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子矜心下骇异,这才发觉,前后抬自己的二人,身着宫服,行走间略带忸怩,正是太监。灵州乃是西夏陪都,前朝宫殿仍在,皇帝时常巡幸,朝廷亦常拨下银两修缮,宫中阉人仆役一应俱全。陪都有宗室坐镇,李秋水辈分颇高,地位甚至在辅政的梁太后之上。宗室贵族虽称呼她为“李太妃”,实则应是“太皇太妃”才对。她平日里喜好安静,是以不愿住在京师兴庆府,而是住在西京灵州。
李秋水吩咐人将吴子矜安置在一处宫室,便携赫连知秋离去。馨香入鼻,满目锦绣,高床软枕,吴子矜半年来已习惯了颠沛流离,此刻重回富贵生活,竟觉得不适。回想前尘,恍若一梦。朦胧中睡了片刻,有宫人递进晚膳,吴子矜手不能动,便由一名宫女喂之。那宫女看去约莫十七八岁,长得颇是俏丽,只是吴子矜此刻全身疼痛,却也顾不上面前的秀『色』,膳食再精美也只能勉强下咽。
生死有命,吴子矜倒也看开,是以饭后亦是沉沉睡去。他醒时动弹不得,梦中却仍可舞刀弄剑,重拾放下数日的功课。
明月清辉透过窗户,撒在床头,沉睡中的吴子矜眉宇隐隐光华透出,衣衫蠕动,皮肤状若虫行,面上气『色』却是好了几分。微风轻送,床前丝幔扬起,一个人影已是悄无声息立在榻前。若是宫外的巡夜侍卫看见,必可认出此人正是太妃李秋水。李秋水凝视半晌,喃喃道:“奇怪!”见吴子矜眉头稍动,似乎要醒,衣袖轻拂,一股疾风已是点了“昏睡『茓』”。
李秋水沉思片刻,忽右手食指弹出,指尖离吴子矜眉心“祖窍『茓』”尚距寸余,吴子矜已是全身一震,面上光华大盛。李秋水长吸一口气,第二指便戳向吴子矜“百会『茓』”,吴子矜身子复震,面『色』转红。
衣袂带风,李秋水如穿花蝴蝶般游走,遍点吴子矜周身大『茓』。吴子矜面『色』愈来愈红,直似欲滴出血一般。渐渐面『色』由红转青,复由青转红,如是数次,李秋水方才停下手来,饶是她内力深厚,此时也已汗出如浆。拭去额上汗珠,李秋水自言自语道:“看在秋儿份上,便救你这一遭,但愿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吴子矜似乎做了一个美梦,梦中父亲依然在世,自己又回到了从前无忧无虑的生活。转眼间,自己身着红袍,头戴帽翅,锣鼓喧天,原来是新媳『妇』过门。洞房花烛夜,吴子矜按捺不住心中欢喜,掀起新『妇』头巾,却是赫连知秋。二人四目相对,柔情旎旖,蓦地一个声音道:“她是西夏鞑子,你,你万万不可娶她!”吴子矜转首望去,爹爹一身血衣,满面怒容站在面前。赫连知秋伸手握住吴子矜手腕道:“相公,我是你妻子啊!”爹爹怒斥萦绕耳边,吴子矜倏然而惊,用力一挣。
“啊”的一声惊呼传来,吴子矜立时惊醒,翻身坐起,见一个小女孩正从地上爬起,见吴子矜望向自己,把嘴一撅,道:“我的衣服都被你弄脏了,你赔!”吴子矜见这小女孩望去大约十一二岁,身着淡红裙衫,颈中挂着一串明珠,小脸粉嫩,足是个美人坯子。
吴子矜大是尴尬,忙不迭上前搀扶道:“小妹妹,没摔着罢?”那小女孩道:“谁是你的小妹妹,我是大夏银川公主,见到我还不下跪叩拜?”吴子矜大是讶异,没想到面前这小女娃竟是个皇室帝胄。
“文仪,怎么这么顽皮?”一个声音远远传来,银川公主吐了吐舌头,道:“秋姐姐恼了,我是和他逗着玩呢。”人影晃动,一个红衣女子急奔入内,吴子矜看得真切,正是赫连知秋。见到吴子矜,赫连知秋凤目一亮,道:“吴兄,你伤好了么?”
吴子矜这才发觉自己竟能独自站立,暗自运气,体内真气彭湃,却不似先前那般如脱缰之马,而是自行运转周天,各处经脉伤势竟是好了八成,不由又惊又喜。
李文仪忽道:“祖『奶』『奶』生病了,肯定是你害的,你是个大坏蛋。”吴子矜正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赫连知秋道:“昨夜师父为你洗筋伐脉,通关活血,元气大伤,吴兄伤势好得这般快,全拜她老人家所赐。”吴子矜大是震动,心道:“她为我这般大耗元气,我却始终没给她好脸『色』,真是对她不住。”想到此处,遂道:“赫连姑娘,李前辈现在何处,烦请引我前去拜谢。”
赫连知秋忽地面『色』一红,道:“吴,吴大哥,你两次救我清白,我还未道谢,请受小妹一拜!”说着盈盈一礼。吴子矜手足无措,抢上前去搀扶,忽地想起男女授受不亲,忙不迭缩手,大是尴尬,道:“姑,姑娘不必客气。”赫连知秋低头道:“吴大哥叫我知秋便是。师父早晨已经闭关,估『摸』着得旬日光景,此时却是见不到她的。”
吴子矜见到她雪白的后颈,心中一『荡』,冲口而出道:“知秋妹子。”赫连知秋随口应了一声。“噗哧”一声轻笑,二人倏然醒转,李文仪笑道:“吴大哥,知秋妹子,先别亲亲我我了,本公主肚子造反了,你们俩不饿么?快去用早膳罢。”二人闻言大窘,赫连知秋啐口道:“好你个小家伙,看我不撕了你的嘴!”二女笑闹着追赶出去。听着银铃般的笑声,吴子矜心境也大是开朗,随步走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