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一股苍凉由心而生,苏莫起身缓步离开,关上门的时候,砰地一声直入心底。
就算是离婚时,就算是亲眼看见她和封远华在一起,他也没有像现在这么绝望过。
她敢这么说,不管是真是假,就表明了和他完全决裂的决心。而以她的个性,真话的可能性很大。他也想不出她有什么撒谎的必要性。
苏莫下楼,走见不远处却见吴珊珊还站着树荫下,撅着嘴巴,见他来了,迎上前,笑意吟吟,“苏莫,你总算来了。”
“不是让你先回区里?”
吴珊珊察觉到他心情不好,小声解释,“反正我回区里也没什么事,就顺便等等你。”
“什么叫没什么事?现在两点半,已经到了上班的时间,你就是这样工作的?”苏莫怒斥她。
吴珊珊傻了。
平常苏莫脾气和温和,极少见他发怒。况且,她在区政府办公室工作,干的是闲职,平常也就是去点个到,主任基本不管她的。苏莫应该也知道。以前他从不说她,今天不知吃了什么火药,迁怒到她头上。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他,她才懒得呆在区政府,市政府,省政府,哪里容不下一个她。
吴珊珊倍感委屈,抬头看着郝心晴家的阳台,心知一切的祸由就是来自那里。
苏莫冷着脸打开了车门,开到区政府门口,停车,“你先下去。”
吴珊珊不解地看着他,却不敢多说一句话,怏怏地就下车了。
苏莫开车继续前行,他准备去女人一条街看看 ,拆迁早已结束,许多店面装修业已完毕,最迟不过一个星期,西区的女人街就会正式开业。
原本是件高兴的事情,现在他的心头却蒙上了阴影。
苏莫停好车,信步走进女人街,因临街的不少店面还在装修,路上的行人并不多。他停下脚步,一家店面内正在摆放货架,店主心晴大好,嘴里还唱着时下流行歌曲。
原本笼罩心头的阴霾被歌声吹去大半,不管如何,事业还得继续。
今年国家出口下滑,全国经济形势都不好,在这种背景下,他下到西区工作,一定要给百姓做点实事,提高大家的收入。
如果女人街能顺利开业,吸引全市的百姓来消费,最起码,就能解决部分灵活就业者的工作问题,还能给西区创造部分税收,有钱了,可以给低保人群提高待遇,还可以解决西区街道逢大雨就涨水的问题。要花钱的地方其实有很多,可西区的财政总是紧巴巴的。
在女人街转悠了半天,苏莫踱步走到附近的公园。
这座公园有些年头了,据父辈讲,建国初修建的,距今大约六七十年了,比他的年纪大多了。
走进公园,树绿花艳,树梢上还有麻雀叽叽喳喳,漫步其中,人本该忘记一切俗世的烦恼。
苏莫走到柳树下面,湖面泛着小舟,天气正好,游人游兴正浓。
十八岁那年的夏天,他也曾来过这里泛舟游玩,他和心晴一起划桨,水花四溅,心晴咯咯笑个不停。那个十四岁的少女,明亮的眼睛从此一直停留在他的心底。
苏莫苦涩地从口袋掏出香烟,点燃后,狠狠吸口,有点苦,苦在心里。
十八岁那年离开父母,离开家乡,也离开了刻在心里的那个人。他以为,时间是双魔术手,可以抚平一切。多年后,退役回家,才发现,有些人有些事,所谓的忘记只是一种假象,它们埋在心底最深处,从不曾离去。
可是那时,双方都有了男女朋友,他只能装作毫不在意,冷淡待她。
后来从小黑嘴里得知她失恋了,他毫不犹豫地就向琳琳提出了分手。那时,他和琳琳的关系已经很疏远,他有时半个月也不和她联系。琳琳是个聪明的女孩,知道他的心不在她身上,答应得很爽快。
再后来,他以集资分房需要已婚的身份为借口,提出和郝心晴结婚。既然机会来了,他就牢牢地抓住,他已经不需要一场恋爱来证明她就是那个最适合他的人。那么,最便捷最牢靠的方式就是婚姻。
岂料最终,他还是失算了。
也罢,今天就当做是他最后一次怀念往事。
如果当初他爱得少一点,对她没那么上心,那么结局会不会改变呢?
可惜,时光不能倒转,他也没有机会重来一遍。
苏莫不知抽了多少根烟,最后烟盒只剩一根烟,他刚要抽出,耳边就传来粗老的声音,“你这位同志,看起来还挺文明的,怎么在公园乱扔烟头?”
同志这词,苏莫耳熟能详,平常开会出现的频率还挺高的,他将烟塞回口袋,举手致歉。
老妇人约莫五十多岁,手臂箍着红袖套,巴掌伸到他面前,“罚款五十。”
违法规定,就得认罚,苏莫掏出钱递到她手里。
老妇人见他态度良好,爱心泛滥,“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可千万别想不开。光凭你的俊貌,什么样的女孩找不着,你要愿意,我明天就给你介绍一个。”
苏莫尴尬地站在树下,恰好手机响起,“小王,什么事?”
“苏区长,今天下午四点半,你和陈书记有约,我怕你事忙,忘记了。”
苏莫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四点了,对着话筒就怒喝,“你怎么不早打电话?”
“是我不对。”小王委委屈屈地道歉。
苏莫来不及多说,就大步往前跑。
“同志,相亲的事怎么样啊?”老妇人追着喊。
苏莫跑得越快了,今天简直是一团乱,乱得不成样了。
苏莫驱车来到市政府时,刚好是四点二十八,车子停在大门外,就直接跑上楼了。来到陈书记门口,时间是四点三十一,他心里有点懊恼。
进去之前,苏莫迅速地调整好心态,敲门之后,等里面传出“进来”,才推门进去。
陈书记正在看书,半晌才抬头,“来了。”
苏莫恭敬地站在他桌前,应声道,“嗯。”
就算陈书记是他的老领导,他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深深了解陈书记是个极有能力的领导,否则不可能短短几年由副市长升为市长,接着升为书记。
在这样一位领带面前,耍任何心机和手段,都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唯有实实在在做人,才是最好的应对之策。
“坐吧。”陈书记做个手势。
苏莫坐在离他最近的小沙发上,倾身聆听。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让你来吗?”陈书记意味深长地瞅着他。
苏莫猜想半天,小心问道,“是不是有关西区建设的问题?”
陈书记摇头,“你呀,下到区里了,就一点也不关心上面的动静了。”
听书记挑开话题,苏莫立刻想到一条在内部流传已久的消息,“听说李市长要调到安阳市?”
“反应还挺快,有点当年的机灵。”陈书记微笑。
苏莫岂止有点机灵,起初陈书记一问,他就想到这条消息,不过没敢贸然说出。在领导面前,太过聪明,太过愚笨,都不讨喜。
太聪明,就遮住了领导的光芒,太傻,则衬托出领导不会用人。
所以他等陈书记提示后,再适时地回话,时机掌握得恰恰好。
“现在内部有三个人选,你一个,还有东区的区长,市教育局长林海。”陈书记说完后,就盯着他。
苏莫倒没觉得欣喜,三人中,他资历最浅,年纪最小,就算内部投票,也极有可能是陪衬的。不过,他还得表态,“老板,不管谁上,我都没有意见。反正我年纪轻,以后还有机会。”
陈书记神色严肃,“苏莫,我叫你来,就是让你力争的。现在领导干部年轻化,你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苏莫心里盘算,自己和另两人相比,优势是有部队服役的经验,年轻,缺点是没有他们在基层呆的时间长,锻炼还不够。
“你知道你的劣势在哪里吗?”
苏莫很诚恳地回答,“我没他们在基层的工作经验丰富。”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关键在于你离婚了,没有一个稳定的家庭关系。容易给人不成熟,不稳重的印象。”陈书记长叹一声。
作为领导人,得有一个稳定的大后方,这是不成文的规定,苏莫当然知道。只是自从离婚后,他潜意识里,总是逃避这个想法。
陈书记端起茶杯,“听说你和吴秘书长的宝贝女儿走得很近,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尽早把事情办了。对你只有好处。”
43
如果是昨天,陈书记对他说这番话,那他一定会明白无误的表达自己的立场。外人看起来,他和吴珊珊走得很近,其实不过是吴珊珊没事就喜欢找借口粘他。而他反正也单身,有时需要一个伴去应酬的时候,就会捎上她。
今天受到郝心晴的打击后,他心绪颇乱,当下就顺着陈书记的话锋,“老板,我会考虑的。”
陈书记点头,“我知道你有能力骨气,不想攀龙附凤,不过现在社会,多一个人帮衬总是好的。”
苏莫走出市政府时,并没有被所谓的好消息冲昏头脑,和吴珊珊在一起,从来就没有列在他的人生计划中。
他最近的所为应该是无意中传递给大家一个错误的讯息,他和吴珊珊已经成了大众眼里的男女朋友。
对于眼下这种局面,他并不急于处理。
至于成为副市长的候选人,内心开心之余并不踏实,楼房要建得高,地基必须打得牢。以他现在的人脉和实力,就算上去了,也不见得就能驾驭好。
苏莫对于自身的规划从来就有一个清楚的认识。
回到家,空无一人。
苏莫自己热了中午的剩饭剩菜,今天在外跑了一天,原该很饿才对,结果只吃了一小碗,就饱了。
父母往常这个时点应该在家的,今天双双不在,心感诧异之余,他守在客厅,等待他们。闲来无事,打开电视,正在播放一则洗发水广告,女孩甩起飘逸的秀发,对着镜头嫣然而笑。
苏莫啪嗒就关了电视,那秀发太过于乌黑,似乎似曾相识。
他有点烦躁地起身,正打算去阳台抽烟,门就在此时打开了,父母先后走进来。
赵秀玫脸色苍白,面容憔悴,瘫坐在沙发上。
苏庭生则去餐厅倒了杯温开水,递到妻子面前。
赵秀玫一口气喝光后,冒出一句,“你表弟吸毒过量,在医院抢救。”
“情况怎么样?”苏莫走到母亲身边。
赵秀玫摇头,“现在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人还是昏迷的。”
苏莫的心头一震,“哪家医院,我去找人。”
“该找的我都找了,主治大夫就是主任,可怜你姨妈”赵秀玫说不下去,人整个都萎靡了。
姨妈多年前就离婚了,独自带着表弟生活,俩人相依为命。表弟自小懂事听话,学习优异,是姨妈的骄傲。
一年前,表弟不知为何染上了吸毒,前几个月在他的劝说下进了戒毒所,出来后有段时间没有沾毒品,突然听到这个消息,苏莫心里堵得难受。
他驱车去了医院,来到住院部二楼的长廊,就被护士阻在外面,“对不起,重症室已经过了探望时间,请您明天再来。”
苏莫拿起手机,正打算打电话。
“小王,那是我朋友。”严琳琳从小房间走出来。
苏莫朝她点头,“我表弟下午送来的。”
“一起去吧。”严琳琳手□大口袋。
穿过玻璃门,沿着长廊的围墙装满了透视玻璃,病人就安静地躺在里面的病床。
苏莫一眼就看到了表弟躺在病床,带着呼吸罩,身边还有一名医生正在观察。
“那就是你表弟?”严琳琳顺着他的视线问道。
苏莫嗯了声,然后沉默不语。
“今天有挺多人来看他的。”
苏莫只是看着病床上不能动弹的表弟,内心沉重。
严琳琳抬头注视着白炽灯光下的他,嘴唇紧闭,鼻子挺直,就算眉头紧锁也不能减少他丝毫的魅力。
当初在部队,她一见他就倾心,可惜,他待人总是那么彬彬有礼,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后来机缘巧合当上了他的女朋友,她一直都惴惴不安,总觉得是假的。
如今分手了,站在他身边,她才自在了。
有些人只适合仰望,无法平视。
苏莫默默地站了近半个小时,转身离开。严琳琳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内心惶惶之余还有点甜蜜。
苏莫驱车回家后,车子停在小区内,内心烦闷,无法平息,他信步走到熟悉的小路,那家米粉店还在营业。
老板娘一如既往地热情相待,“小苏,来碗拌粉?”
“再来碗肉饼汤。”
店里的桌子照旧坐满了人,只剩一张桌子还有座位,坐着一位十四五岁的女孩。
苏莫随意坐下,从筷筒取出一双筷子。
“大叔,你怎么一个人,姐姐怎么没来?”
苏莫被她的称呼雷到了,仔细看看小姑娘,的确似曾相识。
“那位好心的姐姐怎么没来?上次她请我吃了一碗肉汤,现在我有钱了,我请回她。”
苏莫记起新婚第一天,他和郝心晴在此吃宵夜,遇到过这位小姑娘。
“小苏,你的墨鱼肉饼汤来了。”老板娘笑吟吟地端着托盘走过来。
“上次姐姐请我喝的就是墨鱼肉饼汤。”女孩惊呼。
苏莫闻着鲜美的浓汤,却没有食欲,他推到女孩面前,“这次哥哥请你喝。”
女孩笑嘻嘻,“那我就不客气了。”
苏莫见她喝得起劲,和两年前一样,抬头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变化。唯一的改变,就是身边少了一个人。
此时的郝心晴正独自躺在床上,心绪同样烦乱不堪。昨天父母在门外偷听,得知她怀了别人的孩子,要她找出孩子的父亲,担负责任。
她只能推说对方远在美国,一时回不来。
家里的气氛顿时乌云密布,原本不和的父母在此事的立场是空前的一致。
现在的她就像是陷入了泥沼,难以脱身。
郝心晴的手抚摸腹部,才两个月,只是微微隆起,想到里面有个鲜活的生命,和她和苏莫血脉相连,所有的烦恼就化为云烟。
在家住了两天,郝心晴就去公司上班了。
说是公司,总共就五个人,少了哪一个,运转起来都很困难。郝心晴名为经理,实则还负责业务,下工厂,联系客户,并不只是签几个字就行了。
公司人少,可每个人心里都有小九九,她还得关心大家的思想交流,调节矛盾。
一年不到的时间,郝心晴已经觉得很累了,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做领导的天赋。
章妍正站在大办公室和跟单员小刘交谈,见她来了,笑着迎上前,“身体好了,好多事情等着你来处理呢。”
俩人走进里间的小办公室,章妍从小冰箱取出橙汁,扔到她身上。郝心晴接过后,放在桌上,身体也靠在桌沿。
“怎么不吃?”章妍自己旋开一瓶的盖子。
郝心晴摇头,“太冷的东西我不敢吃,怕对孩子不好。”
章妍石化几秒,盯着她的肚子,“你怀孕了,苏莫的?”
“是他的,可现在我对谁都说是别人的。”
章妍手里的瓶子举在半空,又收回来,盯着她,“苏莫现在前途一片光明,你正好可以借机和他复婚。你不会犯傻到想成全他和别人吧?”
“我就是傻子。”郝心晴坦然地回答。
“那我无话可说。”章妍举起瓶子,咕噜噜就喝去大半。
“我不在的几天,你受累了。”郝心晴笑说。
章妍意外地瞟她,“学会和我客气了,那我就不客气了,那菲律宾的货一直是你负责的,马上快交货了,小刘联系他们,说是最近工人辞职,人员吃紧,得缓一个星期交货,你去催催看。”
郝心晴记得上次那名李厂长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准时交货,这才多久,就变卦了。她当即给李厂长挂了电话,对方除了不停地口头道歉,别的什么也没答应,该晚交还是晚交。
无法,她只好和菲律宾联系,对方很不高兴,听了她的解释后,勉强答应了交货时间。
后来交货后,对方以质量问题还是扣去了一笔货款。公司不仅没赚钱,反而贴钱了。
郝心晴感到满心疲惫,或许她真不适合做商人,心里萌生了退伙之意。只是碍于章妍的面子,始终不好开口。
时光如梭,转眼就到了秋天,离她的预产期只有两个多月,肚子大后,她就搬回了章妍家。
住在父母家,小区都是熟悉的人,大多知道她和苏莫的婚事。如果她大着肚子整日出入,背地里肯定少不了闲言闲语。
好在母亲的病情比较稳定,只要定时去做化疗,再配合中药就可以了。
听家里说,苏莫先在也很少回父母家,自己独自一人住在外面。郝心晴独自惆怅地站在窗口,看着夜色,今晚夜色沉沉,月光黯淡,明天应该会是个阴天。
第二天一大早,她去医院产检,怀孕七个月,身子沉重,小腿都浮肿了,走起路来就跟企鹅似的。
这段时间,孩子很调皮,不分日夜在里面闹腾,郝心晴被它折腾地心里发慌。心想,会不会早产啊?
来到妇产科,医生是名六十左右的女医生,慈眉善目的,翻看了病历,“还有两个月的预产期,上次检查血糖偏高,你再去做个血检,尿检和B超。”
郝心晴连忙点头。
抽完血后,她头眼发花,从昨晚八点到现在滴水未进,就算是铁人也吃不消。
郝心晴坐在椅子上,从包里拿出从早餐车上买好的豆浆,包子,过了近两个小时,都冷了,还有点硬。不过她毫不在意,人饿的时候,吃什么都是美味。
“你好,还记得我吗?”
郝心晴抬头只见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美丽女护士站在跟前,严琳琳,她当然记得,那是一位美丽的女人,令人过目难忘。
严琳琳笑着坐在她身边,盯着她的腹部,“来产检啊?”
郝心晴咽下包子,点头。
“怀孕了,可得吃点好的,每天一包牛奶是必不可少的。否则小孩大人都会缺钙。”严琳琳微笑着建议。
郝心晴有点戒备地瞅着她,对于前夫的前女友,相信每个人心里都会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严琳琳松懈地靠在椅子上,“你一定不知道,我早就知道你,远在多年前,还在部队的时候,我就猜到苏莫心里一定有个女人。当时在部队,女兵是稀罕货,有几个女兵明着暗着都对苏莫袒露了心事。可他不为所动。当时我就猜到了,我知道自己一定没有机会。”
郝心晴并不全然相信,如果他真的一直心里有她,那为什么在十八岁那年不告而别?
“后来我回到青城当护士,心里一直惦记他,从战友口中知道他也退役了,总是期盼能在城市的某个角落能遇到他。可能是我的诚心感动了老天,就在我回来的一年后,他感冒发烧来医院吊水,当时给他扎针的护士就是我。”
“后来他就追求你了?”郝心晴忍不住问。
“他追求我,怎么可能?”严琳琳抬头看着喧嚣的大厅,“苏莫,他哪里是一个会追求女人的男人。”
严琳琳似在回忆往事,“那时我们互留了电话,我经常会给他短信,借各种名义接近他。大概他也被感动了,后来就在一起了。不过就算在一起,他也是极其自律的,我们其实有很多次机会可以走得更近一步,可他始终克制着。”
郝心晴听明白了她话中之意,想起第一次苏莫的反应,就算不是十分熟练也不像是新手,或许有的男人在某方面总是会无师自通吧。
心里欣喜之余还有点酸楚。
“可能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相处一年后,他对我渐渐疏远,后来他提出分手,我问他原因,他很诚恳地告诉我,他有了想过一辈子的女人。”严琳琳很洒脱地笑了笑,“你大概不相信,我竟然不恨他。可能那时候我就明白了,他只会是我生活中的一场美梦,梦醒了,生活还得继续。”
看着美丽洒脱的严琳琳,郝心晴不由自主地握住她的手,想传递出内心说不出的感受。
严琳琳有感她的诚意,嫣然而笑,“现在我也有了爱我的男人,我希望苏莫和你也能幸福得生活在一起,要不然我以前的放手就没有价值了。”
“琳琳,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你一定会获得幸福的。而我和苏莫之间的事情,你并不明白。”
严琳琳盯着她的腹部,“一个女人如果离婚后,还甘愿为他生下孩子,那么除了爱他,我想不出别的理由。”
身边的人,包括父母,章妍没有一个人理解她为什么要生下孩子,郝心晴孤身奋战在世俗的世界里。而几乎如陌生人的严琳琳一语就洞察了她的心事,郝心晴顿时有种知己难遇的感受。
看来,苏莫并没有告诉别人孩子不是他的,也是,哪个男人也不愿让人知道他带了绿帽子。
郝心晴也不愿再去虚造孩子的身世,只是淡然回答:“你不明白,我想生孩子,只是因为我想要一个孩子,不管孩子的父亲是谁。”
严琳琳失望地瞅着她,“你真的不在乎,哪怕他即将成为别人的丈夫?”
作者有话要说:想快点写完,可是还些情节没交代到,急死人了。大热天,天天上火。
四十四章
成为别人的丈夫?从她离婚后,就想到过这个可能。只是当事情真的要发生了,心里像是被针扎了,真的很疼。
就在此时,肚里的宝贝踢了她一脚,郝心晴的手按在腹部,心里就释然了,是自己的选择,谁也怪不上。
“在法律上,我和苏莫已经是陌生人,他要结婚是他的事,和我无关。”郝心晴直视严琳琳,“还是多谢你的一番好意,我要去照B超了,再见。”
郝心晴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看着手里的检验单,其它指标都很正常,就是血糖有点偏高,要注意饮食。
最近几个月,公司事多,她的生活就是两点一线,都没时间给孩子添置东西。想到只有两个月,她决定去商场,趁着最后的换季打折机会,买些婴儿的衣服。
她自己买衣服很随便,平常不上班,几十元的休闲服也穿,上班时会购置两套像样点的职业装,也不过两三百一套。可小孩的衣服一定得买纯棉的,穿着才舒服。
郝心晴上到商场顶楼,来到一个婴儿专柜,挑了套装,肚兜,连身衣裤,下手特别快,一点也没犹豫,就买了七八套。然后又买了奶瓶,浴巾,披风。
店员见她如此豪爽,笑开了花,主动给她办了一张贵宾卡。
郝心晴去收银台结账时,收银员响亮地报出数字,“一千五百三十五元。”
心里有点肉痛,都相当她半个月工资了。
说是公司的股东,一年多了,也没分过一元红,账面上的利润不多,结果就全留在公司补充流动资金。
郝心晴早就萌生了退股之意,心里转了几十次这样的念头,就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原因不光是赚不来钱,更多是和章妍在经营理念和做人方式上的存在着巨大的差异。
首先在公司的纳税上,俩人观点就截然不同。郝心晴主张按实际贸易量,实际利润做实账,而章妍则虚假地提高公司的管理支出,原本微利的企业做成了亏损。
为这事,郝心晴和她谈过多次,总是不欢而散。
在员工的待遇上,郝心晴主张提高职员的待遇,调动大家的积极性。章妍则能省一毛算一毛,端午节发给大家的福利就是每人一件出口的汗衫。这是厂家给的样品,她们是一毛钱都没花。
想到公司的事,她就烦心,郝心晴也有自知之明,像她这样心慈手软的人,根本就当不了管理者。能和章妍在一起开公司,完全是命运的巧合。应该是多亏了封远华。
想到封远华,郝心晴心感内疚,她已经接受他太多的帮助了。可惜又无法回报,以后只能离他远一点。
刷完卡,她扭头就走,刚走几步,迎面就碰到了赵秀玫,她愣了几秒,很自然地就喊出,“妈。”
赵秀玫的目光紧盯她腹部,半天才回了句,“心晴,怎么不来家里坐坐?”
对于前婆婆的突然热情,郝心晴很不习惯,“家里公司事多,有空再去看望你们。”
赵秀玫淡淡而笑,“女人啊,该主动时还得主动。”
郝心晴呆站着,一时没有领会到她的深意。
赵秀玫上前一步,“孩子快生了吧,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的,我不知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不过我想你低个头服个软,苏莫还是会回头的。”
郝心晴有点感动,“谢谢妈,不过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了。”
赵秀玫表情复杂,“算我多事。”
郝心晴拎着一袋东西出了商场,想着回去也是一个人,就起了在外转悠的念头。
前几个月她就找了房子搬出了章妍家,一个人生活孤单点,可是自在。她可不想成为妨碍章妍生活的电灯泡。
郝心晴找了家西餐厅,点了杯果汁,再来了一笼点心,坐在临街的窗口,看着人来人往。
街上的女人大多还穿着夏装,或是长裙曳地,或是短裙裹臀,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如今,怕是不能了。
她的手轻抚着腹部,心头涌上的是淡淡的幸福,并不感到遗憾。
“宝宝,你今天想吃什么呢?妈妈给你做蒜蓉排骨,肉沫茄子。”郝心晴低声轻喃。
自从怀孕后,她的厨艺是大踏步地前进,除了前三个月孕期反应强烈,食欲不好,很少做菜外,而后她都是潜心专研厨艺,每天在吃食上绝不亏待自己。
她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饱,宝宝生下来才不会营养不良。
或许,女人就是具有天生的母性,她自己也想象不到,现在孩子还没出生,她就事事为他考虑了。
郝心晴嘴角噙着笑,喝光最后一口牛奶,就打算离开。刚起身,就见门口推门而入的一对男女。
她头脑轰鸣,顺势就坐下了。
最近母亲身体稍有好转,父亲就开始蹦跶了。没先搞,他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吃西餐。印象中,他从来没上过西餐厅。
郝心晴的手挡着半边脸,偷偷观察不远处的父亲,穿着一件崭新的米色T恤,人都年轻了几岁。他很细心地帮女人切好牛排,含笑看着她。
女人其实也不年轻,和母亲差不多,眼角也有皱纹,胜在皮肤白皙,犹有徐娘半老的风韵。
章小梅,就连名字都有点楚楚动人的风味。
郝心晴冷静下来,开始思索父亲的举动。照这情形,他和小三一直藕断丝连,就没真正分开过。
父亲外遇以后,她的立场一直是不坚定的。虽说会偏向母亲,可对父亲也没有一竿子打死,总觉得他会出轨,是事出有因的。
现在在母亲生病之时,看到父亲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心里不仅是愤怒,更多的是对母亲的同情。如今她也是要做妈妈的人了,她能够站在母亲的立场,体会到她心里的无奈与不甘。
如果自己走上前,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一定会隐忍着,给父亲留个面子,可现在她突然很冲动,她迫不及待地想看到父亲虚伪的嘴脸。
郝心晴放下手,没有遮挡住脸,她捻起最后一块蛋糕放进嘴里,细细地咀嚼,要战斗,也得保持充沛的体力。
顺着视线,她能看到父亲微笑着瞅着章小梅吃东西,就算是厚重的镜片也挡不住他眼里的柔情。
郝心晴蹭地推开椅子,大踏步往前走去,每走一步,身体的温度就上升一度,走到桌前时,身体都要燃烧了。
她深深的吸气,暗自对自己说,冷静,千万要冷静。
“爸爸,你怎么在这里?”郝心晴笑得很灿烂。
郝志强正低头吃牛排,手里的叉子闻声掉在盘里,他尴尬地回答:“最近太累了,吃西餐放松放松。”
“恐怕不是吃西餐放松,而是和她在一起才放松吧。”郝心晴的手指向章小梅。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章阿姨一个人也不容易,我不过是陪她吃餐饭。”
章小梅讪讪道:“是我找你爸的,不关他事。”
看着两人你护着我,我护着你,更多的愤慨从心底冒出,“爸爸,我想你应该知道妈妈此刻还生着重病,急需你的爱护。”
“是我不对,我这就走。”章小梅脸色苍白,起身就欲离开。
“小梅。”郝志强也起身,“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坐车回去。”章小梅逃也似地跑开。
郝志强脸色变幻莫测,最后对女儿说:“不管你对我什么想法,我得先送她回家。”
看着跟跑出去的父亲,郝心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就是从小疼爱自己,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父亲。
男人一旦变了心,真的是十头牛也拉不回了。母亲怎么办?她的病情,容不得再受这样的刺激。
但凡女人得|乳腺癌,宫颈癌此类疾病,都是在生活中活得郁闷,情绪压抑所致。如果她再得知父亲还和那个女人藕断丝连,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郝心晴的手扶着桌沿,她知道自己应该离开,马上离开,四周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她从没有这么难堪过。
只是身子却愈发沉重了,小腿就像是灌满了铅,移不开,迈不动。
一旁的男服务身走过来,“女士,有什么可帮你的吗?”
郝心晴摇头,自己站在一旁缓了半天,腿脚才利索了,她蹒跚着离开了西餐厅。
来到街边,阳光普照,地面都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她倚靠在树边,身心疲惫。回家坐公交车得一个多小时,为了孩子还是打车回家方便。
刚抬脚,手机就响了。
她看看来显,接了电话。
“章妍,什么事?”
“我说大姐,你在哪儿呢?”
“我在西街。”
“你知道我在哪儿吗?”
“哪儿?”
“哈哈,西街呀,快上车呀!”章妍的语气很欢快。
郝心晴四处张望,才见到街边停着红色宝马,是以前翟永年送她的座驾。
她打开侧门,坐下去,催道:“走吧,我想回家。”
章妍侧脸,“怎么了,气色灰灰的。”
郝心晴神情倦怠,不愿再提扫兴的话题,“在外跑了一天,很累。”
章妍瞅着她的大肚子,“你就是自找苦吃。”
说完,车子嗖地上路,超过了前面的车子。
郝心晴被她的急速惊吓到,手吊住车边的门把,“你当这是赛车道,超速是要罚款的。”
“罚吧,反正我最近心情郁闷,正想犯点事。”章妍嘻嘻笑。
郝心晴扑哧笑出声,章妍有个优点还是挺好的,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总能自嘲,文学点说就是些幽默。
车速飞快,街景迅速地被抛在车后,郝心晴闭着眼,照这速度,应该很快就可以到家了。
现在的她特别怀念家里的大床,上面铺着软硬适中的席梦思,还有柔软的丝被,躺在上面,特别的舒服。
人一生当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床上度过,所以床上用品必须得置办好的。
在穿着上,她可以随便,可家居上,必须得配置好的。
就在她思绪纷飞时,车子突然就停了。
“我先送我妈下车。”章妍砰地推开了车门。
郝心晴被响声震开眼,送她妈,车里难道还有一个人?自己反应也太迟钝了。应该是在西餐厅受了刺激,人整个变迟钝了。
她扭头朝后座望去,只见靠着门侧有人躬身出去,她只看到了下半身,有点眼熟。
转回头,只见小区非常熟悉,自己曾经来过。
和章妍认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她妈,只知道她是单亲家庭,自己于情于理都应该下车打招呼才对。
郝心晴推开车门,就见章妍挽住她妈的胳膊走在前面。
那件紫红色的上衣就呈现在她眼前,和刚才她在西餐厅见到的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郝心晴揉揉自己的眼睛,前面的紫红色越飘越远,渐渐就要走出她的视线。
“章妍。”她大喊一声,就追了上去。
她的眼睛直盯着那片红色,脚底踩到一块石块,步子悬空,整个身子往前扑倒,她下意识护住腹部,一只膝盖跪在地上,ρi股就坐在脚后跟上。
身子就像是一座大山压住了她,她头晕目眩,怎么挣扎都起不来。腹部突然一阵剧痛。
四十五章
章妍听到动静转身,见郝心晴跪倒在地上,吓得脸色煞白,她狂跑过来,将她的手搭在肩上,“心晴,怎么样?”
郝心晴整个身体都倚在她身上,嘴唇发紫,“送我去医院。”
章妍搂住她的后腰,使出全身力气,才扶起她。
此时,章母也跑到跟前,搀扶住她另一边,郝心晴用力甩脱,谁知浑身乏力,竟然推不开。
俩人架着郝心晴坐在后面,章妍回到驾驶座,汽车真正的是超速行驶,一路闯了几个红灯。
郝心晴身子微微靠窗边蠕动,然后闭上了眼睛。
章母见此情形,心里被刺痛,“我不会伤害你的。”
郝心晴想冷笑表示自己的厌恶,笑出来却是无声,腹部一阵又一阵的缩痛,内裤都黏糊糊的。
车子行驶得很快,不多一会,就到了医院。
章妍和母亲一人挽住她一边的胳膊,郝心晴忍住痛,对章母说:“放手。”
章母却不搭理,还是搀扶着她前行。
一旁的章妍一头雾水,却没心思细究原因。
章妍挂号的时候,郝心晴的电话响了。
“喂。”她声音微弱。
“怎么了,你在哪儿?”封远华语气有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我在医院。”她下意识就回答。
电话突然就挂掉了。
郝心晴握着手机,对封远华突如其来的来电只感到莫名其妙。不过她没心情细究,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腹部。
一阵又一阵的缩痛,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一次,痛得她额头冒汗,脸色煞白。
孩子才七个多月,难道就要出来了?
生孩子毕竟是大事,她想着还是给母亲挂了电话。通话结束后,她对站在一旁的章母冷言道:“我母亲要来了,请你马上离开。”
章母讪讪地小声说道:“等章妍来了,我马上就走。”
郝心晴闭上眼睛,也不理她。
足足等了十几分钟,章妍才挂好号,刚走来,她母亲就说:“小妍,我约了朋友有点事,先走了。”
章妍察觉到母亲神色不自然,心头纳闷。
她搀扶着郝心晴去了妇科检查室,医生是名中年妇女,帮她做了下*体检查后,神色很严肃地说:“羊水都破了,还见红了,做完检查后,就给你安排床位生产。”
郝心晴人都痛懵了,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跟在章妍的身后,做了一系列检查,腹部在往下坠,痛感愈发明显了。
章妍见她步履不稳,脸色惨白,搀扶着她去了妇产科。
“你这是早产,需要本人和家属签字。”女医生拿着单子。
“家属在外地,我是她朋友,能帮忙签吗?”
女医生犹豫着。
郝心晴低头先签下自己的名字。
就在她抬头的时候,笔被一双修长的手接过,“我是她丈夫,我来签。”
封远华刷刷就签下名字,“医生,她的情况是顺产还是剖腹?”
女医生很慎重地回答,“我们一般都是主张顺产的。”
躺在床上的那一刻,郝心晴有种对不可知事物的恐惧。
医生起初建议她顺产,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努力,她浑身力气都抽离了,像只死鱼漂浮在河面。
“现在羊水快干了,孩子又出不来,还是得改剖腹。”医生接过护士递过的手帕擦去额头的汗珠。
闻言后,郝心晴心里突生恐惧,剖腹,会不会很危险?
“现在你的情况是婴儿滞产,为了保证最大程度的顺利生产,我建议你用全麻。”
“好的。”她的声音低的自己都听不见了。
她感受到自己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醒来的时候,肚子瘪了,心里如释重负。
“孩子呢?我能看看孩子吗?”她的声音嘶哑而低沉。
医生注视她的眼睛,温和道:“恭喜你,是个男孩,只是孩子太小,体质很弱,现在在保温室里。”
新的恐惧又袭上心头,孩子不会有事吧?孩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郝心晴被推出来时,产室门口站着父亲,母亲,还有封远华,章妍。
躺在床上时,母亲挥手让众人出去,她端着一盆热水,帮她擦洗身体。
李萍边清洗边唠叨,“女人生孩子就像是到鬼门关走了一趟,幸好你福大命大,有惊无险。”
郝心晴呆呆地看着母亲,想到自己年少叛逆,常和她对着干,总觉得她是个最惹人厌的老太婆。母亲的个性过于刚□躁,对她也很少有好脸色,反而很喜欢圆滑的表哥,因此直到她读大学,母女两人在一起就像是火星撞到地球,彼此间从不亲近。
“怎么了?”李萍拧干毛巾。
“妈,你身体刚好点,我这里你就别操心了,你帮我找个看护就行了。”
“那怎么行?女人坐月子是很重要的,外人哪里会那么贴心。”李萍端水出了病房。
郝心晴原本很疲惫,得知孩子住进保温箱后,哪里还睡得着。可是,她刚动完手术,又不能下床,只能干着急。
封远华走进了病房,见她神色焦虑,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心晴,有什么事?”
“宝宝进保温箱了,也不知道怎么样?”
封远华坐在凳子上,柔声道:“医生说,宝宝体重偏低,三斤二两,怕不能适应外部的环境。等过段时间,体重正常了,就可以抱到你身边。”
郝心晴心事放下大半,“远华,你怎么来医院了?”
封远华微微笑道,“我会神机妙算,要不然怎么捡了个儿子。”
郝心晴有点窘迫,正想开口,门就推开了。
李萍和郝志强一起进来了,目光都盯着封远华。
郝志强清清喉咙,面色是难得的凝重,“你是孩子的父亲,现在有什么打算?”
封远华神色微怔,随即正常,“您二老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
“你什么意思,想不认账?”李萍忍不住了。
封远华微笑,“怎么可能,只是心晴刚生完孩子。照我的想法,今天娶回家都可以。”
郝志强见他说话爽快,面色也缓了,“你有这样的想法,我们很高兴,现在当然不行,至少也得满月之后。”
郝心晴见三个人谈得高兴,完全没人征求她的意见,心里气急,“你们别瞎操心了,我是不会再结婚的。”
李萍一听就火了,“你一个人怎么养活孩子?”
郝心晴拉过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假装睡觉。
“好了,今天她刚做完手术,就别惹她生气了。”郝志强拉住李萍的衣袖。
李萍看着郝志强的手拉着衣袖,心里发酸,这是最近几个月,他对她最亲密的举动。
郝心晴在医院生孩子几乎就在鬼门关走了一趟,而苏莫最近过得也并不是十分轻松。
李副市长调到外市去后,新任市长的人选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既不是他和另一位区长,也不是教育局局长,而是从外市调来的一位新人。
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结果出来后,陈书记给他打了电话,只说了一句,“你呀,就是没抓紧机会。”
他很诚恳地自我批评,“您说得对。”
的确,对这次的副市长之争,他并没有十分上心。如果依着陈书记的建议,和吴珊珊结成夫妻,神算应该大一些。
苏莫坐在办公室的大靠椅上,闭目凝思,得失得失,有得才有失,不管如何,摆正心态才是最重要的。
秘书小王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见苏莫闭着眼睛,眉头紧锁。心里突然就感到很内疚。
区长自从离婚后,就没见他展颜过。以前的他,还会和下属开点不伤风雅的玩笑,现在几乎是不苟言笑,冷淡冷漠。
或许,自己当初就不应该说那番话,那样的话,区长还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当时,自己也太小题大做了,明明区长只是被找去问话,没有大问题。
“什么事啊,小王?”苏莫睁开眼。
“有一位姓严的女士在会客厅等您。”
“让她进来。”
“好的。”
严琳琳进来后,四处打量一番,“不错嘛,布置得挺雅致的。”
苏莫办公室的风格是古色古香,靠着墙壁一排原木色书橱,里面堆满了各色书籍,颇添了几分儒雅之意。
“今天怎么有闲功夫来看我?”苏莫淡笑。
严琳琳走到桌前,居高临下俯视他,“不欢迎?”
“哪里,举双手欢迎。”苏莫起身,走到饮水机旁,给她泡了杯茶水。
严琳琳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举起茶杯,“我来给你报告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苏莫笑出声,“能不能来点新意,两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既然你不捧场,我就自己揭晓了,好消息就是我要结婚了,坏消息就是你要破费了。”严琳琳笑得很贼。
“不好笑。”苏莫抿嘴。
“好了说正题了,我前几天在医院碰到你的前妻,她在做产检。”严琳琳正视他。
“哦。”苏莫靠在桌沿,低头摆弄着打火机。
“别装了行不行?我就不信你就不关心她?我就不信你不关心自己的孩子?”
苏莫抬头,“她亲口对我承认是别人的孩子。”
严琳琳愕然之后,反问,“你相信?”
“我第一次对人说出这件事。”苏莫苦笑,“刚听到时,用五雷轰顶来形容也不为过。”
“我不相信一个女人在有了你之后,还会和别的男人暗度陈仓,苏莫,你未免对自己太没有自信了,这可不像你。”
苏莫神情落寞,“我也不相信。”
严琳琳歪头想想,突然就明白了,一个男人只有在陷入感情的时候,理智才会偏差。
“好你个苏莫,你也会有今天?”严琳琳哈哈笑,“当初和我在一起,你可是将人玩弄于手掌,毫不心软。”
“行了,笑够了,小心红包缩水。”苏莫板着脸。
严琳琳起身,走到她面前,“苏莫,如果一个女人离婚后还愿意为你生孩子,那她一定是爱惨你了。”
苏莫的心跳突然加速,是真的吗?可能吗?
其实心里已经相信了七八分。
在这几个月,他也曾暗中探查过郝心晴的行踪,发现她和封远华并没有在一起。心里也怀疑过她的话。只是总找不出原因,她为什么要怎么做?为什么甘愿败坏自己的名声?
严琳琳深深地看着苏莫,这么一个好看的男人,就算是愁眉时,也是特别的吸引人。
临走时,严琳琳带着三分眷恋,三分洒脱,别了,苏莫,从此她就要过上自己的新生活了。
苏莫一直在沉思,就连她走了,也没察觉。脑海一直在回荡那句话。心突然狂跳不止。难道自己真的冤枉心晴了?
秘书小王一直躲在门外偷听,心里也在激烈的斗争,自己是不是该把上次谈话的内容告诉区长?
如果郝小姐真的怀了区长的孩子,那自己就好心办坏事了,区长心里一直是想着她的。
他的手扣在门上,终于推开了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