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那老者微微有些愕然,目光也变得有些深邃,似乎想起了遥远的往事,面『色』有一丝怅然。吴子矜匍匐在地,始终听不到老者应允之声,一时心下忐忑不已。
良久,却听得头上传来一声叹息:“小兄弟,你虽是过了习武的最佳年岁,然资质尚可,我观你食指有力,拇指粗长,正是绝佳的习剑好手,只是可惜……”吴子矜心头一冷,已听那老者缓缓说道:“老夫师门大仇未报,在长白山中苦苦练剑二十余载,与那仇人却还相去甚远,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又怎能收徒授技?”
吴子矜生『性』好武,但凡军中有一技之长者,无不费尽心思习得,今日好容易遇上了高手,如何肯罢手?当下磕头不已,直言若不收他为徒,便不起身。
这等死乞白赖行径,若换了他人,那老者早将之一脚踢翻,扬长而去了,只是殊不知“缘”之一字,却是玄妙难言,这少年前后不过两面之交,经此浴血同行,却令他颇有好感,想起当年师门未遭大难时,自己也是建阳城中的世家子弟、阳光少年,如今望着这少年容光焕发的样子,似乎时光又倒流了三十年。
“年轻人,老夫身怀血海深仇,实非良师,这副担子却不是你所能承担得起的。”老者叹道,浑不觉自己的语气松动,实是给了面前的年轻人一丝希冀。吴子矜躬身砰砰磕了两个响头,决然道:“弟子既决心拜师,自然无谓艰难,师门有难,弟子愿与师父一并承担。”
吴子矜但觉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自己右臂,扶将起来,抬起头,正对上老者精光闪闪的眸子。“也罢,你是个习武之才,若无明师指点,未免糟蹋了良质美玉,只是这师门大仇,压在你这十八岁的孩子身上,却是苦了你了。”
吴子矜大喜过望,复又跪下,道:“弟子吴子矜拜见师父!”老者笑『吟』『吟』的将吴子矜扶起,他『性』子孤僻,向来难与人相处,对吴子矜却是从心底里疼惜。二人一夜未曾进食,此时肚子都是咕咕叫唤,好在那老者适才调息良久,伤势好了许多,猎捕两只鸟雀自是不在话下。
待二人饱餐一顿后,那老者方才正『色』道:“子矜,你是我的弟子,师门的事情却也不能不知,你的师父名字叫做卓不凡,在关外人称‘剑神’,师父只盼望着你勤练武功,日后能把这个名号继承过去。”吴子矜眉飞『色』舞,胸中豪气顿生。
卓不凡语气微微一滞,沉声道:“你的师门乃是福建建阳‘一字慧剑门’,本门武学相传乃是传自春秋年间,实是源远流长。本门弟子恪守门规,甚少踏足江湖,是以历代名声不显,只是,二十七年前,本派上下三代弟子共六十二口人,尽数丧命在天山童姥手上,如今只剩下了老夫光杆一人。”
“一字慧剑门”满门师徒给童姥杀得精光,当时卓不凡不在福建,幸免于难,从此再也不敢回去,逃到长白山中荒僻极寒之地苦研剑法,无意中得了前辈高手遗下来的一部剑经,勤练二十年,威震关外,自觉剑术大进,踌躇满志下便拟上天山灵鹫宫一探。他虽是狂妄,却也知童姥武功不可小觑,遂隐踪夜探缥缈峰。殊不知灵鹫宫九天九部女子受童姥指点武艺,个个都不是庸手,卓不凡不到半个时辰便给发觉。好在当日童姥有事不在山上,卓不凡以一柄长剑奋力突围,当场击杀五人,打伤十余人,重创钧天部副首领程青霜,逃下山来。灵鹫宫威震塞外,漠北海南三十六洞、七十二岛无不俯首帖耳,被人闯上山门,吃此大亏乃是生平头一遭,哪能善罢甘休,童姥虽不在,但九部自行商议,仍是遣出昊天、阳天两部千里追袭。卓不凡虽安然下山,却是暗道侥幸,当日山上半数高手有事不在,若不然便是适才交手的余婆婆一人,便已是甚难对付。经此一役,卓不凡一腔热血立时冷却,心知自己与童姥武功天差地远,唯有速回长白山继续潜修方为上策。
卓不凡一路疾行,本已甩脱追兵,却遇上了吴子矜。他遭逢大变,心智变得冷酷异常,世间之情万难影响,却莫名的与吴子矜颇是投缘。适才他为了脱身,不惜大耗功力,使出尚未完全练成的“剑芒”绝技,之后硬捱余婆婆一掌,却是估算失误,受伤不浅。
原本以他对余婆婆交手估算,那掌之力足以化解,却不料余婆婆所使的正是童姥亲授“天山六阳掌”中的第一招“阳奉阴违”,天山六阳掌深奥莫测,非内力深厚不能练习,寻常武人稍有试练便即走火入魔,余婆婆苦习数十载的内力也只堪堪够学第一招。这一招寓刚阳掌力于无声无息之中,劲风不显,威力却是大得出奇,自非寻常掌力所比,卓不凡不留神之下自是吃了大亏。
卓不凡行功驱动真气遍走了一个周天,自觉伤势有所好转,思忖那余婆婆内力深湛,受伤不重,过不多时便会追来,遂不待伤好便携吴子矜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