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入夜,客栈渐渐变得热闹起来,四方宾客一涌而出,偌大的大厅已被连夜布置成一方展台,台下酒桌数十,密密麻麻地摆得很满。门外各色马车整齐有序地列成长条,一路下去直堵住了半条长街,虽已至傍晚,街上行人亦是络绎不绝,观摩有之,欣羡有之,看热闹亦有之,四方客栈一时之间成了小镇上所有百姓的焦点,也难怪桓青都说是一场难得的盛会。
“好大的排场啊!”这是浅香在楼下吃过晚饭的之后的由衷感慨,然后接下来他们就被桓青亲自赶回房里,严重警告不许他们私自外出。四个人挤在桓青的大房子里,城枫静坐修习,不归研习剑谱,就连守生也开始制作符箓起来,无聊的浅香试着打坐了一会儿,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忽然下床将房里向外的窗户打开,小脑袋在上边看着下方人流,心思也不知跑在哪里去了。
“师兄,我们偷偷下好不好!”浅香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不行,师傅发现了肯定会生气的,我们下山时候就答应过听他的话,可不能这么快就反悔了!”守生虽然宠爱这个师妹,却还是断然回绝道。
“那我们不被他发现不行么?我们就隔着远远的看就好了!”浅香继续天真道。
“我们别太小瞧了师傅了,别看他平时一副不正经的样子,要是我们出门肯定会被他发现的!”
“这个老酒鬼……诶,我要是比他更厉害该都好啊……”浅香顿时感到头大。
“那就努力修行嘛!”守生随口道。
“不行,不行,我现在完全静不下来!”浅香跺了跺脚,急躁起来,“怎么办嘛,师兄!”
守生摇头苦笑一声,伸手一招,道:“来来,我来教你玩一件有趣的事情。”
“有趣的事情?”浅香走了过去nAd1(
“嗯,你看!”却见守生将手中黄符折成几个小人模样,以真气相引,让他们在桌上翻腾打闹,时不时做些可爱动作,不消半晌便将浅香逗得乐不可支,立刻嚷嚷着要学,守生自然欣然领命,手把手教她玩了起来。
而此时客栈大厅之内,已是人上人海,展台下数十酒桌之上,早已座无虚席,一旁围观者更是叠了一层又一层,从柜台处一直延伸之外,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能让他们产生如此大的热情。
桓青混迹在酒桌之间,一身青衣道袍也少有地干净整洁,双眼伶俐地打量着四周各色权贵,面上却是一丝不苟,没有半点表情,仿佛一个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在喧扰闹市中悠然独处,却唯有那不停地流转于酒壶和酒杯之间的精干双手,暴露出他嗜酒如痴的不变本色。
大厅里很闷,那些达官贵人、名流商贾坐于其间仿佛都还有些莫名的紧张,直待负责招待的小二,将一盘盘山珍海味、美味佳肴送上酒桌,众人才开始各自谦让着开始品尝起来。酒过三巡之后,渐渐已有了一些人声,谈笑声、碰杯声、喧哗声渐渐响起,更有好事者举着酒壶在酒桌间四处游荡,逢人便灌,也不知是否已发起了酒疯。
忽然之间,阵阵丝竹管弦之声没有任何征兆在厅中响起,这音乐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旋律,只是一瞬,便让大厅之中立刻完全安静下来,所有人几乎同时停下正在做的事情,眼光不约而同地聚集在那展台之上,仿佛下一秒,便能看到奇迹。
可惜这世上本没有奇迹,就算有,也只有如奇迹一般的美人。片刻之后,只见台上不时已飘起了漫天的粉色花瓣,桃花飞舞间,一道身影缓缓从中显现,只见她一身轻衣薄纱,面若美玉,肤如羊脂,双手虽只是轻轻拨弄着空中飞舞的花瓣,外人看来却仿佛正在跳一支世上最美丽的舞蹈,一种淡然的高贵气质悄然显露,仿佛是从九天之上下凡而来的仙子,又仿佛养在深闺的花信女子,直教人又怜又爱,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
桓青淡淡地扫了一眼,便已无兴趣继续再看下去,这样的表演他已看得太多,看得太透,这样近乎于妖一般的美丽从来都不是他追寻的东西,更不会让他动容nAd2(他双眼在人群中伶俐一转,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人,一个与他同样没有兴趣的人。
那个人穿着一身蓝色长袍,衣料材质朴素无华,然而裁剪却十分得体,显然虽非名门望族,亦是宦官之家。只见他面有愁容,双眉紧锁,黝黑的脸上有淡淡威严,给人难以亲近之感,一杯一杯饮着杯中之酒,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情。
桓青不时已来到他的身旁,手中酒杯一横,已邀请道:“独饮无乐,在下可否与先生共饮一杯?”
“请!”那人转过头来,见桓青一身道士装扮,嘴间挂着淡淡微笑,立刻举杯相迎道。
两人微微碰杯而后一饮而尽,桓青拿起桌上酒壶一边给他斟酒,一边询问道:“敢问先生贵姓?”
那人客气道:“免贵姓张。”
桓青假装一惊,连忙道:“先生莫非便是青州府伊,张仁裕张大官人?”
张仁裕苦笑一声:“没想到道长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