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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是浪子,谁给我金子?

包房来了七八个学生,在里面又哭又闹地唱着,一会儿一个出来吐,一会儿一个出来哭,一会儿一个追着一个跑到外边,乱哄哄的。小纪和拓拓趴在吧台一边说话,我敲了一下吧台:“小纪,进里面看看,还有没有人了?”小纪“哦”了一声就进去了,我拿着西瓜刀无聊地一片一片切着柠檬。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包房那边玻璃碎裂的声音。接着,看见小纪一只手滴着鲜血,一只手揪着一个人的头发走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女的,边走边拉小纪。

“怎么回事?”

“包房里让他们闹翻天了,俩人在包房就­干­上了,我进去说了两句,小王八蛋冲我就来了。”小纪说完,抓起那人的头就向墙上撞。那个女的,见自己的朋友挨欺负,就冲过去对小纪又挠又抓的。拓拓走过去,一拉那女孩的头发,五指叉开照着那张脸就拍下去,当时一声脆响,那女人掩面倒在地上。我怕事态闹大,就去拉小纪。小纪松开了那小子。我看见那小子额头全部紫青­色­,有血丝渗出来。

拓拓那边还在踢那个女人。我拉开了她,她才住手!

我拉起那小子,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他还清醒,把他拉进了包房。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敢装牛x啊?”

“大哥我错了。”那人已然没有了刚才的嚣张。

“用不用我带你去看看病啊?”那人忙摆手。这时候那女人也被小纪和拓拓拉了进来。拓拓下手太重了,那女人的嘴­唇­被踢开了一个口子,嘴角向外渗着血,眼眶也青了。我看了一眼拓拓,没说什么。我让服务员打来一盆水,服务员帮他们清理伤口。“出来玩有点规矩,ktv是唱歌的地方,不是他妈炮房,懂吗?”那小子点点头。我看着那女人的嘴还在流血,我跟小纪说:“我带他们去看看病,你在这里看着点。”可是那两个说什么也不去,给钱也不要。

“就是他妈欠揍!”小纪还在骂着。

“玻璃谁打的?”我问。小纪说:“我打的,我拿果盘砸他,他躲过去了,就……”我摆摆手。

回到吧台,愈加讨厌这样的日子。天天是血,天天有事,什么时候都别想安宁。拓拓走过来:“哥,你心情不好,我看出来了。”我摇摇头没说话。我看着窗外,韩四结束了一段演唱,拿杯水坐在吧台边上。韩四说:“听你们家服务员说,你歌唱得也不错,一会儿露一手给我们看看?”“我唱什么歌,没心情。”拓拓在旁边架秧子:“哥,唱一首吧,我还没听过呢……”“你们都会什么歌?”“你会的我们肯定会就是了!”“那好吧,唱一首。不过,今天晚上从你们的费用中扣100块给我。”韩四知道我开玩笑。“你想唱什么歌?说吧!”“《夜­色­》……”

韩四拿着麦克风介绍说:“下面有请我们‘兄弟阵营’的小老板少白为大家献上一首《夜­色­》……”音乐声悄悄升起,灯光暗了下来,我坐在高脚凳上,一手掐着烟,扶着麦克风,一只脚落在地上随着节奏打拍子,脑海中出现媛媛的身影……

我唱得异常投入。脑海中浮现:

野猫迪厅——田媛拿着高跟鞋,叫嚣着;

红­色­跑车——田媛说咱们去开房;

首都机场——田媛说吻我;

奔驰的车上——田媛抱着我的胳膊,靠在我的肩上流泪;

酒吧窗前——田媛在背后抱着我,看着窗外的夜­色­……

一幕一幕在我眼前闪过。

仿佛田媛正站在我的面前,哭着看着我,我眼泪流了下来……也许我当初真的应该跟她回去。

音乐结束,一个女孩大喊:“再来一个。”我擦擦眼泪,没有继续唱,因为我看见门口站着几个警察。我走下舞台,迎着警察走过去……

当我看见警察旁边站着那两个人的时候,我明白了,首都人民法律意识很强,两人出去就报警了。好在辖区派出所的人我都认识,所以也明白他们来的目的。递上几支烟,说了点“故事”,提了几个人,顺便说了说这两个人在包房里­干­的勾当,从抽屉里拿出200块钱算做医药费,这事也就过去了。

送走警察,我从楼梯走上来,看见一个女孩子在看楼梯两边的漫画。我注意她神­色­诡异,就放轻了脚步,果然她很快撕了一张,塞进包里。刚要走,被我叫住了。“这些是一个系列的漫画,你拿走其中的一张,别人还怎么看呢?”她脸红红的,慢慢地从包里拿出那张漫画。我走上去:“这样吧!都送给你吧!”我挨个撕下那些漫画。她看了我一眼,并没说什么,接过漫画,转身就跑下了楼梯。这些漫画都是我自己瞎画的,说实话能有人欣赏,我已经很高兴了。

第二天我又重新画了几张,后来还是经常会丢些,我也孜孜不倦地丢了画,画了丢的。就像生活一样,丢了找,找到了继续丢!

日子似乎平静了许多,兄弟们也渐渐成熟起来。中午起来,饭也不想吃,想想好几天没去书城转转了,就溜溜达达去了书城。我喜欢那里的环境,­干­净、人少,伴随着悠扬的钢琴,坐在角落里看书,那感觉真的很淡雅。

很多的人都是席地而坐,我在书架上随意翻看着,找了一本张爱玲的《怨女》,坐在角落里入神地看着。我体会着银娣在麻木、压抑中生活的感觉……那种共鸣使得我难以释手。入神时,信手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刚想点的时候,才注意到这里不让吸烟。我把火机放回口袋,嘴上却始终叼着那支没有点燃的烟。正当我埋头看书的时候,一双女人的鞋摆在了我的眼前,我抬起头向上看,是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但我确定自己不认识。我看了看她,继续看书。那双鞋没有动,继续“摆”在我的面前。我又重新抬起头,很疑惑地看着这个女孩。她从包里拿出一张漫画:“谢谢你的漫画,我天天带在身边……”我才想起她是那个拿我漫画的女孩。“你能不能站起来?”“­干­吗?”我继续看书上的文字。“你站起来嘛!”她居然伸手拉我……“别动手!”“你怎么这么凶,这里不让吸烟。”“我吸了吗?没说不让叼烟吧。”思路被完全打乱。她站了一会儿说:“你不起来,我也坐!”说完她也坐在我的身边。

“我叫路小曼……”

“哦……什么?”

“路小曼!”

“陆小曼?作家?”

“是马路的路!”

“马鹿的鹿,你这个姓够怪的,知道有姓马的,姓牛的,还有姓鹿的……”“不是那个梅花鹿的鹿,是道路的路……”结果,那本书一半都没看完。我们坐在地上聊着。她是酒吧对面亚斯大学的学生,父母一直都在新加坡,她大学毕业后也会出国。

后来,我每天中午起来的时候,正好是她们下课的时候,酒吧门前的路是她们回寝室的必经之路,我渐渐地习惯在那个时刻看看她,她也会冲我招招手。

终于有一天,她带着几个朋友来酒吧唱歌,进来的时候,拉着旁边的女孩介绍说:“我朋友紫儿!”我点了一下头。她指指我:“他就是少白。”“哦,难怪了!”“不许说啊!”小曼拉起朋友就往里边走。她不在屋里唱歌,总是跑出来叫服务员,而每次她都坐在吧台边上跟我说几句话。“这几天,你怎么没去看书啊?”“没时间。”“我去了好几次都没见到你!”“找我?”“也不是找你,就是没看见你。”我给她调了一杯“蓝­色­思念”,她用手转着玩,看着上下漂浮的蓝­色­却舍不得喝掉它。“我喜欢这蓝­色­,很深邃,像海水一样。”“海水,女人就像海水,不喝会渴,喝了致命。”“什么致命不致命的?”“说了你也不懂!”那天晚上,酒吧都打烊了,她也没走,我们聊得很晚……

以后的日子,她每天都会在午休时间跑上来一趟,跟我闲聊一会儿再走,晚上也会来酒吧听歌。她很小女孩,有时候晚上坐在吧台边上盯着我发愣,或者嘴里咬着吸管,若有所思地一点一点喝着东西,有时候我看她傻乎乎的样子就劈手把吸管抢过来扔掉,她就瞪着大眼睛怒视着我,感觉很可爱。但是拓拓特不喜欢她,因为她说跟媛媛比,她就是一个农村人。甚至有一次,我看见拓拓居然把她叫到一边警告她说:“我哥不会喜欢你,他心里只有媛媛,听见了吗?”后来她总问我媛媛是谁……

白天嘈杂,我只能晚上打开吧台的小灯,坐在里边看书。小曼说寝室关门了,就睡在我这里。凌晨4点的时候,有敲门声,我探头一看是小罗。前几天她跟常胜去了海南,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常胜跟老大的关系有点僵,小罗已经很久没来了。

我打开门,她满身的酒气,我给她泡了一杯浓茶:“­干­吗总喝成这样,没见过酒啊!”小罗趴在吧台上看着我:“实话告诉我,有没有想我?”我默默地摇摇头。

她低下头看着杯子里上下漂浮的茶叶说:“我他妈真傻!呵呵。”

“常胜怎么样?他好久没来了。”

“别他妈提他,行吗?他老婆来了,把我扔一边了。臭男人,都是这个德行,给我一瓶酒……”

“你已经喝得不少了,别喝了。”

“不给是吧?”她爬上吧台,伸手去拿柜台里的酒。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她却一瞬间吻住了我。

我没有动,任凭她在我­唇­上游动。我推开她的时候,看见角落里小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们。

小曼异常平静,没说什么,转身回到房间里。

“新上手的?”

“什么话!”

“肯定是了,要不她怎么会在这儿。”我没回答,也没法回答。小罗却笑了:“我罗蓝不会轻易喜欢谁,而我偏偏喜欢你,这一点连常胜都看出来了。呵呵!”那种笑很牵强,我没有回应她的话,我知道解释是多余的。“别闹了,赶紧回家吧!”“回家?我哪有家啊,现在你的常胜大哥,正搂着他老婆睡在我的床上,我无家可归了,你知道吗?”“你自己去开房吧!”小罗不解地看着我:“你就这样对我啊?”她抓起满是茶水的杯子敲击着吧台,杯子碎了,滚烫的开水洒在她的手上,我去擦,她甩开了。“男人都这么虚伪!”小罗走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真的没有理由挽留她。

我看着小罗上了一辆车,消失在马路尽头。天已经亮了……

我回到了房间,推开门的时候,看见小曼站在墙角,抱着枕头看着我。我伸出手去接她,她却摇摇头。我走过去,抱住她的腿,把她放在床上,她睁着大眼睛看着我,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困惑。“我原谅你了,行吗?”小曼轻声地说。我点点头,她丢开枕头抱住我?“少白,从你给我漫画那一刻起,我就喜欢上你了。”“傻丫头,为什么喜欢我。”“不知道,就是喜欢。”

有了小曼的日子,似乎显得不是那么漫长。她是一个很文静的女孩。在她看来,只要在我身边就可以,其他的别无所求。而她的同学也渐渐知道了她有一个开酒吧、有点像黑社会的男朋友,都很好奇地来看我。我也慷慨地该免单的免,该打折的打折。

小曼告诉我,今天晚上是大学的晚会,她会唱首歌给我听,临走的时候,再三强调,让我务必去看。我在附近的花店买了一大束玫瑰,晚会开始了,我却始终站在门外,没有进去,直到听她唱完那首歌,我才拿着一大束玫瑰,推开大门,走进礼堂……下面开始是欷,接着就是掌声,小曼接过玫瑰花,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呆呆地站在那里……那天小曼显得很开心,她告诉我,这是她第一次接到别人送的花。我突然想起,我从来没有送给田媛花,哪怕是一朵。

小曼就要毕业考试了,功课很忙,所以很少过来。

这天下午,小纪很神秘地把我拉到包房里,从怀里拿出一把手枪。“哪来的?”“我从一个新疆人那里买的。”“啊?老大不让我们拿枪,你不知道啊!”“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是不?”我接过枪,“五四”式对我并不陌生,当兵的时候,部队配备的就是这种型号的手枪。我非常熟练地拆开枪膛,把一支枪拆得七零八碎的,扔在桌上:“玩枪得会玩,你装上吧!”说完我起身出去了。等我去厕所回来的时候,小纪却怎么也装不上击针,结果手被击针扎了一个口子。“呵呵!就你这样,还玩枪呢?”我拿起来把钢簧压在桌上,对准卡口,用力一压,“啪”的一声,枪装好了。我拿起来拉了一下梭子,对着小纪的脑袋扣动了扳机。小纪先是一愣,然后是一躲。他看了我半天,才反应过来:“大哥,这个东西怎么这么怪啊,我明知道没有子弹,但是心里还是咯噔一下。”我哈哈大笑:“我告诉你,枪这个东西很邪的,千万不要玩这个东西,听我一句话,扔了它!”“什么?扔了?4000块呢!”他从兜里又掏出两个弹夹。“哪天没事,我们出去一趟,找个没人的地方放两枪。”我没答理他,看着他心爱地摆弄着,真有点担心。

小纪长得很帅,皮肤是女人那种白,跟我差不多的体格,在他斯文的外表下,出手却特别黑。很多人都说我们像哥俩儿,我也把他当弟弟,所以什么事情他都跟着我。兄弟当中,除了连野,我们两个关系特别好,这也是为什么老大把他留在我身边的原因。

刚把枪放好,小李白推门进来。“老大,你怎么来了?”“没事儿,路过,上来看看。”我们站起来,把老大让到里边。我去吧台拿饮料的时候,发现一个女人坐在吧台,正是机场见到的那个女人。我们都知道小李白是没有老婆的,但身边的女人却是数不胜数,不知道他喜欢谁,我没答理她,打开冰柜拿出一瓶啤酒,她伸伸手,示意也要一瓶。我拿出一瓶啤酒,顺着吧台给她推了过去。刚要走,她敲了敲吧台,我才发现没给她打开。

老大喝了一口饮料,就把包打开了,拿出几万块钱扔在桌上:“少白,给你们点零花钱,不够管我要。”我和小纪看着桌上的钱没说话。老大有点疑惑:“怎么,少了?”他又继续翻包,我拦住他:“不是,不是!大哥,你对我们这些兄弟够好了,平时给的钱也不少了,我们够花了。”“那就拿着,别那么多的磨磨叽叽,我还有事。”我们把老大送走后,看了看桌上的钱,一共4万,我和小纪一人两万。我看了一眼小纪,小纪看了一眼我。我们俩一笑,抓起车钥匙冲下楼梯。

开着车满北京地转悠,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买的,最后在金店前停了下来。小纪把脖子上的链子摘下来:“这个你还是还给连野吧,毕竟是他的东西。”他重新买了一条80多克的,还给他们家拓拓也买了一条箔金的项链,两条加起来花了近两万。我给小曼买了一枚戒指,正好过几天就是她生日。小纪看看我,说,你的链子不换啊,样式过时了。我摇摇头。走出金店,我把剩下的钱打到了卡里。

:?,,堂

我的兄弟没了!

我的兄弟没了!

回到酒吧楼下,我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眼酒吧的窗户,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我仔细看,原来是小罗。我把戒指盒子装在口袋里,就随小纪上了楼。我看着小罗的神情,没说什么,小纪知趣地走开了。“找我?”“怎么,看看你都不行吗?”我点上一支烟坐在窗台上。小罗几天不见,憔悴了很多,漂亮的面庞添了几分苍白。“我跟常胜分了!”她走近我,从我嘴里把烟拿过去,用力吸了一口。“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就是想让你知道怎么了?”“小罗,我有女朋友了,你也不是没见到。”“少跟我说这些,那小丫头片子你能喜欢吗?”我没说话,从冰柜里拿出一听可乐,打开喝着。我不敢去看小罗的眼睛,但感觉得出,此时小罗正盯着我。和小罗相比,我更喜欢小曼的静,有时候甚至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正当我出神地想着事情,门开了。常胜带着几个人冲了进来,常胜走到小罗面前劈头就是一个耳光。我刚想喊一声“胜哥”,但我发现常胜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敌意。常胜抓着小罗的头发问我:“你们俩是不是有一腿,什么时候开始的?啊!”“胜哥!你误会了。”“误会?她他妈跟我说喜欢你,我误会什么?她跟了我三年,我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钱?她他妈今天说要跟我分手。我误会!”“你们之间的事跟我扯不上!”“今天你给我说清楚,这个人是不是你!”“你们之间的事情别拉上我,我跟她没什么。”常胜揪起小罗的脸对着我:“说啊!你是不是喜欢他。”我手有点抖,我实在见不得男人这样对女人。小纪听见外边的动静就跑了出来,他的右手在裤兜里。

“说啊!是不是这个小子!”常胜疯了一样。

小罗的话让我一辈子难忘。

“我爱他,你常胜想弄死我,很轻松。来吧!杀了我吧!”

常胜一下子将小罗摔在地上,从兜里拿出一把枪顶在我的脑门上:“小子,我常胜很看得起你,把你当老弟一样看待,没想到你­干­出这样的事。今天对不起了,你的小命是我的了。”

“我的命是你的了?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小罗踉跄地站起来:“你杀我吧!跟少白没关系,是我愿意的。”常胜抬腿就是一脚,小罗又重新摔在地上,这次小罗再也没爬起来。我悄悄把手伸到吧台下面,握着切柠檬的水果刀。小纪的右手始终在裤兜里,我知道他握着枪。场面很紧张,我顺着枪盯着常胜看,黑洞洞的枪口,让我感觉到生命的冰冷。我感觉小纪有动作,他的右手慢慢地向外拉出来……

我看到常胜握枪的手在抖,自己的额头也渗出汗来。“你真想崩了我,那就快点。”常胜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小罗,看了看我,慢慢地把枪放下:“小子你有种。但是我告诉你,得罪我常胜的人,活不了多久。”说完带着几个人转身就走了。我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

我一直当哥的人,跟我翻脸了,真的跟推理小说一样,你不知道翻到下一页是什么情节。也许是我错了,错误地走进了小罗的心里,或者错误地出现在了这个城市。我有一种很沉重的负罪感,虽然不知道错在哪里,但是我知道我肯定是错了。

我把小罗抱进包房,小纪打来水,我一点一点地给小罗擦着血。小罗渐渐醒过来,眼睛里是泪水。“你傻不傻啊?”小罗微笑着摇摇头:“人一辈子能爱上几次啊!”“别说话了!”常胜出手很重,小罗嘴角仍在流血。

我把小罗放好,让她躺下,我向小纪要过车钥匙,准备送她去医院。小罗说什么也不去。没办法,她就躺在包房里,我没有出去,一直陪在她身边。我担心她脑袋受伤,就问她想不想吐?她摇摇头,轻轻地把头移到我的腿上,拉过我的手,紧紧地握着,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我把她轻轻放好,轻手轻脚地走出来。

小纪站在门口。“她咋样啊?”“没事!”“要不要告诉老大一声!”“不行!千万别说。”“那要是常胜再来找麻烦怎么办?”“他不会来的。”

小纪给我递过一支烟,给我点上:“刚才他如果真开枪怎么办?”“人的命天注定,我也没办法。”我用力地吸了一口,不敢回想刚才的情景。“你拿着枪怎么不出手啊?是不是等他开一枪你才动手啊,你就是这样做朋友的啊?”其实我是开玩笑的。“你没给我眼神啊?”没错,小纪真的习惯了看我眼­色­行事。“他敢开枪,我就他妈把他撂这儿。”“少白……”我听见是小罗在喊我。“哥,我看你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小纪甩了一句话。

推开门,见小罗坐在那里,我急忙走过去:“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了,咱们去医院吧!”她一下拉住我:“陪我待会儿,我有点害怕。”我坐在她旁边,她把头靠在我的肩上。我搂着她,没一会儿她又在我的怀里沉沉地睡去了。一刹那,我突然觉得亏欠了她。我把小纪喊进来,跟他说了几句,小纪就下去开车了。

我把小罗送到我的住处。自从媛媛走后,我很少回来,也从来没带哪个女人回来过,我把小罗放在床上,嘱咐了小纪几句,便留下来陪她。小罗仍是沉沉地睡着,我轻轻地用湿毛巾擦去她嘴角的血迹,无意间抬头看见镜子中的自己,我何德何能让一个女人为我这样?

我悄悄地关上门,走下楼,在超市里买了几样菜,我想给小罗熬点菜粥。我回来的时候,小罗还在睡。我在厨房里开始做饭,顺便把手机关了。好久没做东西了,手有点僵,动作也慢,弄了好久才把东西做好。我擦擦手,回到卧室,小罗也刚刚醒,正躺在那里打量着这个房间。

“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我扶她起来,把粥端到她的面前,轻轻地给她吹凉,喂给她吃。

“你怎么不吃啊?我做的不好吃吗?”我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可以。我又把勺子送到她嘴边,她还是没吃。

“少白,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啊?”

“为什么这样说?”

“我知道我不应该喜欢你的,可是我就是喜欢了,我是不是犯贱啊!”

“别说了,把粥喝了,我可是忙乎了半天呢!”小罗流着眼泪把粥喝完了。我看看表,六点多了。“你在这休息休息,这里很安全,我去酒吧看看。”

“你能不能不去?”“可是……”“你能不能不去?”“放心,我马上就回来……”“你能不能不去?”我看着她的眼神,坐回床边。她把头靠在我的肩上。

夜­色­慢慢地浓重了。小罗就这样靠在我的肩上,看着外面。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那天晚上我们Zuo爱了,没有太多欲望和激|情,感觉上像是在还债。我心里很复杂,躺在床边抽烟,她赤­祼­着身体靠在我的身上:“少白,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我?我可是知道自己不帅!”“不是帅不帅的问题。”“那是什么?”“你身上有股劲儿很吸引人,你知道吗?”“少忽悠我。”我勉强笑笑推开她。我钻进卫生间里洗澡,这时候浴室的门开了,小罗倚在门边看着我。

“喂!你什么毛病啊!你这样看着我,我怎么洗啊?”

“怎么了?我刚才又不是没看过。”

“快点关上门!”

“哎,我才发现你有文身啊,让我看看……”

我们俩简单冲了一下就出来了,我钻进了被窝。小罗站在地上,把围在身上的浴巾扔在地上:“少白,我有没有吸引你的地方?”我看着全身白皙的这个女人,说实话,很完美。但是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一个纯纯的艺术家,在欣赏一个美丽极致的艺术品,真的没有欲望。我们俩就这样靠在一起,话不多,就是这样靠着。她趴在我的胸前,用手指刮着我的下巴。

“我说一句话你别生气!”

“嗯,你说吧!”

“我觉得你根本就不可能爱上谁,你是不是心理上有毛病?我看得出来,你对小曼其实没什么感情。你心里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媛媛?”

“胡说什么?”

“你受过伤吗?”

“能不能不说这个,我困了。”我把一个后背给了她。她没有再说话,紧紧地靠在我的背上。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身边已经没了小罗的影子。没有留下任何值得怀念的东西,她就这样彻底地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直到今天,我没有再见过她,而她不留下片语只字的做法,恰恰让我记住了这个叫罗蓝的女孩。我发现,凡是出现在我生命中的女人,都近乎昙花一现,奇迹般地出现,奇迹般地消失。这是宿命,还是命运?如果这就是我命运的轨迹,那么下一个应该是路小曼了,或者是我自己。

拓拓告诉我,昨天晚上小曼来找过我。晚上小曼来的时候,没问我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我仔细地打量着这个丫头,不知道她脑袋里究竟想的是什么。

“今天晚上你必须回寝室!”

“我不!”

“你是不是不想上学了?你总住我这儿,学校能不知道吗?”

“我不管!”小曼有时候很执拗,我也就没多说什么。她拿了杯饮料进去听歌,今天演出的乐队是夏日组合,两男一女。歌唱得不错,尤其是男歌手,长相帅气,声音磁­性­。我看得出来,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他。三个人的组合天衣无缝,女歌星美晨的英文歌曲非常好听,男歌星韩涛的嗓音酷似故去的张雨生,而另一个台柱项朋,更是好得没话说。虽然他们的演出费很高,但我还是跟他们签了一个月的演出合同。

歌唱得好,自然生意就好,其中有好多女孩就是奔着项朋来的。我在卫生间里洗手的时候,就听到过两个女客人的对话:那唱歌的迷死我了……经常有女孩子要项朋的电话,要不就把自己的电话留在吧台,希望转交给他。我笑脸伺候着,然后将那些统统扔在垃圾桶里。

每晚3场,歌曲都很新,我趴在吧台听得入神。这时候,看见小曼接了一个电话就急匆匆地跑下了楼。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依着窗台向下望,发现在楼下有几个学生模样的小孩。他们在那里不知道争吵什么,我看见小曼拼命拉一个小子,那小子显然是喝多了,摇晃地指着楼上,骂着什么。我把小纪叫过来:“下去看看怎么回事?”小纪下去了。这时候有几桌客人结账。过了一会儿,小纪笑嘻嘻地走到我面前:“少白,你摊事了。”“什么事?说吧。”“有人想跟你决斗。”“什么?决斗?”我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着小纪。“真的,就在楼下,有一个死小子一直在追小曼,最近他才知道小曼现在是你马子。很不爽,哝!在楼下找你决斗来了。”

我和小纪走下楼梯,看见那个“英雄”坐在墙角。“谁找我决斗?”小曼跑过来拉着我。“少白,你回去吧!别听小纪瞎说。”“我!”他站起来,摇晃着走到我的面前,满身酒气。男人最懦弱的表现就是需要酒­精­壮胆。我看了下四周,他们一共8个人,而我只和小纪。“你就是少白吗?”他可能是喝多了,或者就是觉得人多,用手指点了点我的胸口,我没躲。“是我!有事吗?”小纪不动声­色­地看着我,我和他都没把这几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你爱小曼吗?你懂得爱她吗?啊?我他妈追了她3年,3年啊!”他一边说一边哭,眼泪与鼻涕混杂在一起。小曼站在一边,低着头不说话,我看了看她,又把目光移回到这小子的脸上:“我爱她,明白吗?我爱她,没人比我更爱她。你能给她什么啊?我最讨厌你们这些外地人……”那小子越说越来劲,对着我指手画脚的。“外地人怎么了?”“外地人就是外地人,这是北京,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我就微笑着看他表演。他大概觉得我的笑是对他的蔑视,情绪有点失控,看我半天没反应,也不像传说中的黑社会那样凶狠,就有点肆无忌惮了,居然上前抓着我的衣服说:“走!找个地方!”也许是这个挑衅的动作使得小纪居然都没有看我的眼­色­,就一个箭步冲到跟前,一拳结结实实打在太阳|­茓­上,那小子一个趔趄摔在一边。

旁边那几个,大概是被小纪的身手吓住了。没一个动手的,我把小纪拉到一旁,指着倒在地上那位:“你站起来!”他摇晃着站了起来,酒醒了一半。我走到他近前:“你告诉我什么是爱?你说给我听听!”小曼拉着我的衣服,生怕我再动手打他。那小子不说话了。“是个男人就别他妈屎一把尿一把的,滚!”我一挥手,甩开小曼的手,回到楼上。

过了一会儿,小曼低着头走了上来,坐在我的对面,不敢说话,就是那样地看着我。“别给我找麻烦,听见没有!我最讨厌给我找麻烦的女人!”她点点头,闷在一边。

拓拓这时候下班回来,进来就找小纪。“少白,小纪呢?”“刚才还在这里啊。你进里面找找吧!”小曼对着拓拓点了一下头,拓拓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就进去了。我看着小曼的神­色­有点失落,趴在吧台上亲了她一下。她笑了,后来这样的笑容整整陪了我3年……

第二天午饭刚过,老大给我打电话,让我马上过去一下。小纪在我没起来的时候,就不知道去哪了。我看车钥匙还在,就赶到了位于南四环的远东物流公司。

我进去的时候,看见兄弟们都在。桌上放着一堆钱和一个盒子。我没说话,看大家的神­色­一定是出事了。“怎么了?”老大没说话。我坐在他旁边,拿起一支烟点上,顺便打量了一下桌子上的钱和那个盒子,所有人都低头不说话。“你看看那个……”小李白一指盒子。“什么东西?”我信手打开盒子……我手一抖,刚点上的烟,连同盒子落在地上,十个已经青紫的手指散落在周围。

“什么玩意啊?”

“连野出事了……”

“连野?你千万别跟我说这手指是……怎么可能,到底怎么回事,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没人接我的话。“你们都哑巴了!”

“少白,你冷静点。”小李白有点命令的口气。

“连野在深圳被人打死了……”郭小东低声说。

“什么?深圳?他什么时候去深圳了?”

“我让他过去的。”

“那怎么就死了?”

“你们都出去一下……”屋子里只剩下小李白和我。

“我们有条线是到深圳的,但是我们在那边是靠东北帮罩的,从来没出过事……”

“连野是怎么死的?我只关心这个!”

“少白,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连野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们是换过命的,人就这么没了。啊?我就想知道是谁­干­的,其他的我不想知道。”

“什么你兄弟?他不是我兄弟吗?我把你们带出来,难道希望你们出事吗?”

“小李白,你给我听好了,连野之所以出事,你他妈有责任。不管什么事,不能一个人去吧。”我有点激动。“大哥都不叫了,行,你听我把话说完行吗?”我调整了一下情绪,坐在沙发上。

“本来事情很简单,我们的货在深圳被光头党截了,那边留下话,交上50万,货就放,而且以后也不为难我们。我本来是想让你跟连野一起过去,他说什么也不同意,他说这样的事,自己去就行了。我本来也想,事情很简单,一个送钱的能有什么事……”我冷冷地看着小李白。“结果,钱送到了,不就没事了吗,谁想到,就那么一会儿,他居然跟人家老大的女人勾搭上了……结果,在宾馆被人堵在床上。人没回来,手指头回来了。钱收了,货也没放。”“就这么简单?上一个女人也值得要命吗?”“你觉得简单吗?那是谁的女人?那是人家老大的女人。光头党什么来头,在深圳谁敢惹?”“我要去深圳……”“­干­什么去?”“别管了!”小李白从抽屉里拿出那把连野最喜欢的“手狗”,推到我的面前:“你觉得怎么解恨,你就怎么办吧!但是你走之前,把这些钱给连野家汇过去。”“钱!我怎么跟他父母交代,他好好地上班,是我拉出来的。现在人没了,我怎么见他父母。”“少白,如果你当我是你大哥的话,你就听我一句话!这件事交给我去办!用不上一个月,给你们兄弟一个结果。”我感觉鼻子酸,我强忍着。

“少白,我理解。但是你错了一点,连野的死我同样痛心,你们都是我带出来的,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有事。这件事我小李白会给你一个交代。这钱你拿去给连野家汇过去,别说他死了,就说去国外了,能瞒多久瞒多久。”

我拿着钱坐上车的一刹那,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连野啊连野,你他妈就是过不了女人这关啊!”我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睛雾蒙蒙地看着窗外。我的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却不知道该去哪里,索­性­打开音响,放声大哭。

小纪知道连野死后,半天没说话,眼睛直直地盯着地面,拓拓过去安慰他,他就骂拓拓。所有人都不说话。他愣了一会儿就一个人开车出去了,我想他应该自己静静。

小李白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不到一个月,打死连野的几个人都被小李白重金雇人一个接一个地在深圳­干­掉了。我看着桌上的一堆照片,看看老大,我给小李白深鞠了一躬。

此时,我希望连野这个­色­狼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连野的死,对我们打击很大,兄弟们好久都缓不过来。听不见谁讲笑话,谁讲女人。连野的死讯,我告诉了邵年,邵年好久都没说话,只说第二天就来北京。

第二天一早,我开车去北京站接邵年,上了车,我发现他的眼睛是血红的。“你不是坐硬板来的吧?”“火车上根本就睡不着,花那钱­干­什么。”“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吃不下去!”我把他带到酒吧附近的交通宾馆。

“我们刚来的时候,就住这儿!”邵年打量了一下。“给我一支烟!”邵年接过去猛地吸了一口。“谁­干­的?”“深圳的光头党,人已经被老大­干­掉了。”邵年攥紧的拳头又松开了。我们俩都不再说话,彼此沉默着。“你来正好,顺便把钱给连野家带回去。”我把包推过去。“什么钱?”“老大给连野父母的50万!”“50万?50万算什么?安家费?少白,你是不是电影看多了。这是一条命,是你、我共同朋友的命,50万就完了?小李白是不是以为什么事都可以拿钱平啊。”“他当然也不希望连野出事啊!”“你现在脑袋糊涂了,真的,你想过没有,你现在走的这条路走到头都是黑的。小李白说过给你什么前途?连野不就是例子吗?”“我知道!”“你知道什么啊?”邵年有些激动,我低下头。“别说了,你要是不睡会儿,咱就找地方吃饭……”

邵年倒满一杯白酒,倒在地上:“连野啊!你小子听仔细了。往后你爹妈就是我爹妈,需要什么就给我托个梦,兄弟好走!”邵年眼泪流了下来。我破例喝了点白酒,直至喝得酩酊大醉。醒来的时候,看见邵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看看表,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好在是个包房,服务员也没敢打扰我们,我看邵年还没醒,就去了一趟银行,提了一万块钱,偷偷地塞到他的包里。当天晚上邵年就坐火车走了。两天后,老妈来电话说:“跟你说几次了,家里不缺钱。你怎么又托邵年带钱啊……”

我不知道小李白的野心是不是可以与宇宙相比,物流、地产……他的江山已经稳固,如今他最想涉足的就是建材领域。我不知道他有多少钱,但是我知道,他到北京没多少日子,但他的脑袋却非常活跃。凡是赚钱的生意他都做,而且肯定能赚到钱。小李白不小气,平时甩给兄弟们的钱,粗算也不下一百万,也就证实了大宝子所说的够意思。钱当然是最实惠、也最能打动人心的东西。小李白身后有一把大伞,我们看不见,摸不到,而罩着我们的却是小李白这把大伞,我们跟着他,做事情有恃无恐,觉得没有他摆不平的事情,跟他到今天,我也没弄明白他的根究竟有多深。

酒吧白天没事,小李白就带着我四处转悠,考察建材市场,几乎走到哪都能听到一个外号叫“三哥”的人,手下有一帮人,市场价格他说了算,谁也不敢得罪他。当我们见到这个人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一个残疾人,靠人推来推去。就是这样的人垄断了北京大半个建材市场,我仔细打量了一下他,40多岁,脖子上戴着一条很笨重的项链,很长的头发,看上去脏兮兮的。

“大哥,就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垄断全北京的建材市场?”

“老弟,人不能貌相。他能霸着这块地盘,绝对有他的狠处,对付这样的人没别的办法,只能是黑吃黑。”自从来到北京以后,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小李白说用比较原始的办法搞掉谁。

后来小李白几次找到这个“三哥”,都没谈拢,这个“三哥”软硬不吃,说什么都没用,压根就没有谈的余地。小李白派人盯了这个三哥好几天,终于在一个饭店里堵上了他。出来的时候,小李白带了几把专门为“三哥”新买的五连发。我们几个人进去的时候,小纪把饭店的老板叫到一边:“现在还有什么人吃饭吗?”老板摇摇头。“你听好了,你这小买卖如果还想继续­干­下去,今天什么都没看见。明白吗?”老板急忙点头。小纪走到电话旁边,拿刀“啪”的一声,把电话线挑断了。我看小李白的步伐非常匆忙,猜想,他今天一定是下了决心的。我们在二楼包厢内找到这个“三哥”。当时屋里有4个人,还有一个女的坐在“三哥”旁边。其他人也跟着冲进屋里,进去后用枪就挨个支上。这个“三哥”倒是坦然,一笑:“什么意思?这样的小饭局,怎么能请动你这个大老板?”

小李白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看着满桌的菜说:“瞧瞧你们他妈吃的什么猪食啊!就这档次你跟我小李白斗吗?死瘸子,我今天就告诉你,3天之内滚出这个建材市场。否则你小命就扔在这些板条子上。”这个“三哥”果然经历过世面,眉毛一扬:“我唐三能有今天,不是吓大的。少在这儿跟我装孙子,拿几把破枪吓唬我呢?你才来北京几天啊!”话音刚落,小李白异常沉静地说:“既然没谈的余地,那我就让你认识认识我……”说完一挥手:“废了他!”我掏出手枪,对着唐三的胳膊,“咔嗒”一声,我忘了开保险。大宝子冲过去,对着唐三的胳膊就是一枪,一声闷响,唐三半个胳膊瞬间汩出鲜血,衣袖被枪砂崩得四分五裂。唐三“啊”了一声,满脸痛苦地蜷缩在轮椅上,他身边的几个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缩在那里瑟瑟发抖。大宝子把第二发子弹拉上枪膛的时候,被小李白制止了。“怎么样?唐三,你是不是觉得我跟你闹着玩呢?你也一把年纪了,道上走这么多年,什么人愿意开玩笑,什么人不愿意开玩笑,你看不出来啊?”“服了,服了……”他捂着流血的胳膊求饶。“服了就好,我这个人啊,对那些给脸就要脸的人比较宽容,今天就算给你加个菜……”我推开门,站在楼梯上,向下看了看,小纪仍守在门口。

“限你3天之内出去旅游,越远越好。”离开的时候,小李白摔在桌子上一万块钱,然后带着人上车离开,这是我们来北京放的第一枪。

小李白没有像以往那样叫我坐他的车,而是很不满意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充满了内容。

刚走进酒吧,小纪就问我:“我听大宝子说,老大让你崩那个唐三,你没开枪?”“开了,没响。保险忘打开了!”“哥!你当了四年的特种兵,居然忘了开保险……”

酒吧窗前,我接到邵年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说让我回去,我问回去的理由。最后邵年竟然说,如果我不回去,就跟我断交,因为他不想再失去一个朋友。我仍然没有答应他,他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熙来攘往的街道,我在人群中为自己找着一个留下的理由,哪怕牵强一点也好。

人群中有人向我摆手,那是小曼。一个让我留下或者离开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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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刹住了人生的车

我刹住了人生的车

北京的秋天很美,只要有时间,我就和小曼出去逛街。后海、北海、景山……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至今我仍是最喜欢北京的秋天,那段日子让我觉得很快乐。而我也知道,小曼父母已经在催她去新加坡了。

酒吧每天来往的人非常多,而最近却经常出现一位女士,起初没注意,后来发现她来的时间非常固定。有一天,她来得比往常要早些,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听音乐。她走到吧台,突然说:“老板,现在没人,你能为我唱首歌吗?”小纪鼻子一歪:“为你唱首歌……”我急忙制止了小纪,笑笑对大姐说:“好的,但是不知道大姐喜欢的,我会不会。”“没关系,你唱一首你会的就成……”我让dj放了一首张学友的《心碎了无痕》,我在台上唱着,她在下面打着拍子。唱完后,空旷的大厅只有她一个人的掌声。“过来坐会儿,现在你又不忙。”我坐在她的对面……原来她每天都是在隔壁的健身房活动完以后,来这里小坐一会儿。她姓柴,我就叫她“柴姐”。之后的日子,她几乎天天过来,总是一个人很入神地听着音乐,喝着东西,走的时候冲我微微一笑。我也没在意什么,印象中她就是一位很亲切的大姐。后来她经常也会带几个朋友过来,关系也逐渐密切。最终,柴姐成为我这个酒吧第一个全额免单的顾客。逐渐熟悉后才知道,她一个人在北京,在广电总局工作,因为家住在附近,丈夫和孩子都在国外,所以一个人的时间就很富余。

晚上已经开始营业,服务员基本就位。我巡视一遍后,就坐在吧凳上看电视。小纪走过来,递给我一支烟,我们两个不说话,都默默地抽着。自从连野死后,我们都没什么兴趣嘻嘻哈哈的。兄弟们也好久没过来了,突然觉得关系一下子淡了好多。

我感觉有点累,就进包房躺了一会儿……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小罗微笑着走过来,“有没有想我?”说着伸出手……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拨弄我的头发,包房的灯光暗暗的,我睁开迷蒙的眼睛:“小罗!你去哪了……”那只手突然僵住了。我再仔细看的时候,原来是小曼。我发现自己失态了。我去搂她的时候,她躲开了,接着摔门而去。

我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感觉有点不对劲,服务员一个个地聚在一起,指手画脚地议论着什么。看我出来,便马上散去了。我把小雪叫过来:“什么事?”小雪异常兴奋地说:“z君!z君来了。“”z君?哪个z君?”“就是电视剧里的那个!她们还想找他签名呢!”“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都给我马上站好。谁他妈敢找他签什么名,我就开谁!真没见过什么世面。”小雪伸伸舌头跑掉了。

我探头看一下,说实话那些个儿童片子我是没时间看的,z君是谁,我也不知道。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服务员带着几个人走到吧台前结账。我看了一眼那个明星:“140!”那个人诧异地看着我,大概是觉得我怎么没给他个折扣。“140!没听见啊……”几个人扔下钱悻悻地离去。z君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想他一定在纳闷,这么热播的电视剧,这里的人没看过?“l君我们都见过,他算个屁。少一分钱,腿给你打折了。”小纪在旁边嘟哝了一句。我笑笑,真是我兄弟啊!晚上,服务员还在背地里议论见到z君的事情。

因为明天是周一,十一点多的时候,客人就已经不多了。这个时候,小曼回来了,坐在吧台边不说话,撅着嘴跟我生气。我也没答理她,她的脾气我知道,不用哄,一会儿自己就好。正琢磨的时候,电话响了,是柴姐……“柴姐,你怎么知道我们酒吧的电话?”“呵呵,想知道还能不知道?再说64256789,多好记!”原来她一个人在家没意思,想跟我聊会儿天。我坐在吧台边,擎着电话有说有笑地跟她聊着。小曼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我一眼都不看她,她终于有点坐不住了,眼神­干­脆地摔在我的脸上。

直到小李白带着两个人上来,我才匆匆把电话放下。小李白没跟我说话,就直接进了里边的包间。小纪跟了进去,出来后吩咐服务员开一瓶洋酒,我坐在吧台上看着大厅的演出,小纪走过来在我耳边说:“老大叫你进去一下。”

我敲了一下门,推门进去。除了小李白都是生面孔,他把我拉过去:“这是我兄弟少白,我这里二当家的。”“这个是台湾的苏老板、郑老板……”我一一握手。我过去给他们倒好酒后,便坐在小李白的旁边,他们说什么我并不关心,直到最后,我才知道他们在谈走私汽车的事情。我不知道小李白资产有多少,但是我觉得他这辈子应该是花不完的,但是他对任何可以赚钱的买卖都不放过。不过,我发现他不做长线生意,都是属于那种短平快。“以后这事我交给少白,你们直接和他联系就可以了。”我满头雾水,什么事啊,就跟我联系。

送走几个台湾佬后,小李白把我叫了进去。“老弟,你的头脑是这些兄弟中最好的,我想让你转转行,帮我分担点生意,我实在是忙不过来。”“我行吗?”“什么都有第一次,这笔生意是泰南介绍的,我谈了好久。他们感觉我们还可以,所以就来北京先见一面,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剩下的你­操­作就行了。”“老大,我……”“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你把酒吧的事情跟小纪交代一下,我给你单独注册一个公司,你想叫什么名字都可以。”

小曼已经毕业很久了,她父母要求她马上出国,而小曼却坚持说要在国内完成学业再说……我坐在新公司里,看着窗外。我完全不知道小李白为什么要开这个公司,究竟主营什么。小曼给我打电话说她上班了,在一家幼儿园。那是她所向往的工作,她喜欢孩子。

晚上我去接她下班,故意把车停得远一些,或者说,我更喜欢偷偷地打量她,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不爱她。

她是最后一个才出来的,站在门口四下看着。我坐在车里抽烟,远远地看着小曼,就这样看着,心想也许有一天我将在她的世界里消失。直到她打我电话,我才慢慢地将车开到她的身边。“浪费我电话费啊你!”“我突然发现远远地看你很漂亮。”“你什么意思啊,我近了瞧不了是吧?”

一路上,她讲着幼儿园里的事情,某某孩子很乖,不怎么愿意说话;某某孩子很淘气,居然满屋找女孩要结婚了……我看着她那高兴的样子,觉得她就像一个小孩子。

我把车放好,找了个地方吃饭。她仍然没完没了地给我讲,我真的有点烦了:“你能不能歇会儿,是不是拿我也当孩子呢?”她很奇怪地看着我:“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吗?”我没说话掏出一支烟,还没点上就被她抢过去折断了,饭吃得特没劲,我懒得说话。

“你是回家还是去酒吧?”“去酒吧坐会儿吧,我看你心情不好!”车开到雅宝路的时候,迎面逆行开过来一辆别克车。因为路面修整,剩下了一条只够一辆车过去的小道。我没避让,仍然开在路中间,直到两辆车迎面对上,我坐在车里看清了那辆车上的人,一男一女。我拼命地按喇叭,希望把交警招过来,他没有退的意思,最后那个人拉车门走到我的车前,看看牌照,又看看我。显然他觉得这是一辆外地车。

“你丫是不是当你的车是装甲车呢?你就不能靠边一点。”

“不能!”

“你丫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你是逆行!退回去。”

“你丫找抽呢吧?”说着就来拉我的车门,却没有拉开。我坐在里边看着他,小曼在旁边拽我,“少白,让他过去吧!”我甩开小曼的手,继续看着他。他看看我,狠狠地说:“我看出来了,你丫欠抽了,孙子等着……”

两辆车就这样对着,我悠然地坐在车里,点了一支烟。没一会儿,“叮叮咣咣”真冲过来几辆车,但不是汽车,而是三轮摩托。那些人的装束让我觉得可笑,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好像这些人都是玩音乐的,破三轮却装个音箱。

那几辆破摩托,顺着缝隙,像蟑螂一样窜到我的车前,小曼拉拉我的手,“咱走吧!”“走什么走,这些王八蛋肯定是电影看多了!”他们七八个人围到我的车前,看着我这个外地牌照的a6。我把手机递给小曼:“给小纪打电话……”我始终没从车里出来,把车玻璃升上,音乐放得很大声,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我就想看看他们到底能怎么样。这时候有人在敲我的车窗,我把玻璃放下了一点点,“你丫给我出来。”我笑笑摇摇头。“装什么孙子啊!出来!叫声大爷放你走!”我继续笑着摇摇头,几个人拿我没办法,也没什么动作。最后开车的那个男人走过来拍拍车玻璃喊道:“是爷们儿就下来。爷今天教训教训你,教教你怎么开车。”我仍旧是笑着摇摇头。

这时候我电话响,小纪问我具体位置……马上,3辆车停到了路口,小纪他们下车朝这边跑来。那些人有些慌了,我仍然没有出去,坐在车里。“就是这几个人,好好教育教育。”我挂掉电话,把车向后倒出来,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我把车开到了酒吧,大约半小时后,他们陆续回来了。我看见大宝子居然骑着一辆摩托。他们上了楼,坐在我的周围。这样的“战争”,根本不需要预测结局。大宝子凑过来:“少白,那哥们儿把摩托‘送’我了。你别说,开着挺爽的,你去试试。”“赶紧把那破玩意扔了!”我对摩托从来就没有兴趣。

小曼在一边始终没有说话,偷偷地看着我。离开酒吧的时候,拓拓塞给我一个盒子。回到家,打开一看是一块手表。翻翻里边,什么都没有,我没明白拓拓是什么意思,给酒吧打电话求证。

“老妹,什么意思啊,怎么想起送我手表了?”

“我可送不起,是媛媛寄过来的……”

媛媛知道我喜欢手表,她说:“男人戴好表,才能走好字儿……”这是一块芝帕,简单的设计,大大指针,厚厚的皮链……我拿在手里摆弄着,最终也没有戴到手腕上……

小曼远远地看着我:“少白,今天我生日……”我这时才想起来,但还好上次已经准备好礼物了。我从包里找到那枚戒指,“你没告诉我啊?再说生日不生日,过不过有什么意义。”“你怎么这样啊?”“那你什么意思?去酒吧给你过生日吧,咱们包全场,这样行了吧?”“不去,现在这样就行,我只希望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这女人啊,真是个麻烦,就像一个人掉在大海里,满世界的海水,不喝很渴,喝了致命。”“什么海不海的,你根本就不记得我的生日。”“生日诚可贵,爱情更糟糕,若为自由故,只能动菜刀!”“什么乱七八糟的啊?”说着过来打我,我顺势将她搂在怀里:“小曼!生日快乐!”我把她拉过来,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戒指,戴在她的手上,结果试了几个都不合适。人的缘分就是这样,我失望,小曼也失望。“没事的,我明天去换一个。”“不用了,这个挺好的。”她拿在手里摆弄着。

日子一天天过得毫无新意,新公司根本就没有其他的业务。我有时在想,是不是小李白想踢开我而已。我每天守着偌大的办公室,不是发呆,就是上网打游戏,到点就去接小曼下班。

这天晚上我跟小曼刚刚睡下,就接到小李白的电话……我赶到他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一点多了。屋里坐着几个人,看着眼熟,原来是那个台湾人郑老板。他笑笑跟我握手,小李白大声地说:“今天不谈生意,少白你带着郑老板出去玩玩!”

我开着车到了花样年华夜总会,找了一个包间,叫了3个小姐。再看那个台湾人,左拥右抱,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我跟其中一个叫球球的小女孩在一起唱歌,还给台湾佬点了一首《爱拼才会赢》……他一下子来劲了,­操­着台湾的农村音大嚎着。我听着他声嘶力竭的叫喊声,我知道他今天挺开心的。不过我实在看不下去他那猥琐的丑态,就赶紧让球球把妈妈桑找了过来,给他点了那两个小姐出台。

在隆福开了两个房间,我跟球球在一个房间聊天,郑老板和另外两个小姐在另一个屋里折腾。我感觉累,就趴在床上,球球一边给我按摩,一边和我聊天,我这才注意到球球的小指断了一截。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说:“我和第一个男友分手后,自己剁的,告诉自己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决不要相信男人的嘴……”“后悔吗?为一个男人剁一个手指头,那以后你是不是还要剁啊?”“没那么傻了!”“好了,不按了,我去洗个澡……”“洗什么澡?”“还是洗一下吧,我知道你们这些人看我们小姐都觉得脏!”“脏什么脏,我又不想跟你上床!”“不上床?你不是买了我们三个人的出台费吗?”“应酬,我自己来也没意思……”她坐在我身边,摆弄着我的手,“没看出来啊,好男人!”“当然,你以为天下所有男人都拿跟女人上床当成占便宜呢。”“反正我是第一次遇到。”后来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朦胧中我被电话吵醒。那边是小曼质问的口吻:“你今天是不是不能送我上班了?”“我这边还有事,你自己打车去吧!”那边“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我才发现天亮了,我看了一眼身边,却没发现球球的身影。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手机,抬头看了看桌上的手包,都在。我起身到隔壁看看郑老板,刚走到门边,就听见了那死猪般的呼噜声。

快中午了,小李白才给我打电话,让我带着郑老板过去吃饭。席间,我才明白他这次来就是为了一笔走私车的生意。我在一旁不说话,很认真地听着。货由厦门上岸后,再从铁路发过来,大概6个集装箱。当然到货的地点就是我的龙华商贸公司。他们谈的焦点主要是铁路安检那一块。

到货那天,小李白没有亲自到场,在货运处,一个人把我带到一边,递给我一个空饭盒,我按照小李白交代的,把事先准备好的两万块钱塞在饭盒里。接着,几个人像模像样地巡视了一遍就走了,填完单子,开始装车,十辆卡车装着集装箱,直奔小李白的物流公司仓库。到了地方,我们打开的时候,外边堆得满满的都是卫生洁具,居然还有坐便器,大概堆了近两米,才看见已经被切割的汽车散件。没几天,这些车被完全组装好了,送到了天津的塘沽。我简单算了一下,小李白在中间至少获得纯利400万,我的户头里也多了20万。

奇怪的是,这一票生意做完后,小李白马上注销了这个公司。而后又重新登记了一个注册资金2000万元的腾海进出口商贸公司,还找来了一个日本人作为公司法人。这些都不关我的事,我仍然做我的总经理。小李白虽然门路多,但是他从来不碰毒品,用他的话讲,给后代积德呢!

小李白最近几个月经常去深圳,一走就一个礼拜。从前听郭小东说过,他好像是出国了。而这次他走之前却交代了一件事,让我接待一个从海拉尔过来的人,特别强调绝对不能怠慢此人。下午四点,我准时在机场等这位客人,小李白很在乎的人不多,即使是跟他做上千万生意的人,他也很少交代一声。我站在闸口,手里掐着手机看着出来的人,可到最后也没听见我的手机响。难道出什么岔子了?我没多想赶紧开车往回赶,到公司的时候,才看见一个女人坐在一楼的沙发上。

眼前这个女人40多岁的模样,高高的,保养得很好,但是很瘦,看上去有一种非常富贵的气质。我走过去,她站起来,一伸手:“你是少白?”我点点头。“小李白告诉我,直接跟你谈就行了。看得出来,小李白很器重你,这么一大笔生意就交给你了。”“大姐言重了,还请问这次是什么生意?老大走之前也没说清楚。”她看了看周围说道:“小李白没我能有今天?”显然这个女人是在给我下马威。但是我从小李白对她的尊敬程度,我想她说的应该没错。我看了看表,该接小曼下班了。

“大姐,你还是别绕圈了,说吧!什么事?”我有点不耐烦。

“呵呵,急什么,那我就明说。20公斤,粉儿……”

“粉儿?大姐,我们不做白糖(黑话)生意。”我打断她。

“有钱不赚吗?你们做走私车的生意跟这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都是死罪,但是有缺德不缺德的说法。”

“你这个小伙子说话还是跟我客气点,小李白也不敢跟我这样说话!”

“那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对不起了大姐。”我哼了一声,就走了。

我去接小曼的时候,时间都过了快一个小时。她就站在那里等,说实话小曼这样的女孩和我在一起没有什么要求,甚至真就像我说的那样,有时候你都感觉不到她的存在。晚上,我跟小曼回到住处,小曼坐在一边看电视,我在一旁玩游戏。其实来北京,第一次有家的感觉不是跟媛媛,而是跟小曼在一起的日子。

意料之中,我接到小李白打来的电话,听得出来,他很生气,但是他没多说什么。我听得出来是因为那个女人。小李白让我过去请她吃饭……我放下电话,爆了句粗口。小曼看着我:“你骂人可真难听。”“难听别听!”我站起来去拿衣服。

“怎么又要出去?你能不能不去?”

“我这是工作,你看不出来吗?”

“少白你想过吗?这不是生活,你没考虑过吗?”我看看小曼,没说话,门一关走了。

到了国宾酒店3006,我敲了几下门,没动静。当我要转身离开的时候,那女人才出现在门框上……我一进屋就闻到一股芳香,那不是香水的味道,而是海洛因燃烧后的气味,她居然在屋里吸毒,玻璃茶几上还有没擦­干­净的粉末。我装作没看见,坐在沙发上。

“我们老大给我打电话了,说我得罪你了,有这事吗?不需要背后奏我一本吧!”

“你这个臭小子,我是知道小李白为什么那么重用你了,你这个人很有­性­格。”

“是吗?”我看看这个穿着睡衣的女人,消瘦的面庞隐藏着曾经的妩媚。

“你换下衣服,我请你吃饭……”

“出去­干­什么,喜欢吃什么叫上来吃就可以了,今天姐请你。”

说实话我真不喜欢宾馆里的味道,更别说在这里吃饭了。她见我不吃,就殷勤地夹菜给我,越夹越不想吃。“大姐,我实话跟你说,小李白的意思是不做这生意的,我们也不用浪费时间了。你找别的船走这批货吧!”“他不做,你不做吗?我觉得你这个孩子挺不错,当年小李白就是靠我一笔货起家的。我准备拉你一把……”

“我?”

“别急于回答我,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介绍一个身价千万的女朋友,她一定喜欢你这样的。”她说完,微笑地看着我。

“不需要想,我不做。谢谢你大姐。”

“年轻人没点胆量怎么行?你看看小李白现在多风光,你就甘心做个给别人卖命的?”

“我还没活够呢,所以不想­干­些刀刃舔血的买卖。”

“难道你不喜欢钱?”她说着,把一个提包打开,里面至少有几十万的现金。

“我当然喜欢钱……”她从里面一沓一沓地拿出整10万摆在我的面前:“小兄弟,姐第一眼见你,特喜欢你。认你做个­干­弟弟,这点钱就当姐给的见面礼吧!”

我是不想再惹这个女人,所以才顺水推舟收下了这10万块。到家的时候,已经后半夜两点多了,小曼已经睡了。第二天早上我还没醒,小曼就把我摇醒:“这些钱哪来的?”“别人给的。”“谁给你这么多钱啊?你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多吗?才10万,哎呀,我困着呢,你自己打车上班吧!”我睡到中午才起来,给那女人打电话,她说她要去桂林,不用我送了,以后有时间再来看我。还好她没有为难我。

小李白从深圳回来,我去机场接他,路上他就问我关于那位大姐毒品的事。我说:“你不是说不做吗?我当然不能接了。”他没怎么说话,沉默好久之后突然问我:“少白,你想做吗?”我摇摇头说:“那东西给我,我都不知道卖给谁去,再说,掉脑袋的事,我才不想碰。我还想好好过日子呢。”他看看我:“说实话,我也不想你碰这个,现在抓得严。”车子开到远东,就几个人在,其他人都不知道老大回来,还在各自的摊子里忙着!我把他的包放好就想离开。“少白……”小李白叫住我,“咱俩聊聊!”他很久没这样了,所以我感到有些受宠若惊。“我就快走了。”“走……?”我很意外。“有一件事你们谁也不知道,我早就有老婆和孩子。因为道上混,怕牵连她们,就把她们送到国外去了。孩子也大了,我也想收手了。”“你把这些生意都解散吗?”“当然不是,我大部分时间会在国外,而这里的生意都已经走上了正轨,所以找一个代替我的人就行了,歪道的买卖全部掐线。你们这些兄弟把物流这块站稳就可以了。”小李白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点放光,我知道这光不是为我,而是为他的家人。“少白,这些兄弟里,你比较有头脑,我也看得出来,大家都很服你。我觉得你负责一切比较合适。”他见我没说话,“怎么,还需要考虑吗?这公司、房子、车我都是带不走的,我都给你。”

我说考虑考虑再答复他!

我开车到兄弟们的公司转悠了一圈,约好晚上去酒吧。我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我没去接小曼,我知道她一定自己回来了。晚上兄弟们都到酒吧来嗨药,我就带着小曼去了。小曼坐在吧台上听音乐,我和小纪聊着今天小李白跟我说的事情。小纪很纳闷:这么一大笔生意,谁也接不起来,而且他的关系,我们平时也根本接触不上。我也是同样的疑问。

拓拓拉过我的手腕:“媛媛给你的表呢?你怎么不戴?”她故意很大声。小曼装作没听见,继续看着台上的演出。“拓拓,你能不能别这样。”我真不明白她到底出于什么用心。小纪急忙把拓拓拉到一边。

我陪着小曼在吧台听歌,他们在房间里嗨药。小纪给我一片药,“新货!”这时我的肩膀上搭了一只手,我回头一看,是大宝子:“走吧,兄弟们都爽着呢。”在他掌心里也有一粒瑶头丸。“什么药?”“夜天使,里面有点冰的。”我拿到手心里,仔细地看着,黑黑的颜­色­。大宝子进去了。小曼回头看着我:“你很喜欢这些东西吗?”“当然不是,好奇而已。”“你能不能不碰这些东西呢?”“怎么了?没瘾的,怕什么。”“好奇?好,我也好奇。”小曼从我手里抓过去一下扔到嘴里。我对她的举动根本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把药咽下去了。小曼平时酒都不喝的,这样的药她是扛不住的。我带着她到厕所里,让她吐出来,可已经晚了。我让小纪拿几瓶苏打水给小曼解药,可是都没有效果。半个小时不到,药已经起反应了。小曼摇摇晃晃已经站不稳了,我扒开她的眼皮,瞳孔已经缩小,嘴­唇­发青。

我急忙把小曼带回家,我知道她不会摇头,结果就只能是这样­干­扛着。回到家,我把她放在床上,盖了几层的被子,必须出汗才能解药,可是小曼已经极度昏迷了。我真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只要药劲过去就好了,正常人第一次,都会把药切成四块,一点点适应后才可以一半到一粒,可她一下子就吃进了一粒……

时间分分秒秒地走着,我观察着她的反应,不到半小时,她开始出汗、四肢抽搐,并且伴随呕吐。我看着小曼在床上折腾,昏昏沉沉地说着什么,我知道那是药劲产生的幻觉。我不断地用毛巾给她擦脸。她的额头冰凉冰凉的,我给她盖好被子,把她搂在怀里。她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说着什么。一直过了子夜,她才渐渐地睡过去,我看了看她的眼睛,瞳孔依然呈缩小状,但呼吸正常了,我这才放心。那一夜我没怎么睡觉,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夜很浓重,城市无比的安静,窗外突然传来汽车刺耳的急刹车,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声音。我拿出手机:“里德街出车祸了……”对方还想问什么,我关掉了手机,我不想再看到死人,不想看到一丁点的血腥。我怕了,怕得不敢走到窗前去看那场车祸究竟是什么样的。我只能怯懦地打一个报警电话,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小曼惊醒,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出什么事了?”

我笑笑,握住她的手:“什么都没有。好好睡吧。”

她把我的手抱在怀里,很快又睡着了。

窗外传来救护车和警车的呼啸声。他们来了,是因为那场我没看见的车祸,死人了,受伤了,或者只是车的祸。我突然庆幸,这警报不是为我而来。不会有警察突然闯进来拿出锃亮的手铐宣布逮捕令,不会有护士看着我满身鲜血的惨状而摇头。这难道不是一种幸福吗?生活的真谛究竟是什么?是活,平安地活。看着身边昏睡的小曼,我笑了,笑自己的聪明,欣慰自己的刹车及时。再没有面对警察和护士的时候了!我,刹住了人生的车。

第二天小曼没有上班,因为她根本站不起来,脸­色­苍白,四肢无力。我给她做了粥,刚吃进去就吐了出来。她不吃不喝,就这样昏睡着。小曼整整昏睡了两天一宿,才勉强坐起来,人整个瘦了一圈。她呆呆地看着我。“少白,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我没说话,走过去把她搂在怀里。

中午,小李白说公司有事,让我马上过去一趟,我看小曼已经没什么事了,才放心地出门。到了小李白的办公室门前,我敲了敲门,大宝子打开门,一见是我,神情有点异样。“什么事儿,这么急?”小李白一指我身边的沙发说:“先坐下!”我坐好,大宝子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考虑得怎么样了?”“我不是那块料,做不了!”“你想好了?”我点点头。小李白自己点上一支烟,仔细地看着我:“少白,我发现你变了,变得没魄力了。”“是吗?大概吧!”“我想把公司交给你,你为什么不敢接呢?”“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是我接不起来。”“看样子你已经决定了,我也就不为难你了。”我摆弄着手机……“没别的事,我走了。我女朋友病了……”小李白挥挥手。我走出他的办公室并没有马上离去,在楼梯站了一会儿,又重新敲了几下门。“我手机落沙发上了……”我拿回手机的时候,站在走廊里,把录音播了出来:“大哥,少白是不是有点不识抬举……”这个是大宝子的声音。“哼,他算什么,这样的人我扶谁都能扶起来,但是多少有点可惜啊,我下那么大工夫搞垮他的小公司,本以为他能是块好钢,但是,他现在不行了,我早就考虑踢他了。你以为我真的会把公司给他?他只是我手中的一根打人的棍子而已……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不用你说,我也肯定给你留个位子。我早晚要出去的,这里的天下还不是你的?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让你­干­,你不明白吗……”我合上手机,走出了公司的大门。

我没有去开车,因为那已经不属于我了。

一个小女孩拦住我,手里端着一个破碗,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叔叔,我们老家受灾了……”

我从手腕上摘下小李白送我的那块表,放到那个碗里,拍了拍小孩的头,走开了。

出租车上我给小曼打电话,“你收拾一下东西,咱们搬家!”

她先是一愣:“搬家?为什么搬啊?”

“为了新生活!”

当天,我和小曼重新找了一处房子。我跟她说:“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这段时间委屈你了!”她跳起来抱住我:“太好了,太好了。”说着她流下了眼泪。“哭什么,傻丫头!”“你娶我吧?”

第二天,我给小李白打了一个电话:“大哥,我走了。”他在电话那边无比惋惜地说:“唉!我不留你了,以后有什么事跟大哥说一声,毕竟我们兄弟一场……”放下电话,我笑了,我终于知道“兄弟”这俩字怎么写了。我又给大宝子打了一个电话……

“我今天找你,不为别的,如果你拿我当兄弟的话,我有些话想问你,如果你不把我当兄弟,那你现在就可以走。”

他沉默了一会儿:“是兄弟!”“那好,既然是兄弟,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可以说也可以不说。”“什么问题?”“当然是关于我的。放心,我不会为难你。”“好吧,你问吧!”“我的药材公司被举报是不是小李白­干­的?”“这个我不能说。”“不能说,那就是默认。”“严宁是不是他杀死的?”“我说你今天就想问这些啊?”“就这些,我只关心这些,我只想知道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被人套到一个圈子里,一步一步按照别人的安排走,成为别人的一根打人的‘棍子’。”我把棍子咬得特别清晰。他一愣:“对不起,我什么也不能说。如果我说了,你会瞧不起我,觉得我这个人不够朋友,有些事儿你自己去想,也许你想的是对的。我今天什么也没说。”“行了,该知道的我也知道了。”“你不是想整小李白吧?”“呵呵,我整得了他吗?过去的都过去了。棋子也好,棍子也罢,毕竟他对我还可以。虽然被人利用了一回,但总算学到了点东西,好在能净身退出。”“别的就不多说了,你如果觉得我大宝子可交,没事找我喝酒去。”

其实事后想想,有些事情没有必要去追究,生活就是不能回头看。目前生存最重要,起初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直到有一天,我翻看手机的时候,才看见柴姐的电话。“姐,我想找份工作。我在北京不认识什么人……”

“我说去酒吧,他们说你走了。这样吧,工作不难,好久没见你了,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我单独一个人去了柴姐家。柴姐做了很多菜,桌上还有一瓶红酒。

“老弟,从前都是你请我喝酒,今天我请你。”

在柴姐的帮助下,我进了j电视台,做了一名实习记者。虽然每个月只有600块,每天都要挤公交,每天都很忙碌,但我觉得很充实。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生活是这样的。

2001年春节,我带着小曼回到了哈尔滨。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瑞雪,她捧起雪花对我说:“你看啊,白­色­的多美……”她放在耳边,说能听见雪的声音。

那天,天空飘着雪花,郊区的乾坤园显得格外冷清。刘队的墓和刘洋的墓紧紧地靠在一起,我用手将他们墓碑上的积雪轻轻擦掉,将鲜花放在他们的墓前。几片雪花落在鲜花上,刘洋依旧在微笑,刘队仍然板着脸,好像在说:“以后要走好自己的路!”

再回到北京的时候,觉得这个城市很亲切,或者说有种回家的感觉。

日子一天天过去,偶尔还会与故友小聚。我告诉他们,现在这个圈子里的人都叫我“蚊子”,而他们仍然叫我“少白”……

.?小?说?天堂

后续

后续

李柏(小李白):2003年李柏准备移民澳大利亚,在出关时被抓,涉嫌14项罪名指控。

许常胜(常胜):2002年因涉嫌11宗抢劫,被全国通缉,同年10月在青岛落网。

田媛(媛媛):2002年在悉尼与一位华裔工程师结婚,2004年离婚后回国定居,现居北京方庄。

路小曼(小曼):2004年从某报社辞职,在云南偏远山区一所小学支教。她在信中说,她只有3名学生。

罗蓝(小罗):……没有音讯。

邵年:仍居住在哈尔滨,已经结婚生子,与妻子在南极街共同经营小食品批发。

纪松波(小纪):2001年与曲拓(拓拓)返回哈尔滨,接管拓拓母亲的服装生意。

董煜(大宝子):至今仍在北京从事物流生意。

故事永远在发生,无论真的假的。就像人生一样,看似完整,其实都是一段一段的……重要的是,走过的时候,沉淀下点东西,有的人称之为“经历”,而我这一段却只能叫做“病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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