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天盟!
短短十几天时间,位居北方的独天盟由原来的孤立冷清变得热闹非常,整个江湖中人仿佛是嗅到蜂蜜的蝴蝶般都飞到了独天盟,人多的恨不能将独天盟挤暴开来。而身为独天盟盟主的关莫飞,却并不热情接客,也不冷言赶人,只是任由各江湖人士居住下来,好吃好喝奉上,他本人,却闭而不见,一切皆由独天盟的第一令使辛蛮应酬一干众人。如此行为,本就因东玉雪城一夕之间倾门灭亡之事而来的众人,更加心中诽测难定,是非黑白,仿佛混在了一起,难以分清。
关莫飞静静看着床上闭眼休息的段轻烟,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了,十天之后,我当如何向天下群豪解释东玉雪城倾夜灭门之事?
不用解释,也无需解释。明天,你只用出门迎客便好,只要我一出场,便再不会有人质问你东玉雪城倾夜灭门一事。段轻烟睁开眼,清亮的水眸迎向关莫飞,反问:就算让你解释,你又有什么好解释的?
关莫飞深沉难测的眼神静静的看着段轻烟沉默着,的确,他根本就没有理由可以解释。因为事实,东城四公子确实是都被他所杀。解释,实如掩饰。他静静看向段轻烟,突然间有种不想放她走的念头,因为,这女子太聪明。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所有的一切,更知道自己的本性。他心思百转难测,踌躇不定,而段轻烟却再次闭上双眸,不在理他。然而,她心里并不如表面上表现的那样平静,她同样暗自思量着,要如何尽快离开。她知道,越久,只怕关莫飞心思生变,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去。
沉默中,关莫飞突然又问:如果我要独霸武林,成为整个天下的独天盟主,你觉得有几分成功的可能?
段轻烟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在关莫飞认为段轻烟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的时候,段轻烟却平静的开口,轻声念道:君子南守,佳人水上,东城虽灭,西怪难缠。盟主北居天下,威名震世,何不满足现状。要知道,当一个轩辕弓拉得太满,它是会断的,弓满弦断之后,所回旋之力,一不小心,就是会伤到自己……
关莫飞怒火忽生,突然伸手紧紧扼住段轻烟纤细的玉颈,冷声说:你这是在暗示我不自量力吗?
被关莫飞铁腕掐住,段轻烟感觉自己仿佛与空气隔离了般,吐字艰难的道:我……咳……并没有暗示什么,是盟主气……度狭隘罢了。
关莫飞平静的说:你不用激我,我关莫飞向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更不会有什么气度。话虽然这么说着,但他还是松开了段轻烟。
段轻烟气息急乱,边咳嗽了会儿,才十分虚弱的说:盟主问话,轻烟只是据实分析利害罢了。南守逆鳞君子,武功人品如何,不用我说,相信你心里十分清楚。箫湘船主两位佳人,虽然终生在水上漂泊,但那一曲‘驭海长生曲’却是天下皆知,无人敢惹。西怪血曼谷施祖,虽然甚少有人得见尊颜,但那日施祖之女施夜之武功,又当如何?盟主可是亲身体会。江湖才俊辈出,就是轻烟谎称关盟主你有十成十的把握可以得到天下,关盟主也不会信我吧。
关莫飞脸色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难看起来,因为,段轻烟的那一番话说得很对,但是,就是因为太对了,所以,她那一番话,就等于是毫不留情的扑灭了关莫飞多年来的希望。他沉默的听完,心情低落的转身黯然离开。
第二天,关莫飞面对的是近百名江湖群豪咄咄逼人尖锐的疑问;或掷地有声,气势夺人的压迫;或尖牙利嘴,冷嘲热讽的系落,无数张嘴在不停的开翕着,像一幅由神功巧匠制造出来的无声的哑图。因为,关莫飞头痛的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但他却表情漠然的站在正堂中央,任由他们此起彼落不停的追问心中的疑问,或愤然的指责说着公道天理,或满腔愤然的指责谩骂,而他,天塌不惊,雷响无波的表情始终庄严的如一尊神,那是属于独天盟的神。
其实,他们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理由,一个能灭独天盟的借口;一个维护独天盟的理由。
在喧天的哗声里,突然传出一道柔软无依却如晴天僻雷般显得十分突兀的声音。
就像是一场巨舌熊火,在燃烧得正旺,正倾尽所能的毁灭一切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一场延绵大雨浇息了般,全场鸦雀无声。
段轻烟从门外步入大堂,无数双不同表情不同探索的眼神全集聚于她一人之身,而她,盈满激动水气的双眸,充满感激之情的只迎视着一人——关莫飞。
她姿态盈然,纤弱无依,水眸如星,穿越过无数壮汉侠士,无视于满堂江湖豪杰,直直走向关莫飞,突然扑在他身前,跪倒在地。
关莫飞怔然。
群豪哗动。
段轻烟再抬首,双颊已是挂满泪珠,然后,全场人便听到充满感激的声音:关大侠救命之恩,小女子永生难忘……东城大劫,全仗关大侠舍身相救……
这就是答案,这就是回答,而且是对关莫飞最有利的回答。
在所有人对于东城灭门之案对关莫飞产生置疑之时,在所有人都不明孰对孰错之时,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弱女子,没有任何利益纠葛的女子,一番感恩跪谢,无疑,对关莫飞是最好最有利的答案,睹住了悠悠众口,无人敢置疑,因为,谁敢‘正面’与独天盟盟主关莫飞为敌?
闹市街头,行人来往穿梭不停。晨曦初过的阳光并不浓烈,温柔的洒的落下来。
人群,从四面八方横冲直般的从身边经过,而段轻烟茫然的伫立在闹市中央,仿佛走失了父母的孩子,又仿佛失了目标的剑客,茫然,失意,颓废……
离开独天盟后,支持段轻烟唯一的信念是,一定要找到怀亲,只要没有见到尸体,她就绝对不放弃希望。她穿城走镇,探问寻搜,转眼间一个月飞快消逝,此刻,段轻烟真的已经心生绝望。她茫然的站在整个人群流动的中心,脑子一片空白,突然看见一个六七岁的老人家被人群挤的身形摇晃,她忙上前扶住,轻声说:小心。在那名老人谢过她离开之后,身后传来一声柔柔的呼唤声: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