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湖面,静止的像一面镜子,只有华船缓缓驶过的时候,才会荡漾起流云般的涟漪。
沩水之上,孤船独行,由华丽的装饰下,气势浩荡的长驱直入南沩。
黎明将近,船头傲然站立一人,刀削浓眉下是跌入海底般的复杂心思。虽然一夜未睡,那双仿佛没有任何温度的双眼,却清明如镜。
“夫人想在南沩停留几日,说要好好欣赏一下南方的鱼水之景。”段轻烟,悄然走出船舱,轻声说道。
史云断沉默良久,并没有回答,只是问:你在船上几日了。
七日。
七日。重复轻喃:短短不过数日时间,你能将自己演成真正的莲儿,你说,我该不该放心把你留在如之身边。他回头,眼神冰冷无情的看着段轻烟。
段轻烟摇头无奈轻叹:难道我段轻烟天生注定要处处横祸身缠!说完,她表情的平静的转身回舱,仿佛,那句话只是对自己的感慨。
云断是不希望我在南沩停留吧。暖帐软榻之内,董如之同样毫无睡意,正身坐于床沿。空洞的眼睛,却比正常人的眼睛更显有用,段轻烟刚进舱内,她便轻声说出自己其实已经知道的——他的心意。
公子并没有说不,就代表他是同意的。已经完全适应了眼前失明之人的聪慧,温柔如她,如果不是这双眼睛失了神采,那该是何等的倾国佳人。
无神的双眼,越过轻烟,直视前方,仿佛,眼前的所有阻碍都被穿透,直视船头那一身灰衣长身而立的终身眷侣,她没有选错良人,只是,却累他一生。这一双眼睛,即使永远失明又当如何,那根本就不是云断的错啊。
那是一场谁都无法断清的恩怨。
太阳,终于大胆的露出全角,灿烂的光芒,将整个沩水照得浅浅的红,浅浅的金,壮观而美丽的早晨。
董如之推开房门,踏出船舱,微笑的眼睛看向史云断:早。
史云断回身,扶着爱妻站立船头,关心的问:昨晚睡得可好。
“嗯,有莲儿在,我一切都好。就连晚上睡觉,都一夜无梦。倒是你,”轻轻抚上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刚毅容颜,说:“憔悴了好多。云断,我的眼睛看不看得到,真的很重要吗?”眼睛无神的穿过所有,却同样惹人怜惜。
“很重要。”坚定的回答,他轻轻握起董如之的纤纤玉手,望向微波激荡的湖面,宣誓般:“我答应过你,当我有能力娶你为妻的那一刻起,一定要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如果我不能让你看到精彩的日初,凄凉的落日,浪漫的群星,温柔的皓月,浩荡的大海,苍绿的嶷山,那你如何幸福?”其实,最重要的是你看不到我。因为,我知道,你是多么的想看到我。
沩水宽阔异常,远处地平线处是天与水结合的画面。画面中央,是深情忘我相拥的情侣。生生世世只此一刻的唯美镜头。
‘哗的一声’却被人无意中打破了。像镜子般,碎的四分五裂。
“公子。”忠厚的老管家,匆忙而来,看见船头柔情相抱的两人有些不知所措的呆立当场。
“什么事?”史云断平静的声音没有丝毫被人撞坏好事的愠怒。
“有位自称是楚绽静的……”他语声微顿,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长相很特别的公子要见夫人。”
“楚绽静!”史云断与董如之同时念出此名。两人表情喜忧各异,却也都在意料之中。因为,他们都知道,留在南沩,便有机会遇上他,只是,没有想到他会自己找上门来。
“师兄,是师兄。”董如之充满欣喜之情的双眼,似要暴出光来,喜声低语。突然,感觉到身边之人过于安静,她略显不安的低声轻唤:“云断……”
史云断轻轻握了下她冰凉的玉手,看向管家说:“请楚公子上船吧。”说完,他扬声唤莲儿过来,交待她好好侍奉夫人,便自行离开。
董如之伸手想抓住他,却扑了个空,无神的双眼毫无焦距的透过茫茫沩水湖面,冷风拂过,吹得她有些摇摇欲坠。
段轻烟忙上前扶住她,关心道:“夫人。”
“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云断还是不肯原谅师兄吗?其实,师兄也是受伤最重的人啊。”沉痛的紧闭眼睑,当年残酷的画面深刻而汹涌的蹿入脑海。漫天的火光,将整个天际染红,这是她此生看到了最后一个画面,从此,任何光明都与她绝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