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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重声传说 >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我本来以为你是以这样的行为来抗争命运呢。高估你了。”

“滚,你y说从前就在肚子里腹诽我还比较有说服力。”

虽然这话说的很实在也很正确。但是偶然间想起许多年后那些新新少年们所看的大部分影视作品的主题,却依旧让我问出一个无意义的问题。

“但说实在的,你从来没想过什么走自己的路一类的事情吗?”

“你知道什么样的路是你要走的吗?”

太子的反问让我无言,什么样的路是我要走的呢?出人头地,成为人上人?太虚了,何况这个似乎是教父流的理想。赚大钱,住最好的房子,吃最好的食物,上最好的女人?嗯,要达成这个目标似乎不是光钱能解决的,就我的可怜认知来说,能这么做的非黑则白。那么,当官?有太子在我也并非算是出头无路,但是如此的话我问他的问题就成为了无意义。努力学习,天天向上,成为伟大的科学家?我当真会这么想吗,光想都让人难以相信。那么的话,修真飞升?妈的,换我被太子问傻了吗?

“所以说,你问的问题都是扯淡。”太子看着哑口无言的我说,“你说,我们到现在为止。都是在做什么?”

“让生活变得有趣一点。”

“看来我还没必要考虑现在跟你绝交。”

我一巴掌拍了太子一个踉跄:“你y没半点义气。”

“靠,少动手动脚。我要现在拍着胸脯跟你大讲义气如何如何的。估计在想绝交的人是你。”

我拍着胸脯,嗵嗵的气势如虹的说:“你就猜错了,我胸怀大义,义字当头,为朋友两肋Сhā刀……”

太子骂了一句国骂一腿飞踢打断了我的豪言壮语:“滚,少在我面前恶心。有种你别躲。”

“原来你是在命运前低下自己头颅的弱者。我该考虑跟你划清界限了。”我边闪避边不停口的从­精­神上反击。

出乎意料的,太子却停下了手。有点落寞的说:“说起来,你相信命运吗?阿邦。”

我愕然停步,与太子并列走在了一起:“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相信命运吗?”

太子却并没有做什么解释,反而是再次重复了自己的问题。相信?不相信?我的命运是什么?死在那一段冰冷的河边?但是我知道,如果没算那么后的话,已经看的见的部分的话。我的命运已经改变了。那么回答就很简单了,我命由我不由天。但是,为什么我回到现在了呢?这是否命运呢?这么的话我却又回答不出来了。虽然“过去”已经有了改变了,但是我却知道,我并没有获得什么时空旅行的能力,在这一世里的过去我没什么办法去影响。在这一世里的命运呢?我可以令之不会再回到那一条小河边,但谁知道我的命运在这里是要再次回到那一点上呢?这种如­鸡­跟蛋一样的死循环,谁知道答案啊!

“老子连命运都不知道,鬼才知道信不信啊。”心有所想,就直接在口中回答了。

太子盯着我左右看个不停,在我心中渐渐发毛的时候,他才开口:“不错,听到点有趣的回答。”

“什么叫有趣的回答。难道你拿这个问题问过很多人?”

太子竟然点了点头。

“你白痴啊你?”

对于我的恶意话语太子却没做什么反击,他接着说了下去:“我问过我父母,哥哥姐姐,同学,老师,一起玩的家伙。在那一段日子里。”

“那一段日子里?”

“我对命运感兴趣的日子里。”

我点点头,就我对太子的理解,他如果要脱线起来,是的确做的出这种事情的。

“不过得到的答案你应该也能预料的到吧。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这答案是属于什么人的你想也应该知道。也有知命认命的,当然了,是一些老头子。之外还有神秘论的,有几个整天搞占卜的女生持这论调。”

“还有别的吗?”

“还有什么别的?”

“比如说河流说,命运是一条长河,人们是其中的鱼,偶尔跳出来看到……”

“打住,这些都是神秘论。”

“你的分类真够糙的。最后你的答案是什么?知命认命了吗?”

“不,最后我没搞清楚。就算了。”

嗯,就我对太子的认知来说,这也是很符合他风格的举动。

“那怎么会对家里的安排那么认命?”

“认什么命啊。不用付出什么大的努力,就有房子住;有衣服穿;有饭吃,还比一般人的好;有姑娘上,应该也是比一般人的好……”瞥我一眼接着说,“你说,这样的生活你愿不愿意过?”

“妈的,**蛀虫。”

“你愿不愿意过?”

“我会坚决打倒你。”

“真心话?”

“然后替代你。”

“真心话。”

跟太子没营养的对话在生活中是不断重复,时常发生的。不过我们彼此都很陶醉。无聊生活中多多少少算是一个不错的调剂。偶然的时候还会想,如果以后这人地位很高很高,然后临退休了之后会不会也出一个《李正行语录》什么的?然后,我们这些听着很玄奥,看着很臭屁的话会不会被他在另一个历史时期,另一个地点上说出来之后被收录呢?到了那个时候,我是不是就可以感叹一下,命运真是奇妙啊。或者,命运这个东西就是为此而创造的。决定一切的,其实都不过是我们眼前所能看到的那么一点点而已。

也许,哪一天我也能很牛b了。然后哪个傻Ъ的如太子一样的青年来问我,命运是什么的时候。我可以很装b的告诉他——命运,就是一段木头。而我们,就是蛀虫……

第三十章

祝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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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这里的环境也在渐渐的变化。跑沿海的人越来越多起来,发财回乡的人也慢慢多起来。随着有钱人多起来,梅姐也将自己的酒吧重新装修整理了一遍,成为了一家真正的酒吧。我与太子也时常的过去消遣,虽然是两未成年人,但是却肆意的去享受各种酒­精­饮料。与酒保混的熟悉后也不时的向他学习一些简单的调酒方法。从此我们俩就更自由了,无论是开业还是已经打佯,都不影响我们的享受。

“你们两人三天两头的往这里跑,学习怎么办?”

我嘻笑着脸将眼前的酒杯推向梅姐:“混酒吧的坏孩子哪里还管什么学习。试试太子的蓝­色­夏威仪。”

梅姐轻抿了一口,丢出了三扎人民币。

“调杯酒就有钱收?”

“黄莺给你们的。”

我嘻嘻一笑,将钱丢给了太子。太子向我一挑眉,我还他一个笑脸。他沉默着将钱摞在一起,推回了梅姐面前。

梅姐眉头皱了皱:“什么意思?”

“手短,水深。”

“你就那么有自信?”

“如果不是我们再收回来也不迟,哎哟。”

“哎哟,话是他说的为什么也打我。”太子很不满的抗议。

梅姐收回手:“怕了你们两个了,不过钱估计你们也没什么机会收回去了。”

说完话,梅姐站起身,留下我们两个人离开了。我与太子对视了一眼,我耸了耸肩,拿起面前的酒杯。太子双手一摊,低头将注意力转向了手中的酒。

“终于还是这样子了,真够讨厌的。”

“忍不住抱怨了吗?”

“也许我们不应该玩的太大了。目标大了,破事才多。这个其实才是树大招风的这话的真正含义。”

我忍不住笑了:“呵呵,你y语文考试还想合格吗?”

“你不是说坏孩子不用考虑学习吗?”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样?转学吗?”

“看他们怎么想了。”

我放下已经空空如也的酒杯,开始屈起手指轻轻的敲打桌面。

“你这想法一点也不英雄。”

“滚。我不过就想玩玩而已。英雄是什么狗屁,我只想当社会主义好青年。”

“你现在这个行为算什么三好生?何况你这年纪……”

“所以才说是好青年,现在少年先不急。”

“英雄还是好的。”

“嗯,我也喜欢英雄。”

“那你怎么不做英雄?”

太子没有马上回答,却盯着我的眼睛看了许久。问:“你是不是男人?”

“是。”

“喜不喜欢女人?”

“废话。”

“那你要不要成为女人?”

“靠。”

我们如常的上课,旷课,逛街,打机……偶尔就回那小蛋糕店里坐坐,吃点东西,翻会小说,看会小姑娘。不过再没有什么不长眼的憋三撞上门来了,日子过的和平而又无聊。太子无聊之下开始从图书馆借书看。我却是拿着一封信在玩。

“快要考试了。”

“嗯。”

“考试完就要放假了。”

“嗯。”

“放假了我们就不用上学了。”

太子将眼光从书上抬起来:“我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所以有人请我们过去玩。”我手一动,将信封弹向他。信封打着旋撞在太子头上又掉在了他手上的书上。

太子骂了一声靠才拿起了信封,也没看,直接丢在了桌子上。

“不用看我都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你不看绝对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不就是想找我们再谈谈捞个什么人的事情么?”

我拿过信封,将信纸拿出来,开始念出来:“亲爱的李正行,我一直都很犹豫,是不是要把我的心情向你……”

太子一把扯过了信。

“我靠,你y偷看我的私人信件。”

“哥们关心你。”

太子将信纸几把撕开,跟信封团成一团顺手一丢。纸团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落入纸篓。

“说正事。去,还是不去。”

“试都没考,我还没开始考虑这个。”

“我不喜欢将事情留到不得不解决的时候再去解决。”

“那您老慢慢想,我就回家吃饭了。”

说是回家吃饭,自然是回到了大舅那。简单的吃了个家常饭,打算离开的时候意外的被大舅留了下来。

“阿邦,过来。你妈跟我说,打算让你转学。”

“转学?”我一愕。

“嗯,他们在广东那买了一套房子,也稳定下来了。打算接你过去。让我问问你的意思,愿意不愿意。”

“去就去吧。”说不去的话,估计就该是来一场劝诱行动了吧。索­性­光棍点。

“哦,那这个学期完结后就转学去吧。”大舅长吐一口气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怎么觉得他似乎带着点遗憾的样子。

回到学校那小平房,天还没黑。黄晋在门外一板一眼的在打太子教他的军体拳。我跟他打声招呼就进屋了。太子在玩游戏。

“最终幻想6?你从哪里搞到的?”我看了一眼屏幕忽然被吓了一跳。

“大哥最近他跟鬼子谈生意,我就托他给留意了一下。有什么新的好游戏就给我寄一份。不过这个大家都喊太空战士你怎么用最终幻想。”

“老子又不是不识字。”

我在他边上坐了下来,顺手拣本游戏书,边看书边看屏幕的看他用手柄折腾小人。

“我下学期回京。”

“嗯。”

“你就这点反应?”

“我东进你北上,都是为革命需要。”

“东进?”

“下学期转去父母身边了。不过我可不是你,不是夹着尾巴逃跑的。”

“少扯,我又是逃的么?黄莺那么点小事还不至于让我惊慌失措。是老爷子不知道怎么忽然想起了我,一个心血来潮,让我到他身边去读书。靠。”

“什么?”我惊讶的坐直了身子。

“至于那么惊讶吗?”

惊讶,当然惊讶。这可是我所预料之外的发展。尽管过了那么多年,早就没有了历史是不能改变的这种想法。但是一直都认为,只要我的活动未波及到的地方就一定会按部就班的发展下去。但是一直都不认为,我有做过什么事情,让影响跑那么远。太子自己要走不算什么大事,但是为什么忽然他外公要将他叫回身边?

“算了,你别管我。我去躺会。”

太子一脸古怪的看着我穿着鞋子爬上床抓被子,然后发现不对再脱鞋丢到了地上,躺下来捂上了脑袋。

“你今天回家吃饭吃到了什么古怪的东西吗?”

“别管我,我要仔细的思考人生。”

从被子里比出了一根中指回答。不管外面是否有用中指来回答我,开始反省最近所做过的事情来。

从梦里惊起,忽然察觉竟然出了一身汗。随手抓过枕巾抹了几把,连内衣一同丢到了盆里。在缸里提了一桶水兜头冲下去,冰凉的感觉刺激着神经,渐渐的让人冷静了下来。到底梦到什么了?似乎想不起来了,但是也有好长时间再没有这样忽然从梦中惊醒了。

没有跟太子提,我换了套衣服就直接出门了。虽然还比较早,可是在出城的路上已经可以截到车去省城了。于是,当黄莺打着哈欠从办公室的休息室往外走的时候。我正在他的桌子上吃午饭。

“你,你怎么在这里?”

“叉烧饭,要吃么?”我买了好几份,都堆在他办公桌上。

“你出现的很失惊无神啊。”

“要赶我走?”

黄莺­干­抹了把脸:“正好,我先洗把脸去。就是太正好了,才让人觉得惊悚,你是鬼么?”

“你在嘀咕什么?”

“没什么,留一份给我。”

“我说,你买了几份?”

洗涑归来的黄莺看着他桌面上的空饭盒跟还没空的饭盒问我。

“五份。”

“你吃得就剩一份?”

“你不是说留一份给你么?”

“你小子那是什么肚子?”

“少爷我正发育,叔叔你嫉妒吗?哎哟!”

黄莺走过来曲指扣了我脑袋一下,拿起饭扒拉起来。

“!@#$%^&*……*—*#$%”

“你口里塞了饭我耳朵又没塞,做不到同步解密。”

“咳……咳……你一会跟我去见个人。”

“哦。”

我点了个头,开始翻黄莺办公室的书架。虽然说是出来混的,但是大学毕业就是大学毕业。三个书架堆到屋顶的藏书。难能可贵的,似乎全是货真价实的。随便抽了半书架一本白纸无字的样板书都没有。

黄莺看我管抽不管放的,看不下眼了:“你要翻什么啊?我找来来给你。”

“我听说,爱因斯坦喜欢拿美刀当书签。我看看你有没这好习惯。”

黄莺无力的在我身后叹了口气说:“我说,小祖宗您能不能就别消遣我了。不好奇我想让你见什么人吗?”

“皇帝不急太监急。”

“急,急你mb,你丫才是太监。多久没更新了。”

“我不明白你说的是啥。”

第三十一章

**!我对刘振邦的某部分刮目相看了!居然又­射­了少许……

好吧,大家新年快乐,祝大家健康快乐,少碰见点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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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好­精­神。”

我老老实实的坐在沙发上,挺直身子双手扶膝。整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想一想,似乎我很多年没在谁面前这么坐过了。

“嗯,很­精­神的小子。”

坐在我邻坐的老爷子用跟我相仿佛的语气说到。他也是腰板笔直,双手扶膝,但是比起我来,却自然得理所当然,仿佛他从来就应该这么坐的样子。从他的举止、语气、以及若­干­的传言。我心下知道,他的确就是应该这么样坐。当过几年兵,凭借杀人杀出条条来的人的确就应该这么坐。

“黄家小雀儿跟我们说过你们几次。你们跟他很谈的来啊。不少地方都指点了他。”

看我沉默不说话,老爷子就主动张嘴了。

我马上谦虚:“不,不,是黄莺照顾我们而已。”

“今次看看这个你能不能也指点指点我了。”

心中暗暗挨着问候了我认识的不认识的跟对面老家伙有关系的没关系的女­性­一遍。刚想接着谦虚,不过看老头那麻将脸,自己叹了口气。哎,何必那么麻烦呢。既然他胜券在握那么我们就顺着拍个马屁好了,反正我巴巴赶来不就是不想麻烦么。

“您老英明。”我舒展了下手脚,将身子埋入了沙发中,“说指点就太抬举我了。我不过就只是能瞎扯几句话罢了。”

“说。”言简意赅。

“老爷子本事通天,捞个人根本就不用走阿正那吧。这条路肯定不通的。”

“我知道。但不用通,到你们这里就是终点了。”

看到我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答案,老头又继续说到:“我手下一个愣子一时冲动打了人家,就被带了去。”

我真正傻眼了,老头似乎很满意我的微妙表情变化,我竟然看到他点了下头才继续说下去。

“本来关几天就该放出来了。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被那大队给盯住了,说他有黑帮背景,要调查。”

我撇了撇嘴:“就这样?”

“你听我说。这大队一没靠山,二不图钱,不吃喝不收礼。滴酒不粘,平日也就抽两口烟,自己卷的。查我那愣子完全是因为……”

“好了,好了,反正就是因为有人动了心思,就找了一油盐不进的家伙去整治你是不?”

“不是我,是……”

我手一摆,不屑的说:“不是整你整那人做什么,跟他有杀父夺妻之仇?”

“嗯,这么看来……”

“当务之急,是要看是什么样的人在搞鬼。敌暗我明的是兵家忌讳。”

“小雀儿。”

“是。”黄莺立刻起身出去了。

老头转过头来看了看我:“老了,竟然都要让小辈来提醒了。”

我耸耸肩:“我不过是旁观者清而已。”

“是,我们一下子都大乱了。那么站在你的立场上,你要怎么做呢?”

我沉默了一下,说:“如果对那大队的情报准确的话,现在最安全的就是进去的那人了。反正打个架重伤了最多也不过几年,找个律师把官司拖起来就可以。反而是你们危险,不收拢下人的话怕被人抓到机会。搞起个什么事情来整个反黑行动的话,最活跃的当然就最倒霉。”

老头子点点头,示意我继续说。

“目前情况,以守为攻最好。黄莺在这里开的局不错,就把人手全集中在他那头就好了。发展经济绝对是全中国目前的热点。另外,希望工程搞了好几年了。你们劲头如何?”

“我们都有匿名捐献过几次的。”

“匿名?匿名做什么?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要积极的去宣传。你不如以你的名义来捐几幢楼给这里的学校。”

老爷子沉默着思考我的话。我也并不期待他能马上理解我的话,这种事情在之后有太多的范例。黑社会从来都是一件高技巧的活。斗狠比勇就能出头不过是在社会形态转换中的初步阶段的短暂现象而已,好比那些带上几包轻工业品就能国际贸易的倒爷热一般,凭一股子热血就能创出条路。在之后,比的不过就是谁的根扎的更深一些,谁更能保护自己了。

“老爷子,你们忙你们的。我是不是可以先走了?难得来一次,我出去玩玩。”

告辞出来,忽然觉得自己很想去喝点东西。直接下到了楼下,找个人问来酒柜钥匙。自己调起了些口感柔和的软饮料。正在自娱自乐的时候,身边忽然坐下来了个人。

“随便给我来个你拿手的。”

掉头看了看,是黄莺。我装了半杯冰块,倒了杯白兰地给他。

“这个就是你拿手的?”

我点点头:“嗯,最拿手的。从来没失败过。”

黄莺拿着杯子晃了晃,似乎想摆个什么表情但是却找不到的样子,肌­肉­抽动了几轮还是放弃了。举起杯子灌了口。

“你看这里如何?”

“真冷清。”

“废话,现在大清早的。”

“晚上我又没见过。不过说来,你这里有没啥一掷千金的项目?”

“一掷千金?比如说什么天价深海大龙虾,什么全场特别个唱专场的。”

“这些都是什么?有什么赚头?”

“比如十八万一个大龙虾,几十万给人家安排个什么专场一类的。”

黄莺瞪大了眼:“这样去哪找冤大头来买?”

“没人买我们自己买啊。”

“那有什么赚头……”

看黄莺还在迷惑。我一口喝完了杯里的酒,打开龙头冲了冲,拿布抹­干­净放在了他面前。黄莺忽然眼睛一亮。

“等老爷子们有闲钱我就安排个。”

“呵呵,有钱了先别忙花。办个学校吧。”

“学校?似乎不大好赚啊。”

“私人办学,十个九亏。”这年份也就这样了,私人办学的春天还刚开始,没到收获的时候呢。

“那有什么意义?”

“搞个全军事化管理的学校,你们弄点退伍的教官来。说专业对口绝对没问题。文化课方面,就去挖那些退休教师吧,再配点学校刚出来的青头就足够了。然后投个几千万进去搞硬件。”

“烧钱玩么?”

“学费方面,就按国际标准来吧。说到国际,别忘个搞点外教。英语外也多开个别的日语法语一类的课程。”

“那样的话价格不便宜啊?”

“有钱人渐渐多了,这个不怕。而且你们也不急等靠这个赚钱吧。”

“虽然这样,但是钱这么烧有什么意义?”

“两类学生减免学费。一类是成绩特别好的,好到飞起那种。一类嘛,人民公仆子女。”

黄莺眼睛亮了亮:“你是说,那些太子们……”

“减也不用减他们太多,比普通的学校还是贵点就好。把好那个槛,只让一定级别以上的能负担就最合适。但成绩特别好的那些就全免了吧,再准备点奖学金。”

“我找人商量商量看看。”

“地点方面,就选东郊那边吧,一气买下千亩都不会太贵。”

“为什么?”

“军事化管理反正也不怎么出入。那些家伙反正有车,那么点距离不在话下。再准备几辆校巴就ok了。”

“好,我马上准备。”

“那么就这样了,我回去了。太子估计正奇怪我怎么消失了呢。”

“找人送送你?”

“最好。”

告别了黄莺,他安排了个人开车送我回去。一吉普硬是在国家二级路上花三个小时跑别人四小时的路赶在下午放学前送了我到学校。撑着身子下了车,感觉全身上下不得意,琢磨了下,也不打算去教室了,偷偷爬回宿舍好了。一进门却看到太子正开着电视看教父。一头趴在了床上。

“你今天旷课?”

“请假了。”

“请假回来看vcd?什么时候我们学校老师那么开明了?”

“你感冒发烧三十九度半,我这不请假回来照顾你嘛。”

“你扯什么胡话。”

“你最好做个准备,前面几节课我陪你去看医生了。班头说一会过来看你。”

“……”

太子看我没吱声,回头看了眼。

“你一大清早搞什么去了,怎么那么个德行回来?这脸,不用准备都不怕班头查。”

“别提了。”我脸­色­苍白一脸不爽,“巴巴的赶去做了回傻子。让我睡一觉再给你说。”

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日头偏西,太子已经不再看vcd而改了玩游戏。听我有了动静回头一看说:“班头中午看过你,你那样子顺利过关。说了一大堆没营养的话后回去了。”

“人家好歹是爱生如子,你这语气太也大不敬。”

“等你丫不再话都不留一个就旷课的时候再来说这个吧。说吧,­干­嘛去了。完了吃饭去。”

我简略的将早上的事情给太子讲了一遍,太子愣是拉来腮帮子笑了一回。

“就你这小样还去跟人家斗?如果不是手眼通天哪里能捞过界啊。我就知道那堆钱给的不明白。”

“知道不说?”

“不明白说个屁。我哪里能猜到这些家伙在想什么。”

“原来你也未够班啊。”

“算了,吃饭。吃饱了再跟你废。”

过了两天,黄莺打了个电话来。跟我们说事情已经开始拖下去了,但是怎么捞人还有点麻烦。问我有什么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这样的事情早已经超出了我经验的范围。不过借着些黑道电影的光。随口说让他弄个保外就医看看。要不索­性­签个内应卧底类的文件就算了。人家铁面无私、油盐不进,我们没办法让他成为自己人,那么就光棍点,我们成为他自己人算了。至于怎么做,这点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了。

第三十二章

我和张小桐分别行动,张小桐回去找鲁薇一起去接站,我则跑到台球室那里去找郭振。

到了台球室,我看见郭振正和杨远哲在那兴高采烈地玩sfc……等等,sfc?我揉揉眼睛再确认了一次,没错,是sfc,还有磁碟机呢。俩人正在玩一个被大多数人叫做《我的邻居都是鬼》的美版游戏,在两人旁边,有人在玩电脑游戏《大航海时代2》。本来挺奇怪,但仔细想想,估计是郭振建议老板扩建的经营项目,也在情理之中。

看见我进来,已经是熟人的老板对我一笑致意,郭振百忙之中回头想看看是谁能让老板脸上露出笑容,却没想到是我,手柄一撒转身给我来了个拥抱:“嘿,金秋远哲,看看谁回来了?”

不远处正在奋战《圆桌武士》的葛金秋和郭振身边的杨远哲像商量好了一样,一人过来给了我一拳,打得我在那装咳嗽:“哥,哥们轻点……老弟我弱不经风的……”

“考完试就不见你,跑哪逍遥去了?”杨远哲上下打量我,“几天不朝面,研究什么­阴­谋诡计来着?”

我又装模作样咳了几下才说:“忙啊,国际民生,世界大事,家门口老鼠打架菜市场大妈对骂啥都得照顾啊……还逍遥,我看见你们几个这样我就打心眼里往外嫉妒了你们知不知道?”

杨远哲一脸不信任地看着我:“听你扯淡,谁信啊?说吧,突然出现是想­干­吗?”

“fbi今天发工资,咱们去打劫吧。”我信口胡诌的同时对郭振比划了一个手势,无他,是“掂”的意思。郭振看了脸上一阵潮红,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是太激动了。

郭振平静了一下呼吸,问我:“什么时候到?”

我笑了:“嗨,我说哥们你的理解能力有点过分吧,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都明白了?”

郭振笑着又捶了我一拳:“怎么就不明白了?什么时候到家?”

我无语,这人果然有着接近190的智商啊。

低头看表:“4点30,火车肯定晚点,你不用这么急。”

郭振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石英钟,确定时间尚早后说:“你们在这等我半个小时,我去收拾一下再走。”

我无所谓地坐下:“好啊,我们几个继续游戏。”

杨远哲和葛金秋被我们的对话弄的莫名其妙,不过他们倒也清楚我的脾气,该说的时候一定会说,就不再追问。我们三个在游戏里纵横驰骋,杀僵尸救市民,昏天黑地不知时光流逝,一直等到郭振回来。

郭振脚刚踏进游戏室,所有人就都笑了。他身上换了一件90年代中期特别流行的白­色­夹克衫,看样子显然是洗过澡,连头发都经过­精­心打理,本来浓眉大眼的看起来挺帅,现在就完全有有钱人家小开的风范了,又有几个人能想到这人竟然是全市中学老大们都惧他三分的黑手郭呢?

我们三个看见他这副打扮先是一愣,继而毫无怜悯之心地指着他狂笑,其中我笑的最厉害,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以前曾经见过这人半夜穿着黑风衣拿着猎枪出去找人麻烦,和现在这个乖孩子样对比,不笑才怪。

杨远哲扯着葛金秋笑得地动山摇:“**,你相亲啊?穿这样……哈哈……”

郭振没法跟我们发脾气,只能无可奈何地给了我们一人一拳:“别他妈­骚­包了,动身吧。”

我收起笑,点点头。其实心里有点感动,他跟三哥的感情真是没得说,估计我认识的很多亲父子之间都没有这么真挚的感情。反思我自己对亲人的态度,我觉得有一点羞愧。

我们几个跟老板打过招呼直奔火车站而去。车上我问郭振:“激动吗?”

郭振把答案写在脸上,全身都在哆嗦。

我拍拍他肩膀,出言安慰:“行了,既然三哥是平安回来的,你也别太激动。他看见你担心成这样,心里高兴是高兴,但未必好受。”

郭振明白这个道理,深深呼吸,身体不再那么抖了。

杨远哲听我说的明白,也惊喜地道:“三哥手术完了?”

我点头:“而且恢复的很快,提前回来了。”

葛金秋在一边道:“郭子最近一直担心,没想到你回来就给他个好消息。”

我笑笑:“好消息谈不上,是三哥自己身体好,没有什么危险手术就成功了。”

我知道,郭振正在转着脑袋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想感谢我,又觉得语言的力量太过渺小,这种时候只好我自己把话题扯开。以前我们许多朋友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结账的人总要张嘴说一个笑话或者跟大家谈点什么分散注意力的话题让被请的人不会觉得尴尬,这也是跟朋友相处时很实用的方式。

我问他们:“谁建议台球厅开始摆sfc和电脑的?”

问到这个,郭振知道该怎么说话了:“我,我让老板在鲁姐的电器城上了几台试试效果。”

“有本事啊,”我夸张地说,“居然能提前预知时代发展潮流。你看着吧,最近半年内游戏房和电脑房肯定冒的比你们脸上的青春痘多……”

“别胡扯了,”杨远哲说,“小桐姐脸上就一颗痘都没有。你怎么知道半年后我们脸上就有?”

“我姐那叫天生丽质,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能比?”我把话题越扯越远,“瞧你们几个爱吃辣的也知道,过两年肯定一个个都跟桂林山水似的,一脸的奇峰突起。”

杨远哲还真配合,顺着我的话就说开了:“说起山水,我倒觉得最近这几天玩的《大航海时代2》真不错,这种想法比以前那些游戏虚构世界牛逼多了。什么都是真的,让你查世界地图能查着,查历史书也能查着。全世界的资源都让它一个游戏用了,还一分钱版权费不掏。”

郭振接过话头道:“其实游戏也就一般,相对自由吧,我觉得光荣还是三国系列比较有趣。”

葛金秋道:“从投入感来说还是比三国略好一些吧,三国是整体策略,大航海有点经营人生的意思,像rpg。”

我在心中默默点头,这几个人现在已经算半个专业玩家了。毕竟会玩并且能玩懂是做游戏的第一步,一个游戏的好处在哪里,哪些细节值得借鉴,成功的游戏在哪些方面具有共通­性­……这些东西需必须是有灵­性­的人才能悟出。眼前这三个兄弟在这方面都有着无以伦比的天赋,他们的将来都不可限量。

大航海时代2啊……我看着三个人讨论仔细想了想,好像我第一次接触这个游戏应该是在95或者96年吧,那时候是2.73m,两张磁盘,当时无数人通宵达旦地游戏,也就是为了看一眼传说中的中国港口。读档之后生活条件好了,居然能提前玩到,看来很多东西确实在不断改变。

出租车一路畅通无阻把我们带到火车站,张小桐和鲁薇已经在这里等候了。一大一小明艳动人的两个美女站在那里,仿佛姐妹,让我们四个看得赏心悦目。两人看见我们过来,鲁薇对身边一个可能是车站工作人员的人说了几句话,我们就都畅通无阻地直接到站台上去了。

此时时值7月,天气热得能把人晒化,我们站在站台上避开阳光一起等待火车进站,我还是能看见郭振略有一点激动的表情。看着他就觉得心下黯然,自己曾几何时与父母有过如此激动的时候呢?自己是否以前太过偏激?自己是否应该矫正心态?

没有风吹过,热的空气里只有汗慢慢渗出。远处因为热而变得如同流动扭曲的铁轨在视野里渐渐模糊,我想起辍学,想起挣扎,想起得意,想起失落,想起反反复复看不见一个人,想起独来独往只是一个人,想起兄弟和朋友,想起之前的一切一切……

我是否曾经这样期待过生活?

我是否曾经这样期待过一个人?

我信任过谁?了解过谁?关心过谁?

我是否曾这样心中充满懊悔?

我是否,能悔改?能改变?能变化?

我是否值得信赖?

火车进站带起呼啸的风,尖锐的汽笛声直冲进我们的耳膜,风吹起我眼角的一滴泪。

趁众人不注意,我抹­干­净眼泪,笑脸迎上去。

如果有重担的话,还是我自己来承担吧。

正如当蜘蛛侠当中的那句话所说。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

当我因为机缘巧取到一些权力的时候,我也必将负担同等程度的责任。对此我早该有心理准备。

郭振情况比我糟糕得多,迎上去的时候虽然脸上带着笑容,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相对来说三哥的表情很平静,只是摸了摸郭振的头。

鲁薇去和一直照顾三哥的女生打招呼了,剩下我们四个不尴不尬地站在这不知道说什么好。三哥看看我们,笑了:“郭子交的都是好朋友。”

我也笑了:“欢迎三哥回来。”

三哥看了一看站在身边的郭振:“这次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晚上我请大家吃饭吧。”

张小桐捏了我一把,我赶紧说:“这个事有难度,今天接风宴怎么着也应该是我们来摆吧?三哥您今天估计是请不了了。”

三哥道:“那我请宵夜。”

我说:“在场的加上鲁姐有五个人要请您,区区一个宵夜,怎么可能轮得到您?”

三哥随便看了一眼我们身后,道:“我看确实是轮不到了,今天要请客的人还真是多啊……”

我觉得这话不对,赶紧回头看,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背后已经聚集了大大小小几十号人,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一个个穿得颠三倒四,脸上面露凶光,不是传说中的流氓却又是何物?

第三十三章

我还正在考虑逃跑的可能­性­,那些人已经非常恭敬地朝三哥点头哈腰,声音倒也整齐:“三哥。”

三哥乐了:“怎么弄的跟出狱似的?谁得着的信?”

站在最前的一个胖子道:“聚缘老板,汪哥跟我们说的。大家不知道三哥今天回来,我们几个先得了消息,就赶紧过来了。”

所谓聚缘,就是那个台球录像游戏一体化的地方,老板听见我们的谈话,又看到郭振这么激动,自然猜到是三哥治病回来了。他们之间消息传递之快让我吃惊,看来以后说什么事还是要注意场合对象。

看见这么多人来接三哥,我心里其实是有一点不齿的。

当初郭振豁下脸来找我借钱给三哥治病,那是碰上我有钱,一个人就把问题解决了。眼前这帮人一个个看起来人模狗样,三个住院的时候他们哪去了?现在倒好,都跑出来装孙子。

我倒想看看三哥对这些没事才出来献殷勤的什么态度。

三哥审视了这些人一圈,慢悠悠地开口道:“我以前说的话你们还都记着吧?”

为首那个横­肉­脸的胖子一脸卑谦:“记得,记得……三哥的话怎么能不记得?”

“那好,”三哥用手一指眼前这一群人,“你们现在再听一次,我跟老家伙没什么好说的,我趟不出好路子饿死了是我自己乐意,让他别总把你们夹中间里外不是人。”

我听三哥这个话的意思,他似乎跟自己长辈,也就是权利势力更大的一些人有矛盾,所以才一直独来独往。大概也正因为那个人的关系,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怎么正经参与捞钱的活,导致有病也没钱治。

这样有原则的人我最欣赏,心中对三哥的评价不由得又高了一筹。

胖子非常恭敬弟说:“三哥您说笑了,我们就是知道您跟老爷子说过那些话才来的,我们这些废人,连您出事都不知道,以后还怎么有脸夹在您和老爷子之间作人?所以我们定下来了,以后也跟您走。”

三哥摇头,看似颇无奈:“别,你们现在还都不错,跟了我,说不定连看病钱都凑不出来。”言语之间很是唏嘘,说得众人神情一黯。

胖子对三哥的恭敬让人称奇,他小声道:“三哥,你也不让郭子告诉我们,我们要是知道您有事,谁能坐着?您走之后我们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里老大不得劲,这几个钱兄弟们还凑得起啊……”

三哥笑了笑,看着胖子说:“老炮,我听说了,你好像把你家娘们那条坦克链当了,想去北京找我?郭子把你拦住了对吧?”

胖子被三哥一说,有点不好意思的挠头:“嘿嘿……别提了三哥,我家那娘们为这个差点没用菜刀砍了我……”

大家一起哄笑起来,胖子被笑得有点恼,回头朝一个­干­瘦­干­瘦的高个喊道:“小白你别他妈跟着笑,你家养的那几条狗崽子不是也让你卖了么?还有那一版猴票……”

叫小白的大呼小叫起来:“老炮你***的嘴就不能老实点?有钱难买我乐意!狗我早养腻了,邮票那种娘们玩意留着也没意思。”

我听了他们的对话心下了然,原来郭振根本没告诉他们,难怪这些人在三哥需要钱的时候都没出现。看来够意思的朋友还是在多数,这个时代照比十年后的人情冷暖要可爱得多,是我自己想多了。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三哥和那个所谓老爷子之间到底发了什么,以至于三哥连自己生命受到威胁都不希望借这些朋友的力量。

三哥看老炮和小白说得热忱,看样子也知道他们是真的这么做了,便不好意思再说挤兑人的话,淡淡道:“行了,我本意是不想连累大家,现在一看还是不行。既然今天大家都到了,我请客,咱们去山野人家吃饭。”

老炮看三哥转口,高兴地道:“别,别介,今天是给您接风,怎么也是我们哥们的事对不对?”

鲁薇跟姑娘说完话回来,看着三哥笑道:“三哥您瘦了。”

三哥对鲁薇的态度自然是极好:“哪儿啊,本来就­干­儿狼一样。最近这些日子麻烦鲁小姐了。”

后边几十号人里有人吹口哨:“三哥,正啊!你的妞?”

鲁薇什么场面没见过?微微一笑,也不说话。三哥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了,跺脚大骂:“别他妈嘴上没把门的,看清楚这是谁?你们晚上不看电视?太阳电器城的总经理鲁小姐,谁她妈再瞎喷我就去跟他试试腕子!”

那一声叫过之后原本有几个起哄的,听见三哥说话带火都消停了,带头叫的那个眨眨眼,嬉皮笑脸地打圆场:“嘿嘿,怪我嘴贱,三哥您别生气……”

鲁薇在旁边笑着说:“三哥,他们是高兴您平安回来。时间也不早了,今天晚上还是我来安排吧。”

三哥看看眼前这一群人,有点无奈地挥挥手:“走吧走吧,一起走,这帮吃白食的……”

我心说咱们再不走估计火车站的保安就该出来了,这么几十号人站在这怎么看也不像有好事。

鲁薇安排其他的人直接打车去山野人家,我和郭振三哥还有张小桐坐她的车走,三哥开车。鲁薇有个会要开,先行离去。

车上,三哥问我:“行文,我一直想问你个事,现在周围没外人,行吗?”

早就预料到的一幕终于出现了,我点点头:“您说。”

在帮郭振出钱给三哥治病的同时,我心头曾经慢慢浮现出一个想法。

我想借助三哥的力量,达成某种平衡。

我对目前太阳集团的这种构架其实很有危机感,而且一直在寻求解决办法。最近两年多我带给周围的人太多惊奇和惊喜,这些惊喜造成了一种我几乎可以无敌的假象。但人都是冲动的,一旦时间长了,这种惊喜在重重利益冲击下很容易变弱变淡。如刘明耀一般率直的人还可信,对其他人的信任就不能那么完全了。防人之心不可无是我一直念叨的,现在我从外表看来太,小张小桐可以用作假的年龄来搞定一些事,却未必能控制得了所有的局面,很多事没法亲力亲为,所以我们只能制造平衡,让平衡来制约所有人,用平衡来争取时间。

三哥就是我希望得到的一个创造平衡的人。

“行文,别跟我说见外的话,这里的事我多多少少能看出来点,鲁小姐好像对你很尊敬,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看了一眼张小桐,微笑着道:“我还能是什么人啊?郭子朋友呗。”

三哥摇头:“行文,你也不用跟我打哈哈,我心里清楚,现在就是想跟你求证。鲁薇在给你打工吧?”

我没说话,低头算是默认了。

郭振吃惊地看着我:“**,行文你不是吧?太阳电器城是你的?”

我点点头,抛出数枚炸弹:“不仅太阳电器城,还有太阳红茶和最近流行的­鸡­­精­,也都是我搞出来的?”

郭振不信,用眼神向张小桐求证,张小桐含笑点点头,算是肯定了我的话。

郭振受到的冲击不小,拼命摇头:“乱了乱了,妈的让你说的脑子都乱了。小桐姐,你说明白点,到底是行文搞的还是您搞的?”

张小桐的声音很温婉,也很简单:“是行文,我就是陪他玩。”

我故作姿态地大力搂了一把张小桐:“我们姐俩还分什么彼此啊,都是一家人么……”

“郭子,先听我说。”三哥在郭振说不出话的当儿适时发话了,“行文,我是看出来你比你们周围这些小兄弟们有本事,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行,看来还是走眼了。英雄出少年啊……当年我……唉,不提当年,我们直说吧,这次承了你这么大一个人情,我得还。原本以为是鲁小姐帮的忙,在北京这几天跟照顾我的小妹妹接触,又看见鲁小姐对你们姐弟的态度,我就猜可能鲁小姐是给你们打工的,这个人情我不能还错了,还是问清楚好。”

我­干­笑几声:“那您怎么就能猜到是我呢?我姐才是把握公司大权的人啊。”

三哥笑着摇头:“别唬我了,我要是只见过你一两次还行,见了这么多次,每次你说话做决定身边的人从来不反对,幕后的那个人不是你又是谁?”

我恍然大悟,很多时候对着自己人的时候我太不注意掩饰了,太好招摇绝对是毛病,得改。

我对三哥说:“那好,我这个人一向比较自私,总希望自己得点好处。等今天这顿饭完了,我跟您说说我的想法,您看如何?”

三哥给车来了个大甩尾,­干­净利落停在山野人家门口:“行,晚上咱们谈。还真没看出来,郭子认识的朋友够牛啊。”

我嘿嘿一笑:“小屁孩,小打小闹……出来混,没几个朋友怎么能活下去啊……”

下车的时候三哥笑笑,拍拍我的头。

饭吃的很尽兴,三哥听出我那句“没几个朋友怎么能活下去”的深意,席间对这帮人客气了很多,同时指出,我和张小桐还有杨远哲葛金秋都是他的朋友、亲人,总而言之是不能碰的人,谁碰了我们他肯定自己带着刀找上门去。这些人一个个也拍着胸脯夸下海口保证,只要以后我们有用得到的地方,随便打个口哨就能出现在面前。我听了就笑,酒桌上的东西,谁信啊?

以前还不知道,这次喝酒才注意,郭振真能喝。第一杯下去脸就红了,然后一直这么红着脸喝了差不多两斤68度的纯粮家酿白酒。这边我们四个小口喝着冰红茶看热闹,郭振从头敬到尾,一句句客套话送出去,把三桌人一个一个敬得口眼歪斜四肢抽搐胡言乱语就差打人毁物。三哥就坐在我们对面乐呵呵看着。

郭振走了三圈回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小声问:“喂,没事吧?”

郭振咧嘴笑了:“练出来的,还能喝一斤吧……”

我没吱声,心里嘀咕***于春荣应该雇你啊,神仙这么喝也得老实躺下……

饭后,几个还有点神志的负责把剩下没有神志的都送走,三哥去结账,我环视几张狼藉桌子苦笑:“咱们也早点收吧,不早了。”

一顿饭之后天也黑了,我低头嘱咐了杨远哲几句,让他和葛金秋先找车回去,毕竟家里管的还是比较严,杨远哲看见这里留下也没什么可做的,拉着葛金秋回了。

三哥结账回来,看没人了,问我:“行文,往我那去?”

我无所谓,大家于是又转换场景到了三哥家。

三哥家是典型90年代中小城市角落的那种平房,从外面看惨不忍睹,进去别有洞天。三哥离家近一个月,房间依然­干­净整洁,应该是郭振的功劳。我大概能想象得到他独自在家一人打扫的情景,不觉又有一点感动。

我所有的朋友们都有我所不具备的优点。

搬了椅子大家坐下后,三哥给我们沏茶,铁观音的香味袅袅飘出,郭振脸也不如之前那么红了,三哥开始给我们讲他为何会那么不给这些人面子。

第三十四章

三哥淡淡的声音像清茶一样,一点点缓缓流出:“你们都知道叫我三哥,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会是老三?我周围一个亲戚朋友没有,我这个三哥的称呼是从哪来的呢?我想聪明如行文,应该想过。这些往事连郭子也不知道,我今天就一起说了吧,反正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们刚才在车站听到了,那帮人说起一个‘老爷子’。你们也知道,老爷子应该就是老大,是帮会的老大,是这些散兵游勇的老大。他们说的老爷子就是我爸,我从来没说过自己姓什么叫什么,现在我告诉你们,我姓沈,沈三,深为沈,我爸替我起这个名估计是希望我三思而后行。可惜,好像名字和命总要有点反向。”

我们都没说话,静静听三哥继续说下去。

“我老家不在北关,在榆林县。我爸在那边也算是个能叫得出口的人物,北关这边最近几年上得去台面的几个新人都是他拉起来的。原本我也很佩服他,但8年前他跟我妈起争执,失手捅死了我妈,从那开始我不再尊敬他。当然,如果就只是这样,也无所谓了,既然死了一个,剩下一个大家就要尽力保住。有人出来帮他顶罪,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事过去没到半年,他又找了个小老婆,之前帮他顶罪的兄弟因为在牢里跟人打架,也挂了。这个事前前后后经过没几个人知道,他名气还是大,还能服众,但就是服不了我。”

“那年我22,一气之下自己搬到北关来住,也是自己没出息,在这边一窝就是7年多,还好后来有郭子陪着我。没想到的是,家丑扬的快啊,后来大伙都知道这事了,老爷子也知道我没走远,就跟这边的人打招呼,没事安排几个人过来护着我。我现在虽然不怎么怪他了,也不太想和他见面。要不这次住院我怎么嘱咐郭子谁也别告诉呢,为的就是这个。”

三哥说完看看郭振:“听明白了?”

郭振一直低头摆弄那只青花瓷茶杯,听三哥问他才抬头:“其实我早就知道。”

三哥笑了:“***怎么嘴大的人这么多?谁跟你说的?”

郭振摇摇头:“我说了不是也变大嘴了么?”

“嘿,说的也是。”三哥嘉许地点头,“行文,我说完了,该你了。”

我总算明白三哥为何不愿意出去扎钱了,假如做什么都要有老爷子的­阴­影倒不如不做,我倒认识一些这样的朋友,家世显赫又希望自食其力。

其实没办法的,这种­阴­影怎么也摆脱不了,倒不如欣然接受,等到做得更大更好,自然情况就变了。

我抿了抿嘴­唇­,把喝到嘴里的茶水咽下去,问三哥:“三哥,你说这些就不怕我跟别人提么??”

三哥笑:“我自己都不在乎了,再说你觉得自己像那种不知轻重的人么?”

“嘿嘿,难说……”

“嘿嘿,看不准人那是我自己的问题了。”

“嘿嘿,三哥那我问你个无聊点的问题。你觉得周围混的朋友里谁过的最好?”

三哥想了一下:“小汪吧,他这几年修身养­性­,做生意攒了点底子。”

我考虑要不要把自己的想法托出,现在说是不是有点急进了?

我跟三哥并不熟悉,中间隔了一个郭振,是是非非,对方是否愿意掺合进来?

一个人能放弃那么多东西,我能不能给他他想要的?

拖着下巴沉思,被三哥看出来了:“行文,有话你就说,咱们别见外。”

我想了想,还是直说吧,成不成就这样,反正勉强没幸福。

“三哥,我有个想法。”我小心斟酌着用词,慢慢说道,“但是我不知道您的想法,我觉得这事还得看您自己。”

“你说,我听着。”

“呃……”我艰难地组织自己想说的话,“我的意思是,您想不想做点什么?我打算给您投资。”

“我?”三哥乐了,“呵呵,我能做什么?”

“石油,边贸,运输,制造,倒烟酒,走四号……”我信口胡说道,“其实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您想不想做。”

三哥看看郭振,又看看我:“你打算给我投资?”

“嗯。”我点头,“一年内,1000万,多了我给不了,五年之内我不要回报。”

1000万,我拿得出手,就看对方肯不肯接了。

三哥低头喝了口茶,抬头直视我:“行文,行,你小子行。把我都唬着了。”

既然话说开了,我表情也变得轻松:“三哥您既然看不起老爷子那一套,就­干­脆用自己这一套把他超过去,证明自己的确比他做得对。”

三哥摇摇头:“那不重要,你想要什么?”

这种问题最直接,对方想要的自己给不了就没必要谈下去,由此可以大概了解三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看看一直没吭声的郭振,笑着说:“我想要的东西?现在还不知道,我只希望多一些朋友,能在我需要的时候帮我一把。人生在世,多几个肯帮自己的朋友总是没坏处的。”

三哥转了转手中的茶杯:“没这么简单吧?”

“没多复杂,”我说,“谁也没预知能力,不知道明天会是个什么样。那就瞅准今天投资吧,我不认为您能让我吃亏。”

郭振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看我:“行文,你拿得出1000万?”

我耸肩:“我说了一年内。让我一天就凑这么多钱难度实在大了点儿。”

三哥拍拍郭振肩膀:“如果我没出这个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郭子你的事?”

我仔细想了想:“也用不了多久,迟早都要说的,大家还当我是朋友我很高兴,觉得生疏的话也没办法。尽人事安天命咯……”

“你还真是看得开。”三哥笑着摇了摇头,“我觉得今天你跟我说这个事,就算我不答应,郭子也是打算跟你一起­干­的吧?”

我­奸­笑两声:“我们是兄弟嘛,我好意思自己一个人独赚?”

“那你怎么不跟郭子直接说?”

“很简单,”我说,“你心理素质好过郭振,中了彩票失心疯掉或者­干­脆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我见多了去了。您看郭振和我加起来还没您年纪大,这事不跟您说跟谁说?再说,我想帮自己兄弟,也得过他监护人这一关吧?”

“听见没有?”三哥拍拍郭振的头,“你交了个不错的朋友啊,宁可拖三哥下水,也要护着自己朋友。”

我­干­笑:“哪儿的话……我这不是征求三哥您的意见么?”

三哥淡淡一笑:“你其实是对鲁小姐他们不放心吧?”

我在心中暗暗翘了一回大拇指,长时间帮派勾心斗角不是白给的,有原则是有原则,人一点也不傻。

“其实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我看看身边的张小桐,“这么说吧,只要给我留一分钱一套衣服,我就有办法再做的比现在还好。而且我年轻,准确点说,是年幼,这一点谁都没法比。我姐今年才不到16岁,您觉得我们真的很怕手上的一切都没了么?我觉得无所谓啊,最少我们还有钱,还有朋友。”

三哥笑着点点头:“你很会说话。看来为了郭振我也得上你这条贼船了?”

见三哥这么容易就答应,我自是喜出望外。这个传说中的人物现在居然成了同盟,怎能不高兴?

“不过,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打算让我怎么­干­?”

这个难不倒我,我最擅长就是给人勾画远景鸿图美好未来了,当然也是因为自己心里有底,大方向有得把握。

“三哥,大连港那边您有熟人么?”

“有,怎么?”

“也不用大连港,咱们这边的港也行。”我说,“我的意思是您可以先试试边贸、期货一类的。如果您不介意,我还是建议您做走私,韩国的东西这几年越来越便宜,您可以找人接洽一下,利润不低,而且需要的成本很小。”

我这个建议与其说是建议三哥走私,倒不如说是希望他老人家能帮我把走私这条路堵上。98年之后,韩国走私货长期打压国货,让国内很多行业大皱眉头,如果能现在开始稳住这条通路,把走私渠道卡死,对国内很多产业的发展大有好处。然而我又不能跟大家说啊我知道几年后的发展趋势你们听我的没错,便只好讨论利益方面的问题了。

走私在我看来也算是风险­性­极高的事了,三哥却显得无所谓:“行啊,我去看看。路子我有的是,就是没钱。”

我笑道:“您不是没钱,您是有原则。其实我这也算是强人所难了,让人违反原则。”

“哪里哪里,”三哥挥手,“没有什么原则,只是想做不想做。如果换个人让我做可能我就不做了,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有意思,何况你还有个好朋友在我身边。”

郭振在旁边道:“反正这种机会给我我一定会试试。”

三哥笑骂道:“妈的,还没等怎么样就见钱眼开了,你小子以后混的肯定比我好,不过暂时没你什么事。”

三哥的意思很明白,如果现在做走私之类的非法勾当,还是他来主事好一点,毕竟出了事他可以担下来。我的这种行为好比是美国政府出钱给游击队出去屠城,不怎么光彩,却很有效。

只是需要这么一个人,有手腕,有能力,够义气。

99年之后我认识的那帮有钱人最少有一半在90年代初或中期做过走私,我个人来说并不反感这种事,大多数有管理才能的人最后都经过漂白,摇身一变去参与城市建设投资去了,成了典型的民营企业家。老实说如果当时我有那个关系和财力我自己也会去做,毕竟这些成功的企业家还是带动了一些积极正面的东西。

但我现在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三哥也奇怪:“行文,说你对自己搞的这几桩买卖不满意吧,钱都拢在你手上,你还差走私这两个钱?”

我看出身边的张小桐也有点不理解,从小接受的传统美德教育她对我的决定有一点看法。不解决这个疙瘩,我今天的决定就等于是失败了。

我问张小桐:“姐,你也经常看公司的报告,你觉得现在为止我们搞的这些东西效果怎么样?”

张小桐不明白我什么意思,只是说:“很好。”

我说:“那么我曾经反复提议过的更换和推出我们现在占据大部分市场份额的行业你觉得是不是有点怪?”

“是有一点。”

“我不是不喜欢钱,”我给大家解释,“但是喜欢得有个限度。人一辈子啊,你们说,人一辈子不就是一顿饭一张床么?姐你最知道我,你觉得我是个需要花很多钱的人么?”

张小桐笑着摇头:“不是。”

“这就对了,钱可以让一个人赚光,问题是,一个人赚光也只能做一个人做的事。”为了突出效果,我­干­脆站起来说,“我现在做的不过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我们在开拓,在努力将一些行业的黄金时期提前,比如茶饮料,比如电子加工业。这些东西迟早要来,晚几年不如早几年,我们现在做了,做好了,立刻收手,留下的是一个无限大的市场给别人。中国有很多应该兴起的行业没能兴起,为什么?因为垄断,因为没有竞争,因为大家都抱着自己熟悉的某个传统行业一辈子不放!现在我们把头开了,让别人知道,什么行业都能赚钱,就会有竞争和繁荣,繁荣了就一切都好说。”

三人若有所思地点头,我说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目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做个样子,证明一件事能做好,而且能得到极大的好处,这是一个诱惑,可以诱惑更多人参与到竞争和发展中来,对推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的经济有莫大的好处。

当然,这样做的代价就是我要经常­性­地见好就收,很多钱没法赚长。

说白了我就是在培养市场,等到市场彻底成熟了就退出,这样反复,一段时间后我所涉及的这些行业都将开始大放异彩。

那时候,没有人会知道我,也没有人会记得我们这些人,我们已经转战到其他行业,在做其他的事了。

这是我第一次把目前行业扩张的目的说出来,听得几个人目瞪口呆,他们大概从未想过这些,而作为一个了解转折几年内大多数人痛苦的过来人,我不得不多想一些。

三哥长叹一声:“***,遇见过多少个以为自己怀才不遇的,真应该让这些狗屁们听听,他们有个屁才。行了,行文,我明白了,你是想控制韩国走私这条线保护国内产业对吧?”

我点点头:“保护谈不上,钱不能让别人赚了,我们自己赚还能多开辟几条战线,给别人赚最多是用来行贿。”

三哥笑笑:“我知道该怎么弄了,你先不用给我钱,我把该办的都办了再说。”

我嗯了一声:“找人注册一家公司,抬头上要说得过去,多少让鲁薇他们知道您的存在,这些也都得关照好。”

散会,我和张小桐打道回府,我心情愉快地吹了一路口哨。

张小桐被我吹的烦了,使劲捏我:“小坏蛋,让你吹的想上厕所了……”

第三十五章

94年的夏天是股票的夏天。

在指挥工作室闭眼睛买进大量原始股等翻涨的同时,我让张小桐指点我父母用小钱炒点股。当时股票不像后来那样斤斤计较,只要了解个大体趋势,有人能帮你买到原始股,基本上都能赚到钱。当时催生了一种特殊职业,就是帮人在股票交易所门口排队的。

92年股票炒的是火,但参与的人少,93年的电影《股疯》只是大概形象地描绘了一下当时大城市某些希望搭股票顺风车的人们,实际上股票在当时所造成的影响并不大。94年才是真正满大街­操­盘手、小城市交易所门口睡人的年代。

我无意让父母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段里成为富翁,我只是希望他们能尽快摆脱传统和时代带给他们的­阴­影。从公元2000年往前算,20年内世界上太多的标准和真理被颠覆,这个世界变化之大,我都不想对它多说什么了。

人类的历史一直崇尚一种标准,即自由高于一切。一个人不管生在什么时代,只要他有些超越当时时代的想法,搞出一些事,做出一些行为,证明他自由自主的行为是正确的,那么他离名留青史也就不远了。

遗憾的是,大多数人不能知道自己所在的时代到底是个怎样的时代,更不容易知道自己该怎么发展,怎么勇往直前。他们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或者说,压根没想过自己该要些什么,周围有什么随手抓一把就是了,抓到算抓不到拉倒。

大多数人,基本上没有什么勇气去争取所谓的自由和自主,人天生的反抗心会因为环境和教育渐渐被限,最后消失殆尽。

当然,我并不主张所有人都要争取自由自主乃至于出去闹事,因为历代闹事的人里不明白事的比明白的多。我只是觉得,一个人最少应该明白自己该­干­什么,目光应该稍远,想法应该稍多。这好比去饭店吃饭,在哪都是吃,可是有主题有特­色­的饭店才算是好饭店,才让人觉得在这里花钱不冤枉。

有点自己想法的人生才是好人生,才会让人觉得时间和生命浪费起来比较值。

我至少希望父母能对即将来临的动荡有一些准备,在磨练中多一些想法,我们相差了一个天翻地覆的时代,没办法直接把观点灌输给他们,只能希望他们自己通过周围的一些变化来慢慢感受。

人如果只是缺钱才觉得不幸福,有钱了也未必幸福,这个道理很久之后我才懂。

勉强没幸福,循序渐进才是硬道理。

我通过张小桐和鲁薇委婉地告诉我们雇来那个­操­盘团队,目前市面上的股都不要留太久,该出手时就出手,千万别犹豫。套用早年流行一时的歌唱出来就是“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呐,莫回头”……反正最高指示就是有利赶紧套现,多折腾几回,千万别恋战。

这些­操­盘手倒也听话,估计是因为现阶段雇­操­盘的佣金都没我们这么高吧,彻彻底底地执行了我的指示。

我就不明白,当时那股票怎么可能有涨这么夸张的?这些企业是微软还是google?哦对,google都是我给做风险投资了……

暑假剩下的时间里,我基本上什么事也没­干­,就听张小桐隔三差五告诉我现在我们那笔可怜的炒股本已经变成多少多少倍了,还有那个期货市场怎么怎么好……因为知道期货的经典案例,94年南美寒流,咖啡树死伤无数,我对­操­盘手们提前指导的下场就是整个咖啡期货都得到了无法想象的暴利,从70多美分涨到270美分,当时几乎我们所有的期货目标全部压在这上,历经很长一段时间的孤寂之后,终于赢来了巨额利润,据说那几天临时办公室里每天都有人怪笑到楼下的来投诉……

94年夏天,巴西赢了世界杯,我们的期货投资赢了差不多接近1.7亿美元的利润,全公司上下士气大振,躲在家里啃西瓜的我也松了一口气,辣块妈妈的,刚还愁钱不够花呢,这就来了。

在冰西瓜和藤椅中我仰头看着葡萄藤感叹,这他妈比抢钱还快啊……

咖啡之后应该是马来西亚的胶合板,我估计着南美的蝴蝶翅膀怎么着也刮不到东南亚吧?胶合板切入时是它第二次爆涨之前,人民币40元的调整点,建仓之后静候,57元平仓。平仓之时也是我悠哉暑假还有十几天天就要结束之时,又多出来的9000多万也没能让我怎么欣喜。

不过好歹算是宽裕了。首期太阳家园预售也如广告所说的“如火如荼开展中”,往回收的钱已经达到最初预算总额的40%,看样子最少我们不用考虑是否要用破车旧楼抵贷款的问题了。

有了钱可以办很多事。

先是把贷款还了,跟银行和政府撒泼耍赖的事儿不能­干­,最少要留个好印象。

还得追加斯坦福两对组合的投资,这两年肯定是花钱如流水啊……要做到尽量做到占大头,等顺风车。

大量收购微软股票,桌面­操­作系统马上就革命了,跟人家玩对抗肯定没得耍,等拆股分红什么的总行吧?也借这个意思往外探探触手,摸着什么算什么。重心迟早得往海外去,打个基础。

还要扩大房地产方面的投资,顺风车啊,不搭白不搭,这等生意有我没我还不是一个样?

最重要的就是,该做另外一件我一直想做的事了。

还有10天开学,我把鲁薇、蔡青、刘明耀、徐军、于春荣和正在搞餐饮连锁整体策划的孙长禄喊到一起,跟他们商量一件事。

这次会议三哥也有出席,这样加上我和张小桐就有9个人了,距亚瑟王的档次又近了一步。

鲁薇和三哥算是熟人,见面一笑,由她向这些人介绍,这位是负责新成立运输公司事务的沈三先生。其他几个人纷纷起来握手,大家今天天气哈哈哈了一番之后,我们切入正题。

眼前这几个人都清楚,我找他们一般不是商量事而是做决定。他们过来就是形式上民主一下,听听我的看法,提提意见,然后大家找个地方打牙祭,吃饱喝足算算分红。

圆桌会议基本上算是太阳集团的阶段­性­总结吧,虽然还是不够正式。

“诸位,最近两个月感觉如何?”

“腰酸背痛腿抽筋,浑身上下脑袋疼。”刘明耀摇头晃脑装模作样地给自己捶肩膀,“赚钱也不能这样啊……忙得这叫一个欲仙欲死……”

我想起此人在老板台后面倒沙子的德行,乐了:“来,给你介绍点新工作,保证你做了之后腰也不酸腿也不疼走路也有劲了,连功课都能考100分……”

刘明耀咕咚一声直接栽桌子上:“能不能当我今天没来?”

“行,”我吹了一声张小桐深恶痛绝的口哨,“本来还打算给你一份游戏策划案来着,当你没来吧……”

“别,别介……我错了还不行吗?”刘明耀像装死的蚂蚱蜢然被惊起,举手投降,“让我­干­啥都行,妈的,春风吹,战鼓擂,我刘明耀怕过谁?”

说完想想不对,又补充一句:“其实还是有点怕你……”

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我笑着说:“别怕,没什么大事,我想办个学校。”

“办学校?”

难怪所有人惊奇,大家都是卖东西的,忽然之间要办学校,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我点点头,说:“大概是这个意思。我们现在既然有房地产投资,索­性­把私立学校这一块也做了。当然我的想法不止是开个私立学校这么简单,我希望一次­性­投资建两所学校,一所做私立,一所公益学效,做全免费教育。”

免费的公益学校当然才是我的主要目的,可我总不能跟眼前这些赚钱赚得太过顺利的人说我打算办一个一个年要赔数百万甚至上千万的学校吧?折中方案当然还是开一个赚钱的一个赔钱的,最少能在收支上保持平衡,让大家没话说。就算赔也少赔点,也算是表现民主做做样子。

贫富不均状况大家心里都有数,有的人坐奔驰上学,有的人想跑十几里山路上学还没机会。私立学校就是要赚有钱人的钱,拿这个钱来让那些没办法上学的人也受教育。这不是爱国,我是惋惜这个世界有那么多人想得到什么却得不到,每个人都应该有一个基本的生活和受教育的底线。

太多的人以为自己周围就是世界,就是一切,他们的目光却可曾在世界的每个角落里都了解过?他们又怎么知道,坎坷荆棘痛苦波折这些东西强加于自己身上是痛苦,强加于别人身上却不能被重视?

这些是是非非啊……

90年希望工程题字,91年大眼睛少女苏姑娘的“我要读书”震撼世界,中国近代以来最大最长期的一次社会公益活动我不知道它的具体成效有多大,但我知道,有这么一件事要比没有好得多。在一个很多人已经开始谈如何和世界接轨的时代,还有很多很多被人或不经意或刻意遗忘的角落。琼瑶曾经说她不知道台北居然还有没钱看病的雏妓,我并不认为这种“不知道”有什么好处。

珠峰没被发现之前也是世界最高峰,有些事实就是这样。

“我不想解释太多,”我说,“如果你们认为我这个决定有问题,可以现在就提出来。我明说了,我就是希望用一所学校的收入去养另外一所学校,而且以后还打算盖更多,这是个赔钱的买卖,但我觉得很有意义。”

孙长禄第一个表态:“我支持你。”

刘明耀第二个:“把游戏策划案给我,不就是盖房子么,我熟。”

鲁薇和蔡青相视一笑:“师资我们去找吧,这方面我们熟一点。”

于春荣摸摸桌子上的文件:“我觉得可以买旧工厂进行改造,又便宜又方便,这方面我和老徐有一些经验,可以帮着参谋参谋。”

徐军看了我半天:“真想不出你这个脑袋到底是怎么开发的?怎么就能想到希望工程这个事了?”

对此我早有准备,甩了一本90年代初北大社会学毕业论文合集过去:“看的脑子热了,想做点事。”

那本书的第一篇就是中国农村调查,数字和报告在现在的眼光来看都显得有些触目惊心。几个人互相传阅,看了都默不作声。

我耸肩:“这写的还不够鲜血淋漓,到实地看看你就知道。”

我说的不假,2002年我曾在广东地区作市场调研,顺便陪一个杂志社的朋友去采访当时一个比较有名的特困生。要知道,当时是2002年啊,还是在广东,那个特困生家徒四壁的样让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无数以为夸张不知道多少倍的那些纪实文学,只有自己实质接触的那一瞬间才真切感觉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94年香港曾经有过一个赤贫家庭的孩子被车撞了,上了八卦杂志,全香港才知道原来在香港还有这么穷的人家,各界纷纷捐资,凑了100多万出来。这家人因为习惯了穷,100多万不知道怎么花,记者过了几个月去看,发现生活完全没变化。

所以给钱不是重点,要让人懂更多东西,他自然会选择,会努力,会去寻求改变。

教育基础啊,万道之宗……既然反感传统教育,不如自己来搞,搞坏了也没人可怨。

我的目光缓缓扫过圆桌会议的与会者们:“那就这么定了?校址我建议私立在四川,公益在安徽。鲁薇和蔡青你们把上台面的事都跑了吧,两位厂长也跟着辛苦一下,咱们宣传上尽量低调,等好事的自己来挖新闻,我们不说。”

刘明耀嘿嘿冷笑:“­奸­,真他妈­奸­……”

其他几个人也笑了,我在宣传上的种种手段大家都领教过,这种摆姿态的事也不是头一次,熟。

最后定下来的结果是买旧工厂改造,刘明耀反倒没什么事做,开始央求我把游戏策划案给他。

我知道,四个月后,日本sony公司的playstaion和ga公司的gasaturn发售,松下电器的3do进入坟墓,自此电视游戏的次世代彻底来临。而电脑游戏则因为著名的《仙剑奇侠传》引爆了著名的武侠rpg狂潮,加上即时战略游戏开始抬头,游戏的黄金时代渐渐近了。

我也知道,今年发售的著名rpg《最终幻想6》将成为名留游戏史的一款重量级游戏,电影式rpg的理念逐渐建立。

我还知道,即使这样,在94年之后,依然有很多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游戏以其独特的创意在各个阶段霸占了一方市场,譬如电子宠物,譬如满大街的跳舞毯。

现在技术人才几乎为零,只能靠想法赚钱,幸好我知道几种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又特别适合随个人电脑往外卖的游戏,反正现在大家都比较渴,有什么玩什么,能给我们一个缓冲的时间。

我给刘明耀的第一个策划案就是随电脑一起往外卖的“家庭电子宠物”。

最后说一句:92年中国开始有私立学校以来,赚钱的没几个,这个事是稳赔的。

第三十六章

电子宠物是日本bandai公司在97年后推出的一种随身娱乐设备,有点类似于早年在国内流行的电子表,内置了时钟系统和一些随机变化,还有一个外形成长系统。一种宠物几种变化,你怎么养它就变什么样,可以随身携带,随时玩。因为省电省时省力,又廉价过sony的电子狗之类,引得当时的年轻人争相购买。成为当时一大社会现象。其实说液晶技术和芯片技术,这玩艺复杂程度不比当时满大街小贩人手一个的俄罗斯方块机高多少,就是创意高。当年bandai看宠物卖得火,赶紧追加了无数新形电子宠物,有的人一个人买十几个回来养乐此不疲,那之后三个月,国内开始有仿造品,便宜得不像话的电子宠物开始在国内流行。

我给刘明耀这个策划案主要是基于两种考虑,第一当然是技术门槛低,现在这个团队完全能胜任工作;第二是这个东西来的快去的也快,潮水一样来,也潮水一样走,最后什么都没剩下。这样我就不怕后面跟进的仿造啊盗版这些,反正最多不济用谴责盗版的方式给公司打个活广告,我们也不损失什么。

按照我的计划,电子宠物的制作分两步走。

核心技术方面,包括时钟和系统用统一的系统,形式上分随身型和家庭型两种。

随身型尽量要求低耗电、低成本,国内有生产电子表的生产线,这个好说。

家庭型比较难办,需要大量美工和完善细节的程序员,我只能给他们勾勒一个大框,剩下的事要其他人来完成。

刘明耀跑外,去注册商标申请专利,听说他爸又上调了,注意这个又字……我心中大概能猜出七八分这人的家庭背景,也不明说,只把申专利的事交给他。反正只要我们现在有可以运行的完整程序就行,成品方面,等规格型号之类的都确认好了再说。

专利不用­操­心了,我开始等成品。

研发部的那群人一直以来垂头丧气抬不起头做人,总觉得像欠了维护他们的刘总蔡总点什么,忽然之间来了这么一套东西给他们做,大家都铆足了劲把长时间憋闷的身心投入进去,效果竟也斐然。我把策划案给出去,方方面面其实也就是点到为止,这些人居然能融会贯通,在我开学之前把一份随身版的电子宠物送到我和张小桐手上。

“好玩吗?”

我口叼­棒­­棒­糖,手端红茶,用脚丫子拨弄着sfc手柄,问侧坐在我身边的张小桐。

“嗯。”

基本上没空搭理我,再怎么成熟理­性­也是个小姑娘,这个夏天除了腿更长一点,胸更丰满一点之外也没什么变化。我仰头躺到她腿上:“别光顾着玩啊张总,说点有建设­性­的意见。”

张小桐给小­鸡­喂完水,把宠物递到我手上:“不能做彩­色­的么?”

“彩­色­的费电啊……”我的手在她小腿上划过,接了那只电子宠物,“而且成本高,虽然别人仿造不了,我们自己的销量也要大受打击。其实我更重视的一点是怎么跟个人电脑联动。”

“技术上不容易实现吧?”

“是不太容易。”我说,“现在可以利用的只有打印接口和口,我们自己还得造转换设备。”

“要做吗?”

“……做吧,也没什么别的办法,这个事儿赚不到什么钱,就当给自己做宣传了。”

“你拿主意吧,我再玩会。”

“等下,”我对张小桐喊了声停,“咱们照张相。”

“­干­吗?”

“世界上第一只电子宠物及其拥有者张小桐小姐与表弟周行文之合影……不错吧?”

张小桐开心了:“送给我?”

“当然送给你,”我懒洋洋地说,“我还能送给谁啊?”

“算你有心。”

剧情相关重要人物张小桐好感度上升5,得到道具少女的轻吻一个,事件完成度100%。

照相的时候我笑的特别得意,偷了­鸡­的小狐狸一样。

便携式电子宠物和电脑版的联动其实挺简单,听技术方面的专人解释之后我才知道,数据传输这东西在别的地方可能不太容易,在电脑上却是最简单的。照此说来我的担心完全不成问题。

相对麻烦一些的便携式的联机。

两台电子宠物要联机交换道具,要增加一点rpg要素,可以把养成的电子宠物拿出去秀,这方面就需要更大的改动和调整了。

老美们喜欢直来直去,东方人喜欢循序渐进。既然电子宠物面对的是亚洲市场,就肯定要考虑到这方面的问题。一只宠物想养好怎么着也得十天半个月,如果养好了只能拿来看看就太没意思了,我不自觉地在其中加入了一些rpg要素,比如宠物数值和属­性­什么的,这样看起来就有点像著名的掌机rpg游戏《口袋妖怪》了。不过这个创意后来也被其他公司用得很滥,我倒不怕其他人抄袭,因为我自觉自己不可能比那两个创造和完善搜集育成rpg的天才之作人做得更好,最多是提前偷人家的创意来搞一搞。

按我的意思,第一代电子宠物还是要往外卖,但是三个月内必须出现第二代可搜集育成的电子宠物,这样才能比那些仿制品走得更远。

电脑版的话,先把测试版送出去,正式版让他们花钱买吧,我才不怕盗版,这个东西的开发成本低到不能行,卖不到利润当赔个广告费进去也没什么。

rpg要素加入的要求使研发团队再次陷入手忙脚乱之中。大量的数据,分析,debug,测试。在他们的忙碌中,我开学了。

六年级的生活其实很无聊,课提前讲完,所有人陷入到长无止境的复习里去,每天习题模式试卷反复锤炼,明明是九年义务教育,犯得着么?

我每天呵欠连天地听课,­精­神百倍地自习课上看课外书,百无聊赖地做模拟考卷,兴致勃勃地参与毕业后考哪个中学的远景规划,昏昏欲睡地想着张小桐躺起来很舒服的大腿。偶尔有­精­神,看几眼张欣,我真不知道这丫头心里在想什么,最近半年在班上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冷漠,出了学校却显得很热心。

时代局限吧?不好意思跟男生接触过多,还真是我当年喜欢的小家碧玉型女孩。

身边的许佳佳则又不同,得理不饶人,情绪变化之快超过台湾八点档连续剧,哭笑自如完全是影视圈发展的楷模。

仔细想想,自己后来似乎跟这些同学都没什么联系了,虽然讨生活是个不错的借口,还是觉得有点惭愧。

还是留点纪念吧……

下午自习课,许佳佳瞪着眼睛看我从书包里掏出一巨大的日记本:“你想­干­吗?”

“许同学,”我一脸严肃,“你说咱们老师是懒还是勤快?”

“怎么忽然问这个?”许佳佳还真想了一下,“当然是比较辛苦了。”

“我可没这么觉得。”

“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个……”我低头故作沉思状,“您不觉得……我们同桌六年,居然没换过座,这难道不是一种奇迹吗?”

“呸,跟我坐一起做腻了?要不是作者偷懒你还能留在这吗?”

“……我哪儿敢啊,”赶紧嬉皮笑脸,“我的意思是说,这么多年缘分,留个纪念吧。”

许佳佳看看我手上的日记本,大概明白了我意思。

“请附赠个人一寸免冠照片一张,个人详细联系方式,赠言,还有签名,将来你们有名了我就拿这个去卖钱。”

“财迷吧你,同学录哪有要这么多东西的?”

“话不能这么说吧?”我把日记本摊开,递过去的当年张小桐得奖的那只廉价冒牌英雄钢笔,“同学录就该实在点,多一些日后联系的方式,而不是说漂亮话。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帮人把过年买来剩下的那些贺卡上的词儿抄出来,就当是什么临别赠言了,真假。”

许佳佳被我说的有点心虚:“嗤,你不也是么?”

我摇头:“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写祝辞?”

仔细想想,许佳佳声音也小了:“好,好象没有……”

“所以来写吧,许大小姐,”我把日记本又往推了一分,“多少年后,也许我翻开这个东西还能想起你,给你打个电话……多少年后,我肯定会说比贺卡好十倍的漂亮话,你说哪个更有价值?”

许佳佳无言,接过笔,沉思很久,写道:“有事了,来找我。”下面刷刷写上自己名字和联系方式。

“好,”我小声鼓掌,“写得好。”

写的当然好,那意思就是她有事了也会来找我……

我让许佳佳把本子递给张欣,一直听我们说话的张欣笑着在另一页上写了“朋友”。

我笑了,心里有点苦涩:“原来不是同学啊?”

张欣笑笑,没说话。

自习课上大多数人都在写同学录,没有老师的课堂竟然只有静悄悄的沙沙声,在六年生活里习惯了惯­性­的孩子们忽然察觉到离别就在眼前,都有点急,大家忽然开始珍惜在一起的时间了。我环视周围一圈后,摸着本子低头想了很久,在日记本的扉页上写上道:“1994年夏天,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1994年的夏天啊,八、九年后回头想一想,也就这样了,看似许许多多,其实什么都没有。

放学的时候班主任找我谈话。

我走进办公室,看见李老师正在打毛衣,其他几个任课老师吹着风扇聊天,聊天的话题是我们学校的某个老师因为房子问题得罪了什么人,最近正在躲风头,事儿挺大,好像连六年级的政治课都要换人来教。

“周行文啊,来坐。”

我受宠若惊,平时好像没有这个待遇啊……今天这是吹的哪股风?

“周行文,你平时的成绩老师也知道,基本上都是学年第一。这次实验中学开高速班,想在咱们学校要两个名额,老师想问问你,你想不想去啊?”

我一下明白了,原来是这个事……难怪这么客气,手里出一个叫得出口拿得出手的学生她面子上肯定好过不少,不过我肯定是不想去实验中学了,还是要让她失望。

“老师,我爸妈的意思是想让我上十三中。”我恭恭敬敬地说,“用他们的话说就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们希望我做好自己,不论是在什么环境下。”

班主任同志的失望之情完完全全写在脸上:“啊……这个……你父母什么时候有空?我找你父母谈谈?”

“他们最近在炒股票,好像很忙。”我说,“要不我让他们来学校一趟?”

“看你父母什么时候有空吧,我和你们父母谈谈。”

我点点头:“我回家就跟他们说。”

“那你自己的意思呢?”

“我也想去十三中,”我说,“反正都是考高中,十三中的分数线还低一点,我想读一高。”

这种想法在家长和学生看来都很正常,班主任也无话可说,刚开始叫我进来时的兴奋不再,挥挥手让我走了。

我心中盘算着该怎么顺利入读十三中,在夕阳中慢慢走回去,长长的影子在街上拖曳出许多变化,犹如人生无常。

第三十七章

开学之后头一遭麻烦事其实不是试验中学要人,是《绯红少年》被勒令停刊。

这事责任在我,董庆华早在4月底就曾跟张小桐说过刊号合法化的事,我没当回事,结果吃了大亏。上级部门勒令停刊的理由很简单,不能以书代刊,且意识不良。当然每天讲情杀之类的家庭八卦杂志因为面对读者不是学生,就不会有这种困扰。

——没有分级审查制度还真是麻烦,最少想找茬太容易了。

相关的方方面面董庆华都有打点,居然还是出了这种事,我痛定思过,开始一环一环想过去,考虑是哪一环出了问题。

张小桐认为可能是文化部门的问题,她同教育系统关系一向好,给教育界做了不少挣脸的事,好歹也算是个小文化名人,教育局的人就算不帮忙,也不至于给她下绊。我同意她的看法。

停刊让董庆华也有点措手不及,此人四处跑发行正跑得爽,忽然生出这样的事,仿佛跟女人亲热到一半竟然不举,懊恼之情是个人都能理解。

张小桐给他的意见是先把刊号搞定,还是找内蒙古出版社的朋友帮忙,多花些钱没关系,搞到就行。

董庆华带着钞票和好酒开始四处跑,文化局8个局长,天知道是哪个劲不对。

停刊意味着最少两到三个月没法复刊,我和张小桐一下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毕竟这是我们第一次失误,有点相视无言的感觉。

我对她感慨:“毕竟还是两个人,不能面面俱到啊……”

张小桐苦笑了一下:“没事,我们以后能做的更好就是了。”

我也这么认为,事情发生了就不要没命地追悔,发生了想怎么解决就好了,以后自然会学着规避,面对问题不停地抱怨是最不可取的方式。张小桐跟我朝夕相处8年,许多处事态度深得我心。

杂志的事只能这么搁下来,编辑部闲下来的编辑们继续发工资,张小桐让董庆华给他们找一些事做,说白了就是张小桐发工资给董庆华­干­活,董庆华高兴之余更卖力地帮张小桐解决刊号和文化部门的问题。

经过一些时日,事情始末慢慢浮出水面,原来有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儿童文学作家”因为自己长期坚守的几个主流杂志销量受阻,稿费略有下调,愤怒之余联名写了一封公开信到文化部,声讨张小桐的杂志。文化部觉得这个事有点小题大做,就把问题交到省文化部,省文化部接了麻烦之后迅速作出反应,勒令《绯红少年》停刊整顿。按照常理来说,一个销量已经接近27万的杂志只要停刊2-3个月,销量下滑10万是不成问题的。这样形式上停刊一下,既不得罪老艺术家们,又给很有发展前途的《绯红少年》留了面子,两相权宜也算是最佳解决办法了。听说《绯红少年》背后是太阳集团出资,这个财主可不能惹得太过。

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不就和当年《画王》被查封一样么?不过是利益冲突罢了。

当年老艺术家们也曾以一封名为《书包在哭泣》的联名公开信彻底杀灭了宣扬日本漫画的《画王》,每天24小时不停印刷的半月刊就此消失在众人眼前。但谁都知道,那一年之后日本漫画彻底入主中国,很多东西已经被彻底改变,即使最初代表它的标志­性­杂志已经消失。

《画王》本身连载日本漫画倒也算了,我替它不值的是他其实一直在努力扶植原创,中国第一批漫画作者几乎都是那时出道。

况且,文化侵略这个事,说得危言耸听……难道这些人就没听过鲁迅的拿来主义?

日本被美文国文化侵略了几十年,连姑娘去海滩晒紫外线都学美国鬼子,现在开始反过来用电子游戏和动画片反攻了;韩国人天天看日本的pop和连续剧,95年之后满世界撒韩剧和二三流组合,还开始做游戏搞动画。

这些东西他们原本都没有,学了海外的,拿来自己用,包装修正,变成自己的文化去影响别人。

游击队之歌唱得好,“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我们的文化态度却已经严苛到连拿来主义都不能接受。

其实说白了还不是为了利益?自己创作的东西不行,不肯放开眼界看,不肯放开心胸想办法,没法跟人竞争,只好拿民族大义来压。

中国的知识分子有这种习惯,跟人论战也好,讨论学术问题也好,动不动就把民族大义和道德拿出来压人,好像自己一身紧系的都是全民族的道义和道理,不管什么人,只要反对他或触动了他的利益就等于是和全民族作对。

其实道理很简单,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大家就不会用这种可怕的口吻互相打压了。

怎样得到足够的利益?还不是先繁荣再说其他?

90年代初的黑猫白猫论全中国没几个人听得进去,现在呢?现在都去当好猫了……

知道缘由之后我们也就安心了,这种典型而有特­色­的事我们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受害者,最多休刊两个月再开,最少从之前的形势来看,《绯红少年》应该算是成功了,两个月而已,我们休得起。

休息也好,最近写东西写到爆,忽然什么都不用写了,我乐得休息。

《绯红少年》停刊之后有几个落井下石的,苍蝇一样跳出来幸灾乐祸,在几家销量受到威胁的少年杂志上指桑骂槐隔山打牛,编辑部闲下来的人手业余时间就开始在报纸上跟他们对着骂。我心说骂吧,骂得越欢越好,大家可别把我们都忘了啊,这休息期间广告一定要做漂亮。

杂志停刊了日子得照过,家里人对张小桐杂志的停刊纷纷表示了不同程度的关心和愤慨,之后各忙各的去了……我有点冷,还真是日久见人心,出点小事就这样,出大事估计都该装不认识了。

少了为杂志­操­心的牵挂,我开始关注起三哥的动向,郭振成了我和三哥之间的联络人,隔三差五跑来跟我说一下目前的情况。我从郭振口中得知,三哥注册了运输公司之后先是联系了一批老朋友,这些人有倒白粉的有卖私枪的也有开按摩房和赌场的。我跟郭振苦笑:“辛辛苦苦十几年守法良民啊,现在黄赌毒都沾上了……”

郭振笑得差点打滚:“就你?别逗我了……你比谁都黑……”

“这也能让你看出来,我得杀人灭口……”

“行了吧,再过两年你跟我动手也许还有胜算。”

我想想也是,现在不到12岁的身体,怎么锻炼也就这样了,动起手来还是完全不能行。

按照郭振的解释,三哥把这些人找到是为了铺销货的线,走私货不似贼赃那么不好出手,单方面通过几个大家往市场流利润也小,不如整条通路都来自己控制方便。

我有一点疑惑,这样需要强有力的手腕和严格的规矩,三哥目前的势力能做得来么?

郭振给我解释,所以现在需要的时间比较多,首先要保证海关方面的问题,其次就是要整顿目前道上这些散兵游勇,把涣散的一群人重新捏在一起,形成一个新的有利益勾结的圈子,毕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义气不是重要的,利益才是。

我更大的顾虑是三哥的父亲,所谓老爷子,他知道这事之后会如何反应?

郭振说:“老爷子那里你不用担心,这么多年了,他一直觉的自己欠三哥很多,三哥治病之后,他更不会管三哥的事。如果我没猜错,大概还会支持他吧……”

我舒了口气,这就好,有一个已经很有权威的人的支持比白手起家强多了,最少我们起点高,而且很容易摆脱很多下层麻烦的困扰。

我让郭振转告三哥,先把基础做好,现在我们不缺钱,所以一切不急,他这边可以缓速发展,缺经费来找我要就是。

郭振问我目前的事用不用告诉杨远哲他们,我犹豫了一下,决定等第二代电子宠物上市之后再说。那时候我也可以考虑提前认识另外一些朋友了。

《绯红少年》停刊一个月后,李老师亲自来我家里家访,目的不言自明,想让我上实验中学。

父母早就被张小桐灌过******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炒股之后两口子口才也见长,我觉得说得比我都油:“李老师,实验中学我们倒是希望行文去,可那里都是尖子生,也拔不了高,倒不如去十三中,考一高怎么分数也能够。就是个初中,他要自己不想学好我们两口子也没办法您说是不是?”

一番话堵得班主任说不出话来,喝了三大杯铁观音,费了一个多小时­唇­舌,依然无所建树,恨恨走了。

班主任走了,我爸有点担心:“还有半年多,你们老师不会为这个跟你过不去吧?”

我看见两人为了我的事竟然可以陪原本他们十分尊敬的人民教师周旋,知道某些变化毕竟还是起作用了,心中高兴不能言表:“没事,毕业之前她们都不太会关心学生了,反正我肯定能拿全校第一给她挣面子。”

我妈拍我头:“整天就知道骄傲,平时多虚心点。”

“知道了。”我装委屈,“我都自学到快高中了,这还算是谦虚了……”

“知道你学习好才敢成天放你出去疯,平时多跟你小桐姐学着点,将来也做点大事……”

“是是是……好好好……没问题……一定一定……”

转眼11月了,日子过得倒也快,股票和期货方面在我的建议下暂时停止了无止尽的搜刮,95年太多人要沉船了,还是小心为好。随着期货交易和股票的资金逐渐转化成现金,我们手上开始有大笔可以调用的资金。与此同时,第二版的电子宠物上市了,我给第二版电子宠物起了个非常简单的名字《with》,分为六种不同版本,版本差异主要表现在宠物形态和一些具体细节上,总之每一种版本都不是最好的。这正是那句商业至理名言所说的“所谓商业,不是给他们想要的,而是给他们想不到的”。

《with》发售之前,大量的仿造电子宠物已经充斥市面,我们的前期盈利只集中在第一二个月,10月之后基本上一直在亏损。这次《with》的发售基本上是为了解决上一次盗版问题的隐患,这一代便携式电子宠物售价在人民币120元左右,可以联动上一代电子宠物资料继承超强宠物,可以联动电脑版,可以自动识别非太阳电子出品的电子宠物芯片。老实说这种销售方式已经比较接近后来的便携式游戏机的理念了,只是我们还是坚持一个机器里只有一个游戏,唯一不同在于这个可以在电脑上下载升级资料,而升级资料只有正版认证资格的人才能在制定销售点领取。

我知道,要不了多久就有人能破解电脑识别系统,让盗版光盘漫天飞,不过现在大概就是这样了,拖得一时是一时。

《with》上市后异常火爆,盗版的广告效应功不可没,我感慨之余也觉得有些唏嘘,其实我还是支持盗版的……你让一个人均收入如此低的国家人民能看到很多东西,了解很多资讯,不靠盗版靠什么?

11月底,刘明耀给我和张小桐打电话,内容出乎意料:“sony的人想找你们。”

“哪一个?”

“久多良木健。”

“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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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画王》消失十年

第三十八章

1994年12月3日,日本sony公司的playstation游戏机发表,几年后一统家用娱乐主机市场成为霸主。游戏业界自此产生了一句“是非成败转头空”的名言,意思就是电子娱乐产业每一次更新换代都意味着从头来过,没有人能永远赢,也未必有人会永远输。

一直到2002年,电子游戏产业的收入在美国已经超过了好莱坞,sony还是赢家。

不是最赚钱的,却是影响力最大的。全世界无数不知道电子游戏是何物的人都因ps和ps2的功劳变成了游戏爱好者。

熟知电子游戏发展史的人大概都知道,早在1988年,任天堂公司为了应对ga公司当时的十六位主机md开发sfc,已经在和sony进行技术合作。当时两大公司个怀鬼胎,sony看好游戏机市场,任天堂看好sony的技术,双方开始讨论关于cd-rom方面的可能­性­。

两个公司在1990年初初步达成协议,sony提供技术,任天堂公司将在新一代主机sfc上使用sony提供的cd技术。但sony独占市场的目标太大,希望自定一种cd格式统一市场,这导致了任天堂的不满。独占利益不能被抢走,最终任天堂在选择的时候放弃了sony,选择了飞利浦。

这场勾心斗角从1987年美国sony提出sfccd计划到1991年任天堂突然在芝加哥展会前一天通知sony已经和飞利浦签约,sony震惊之余也毫无办法。当时的合约签得模糊无比,无数重要细节就这样被一笔带过,任天堂与飞利浦签的合约与之前sony的合约完全不冲突,对此sony的也毫无办法。

整个sony参与到sfc光盘机的计划被称为“playstation”,也就是后来鼎鼎大名的ps计划。

被任天堂欺骗的sony经过差不多三年时间的反复研究,放弃了两个计划,共损失15亿日元,终于在1994年12月3日发表了真正的ps家庭游戏主机。这一代主机成为后来流行主机的标准,记忆卡,类比摇杆和cd相关功能成为后来家庭游戏主机的“标配”。

在ps计划中,从八十年代末开始一直跟进的一个重要人物就是久多良木健。

ps计划的研发,sce的组建,ps游戏机的发售,此人全程跟进。93年11月sony组建索尼计算机娱乐分公司,也就是鼎鼎大名的sce,他就是分公司一把手。

这样一个传奇人物,在几年内把ps变成世界上最流行的游戏机,把娱乐卖给全世界,他现在来找我有什么事?

刘明耀在电话里给我解惑:“他对《with》很有兴趣,想跟我们谈,还想见见游戏的制作人,我觉得你应该对他有兴趣,就推给你了。”

这什么事儿?我去见sce掌门人?12岁不到的小孩见sony高层?

刘明耀现在跟我学的特别能嬉皮笑脸:“没事没事,我跟他说这个创意是你想出来,和张小桐一起完善的。他对你很有兴趣啊……12岁的天才游戏制作人,日本都没有过。”

我一边嘴上大骂刘明耀卖友求荣一边在心里嘀咕这***应该已经算是平行历史了吧?之前知道的那点玩意越来越没用了,现在局势的变化已经算是另一个世界了。

骂归骂,人还是得见,我让刘明耀安排我们在北关市的著名粗粮馆见面,我请久多吃玉米面馒头和高粱米粥。

久多良木健和我见过的照片不太像,这时候他还没那么胖,眼睛也没那么小,笑起来一团和气。想到几年后连比尔盖茨看见他笑都要毛骨悚然一下,我对这种和蔼可亲的笑容就一点好感也没有了。

翻译是个叫赵世嘉的方块脸青年,眉毛一横,双眼深陷,看起来颇像酒­色­过度的败家子,又有点像少数民族。我很讨厌他看张小桐的那种目光,妈的,比我­色­多了……

会谈在友好愉快气氛中展开。六个人把整个粗粮馆包下来了,我、张小桐、刘明耀三人一组,赵世嘉、久多、秘书三人一组,大家面对面坐着,我对面就是久多。

“周先生的的游戏设计­精­巧,构思奇妙,将搜集、育成、交换和探索的乐趣发挥无遗,令我们十分折服。”

我装模作样地仰头大笑:“哈哈,哪里哪里,小成本,小游戏……”

“以周桑的年纪,在贵国也算是天才了吧?”久多继续给我戴高帽子,“凭周桑的一款作品,足以令您跻身一流游戏制作人之列。”

“久多先生过奖,”我故意给翻译出难题,本来能听懂的日文经过他一转口总要变味,“中国有句古话‘有志不年高’,我国历史上多的是12、3岁成大事的,只是现在大家关心的东西都不在这方面而已,孩子嘛,弱势群体而已。”

翻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弱势群体该怎么翻,最后选择翻成软弱的群体。

“周桑太谦虚了,”久多良木健小眼睛里闪着睿智的光,紧盯着我,“我原本问过刘先生是否打算为playstatio移植《with》,刘先生的回答是要问您的意思。制作人左右公司的决定,在日本也没几个先例。”

还有一个月不到ps即将登上历史舞台,久多良木健的眼光倒也独到,我这边还没萌芽呢,他就过来摘花了。

摸摸头,貌似犹豫:“有难度啊……”

“有难度?”日本人不理解我的花花肠子,貌似忠厚地问。

“这样,”我说,“本来《with》卖的是一个便携和简洁的创意,现在移植ps,恐怕与ps最初的初衷不符吧?画面不华丽的移植游戏,只要这么一想,您恐怕也会头疼。”

对方惊异于我对ps战略部署的了解,惊讶之余问道:“您对ps的规格也很了解吗?”

我轻描淡写地把问题推给图书进出口公司:“我也常年看境外游戏杂志的,多少知道一些。”

“贵国喜欢电子游戏的人竟然这么多?”久多良木健惊讶,“我人为周桑应该把《with》推广到全世界,让世界都知道中国的游戏制作水平。”

其实sony找上我们是个良机。

正如久多所说,我应该把电子宠物这种东西推广到全世界,而sony正是全世界最好的推销员之一,他们的产品说实话也就一般,但包装宣传行销一套做得漂亮无比,我现在用的很多东西其实都是从sony那里学来的。

考虑一下时间段……现在久多应该混的比较惨吧,要不要拉他入伙呢?

仔细想了一下,还是不要了。人家现在孩子马上临产,肯定舍不得走,再说自己再大手笔能大到哪去?虽说好歹名义上也算是个电子行业巨子,世界上高新技术一点边也不沾,怎么打动人家?

还是老老实实合作比较好。

我慢慢地说:“我只是个做游戏的小孩,当然希望自己做出来的游戏能多卖一些。只是我不太明白这些细节问题,您还是同刘先生谈吧,我已经授权给太阳电子了。”

久多马上面对刘明耀:“刘先生,请慎重考虑我们的合作提议。”

刘明耀给我看过那一份合作草案,大意是说sony希望我们签约成为他们游戏主机的第三方软件商,而且最好是让ps独占《with》。所谓的某某机种独占某游戏在2000年之后几乎成了游戏业界最大的笑话,这种协议我怎么可能答应?

刘明耀面部表情僵硬地对久多良木健说:“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贵公司希望独占游戏的想法实在有些强人所难,目前局势还是很不明朗啊……我们最大限度只能提供第三方软件和联动ps的随身版《with》,更多的合作要看进一步的发展效果了。”

久多显然对之前的提议没抱什么太高的期望,刘明耀这个回答算是比较符合他心中理想的答案,全世界人都知道这生意一定是要谨慎地做,sony当初ps计划十五亿打水漂也是拜不够谨慎的福,估计到现在为止久多也不太好受吧?我看他貌似轻松的脸上有深深的黑眼圈,不是房事过多就是­操­心过多。

明确了刘明耀的态度之后,久多匆匆走了,走之前盛赞了我们请他吃的粗粮,我对刘明耀说:“总算又有一个日本人知道中国不仅仅有麻婆豆腐了。”

刘明耀撇嘴:“就他们吃的那点玩意,又贵又难吃,出去办事别人一提要吃日本料理我就头疼。”

我哈哈大笑:“你是心疼钱吧?一顿饭吃七八千,哪次不是你掏钱?”

刘明耀小声嘀咕:“还他妈说……丁点破­肉­要几百,日本人做饮食都用抢的吗?”

“他们买个网纹哈密瓜还够买辆二手车呢,”我说,“日本除了­鸡­­肉­贱没便宜吃的,你得理解人家,那么点小破地方……”

“真打算跟他们合作?”

“当然,把他们的开发机拿过来,学技术啊……”我看着窗外悠悠地说,“咱们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游戏,这合作怎么看都是我们划算。再说了,赚日本人钱,咱们多少年来的梦想啊……”

刘明耀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你还真把民族气节当回事了?”

“当,怎么能不当?”我说,“借口也好,真心也好,现在事儿只能这么办。如果我们能顺利通过sony进入日本和欧美市场,我们就算是占了大便宜。”

刘明耀点点头,用抗战片里小汉­奸­的口吻问我:“这个……太君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配合着­阴­笑:“桀桀桀,你就等着看好戏吧……我们就要把大东亚变成我们di文化公荣圈,把鬼子们改造成对我天朝顶礼膜拜的文化奴隶,嘿嘿嘿嘿……”

伪军军长刘明耀同志翘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啊……”

说完又一转愁眉苦脸:“索尼的人都不是白给的,其中曲折,希望太君多多考虑啊。”

我变戏法似的把又一份文件甩给他:“看看吧,这是我拟的合作草案,找两个嘴皮子利落的经理跟他们磨,现在sce确支持,肯定能答应大部分条件。”

匆匆浏览一遍,刘明耀不由自主地又翘了一次大拇指:“高!真是高啊!”

我笑了。那份合作案开头第一句话是:“把娱乐带给世界。”

张小桐最喜欢看我的东西,抢过来正翻着,刘明耀电话响了。

我和张小桐一起看向他,刘明耀嗯了几声之后挂掉,对我们说:“于春荣让我告诉你们,顶新和统一决定暂时停止方便面市场的抢夺,同时进入中国茶饮料市场。”

________

明天换电脑,未必更新。

第三十九章

统一这个茶饮料老铺的行动比我预想的快了很多,听刘明耀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措手不及的感觉。不过想想也是,人家都做了三十多年茶饮料了,看着这大把市场大好前景,凭什么不掺一脚?

至于顶新,大概是有样学样吧?最近两年方便面生意做得太得意了,有了点钱想烧烧看。

台商啊,优惠政策无数,经验也比我们丰富,确实不好对付……

我和张小桐商量了一下,决定分头行事,她去继续主持《绯红少年》的大局,我来给于春荣当狗头军师。虽说心里对人家已经成形的技术和团队有点怕,咱也不能不战而退,就算退也得是且战且退。

张小桐实在受不了总也找我不见的烦恼,逼着我配了一部手机。老子生平最不喜欢带手机,没想到现在却变成了赶在时代前头,在95年之前有了手机。这工作和接电话都像地下工作似的,我一到下课或放学就躲犄角旮旯偷偷打电话,好像建国初期的******特务一般。

顶新的行动速度比统一快,以前在抢占方便面市场上它就是快了一步把统一打得抬不起头来,由于我把国内的茶饮料黄金期提前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弄的,居然也提前想到了应对策略,硬是推出了一种类似于冰红茶的饮料。

统一则稳扎稳打,把自己的绿茶牌子推出来,直接换了包装重新宣传。

正所谓各村的地道有各村的高招,既然有本事来抢市场,大家就都不是善茬子。幸好两家不是联手,不然我们一定会死的很惨。

我迅速分析了一下双方的策略,在我的印象中,顶新喜欢搞时尚风格的宣传,这一套在国内现在吃的很开,大家都喜欢。统一的文化底蕴足够,然而国内大多数消费者不吃这套,所以他们最后走了价格战的路线。

我给于春荣支的第一招一点也不新鲜,正是降价。

降价是末等手段,一般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考虑。不过我们降的不是零售价,只降批发价,也就是等于给零售商们更大的利润空间。我们需要把行销范围做得更大,在对方还没开始宣传和价格攻势之前让大家伙都记住我们的东西。

与此同时,我让于春荣随便找个什么不是本国国籍的人,注册个马甲公司来跟我们谈合作,把目前的饮料厂改头换面成假合资企业,以期取得更多的政府支持和优惠待遇。国内的民营企业在九十年代中期打不过外企除了缺乏战略­性­眼光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优惠政策不够多。

于春荣联系了一个海外发展的老朋友,刘明耀在香港找了一个跟太阳电子合作关系密切的小公司,结果饮料厂变成了三资企业,门口竖几根旗杆,三国旗帜飘扬。我跟于春荣开玩笑:“得,都成殖民地了。”

于春荣看着门口的旗杆苦笑:“真他妈踌躇满志啊,那几个果农还要联系么?”

“联系,当然要联系,”我说,“把他们都拖下水,做高档纯果汁饮料,先在大城市搞搞试点。”

此次台商挥军国内市场让我深感到自己在商业情报搜集上的不足,毕竟我所涉及的行业历史都在逐步改变,一直靠自己知道的那点行业知识快不够用了。我拖郭振给三哥捎话,希望见他一面。

一段时间不见,三哥除了皮肤黑了点没什么变化,我自己变化倒挺大,个子又高了一点,只是人还是瘦。

三哥看起来­精­神很好,满面笑容的:“行文,有日子没见了。”

我微笑:“好久不见,三哥最近辛苦了。”

“不辛苦。”三哥叼上一根烟,正打算点,发现张小桐也在,有点不好意思的放下了。“其实都是老本行,和小卖部差不多,烟酒糖茶什么的。”

我递给三哥一块口香糖:“吃这个吧,国外刚进来的新牌子。三哥您现在找得到机灵点的人么?”

三哥接过口香糖:“有,都是半大小子,猴似的­精­,要面相好的还是不好的?”

“好的。”我说,“我最近一直在琢磨个事,想来想去只有三哥能帮我。”

“一家人,别客气。”三哥说,“什么事儿你说吧。”

“我想拉一些人,出去给我搜集一些情报。”

三哥一愣:“情报这玩意直接花钱买不就行了么?”

我也一愣,我怎么没想到?情报可以直接花钱买啊……妈的,亏我还让三哥帮我打听过味­精­厂的消息,怎么就忘了这茬?

不过自己的情报组织还是得有,我问三哥:“有没有对您比较崇拜,特别够意思的?年轻的和年纪大的都要,最好是聪明的那种。”

“有,我们这里什么人都有。”三哥笑,“就等你周大老板给他们发挥的机会了。”

“三哥你就别埋汰我了,”我苦笑,“我被您一提醒才想起来,其实情报可以花钱买,这路子我不熟,就给忘了。不过我们自己的情报组织还是得组,这个大概要您多费心。”

三哥明了:“行,人我给你找吧,要不要女的?”

我摸摸头,看了一眼张小桐:“算了……美­色­这玩意是双刃剑,还是别玩的好。”

三哥哈哈一笑:“行,我知道了,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情报?”

“最近有两个台湾品牌进国内了,”我不直说,三哥自然听得懂,“我想知道关于他们的一切。”

“我找几个人跑一趟看看。”三哥说,“估计最晚圣诞节前后给你详细的资料。”

我点点头:“成啊,不着急,一时半会他们还没法对我们构成威胁。”

张小桐在旁边笑:“你就得意吧。”

我撇嘴:“尽人事安天命咯。”

三哥做事比我爽利得多,听明白我的意思就告辞了。这件事有三哥在,我还算比较放心。

进入11月底,学校里的期末复习气氛愈浓,我成了全班唯一一个不参加下午自习课的学生,每到下午三点钟立刻收拾书包走人。倒不是因为我仗着自己学习成绩牛逼看不起老师,关键是这几天刘明耀催我催的紧啊……12月3日sony的新光盘家用游戏主机ps发售,在这之前《with》已经内定为首发软件,顺便发行日文版的口袋宠物《with》。久多算是比较看得起我们的东西了,不仅派他们公司的开发人员来支援移植工作,甚至还免费提供了开发机给我们。当年我对ps的开发机可是闻名已久,怎能不趁机去长长见识?

移植工作在两国研发人员的协同作战下还算顺利,不过想首发肯定是不可能了,只能作为圣诞强档往外推。我设计了一句广告词“随身的感动”,sce方面很是赞赏。对于我的新合作草案,他们的高层也在研讨中,刘明耀套了我的名,对外宣称草案是他提出的,让日本人对太阳电子刮目相看。刘明耀在电话里跟我苦笑:“我们家老爷子现在没事就出去说,他儿子也能为国争光了……”

他们家老爷子是谁我心里有数,他不说我也不点明:“没事啊,我这人不求名不求利的……出名的事就给你帅哥刘做好了,我负责继续给你们找新鲜事做。”

只听电话那头咕咚一声,想是不堪重荷的刘总又一次晕倒了。

磨磨蹭蹭的日子总有一些趣事,圣诞前夕张小桐跟我求助,说在一高有个很难缠的同学给她写了三百多封情书,有事没事就跑到班上找她套磁,弄的她不胜烦扰,想让我想办法解决一下。我估计是周行路那次的事让她知道了,她碰到这种麻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

我正愁怎么给张小姐准备圣诞礼物呢,忽然有了这么档子事,立刻觉得心烦无比,给郭振打电话,喊了一票兄弟浩浩荡荡埋伏在一高门口。

大凡是中学高中,门口总有几个叼烟头蹲马路边上披头散发一脸菜­色­的小混混在那装模作样。郭振提前跟一高附近的几个大哥打了招呼,我们去的时候门口已经站了一溜人,没一个叼烟的,表情恭敬无比。这就是专业流氓在不专业流氓面前的威风了,跟郭振去的几个都是心狠手黑的主,郭振自己现在也不是什么好鸟。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旁若无人地在门口围成两个圈,蹲下看门口卖盗版磁带和零食的摊子。

按说来找人麻烦不应该这么嚣张,不管怎么说还有个门卫知道打电话报警呢。我们之所以敢这么大张旗鼓完全是因为郭振连这个门卫都认识……我心说我的兄弟们怎么路子都这么野啊,这个门卫看起来好歹也有五十多岁了,听说以前也是四处混的,后来老婆孩子都跑了,自己痛下决心收了手。

郭振给他的承诺是“不会进医院,不能出大事”,他也就乐得看我们折腾了。

高中晚自习下课是7:30,天已经全黑了,而且甚冷。我们一群人穿着混混们的典型装扮——军大衣站在门口,一个个面­色­不善地看着出门的人。

晚自习放学人流量之大,超乎一般人的想象,我们一直跺脚搓手到快八点,才看见张小桐一脸不耐烦地走出来,身后跟了一个满高满帅的男生。

郭振龇牙往外吐气:“就他?”

张小桐给我形容过那个男生的外貌,形容的很刻薄,不过跟眼前这个人对比一下,还算比较符合。我一挥手:“就他,兄弟们上。”

20来号人稀里哗啦围过去,把张小桐和那男生围住。

郭振故作凶神恶煞地冲张小桐道:“娘们,我跟这个兄弟有点私事,没你什么事儿,躲远点。”

张小桐亦演技十分到位地拍拍胸口,做受惊状,对身边那个男生说:“原来你净和这些人接触,我再也不相信你的话了!”

我躲在郭振他们背后不住地冒伸大拇指:“强,太强了,都是可以考虑演艺界发展的主儿。”

那个叫王斌的男生先是被一群人围住有点吃惊,继而被张小桐一句话说得有些恼怒,正欲发火,又发现周围这些人眼神穿戴和身板都不善,只能垂头丧气地说:“我,我不认识你们……”

郭振掏出个zippo打火机,点了根烟:“我们认识你就行了,兄弟们,把周围看戏的都撵走,咱们带王同学去好好谈一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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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可能,下午再更新一章,补昨天的份。

第四十章

把王斌拉到僻静处,郭振哗啦一声亮了一张字条出来,上写“今日本人借西庙杨氏兄弟人民币壹万伍千元正,利息为每月叁千元正,从壹玖玖肆年陆月壹日起,至拾贰月壹日为止全部还清,口说无凭,以此为据。”

下面是王斌的签名和拇指手印,字签得龙飞凤舞,丝毫不差。王斌一看就傻眼了,这种栽赃,死也说不清的。

这事儿很简单,我把张小桐收到的三百多封情书拿来归纳一下此人的字迹,很容易模仿出来。张小桐用搜集指纹的薄膜拿到王斌的指纹,郭振在家附近随便找个刻章的老头用橡皮糊弄一下……一个借据就出来了。郭振自己倒也罢了,周围那些长辈们一个个都是敲诈勒索一路混出来的,专业靠这个吃饭,伪造一点东西还不跟玩似的?

王斌的家庭背景我调查的倒很清楚,从远亲到近亲没一个能跟我们叫板的,不然我也不敢这么玩他。

郭振叼着烟瞪着眼睛的样确实有点吓人,虽然年纪还小,背后一群恶狠狠流氓撑腰的他看起来也很有大哥风范了:“别他妈不想认,我告诉你,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走哪说都是这个理。今天我就要个说法,你到底给还是不给?”

王斌看见围着他的人越来越多,心里发毛:“我,我没借过钱啊……”

“没?那他妈我的钱都让狗叼去了?”郭振把烟头吐在王斌身上,“你不还也行,以后我们天天来学校找你,够牛逼你就报警,看是你先进医院还是我先进局子。”

我躲在人群后面听的心里发毛,这郭振他不就是天生的流氓料么?我之前设计的台词完全没用上啊……

王斌被郭振这么一吓,反倒有点回过神来了:“兄,兄弟是哪里的?我,我跟东头的冷哥是好朋友,我,我还请他吃过饭呢……”

“别他妈给我来这套,”郭振瞪着眼睛把坏人演到底,“你睁开狗眼看看,冷哥?冷小二是吧?你倒是问问他,现在这里这帮人,哪个他不得叫爷!?”

王斌看了一圈把他围住的人,知道郭振说的不假,这其中有几个在一高中说句话就能晃三晃的主,大家都不陌生。郭振一脸恶相地站在众人中间,双手揣在军大衣口袋里,冷冷地看着他:“说吧,怎么招,别说兄弟们不给你活路,要钱要平安,自己选。”

这个王斌不算是老实人,眼珠一转就想喊,第一个音节还没喊出来,脖子先让人给掐住了,两个看起来足有1米9以上的兄弟一人一只手伸过去,其他人有意无意地亮出怀里的东西——长长的白布包着,有一截短木柄,傻子也看得出来是砍刀。

王斌被掐住的一瞬间就老实了,这就是差距,也是规矩。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既然人家敢揣着刀过来,就不在乎在这种地方把你砍了一哄而散。能考上一高的都不蠢,王斌开始服软。

郭振看王斌眼神里有了哀求的神­色­,让掐住他的人放手:“还他妈敢不老实,剁残了你!说吧,给兄弟们个活路,钱不能就这么让你叼了。”

王斌心里气也没用,知道现在是没得道理可讲的时候,老老实实地道:“我,我现在是真没有钱……您能不能宽限我几天?”

“宽限?”郭振回头看看众人,大伙一起笑了:“给你时间卷了铺盖走人?我不跟你算什么利滚利,咱就实打实万八加万五,再给你去个零头,三万整,不给别他妈想走。”

王斌扑通一声跪下了,没眼泪­干­嚎道:“大哥,我错了……我不知道做了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好不好……您让我­干­什么都行,求求您了……”

这个王斌倒很­精­明,知道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罪了什么人,立刻低头认错。

可惜他碰上的是郭振,郭振这个人不喜欢钱,不喜欢小姑娘,不喜欢抽烟喝酒,唯一的爱好就是跟人玩心理游戏……我想了想,这不是他妈就是严刑逼供他人的料么?

12月的天气,王斌被按在地上扇了两个嘴巴,郭振没动手:“还玩这套?怎么?跪下就能省三万,妈的老子给你跪十几次行不行?”

王斌心里肯定愤愤得很,不过脸上一点也没表现出来:“大哥,大哥,我错了……您打的对,打的好……”看样子就打算等郭振给他划道走了。

郭振冷笑:“还真他妈够贱啊,那我明说了,三天内,你给我滚出一高中,你想要的丫头,我们老大也想要,别他妈苍蝇似的粘着,你自己掂量办,要不今天我让兄弟们直接把你做成”

这台词设计的就妙,生一个子虚乌有的所谓老大出来,让人也怀疑不到张小桐身上,加上张小桐平时对所有人都温言细语的,就算说她是主谋恐怕都没人信。

听郭振这么说,王斌这次真哭了。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喜欢张小桐,可感情这事没办法,勉强没幸福,张小桐对他一点好感也没有,说话中不自觉地吐露出反感,我怎么可能让这种人在她身边呆久?

这就是所谓的竞争,从来没公平过,以后也不会公平。

我看不下去了,叹了口气,扭头走到挺远的地方,给张小桐打了个电话。

“小桐,在哪呢?”

“在家看电视,”张小桐说“我爸妈又出门了,你要过来么?”

“不了。”我说,“圣诞节有预约吗?”

“没,给你留着呢。”张小桐在电话里轻笑,笑得我心里一阵舒服,“你有预约吗?跟你们班的小美女?”

我脱口而出:“也给你留着呢。”

张小桐声音有一点激动:“真的?”

“真的。”我抬头瞥了一眼远处已经开始收工走人的郭振他们,“小桐,今晚上真冷,我都有点想去你那了。”

“那来吧,我想你了。”张小桐在电话那头说,“我晚上一个人挺没意思的。”

“一日不见如隔那什么是吧?”我嘴上油着,心里觉得有点热乎,“刚看了表,咱们也就不到一个小时没见吧?3年除24也有45天多了,不过今天还真不行,我得请郭振他们吃饭,改天吧。”

“嗯。”张小桐轻轻应了一声,“能不喝就不喝,早点回来。”

“没事,我家现在管的比你家还松了。”

收了线,回去看郭振他们,郭振正在跟门卫大爷聊天,看见我回来,冲我笑笑:“做的不够漂亮,有点丢人。”

我拍拍他肩膀:“行了,做人留三分余地,网开一面是必要的。咱不说这个了,今天见者有份,大家去吃海鲜,我请客!”

众人一轰而应。

郭振这次恐吓还算到位,王斌自此之后再也不敢­骚­扰张小桐了,没到一个星期就办了转学转到二高去。我私下里跟张小桐说:“喜欢一个人没有错,所以我们不能做的太过分。”张小桐深表认同。

转眼就快圣诞了,眼见街上卖贺卡的小贩越来越多,离《with》发售的日子也越来越近,日本方面sce不惜重金大力宣传,刘明耀在国内也配合宣传攻势开始搞各种活动。连我不少同学都买了随身版的《with》带到学校偷偷玩,某个日本动画公司还派人来跟我们洽谈动画改编的问题。

茶饮料因为降价销量又拔新高,于春荣每天忙着安Сhā分销处完善销售网络,电脑销量因为企业进一步普及电脑又上一个台阶,太阳家园也开始有人入住。

还真是祖国山河一片红啊……看样过个舒服年还是可以的。

1994年圣诞平安夜是周六,我提前一天跟父母预约好在张小桐那过夜,张小桐父母照例在年前要驻留俄罗斯,晚上我去高中校门口等张小桐放学。

夜晚校门口有无数等候孩子放学的家长,我站在人群中仰望天空,还是这一片星空,转眼间已经8年了啊,读档都8年了,有时候我会在睡着之前胡思乱想,想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一场梦,这一切是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的臆想。

时间过的太快了,转眼已经8年多了,一切都在改变中。

看见张小桐轻灵的身影闪出校门,我知道这一切还都是真的,最起码,张小桐是真的。

“怎么在这等我?”张小桐一看见我心疼地喊,“这么冷,在家等就好了。”

我笑了,想起那次她在电器城门口等我被冻得小脸绯红的可爱样:“你不是也等过我么?一人一次,互不相欠。”

“油嘴。”张小桐捏捏我,拉着我的手就走,“今天是平安夜啊,我们怎么过?”

“回家过。”

“回家过?”

“嗯,”我说,“回家,今天晚上哪都人多,只有家里人少。”

“好,听你的。”

下了出租车,我在进楼道前对张小桐说:“来,我跟你说点事。”

张小桐微微俯身低头过来:“说吧,神秘兮兮的。”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哦,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在张小桐耳垂上吻了一下。

“亲爱的小桐,圣诞快乐。”

张小桐一时间呆住了,浑不知我早已飞奔上楼,站在楼下发了好一会呆。

我坐在客厅等了半天,才看见脸红的少女磨磨蹭蹭走进来。

第四十一章

小姨家又换了房子,现在住的是三室两厅,房间装修是姨夫一个朋友搞的,典型的布包墙农村型装修,水晶吊灯看起来中不中洋不洋的有些别扭。客厅铺着厚厚的地毯,大得能打滚。我盘腿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笑眯眯地看着张小桐气喘吁吁跑进来。

张小桐看见我坐在地毯上愣了一下,我笑着冲她招手:“别在门口站着啊,冷。”

女孩很听话地反手把门带上,有点忐忑不安的脱了鞋,慢慢朝我走过来。

张小桐的娇羞样让我很是心动,没开灯的客厅有一些月光和街上的灯光影影绰绰­射­进来,照在她如雪的皮肤上,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黑暗中燃起的一簇蓝­色­火焰,美丽诱人,让人有投身其中的**。我伸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坐,今天就是我们两个的圣诞。”

张小桐慢慢走过来,慢慢坐下,慢慢地靠在我身上。

我不动声­色­地搂住张小桐的腰,手指碰到她身体的一瞬间,那种熟悉亲切的颤抖又一次再现。

张小桐被我搂住后有点不知所措,平时我们嘻嘻哈哈在一起毫无顾忌,然而现在这种特定的节日里每一分亲密接触都滋生了无数新的意义,我估计她和我一样,心里忐忑得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我正想说什么,张小桐猛然想起什么似的站起来:“我,我去拿点东西,等我一下。”

我笑着点点头,看着她走进卧室。

张小桐到房间里,客厅又剩我一人了。伸手打开音响,蔡琴的歌声就慢慢流出来了:“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渐渐回升出我心坎……”贵气老女人的歌声悠扬婉转,在客厅里回荡。我仰头靠在沙发上,想起张小桐刚才进门那一瞬间的美态,磬石般的心中生起无数微动的涟漪。

第一次有女孩陪着消磨时光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也是99年吧?跟邵科他们最后一次喝酒之后的事。那一场世纪末狂欢,我曾经牵着一双手在广场的角落里双双踱步,无意识狂欢的人群沉寂在巨大的喜悦里,那时的我,曾经觉得全世界的幸福凝聚起来也不过如此。

一年后我远走他乡,一切烟消云散,所有快乐痛苦欢笑悲伤终成回忆。人一辈子都在前行,在自己能力未及时向往的东西往往抓不住,转眼几年后回头去看,也就只能这样了。

很小的时候,我们总以为流浪很酷,很帅,很劲,直到长大之后才明白,对惰­性­成了习惯的人们来说,流浪实在是一种难以表述的痛苦。

流浪意味着动荡,意味着要抛弃现在拥有的许多。

所以一般来说,流浪几乎全都是被迫无奈的举动。人都喜欢安逸,只要有一点可能苟且就不会选择动荡。

正在感慨,张小桐房间门打开了,我看见一个盛装的女孩从房间里走出来,左耳上一只闪闪发亮的耳环,正是我之前送给她的那一对圣诞礼物。

丫头特意换了衣服,房间里有暖气,她竟然穿了平时难得一穿的碎花短裙和小上衣。整套衣服从肩膀到裙角都是碎花镶边,使她看起来有点像待拆封的礼品盒。

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偷偷小声嘀咕:“这不是明摆着想让我犯罪么……”

张小桐朝我嫣然一笑,霎时间我觉得连黑暗的房间都亮了一亮,经过­精­细梳理的头发衬出­精­致的脸,在这种黑暗而暧昧的气氛中有着绝佳的诱惑力,我想如果我是当年那个年轻气盛的周行文,说不定已经什么都考虑就直接扑上去了……

张小桐看我没动,在我面前站住,转了个身:“好看吗?”

我用力点头:“好看,太好看了。”

张小桐轻笑:“这个时候你总该说点什么吧?”

我说:“就能想到一句话。”

“哪一句?”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我朝她招手,“来,陪我坐会。”

张小桐再一次在我身边坐下,这次伸出的两条长腿不再有牛仔裤包裹,是白白的一双,当年她曾号称我喜欢摸就随便摸的一双美腿。

我再一次搂上张小桐的腰,体会她身体那熟悉的颤抖。

从侧面看过去,张小桐的脸是一道非常优美的弧,从额头到下巴勾出让人惊心动魄的美,每个少女在自己即将告别青涩的年纪都有一种清冽的美,张小桐脸如幼童,眉宇间又有成熟汝子婉然的神采,这种互相矛盾的外在和内在混合起来构成了一种难以言表的风韵。

理论上来说张小桐和我是一类人,内心和外表极其不符。

“晚上还没吃饭吧?”我搂着张小桐柔软的腰肢,气定神闲地问,“想吃什么?”

“不饿。”

张小桐先是靠在我身上,觉得不太舒服,又侧过身子­干­脆躺在我怀里了,这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一个身高足有165以上的小美女躺在一个十一二岁男孩的怀里,两人说着情人之间才有的话。

也就是我们吧,早就习以为常了。

“给你准备了吃的,要不要吃?”

张小桐惊讶:“准备了吃的?”

我低头,轻抚她鬓角的秀发:“我是在你家把饭做好才去接你的,你晚自习有不吃东西的习惯。”

张小桐无语,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开心得不得了,长期以来我在很多方面表现得很大男子主义,习惯了这种对外人的独断专行,私下里对她的细心温柔就成了难得的对比,对比我平时的行事风格,更容易让她感动。

我低头,放肆地在她鬓角处亲亲:“饿出胃病了很难养的,以后晚自习还是吃点东西吧。”

张小桐被我一吻,又想起刚才在楼下被我吻到耳垂的刺激,表情变得忸怩:“唔……我知道了……”

我轻轻叫道:“小桐。”

张小桐把红红的脸转过来:“嗯?”

在她转过头的一瞬间,我已经再次低头吻下去,这一次计算­精­确,那一对只曾在我的脸颊上轻啄过的­唇­被捉了个正着。张小桐微微哼了一声,完全没有抵抗,双手抓住我肩膀,跟我进行了第一次正面­唇­对­唇­的接吻。

其实她心里也早有准备和期待吧?这丫头特意换衣服,不过是一种明显的暗示罢了。我们相处这么多年,对彼此的心意都已经非常了解,张小桐在私下里毫不掩饰对我的好感,即使面对外人,也常常明显地站在我这一边。

我们算得上是另一种青梅竹马了吧?

张小桐的嘴­唇­温热柔软,亲上去甚至能有一股带着清香的错觉,这种错觉最容易诱人犯罪,我吻上只一小会就忍不住开始尝试用舌头去分她的嘴­唇­。张小桐完全没料到我竟然会这么过分,抓着我肩膀和腰的手不自觉地用上了力。

不屈不挠地进攻终于让张小桐放弃了抵抗,手也松了,紧闭的牙齿也为我敞开,我慢慢探入,在张小桐口中会合了她的香舌。

接吻技巧的话……张小桐和我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了……我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美丽的小脑袋,在她口中翻江倒海横冲直撞盘旋回转,就差模仿赵子龙了。张小桐哪里受过这种刺激,虽然理论上可能在某些文字中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也在尽力配合我,却已经开始呼吸急促,估计也是满面潮红了。

我在吻到张小桐的一瞬间,忘了她是我的表姐,忘了她曾经被我利用,忘了我之前种种的感情经历。心中涌起的只是我们这八年来朝夕相处的种种片断和细节,我们一起重新诠释人生,我们一起欢笑,一起嬉闹,一起分享每一次成功的喜悦。

我想起当年她脸红红地对我说喜欢就可以随便摸她的腿。

我想起她如被冻坏的小苹果站在冰冷的街头等我。

我想起我们每一次相对微笑的瞬间,想起我给她的安慰,她给我的鼓励。

我觉得,我是真的喜欢上张小桐了。

我慢慢收回舌头,在张小桐嘴­唇­上轻轻吻了几下,抬起头。

张小桐脸红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就算不借助灯光,我也能看得出她在脸红,抓着我脖子的一只手心里全都是汗,恐怕是紧张的。

我刚想说什么,张小桐发现我在盯着她看,有点害羞地把头扭过去了,整个脸埋在我怀里,只留一头柔发对着我。

这种小女生的害羞不是心理成熟就能抵消的,张小桐从生活经历来说还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表现出害羞也在意料之中。我顺着她扭头的角度低下头,在她耳畔轻轻地吹了口气。

“小桐,我喜欢你。”

张小桐趴在我身上呜咽了一声,身子微微蠕动了一下。

我继续趴在她耳边说:“我以为我自己能忍很久,但是我错了。我想你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张小桐又蠕动一下,呜咽一声。

我说:“我希望将来一直能有一个人陪我走下去,这个人是你好不好?我知道承诺只在许下的一瞬间有效,可我还是想跟你承诺,将来……嫁给我吧。”

窗外车水马龙,房间里一片寂静。趴在我怀里的张小桐这次蠕动之后呜咽成片,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胸口有一点点凉意慢慢扩散开来,这是长久以来一层窗户纸被捅破的欢愉,我能理解。

我抱着张小桐,任她在我怀里静静哭泣,一个男人一生当中应当有女孩为你哭泣,也应当为一两个喜欢的女孩抹去泪水。

这是张小桐第二次在我面前哭了,上一次也是圣诞。

我在心里感叹,年轻时我们真的是不懂爱情啊……一个人所期望的一旦得到就不再珍惜,这些反反复复,难道非要经历过一次才能明白。

我知道,张小桐等我这句话已经等了很久了,我的承诺最多就能到此为止,更多的只能看以后了。

记得去年圣诞的时候我曾经跟她说过,我们需要时间,很多很多时间。我想她能明白。

张小桐哭完了,坐起来,问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我双手端起她的脸:“没有啊,梨花带笑最好看,来,给大爷笑一个……”

张小桐真笑了:“讨厌……”脸上还挂着泪珠,笑起来特别动人。

“哎,说讨厌基本上就是不讨厌了。”我笑着捏了她脸一把,“傻丫头,我心里怎么想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张小桐拉下脸来:“你平时又不说,总是故作神秘……谁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我顺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想你呀,傻丫头……”

张小桐低头笑了一下,在我脸上回了一个吻。

夜­色­正好,窗外的喧闹也渐渐平静了,我又躺在女孩久违的大腿上,手不老实地在张小桐小腿和足踝处摸来摸去:“小桐,我们面前有很多阻力你知道吧?”

张小桐双手搭在我身上,一动不动:“嗯,我知道。”

我说:“你怎么想的?”

张小桐把头低下,她的脸靠在我的脸上:“再过几年吧,一切都会因为时间被慢慢冲淡,我们在一起也很容易。”

我笑笑:“我们现在难道不是在一起吗?亲戚们肯定有压力,外界也会有压力,给我一些时间,我想想怎么解决吧。”

“嗯,我相信你。”张小桐在我额头轻轻一吻。

今天一天内我们互相亲吻的次数已经超过了以前8年的总和,这就是窗户纸捅破的效果么?

算了……平安夜嘛,我们也只是亲亲嘴而已,这没什么。

“小桐……”我斟酌着用词,考虑了一下才说,“其实我是个比较好­色­的人……”

张小桐掐了我一把,笑眯眯地说:“我知道。”

靠……现在怎么不脸红了?女人的恢复能力就是强。

“所以……”我继续说,词儿在这时候就不够用,“我觉得……平安夜一般都该做一些比较‘那个’的事……”

张小桐这次没回答,开始低头,脸抹胭脂。

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我怪笑着道:“但是呢……我觉得这个事还是推后的好……再过两年再说吧……我觉得你绝对有潜力继续发展……”

还没等张小桐反应过来,我已经跳起来逃进厨房:“吃饭了吃饭了,再不吃就该等夜宵了。”

张小桐紧跟着我跑进厨房,一时间厨房里欢声笑语一片。

其实有时候两个人的平安夜也不错嘛……

第四十二章

12月26日首发的新概念家庭电子宠物软件《with》在sce的强势宣传下创下了ps游戏软件销售史上的第一个奇迹,12月底为止ps游戏机销量不过区区22万,软件销量竟然有12万之多,sce方面信心大振,开始卖力推广随身版的《with》。

日本国民这才知道,原来中国还有一个叫太阳电子的软件商。

日本方面跟刘明耀通电话的时候一直在笑,sce希望太阳电子考虑所谓的进一步合作,大概意思就是说成为超越第三方软件商身份的强力盟友,可以和sce共享许多资源,也可以在资金周转不灵的时候通过sce向本社申请资金援助。

这个条件对排外的日本人来说已经是相当优厚了,当年世界第一软件大厂ea也没这个待遇。

我心里有数,久多是看好了电子宠物的可发展前景,这个东西做好了的话,钱途不是小好,而是一定大好。当年电子宠物空投欧洲卖得比大麻还好,而nintendo也曾靠着一款销量超过两千六百万的口袋妖怪把一个马上要死掉的手掌游戏机救活,还利用此次机会翻了个身。由此可见,在95年之后,便携游戏市场的前景将和手机业一样呈无限大趋势。

sce当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我们手中的《with》早在移植之前已经申请了专利,之前在国内也注册了专利,现在可以说太阳电子是抱着摇钱树的大爷,sce无论如何赔笑着也得把太阳电子拉进同盟。

刘明耀一时间风光无比,业界巨子sony找他合作啊,就算日本软件第一厂square也没这么威风,用某游戏杂志的话说就是“这才叫给中国人长脸”,羞得几个号称开发国产一流游戏的公司都不太好意思在杂志上发枪文吹捧自己产品了。

刘明耀笑的越得意,我就越头疼。

妈的……软件开发的大活都在我这儿,每天绞尽脑汁给他想下一代的策划,还要考虑技术进步情况,以便让游戏能超越当时技术半年左右,在半年的行销时间里慢慢体现游戏的可延续­性­。

我元旦的时候约杨远哲、葛金秋和郭振出来吃饭,老子一个人受累可不行,得拖下水几个。

杨远哲和葛金秋看我最近忙得恨不得四分五裂或者化身成千手观音,知道我找他们没好事。不过大家兄弟一场,就算看出来是鸿门宴,俩人还是一脸坦然地来了。

郭振迟到了20分钟,给我解释:“不好意思,刚送走一个南山市过来以武会友的。”

我翻白眼:“怎样?”

郭振落座,给自己杯子里添酒:“送了他一付担架。”

我们几个都乐了,我笑的最开心,这个郭振跟以前我认识的那个郭振越来越像了。

东西上齐了,杨远哲拿杯子起来,对大家做了一个团辑:“诸位,新一年啊,万事顺心,各得其所。”

我端起杯子一饮而进:“说得好,就该各得其所。”

“行了,你小子也别跟我们来这套了。”杨远哲撂下酒杯说,“说吧,找我们有什么事?”

我翘起二郎腿,慢悠悠地说:“考验你们的时刻到了呀同学……”

葛金秋看了我一眼:“说吧说吧,别卖关子了。”

我笑嘻嘻地答非所问道:“你们玩了最近出的那个《with》了么?”

三个人都点头:“玩了,还不错。”

郭振知道真相,笑而不语,杨远哲看郭振的表情有点疑惑:“我说行文,那个……那个电子宠物不会跟你有什么关系吧?”

我笑着点点头。

杨葛二人反应倒快,一前一后掐住我的脖子:“你小子藏的倒好,都他妈卖日本去了才告诉我们,弄死你呀!”

我被这一胖一瘦掐得说不出话,挣扎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咳,咳……哥哥们别,别介……我,我招还不行吗……我,我这个人……最,最怕严刑逼供了……”

两人把我掐到半死才松手,郭振三不管地站在一边抱着手看热闹,等我被松绑才递水过来:“说吧,打算给我们找事做?”

我从随身的书包里掏出几张纸:“说不明白,给你们看这个。”

三人注意力脸红脖子粗的我转移到那几张纸上,杨远哲带头读了标题:“新航海纪行开发草案?”

我点头:“你们能明白么?”

“不明白。”

“……”

没办法,从头解释:“这个,实话说吧,电子宠物那个游戏算是我想出来的……你们不用表情这么惊讶吧?这种随身东西用用脑子就能想出来了,你们也行,只是你们没有条件把游戏做出来。现在我有了个新游戏的构想,也有技术团队能实现各种想法,你们有兴趣参与么?”

郭振没怎么惊讶,杨远哲和葛金秋一人给了我一拳:“***,不早说,这种好事怎么能少了咱们?”

我捂着胸口做痛不欲生状:“这不是说了么……你们俩练过铁砂掌么?这么狠……”

“对付抓壮丁的地主老财不能轻易放过,”杨远哲又给我一拳,“说吧,让我们­干­什么?”

我说:“我的意思是,做一个能让人无限投入的游戏。游戏的大体框架可以接近大航海时代那种构思,就是现实世界的世界地图,名胜古迹什么的都不能少,时代还是1560年左右,和大航海差不多,有贸易和冒险要素。我希望你们尽量把以前玩过的rpg游戏好的要素提炼出来,加入更多的成长要素。大航海的缺点就是往后打的话没什么奔头,而且资产积累太容易。我希望完善的是道具搜集系统和成长系统,你们能给我一个完整的方案么?”

杨远哲低头看了半天我写的草案,抬头问我:“这,这个算是抄袭么?”

“算。”我点头,“不过我们只要做得比他好就行了,我们做rpg+slg的东西,用你们的话说,这个游戏的所有要素都是世界遗产,凭什么别人用我们就不能用?”

葛金秋说:“说的好,那就试试吧……”

杨远哲无所谓地点头:“要多详细?”

“能多详细就多详细,”我说,“所有的细节,所有的要素设定,所有的数值相关,系统应该增加什么,道具要有什么,需要什么资料支援跟我说,只要不是要英国皇家图书馆里藏着的东西,我都应该能给你们搞到。我要一个详尽、完整、让人着迷的世界。你们觉得可以么?”

杨远哲看着我,过了半天叹了口气:“­操­。”

我挑挑眉毛:“怎么?”

“没时间玩游戏了!”

我们都笑了。

临走前我给杨远哲时间:“春节前要搞定,我让太阳电子按高级策划主管给你们算酬金,月薪8000。”

留下杨远哲和葛金秋研究切入点,我跟郭振赶场似的跑往鲁薇办公室。

元旦前太阳电器城开始在周边城市寻觅开设分店的地址了,我曾让鲁薇把这个直接算到地产投资里去。这个千娇百媚的小美女现在忙得也是七荤八素,不过她一般不会对什么人抱怨,属于那种润物细无声的强者。

电器城现在生意非常好,中国人的电器产品消费意识逐渐增加,有钱的也多了,过年添新电器已经成了风尚。我和郭振又一次体会了人潮人海的威力,狼狈不堪地进了鲁薇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张小桐正在低头看年度财务报表,鲁薇坐在一边陪着她,两人看起来依然宛如姐妹一般,只是张小桐看起来又成熟了一点,鲁薇却还是一点没变。

“美女们好。”

看见是我来了,张小桐放下报表,过来跟我拉了拉手表示欢迎:“吃的好?”

“还行。”我说,“怎么两位美女元旦还加班啊?”

鲁薇淡淡一笑:“在家也没什么事,高薪高劳,应该的。”

鲁薇就是会说话,我转头看看张小桐,真是漂亮啊……

“帅哥刘和美女蔡今天来电话了么?”

“来了。”鲁薇打开备忘录找了一下,说,“日本方面坚持希望我们加入他们的ps计划中去,刘明耀希望你帮着拿主意;四川和安徽的学校改建基本完成,春节之后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师资如何?”

“尽量找了一些不错的退休教师,还有一些新人,蔡青在调整中,从人员上来说倒不成问题。”

“花了不少钱吧?”

鲁薇翻开另一个文件夹:“两所学校加起来用了大概2300万,之后的每月开支预计超过80万。”

我挠头:“就是说如果没有收入的话,我们一年要亏1000万?”

鲁薇笑着看我:“好像是这样。”

“那就没问题了。”我说,“一年1000万我们亏得起,最近日元赚的很爽啊,欧洲市场也要开始销售了吧?”

“刘明耀预计在春节前把第一代电子宠物投放到欧洲市场,三个月后投入《with》。”张小桐在我身边说,“你们真坏,把过时的东西卖给人家。”

“他们乐意啊。”我瞅着郭振乐,“咱们买洋破烂也有几年了,现在这叫风水轮流转。其实也不只是我们这样,你看看日本人,他们的游戏都要自己本国玩腻了才卖给欧美,欧美每年吃进大量冷饭,不还是屁颠屁颠地追着日本游戏玩么?”

仔细想想就是这样,只要你的东西好,大家才不管你是哪国什么时候的,对我来说够实用就行。大部分普通百姓的想法就这么简单。

以前义和团看见谁家用洋火洋蜡就全家杀光,现在时代不同了,用哪国的东西都不犯法,多数时候怨别人把破烂抛给自己之前最好先问问自己的民族产业是不是争气。

当然,这也是恶­性­循环,既然别人二流货都比自己的好,自己想通过以战养战的方式培养产业也是痴人说梦,没收入,没人买账,钱从哪来?

能往国外卖就往国外买吧……我寻思着是不是要再成立一个分公司,打合资旗号往外走,这样可以省下很多环节。

不过今天带郭振来还有另外一件事,这个想法先搁后:“鲁姐,我带郭子来找你要饭了?”

鲁薇愕然:“要饭?”

郭振跟鲁薇也算极为熟悉了,自己开头说道:“鲁姐,我们想要一批轻工品和食品,转手到俄罗斯。”

鲁薇有点糊涂:“轻工品和食品?”

我重重点头:“对。”

“你们打算……”鲁薇有点明白了。

我笑:“我们要换一些军用品,做做倒爷。”

郭振也一边笑,他知道,三哥该忙起来了。

第四十三章

鲁薇用笔记下,大量的衣服、食品和手工品,这些统统准备下来大概需要一个星期左右,然后由三哥带队,分成十几批人分别进入俄罗斯再汇合。我以前认识很多来往俄罗斯边境的人,深知这项工作的危险­性­。尤其中国人做生意之不老实于全世界都有了名,当年在某岛国有人用当地盛产的红宝石换国产手表,这种相当于玻璃球换黄金的生意居然也有人作假,用大量做工低劣的手表去跟人交换,导致那里的土著后来完全断绝跟中国人的生意。所以说从贸易的态度上来说,中国人的分数完全是不及格。

俄罗斯方面的生意也是,到后期很多俄罗斯人盛传,中国人的皮鞋拿过来在雪地里走上一公里就会像独联体一样四分五裂。这种笑话的直接结果就是无数中国商人在狂热的倒爷生涯中突然失了踪,傻子也知道这些人为何失踪。以至于很多年后一些人谈起这段时期的贸易就会感慨:中国人做生意啊……啧啧……

我让三哥去冒这个险是出于多种考虑。

三哥目前手上能叫得出手的火器有限,这些也大多是经过几手之后转到我们这种小城市的。中国人对外做生意不老实,对内也容易留一手。只要经过一两手之后,不管多好的东西都要打个折扣。

尽管不希望手上有个军火库,我还是希望三哥装备和实力能­精­良一些,目前手上库存的尽是些二手的ak47和ak74,量不多质也不怎么样,弹药倒是不少,不过最多成为“流氓团伙私藏枪械”的证据,没有什么实际用处。

所以最先考虑的是希望三哥先跟老毛子方面搞好关系,之前他有兄弟在两地做生意,渠道和联系人都是现成的,俄罗斯那边的黑帮除了穷点没别的毛病。既然他们穷,我们就带钱和值钱的东西过去,对方如果稍微有点脑子肯定会拼命来巴结,不会做杀­鸡­取卵的事。

这个是当务之急,得趁中国人在俄罗斯还没那么臭的时候抓紧进行,三哥就算有本事,在别人家地盘转悠还是小心点好。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希望三哥能在两国私货往来上建立一个标准,通过一些交易让老毛子心里有个概念,中国人来做生意也有厚道的。只要有成功的交易,私下里的风评传得肯定快,这样一来二去,我们独霸渠道的目的就容易达成了。

这种想法看起来十分狂妄,但我很有信心,据我所知东三省内的大部分所谓“社团”都多多少少跟三哥父亲有密不可分的利益关系,当然,大家都比较穷而已……三哥如果出去倒货,恐怕没人会说什么,说不定老爷子还得派人跟着暗中保护。

我知道,利用三哥的特殊身份来做这种事有些卑鄙且无耻,但岁月不待人,我们不抓紧时间不行。

在决定这件事之前我私下里跟三哥谈过,他自己反倒没我看得这么重,相比之下倒是我显得多虑了。

三哥的原话是:“没事,多少折腾折腾他,下雨天打孩子,他闲着也是闲着。”

我和郭振听了很高兴,如果三哥能因为这个事跟老爷子恢复一些关系就好了,希望这不是我们的一厢情愿。

在鲁薇忙着帮三哥准备东西的同时,三哥把手上这些做走私兄弟们的“上层关系”整理了一下,根据职位和爱好做不同程度的打点。说白了就是没赚钱先砸钱。这套我也熟,当年有一个朋友曾经想过在北京做博采生意,为了跑关系一个月下来光吃饭吃掉50多万,所以大家已经算是见怪不怪了。

这次的事非同小可,鲁薇终于忍不住私下里问我:“从利润上来说,边贸和走私目前的利润都不如我们的实体业,为什么要冒这个险?”

这个事儿就怕她不问,既然问了,证明她至少现在认为我们是一家人,应该负起让各种决策趋利避害的责任。

我没解释,用循循善诱的方式问鲁薇:“觉不觉得现在跟有权的人打交道很累?”

鲁薇点点头:“有点儿。”

我又问:“希望他们围着我们转还是我们围着他们转?”

鲁薇想都没想:“都不想。”

我笑了:“你觉得可能吗?”

美女姐姐摇头。

我说:“那么,假如大家暂时因为利益一致而栓上了同一条绳子,是不是暂时就没人会围着你转了?”

鲁薇道:“那会变成我们围着他们转。”

我说:“如果我们围着他们转的过程被记录下来呢?”

鲁薇失声道:“你是说……”

我耸肩:“权宜之计,今后我们的发展方向还是要往海外去,有些体制,有些东西,并不适合发展。我们能够在短时间内崛起只不过是占了市场混乱的便宜,等到一定规模之后,大部分原本占据各种资源优势的强势联合就会针对我们,我们现在还不算官商勾结,可是为求自保,不得不为之啊……”

鲁薇来公司这么久第一次露出苦笑:“越来越想不明白你的脑袋是怎么长的了……但是我们目前在这方面做的已经不差了,为什么一定要做走私生意?”

我翻白眼:“正当生意怎么让这些够贪的人上钩?再说……你舍得把目前这些辛辛苦苦建立起来像自己孩子一样的生意分给别人一杯?他们能用来盖学校还是给老人赡养费?”

鲁薇静静地点头:“这倒是没错,一样的钱,落在不一样人手里有不一样的用处。”

“其实也差不多,”我说,“你别看我满嘴仁义道德,其实骨子里也坏得要死。谁的钱都不如自己的钱,谁有能力都不如自己有能力。人都自私,大多数人也就是在满足自己的前提下才愿意考虑别人。高尚啊理想啊这一套我相信它肯定存在,不过是在一定条件下才存在。”

鲁薇秀气的眉微微挑起:“你说得对,所以我佩服你,求实而不好大喜功,现在这样的人已经很少了。”

我笑道:“姐姐,你可要想清楚,现在我们做的事绝对不是正当生意,黑白混杂,前景一片混沌啊……”

“是有点怕。”鲁薇说,“不过我更期待你能做出什么事来,你比我所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务实,真不明白,你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

我做了个鬼脸:“脑子里装的当然是全公司的美女姐姐们……啧啧,姐姐你今天这套衣服真不错。”

鲁薇脸红了:“少调戏我,公司里美女姐姐多着呢,够你装的。”

“呃呃……原来女强人鲁小姐也会脸红啊……”

另一方面,刘明耀最近带了几个千娇百媚的日文女翻译在跟sce谈筹码。太阳电子加入的条件是要sce提供一个技术团队作为过渡。这个要求可以说是非常强人所难了,我估计sony方面根本不会考虑。然而sce竟然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只是把底限压得很低,只能提供几个人给我们这边的开发团队做短期培训。

这其实是情报战的前哨。我们想要sce的技术,sce想借机摸我们的底,大家各自心怀鬼胎,毫无诚意。

不过谈判还是得谈,没影的事一旦落实到合约上就是事实了,双方随便谁一个不小心就要落入对方陷阱。刘明耀在电话里对我说:“这真他妈爽啊……跟蹦极似的。”

我嗤笑:“你个有钱人,中国有几个蹦过极的?少废话,连小日本都对付不了你别栓绳子去蹦极好了……”

刘明耀被我损的没脾气,继续投入到不平等条约的和谈当中去了,不过这次不平等的对象是日本人而已。

考试前我拿到了三哥搜集来的资料,其内容之详尽让我有信心组织一个商业诈骗基金会专门去搞商业情报工作了。从两个公司建厂地址到大概的资金分布、生产力分析,人员资料,具体与当地政府达成的协议……我拿着厚厚的重达一公斤的纸制品发呆了半分钟,随后一跃而起给于春荣打电话。

于春荣傻眼的时间比我长,足有两分钟之久,大致浏览了一下我送来的东西,已经一副不能行的表情:“哪,哪来的……”

我带着佛祖一般不可参的微笑淡淡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多在情报上下下功夫吧,先知先觉总是好的。”

于春荣一脸喜­色­:“这个东西太有用了啊!虽说我们现在销售网络铺得差不多了,可我心里总还是觉得没底。”

我点头:“知己知彼,应该的。年末商战尽量保住现在在商场里的地位,其他一切问题我们来年再说。”

于春荣道:“那个三资公司怎么办?”

“无所谓,先尝试着联系一些东南亚的小公司看看,做做样子。”我说,“外面的渠道找外面的人跑,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大多数人还是愿意把事做好的。”

茶饮料这个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我们且战且退的策略必然能吸引更多人的目光,到那时候国内一些嗅觉灵敏的企业自然会跟进,大混战时代就快来了。

然后,又该考试了……

第四十四章

六年级上学期的考试基本上就是个走形式,最多是参考成绩重点培养一下尖子生,再拉一把拖后腿的。我在班上照例是独来独往,老实说让我跟这些孩子们有共同语言难度实在大了点。

班主任对我放弃实验中学名额还是有点耿耿于怀,没事就找找我的小麻烦,好在学习成绩是一切的时代这都不是什么问题。95年年初的冬天漫长而寒冷,考试结束后我无所事事,让张小桐给我办一个身份证,张小桐略犹豫了一下,去帮办了。

家里父母炒股赚了不少钱,开始志得意满地考虑换房子的问题了。张小桐在我家被奉若上宾,要不是她时不时指点一下又帮忙托人找关系,父母赚钱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容易。我妈时不时就拿指头点我:“你呀……哪辈子的福气,小桐对你比对自己爸妈都好……”我一到这个时候就傻笑,靠,这苗头连我爸妈都看出来了,也不太妙。

杨远哲时不时来找我,给我看他们的完成度,顺便要些资料支援。这种工作效率我很满意,我要的就是这种单向工作的疯狂速度,像我所知道的那些网游公司策划部跟程序员打,市场部跟制作团队打,吵来吵去没效率也没意思。目前我希望的就是尽量把想法和细节挤出来,技术团队什么话也别费,去给我实现这些想法。这样比所谓的“磨合”好无数倍。大多数时候,公司内部的民主就是没效率的同义词。

在我不断给杨远哲他们指点迷津的同时,父母终于决定了换房子,告别我们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全家搬到不远处的一个新建小区里去。可笑的是,父母买的新房子正是太阳家园卖剩下的的楼盘,用广告说就是“剩余少量优质楼盘”,我摸了半天脑袋,这事不太好办啊,赚钱都赚自己爹妈手上来了。

赶紧联系张小桐,我名义上的表姐实际上的女友适时登门拜访了我家,陪我妈闲聊起房子的事之后表示能拿到太阳家园更便宜的价格。我妈大喜过望至于私下里又点了我一次脑袋:“你看看你小桐姐,对你多好……”我没办法,只能继续苦笑……

换房子搬家一通折腾之后,也快过年了。我这边简直是拿时间掰开按秒钟算着过日子,父母则悠闲得不得了,每天张罗着收拾房子之类,95年装修之风还不算严重,我暗自庆幸自己不用每天捏着鼻子闻混杂各种毒素的怪味。

张小桐来我家的次数更频繁了,自从房子问题解决之后父母看她的眼神已经接近看媳­妇­了……想起来就寒。不过更多时候­干­脆是我去找她,我们当着别人的面还人模人样的,私下里则亲密得不得了。我之所以怕捅破窗户纸其实也有一份这种顾虑,爱情这个东西,大多数时候像烟花一样,盛开那一瞬间漂亮得不得了,自己觉得哎呀就算死在其中也没什么,等这阵烟花散了,没了,剩下的恐怕只有习惯。

爱情在结婚之后慢慢转化成亲情的例子看太多了,心里有点怕。

爱情开始得太热烈,首场太惨淡的例子也看太多了,心里还是有点怕。

唉,说起来怪就怪那晚上张小桐太可爱太漂亮了,这夜­色­果然是一切罪恶的最好借口。

当然,也不得不说,跟她在一起这么多年,多少次在身边的细节太让我感动了,在我以前的生命历程中,能给我这种关怀的人往往是一闪而过,坚持8年多如一日的,张小桐是头一个。

我也只能希望自己可以不断给她带来惊喜,让我们的感情在淡化之前变成亲情吧。

说实话,我对自己并没有什么信心,人生的路太长了,将来前途漫漫,太多诱惑太多变化,都不是可以预计的。

一切都在改变,能不能自己把握也是很难说的事。

熬过了酒桌麻将电视瓜子的春节,2月14正好是情人节加元宵节,这次是张小桐主动约我出去,我受宠若惊地答应了。

元宵节是星期一,但这不妨碍晚上的花灯展和街头人群的热闹。张小桐拉着我的手走到看花灯人群里,各种老式花灯一样一样看过去,让我觉得人生它就只有那么唏嘘了,小时候玩的看的吃的每一样都在记忆里充满了温馨,现在实际看起来却也不过如此。站在人群背后,我抬头看的更多的是张小桐白玉般的脖子,还有一双被冻得发红的小耳朵。

张小桐虽然已是高中生,还是很喜欢这些东西。时代就在九十年代分化成两个分水岭,很多人依然执着于以前的东西,很多人追求更新更快的流行。慢慢这些分化在今后几年里表现得更明显,成为一种明显的分割线。有的人把这种分离解释成为70年代生和80年代生之间的隔阂。其实哪有那么简单,三年一代人,想把人归类的通常都是蠢才。

只不过我觉得e时代的那些东西确实没现在纯粹好玩了,估计是因为我也是个传统老旧的人的缘故吧?

“冷么?”

我站在嘈杂的人群里问张小桐。

“有点。”张小桐捂耳朵,“你呢?”

“不冷。”我说,“我们还要继续看下去吗?”

“不看了吧。”张小桐低头用她冰凉的小脸贴了一下我,“我们出去走走。”

挤出人群,我站在路灯下喘气:“计划生育这么年多年,没成效啊……”

张小桐笑笑,搂住我:“成效也要再过几年看啊,对了,行文,我有事跟你说。”

我低头在她手上亲了一下,好冰:“什么事?”

张小桐先左右看看,确认周围没什么人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表面看起来粗糙无比的钱包,我用眼睛一扫已经知道那是gucci95年的流行款,大概这姑娘和我一样,有钱不知道怎么花,只会买这种大路货。

“你的身份证,银行卡和密码,都在里边了。”张小桐把钱包递给我,“钱是你努力赚来的,不能总让我一个人霸占着。”

我愣住了。

张小桐继续说道:“卡分两张,一张普通储蓄卡,一张金卡。钱是目前我们自己手上可以随时调用资金的75%,也就是差不多7亿美金。”

我脑袋木了:“我们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钱来着?”

张小桐笑嘻嘻地看着我,似乎很欣赏我傻掉的样:“你每天忙着里里外外想办法赚钱,怎么连自己赚了多少钱都不清楚?”

我摇头,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傻子:“我大概知道,但是怎么会有这么多……”

张小桐轻轻拉我坐在她腿上,搂着我说:“你忘了股票和期货吗?”

我摇头:“没忘。”

张小桐说:“咖啡豆和胶合板两次之后,他们对你的商业嗅觉极度信任,把当时能找得到的资金都压在你的决策上了。”

我嘴巴半天合不上:“你们……”

张小桐在我脸颊上轻轻一亲:“亲爱的,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情人节礼物呀。”

我心中一暖,从刚才的巨大震惊中惊醒过来。这就是情人的力量么?张小桐独吞全部资产的可能我不是没想过,不过只是因为自己还有更多本钱能从零开始所以不在乎罢了。但从平时种种生活细节来看,张小桐对我是真好,比我对她好多了。所以钱在她那里我很放心,当时想的不过是如果真有朝一日反目,就当是花几十亿找了一个童年玩伴也好。

我和张小桐感情能走到情人这一步,是我始料未及的。

听张小桐说这是给我准备的情人节礼物,我心里明镜似的,这丫头找就把我当最亲的人了,这些期货生意早在夏天就开始在做,现在才拿出来给我一个惊喜。

看来我让她给我办身份证也是纯属多余了,估计小丫头早就有了打算。

在这猎猎寒风的夜晚,灯光在张小桐脸上染出一片迷人金黄,我接过钱包,心里只有感动,依稀记得当年我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张小桐如知我心一般,轻轻地对我说:“人,一辈子最重要的是有一个人能懂你。”细声软玉,嫣然一笑。

街头过往人群也好,缤纷花灯也好,冷冽的空气也好,在我眼中完全黯淡,当中只有一个张小桐,清晰明了,美丽动人。

张小桐笑着看我:“怎么了?”

我叹了口气:“唉……”

“嗯?”微笑依然。

“傻丫头,”我拉着她的手说,“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吗?分这么多­干­什么……”

张小桐抱着我说:“钱都是我通过几种途径在境外银行存的,储蓄卡才是国内的。我和你一样,不怎么用钱,钱在你手上还能多一些用处,我相信你。”

我抱抱她:“其实我心里也迷惑,你觉得我们做到现在这个程度,该跟家里人说么?”

张小桐摇头:“我觉得不应该,像你说的,可以再等两年。”

我笑了:“你怎么现在说话跟我似的?”

张小桐敲了我头一下:“我觉得你说得对啊,人有钱了不一定幸福,只有当他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金钱才能成为他们达成目的的工具,在这之前,还是经过一些折磨好一点。”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看着远处几个摆地摊的人说,“有钱了也有烦恼,没钱了也有烦恼,只有有目的地生活的人,烦恼最少。”

张小桐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看什么呢?”

我看见那几个摆摊的人,心里有几分激动,竟然是他们,竟然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碰到了他们。

拉着张小桐就往前跑:“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在花灯市外围,有几个卖挂坠首饰的,分散着摆开白布铺了一地闪闪发光的小饰物;也有两个卖旧书的,从房中术到厚黑大全一本摞一本高高低堆成一个小书山;还有一个支起天文望远镜收费看月亮的。这些摊子我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早习惯了,我带张小桐停在这些人旁边几个青年人围成的摊子前,他们在地上铺了几张旧报纸,摆了一溜儿的打口磁带,还有少数几张打口cd,其中一个长发的小帅哥正在低头摆弄一把民谣吉他,从外观来看,这把吉他最贵不超过30块钱。

那个长头发帅哥叫邵科,1999年的冬天我们曾在一起喝酒涮羊­肉­,后来2000年末他去了北京某跨国教育集团做平面设计,之后做过动画、平媒和自由撰稿人等工作,2002年8月之后我们失去联络。

旁边一个短头发寸头的方块脸戴宽边眼镜的就是王易,一个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差不多10岁的人,98年底他曾经搞过地下乐团,一直搞到99年上半年乐队解散,之后他在2001年进入号称亚洲最大的广告公司做平面设计,三个月后升到设计总监,然后辞职,回家做独立制作人。2002年进入杭州某合资企业做设计主管。

最外边一个头发蓬乱眼球凸的是高康,公认他们这个圈子里最有才华也最自甘堕落的人,这个人一直到2002年为止还在家里窝着,平时靠给网吧修机器维持生计,独立制作了大量音乐、动画短片和设计类图片,也写了很多剧本,但无一例外全部私藏,除了小圈子里的人谁也不给看。

在这几个人中间体型如佛陀一样招呼生意的是张琛,我们对其外号琛哥的大学生,他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平时生活俭朴家教甚严,却不知为何培养出一个典型的生意人­性­格。这个人在学生时代已经是所有人里经济控制能力最强,也最会赚钱的人,后来改行做it,我两年多没联系过他,却不知道有没有挨踢过。

乍一看见这几个人,我立刻就想起那年冬天六个人坐的出租车和龚磊家脏兮兮脸盆里的热水,还有晚上的毛片和《寄生前夜》。

我终于又看见他们了。

我扭过头去,问张小桐:“现在我是不是在哭?”

张小桐看看我,有点慌乱地点点头:“是……怎么了?”

我对张小桐说:“来,抱抱我。”

张小桐无言,抱住我,我哽咽了一小会,把眼泪压住,才慢慢松开手。

“没什么,被风吹的。”我低头说,“也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

张小桐拍拍我的手:“别想太多,有我在呢。”

“嗯。”我拉起她的手,“想听歌了,陪我去看看磁带吧。”

张小桐笑着点点头,眼神中有一点担忧。

“我真的没事,”我说,“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些书了,觉得人生艰难而已。别打我,这太文青了。”

张小桐这次含笑点头,眼中没有了担忧。

我拉着张小桐走到打口带摊子前,蹲下问:“有没有曼森的?”

一句话,几个人的目光就都在我身上了。

第四十五章

玛丽莲·曼森在95年的时候还没沦落成流行摇滚明星,这时他的贝司手还没加入乐队,国内也没多少人知道这个用美国最知名艳星和杀人狂组成名字的摇滚歌手究竟是何许人也有什么本事。但是我笃定眼前这兄弟几个一定知道此人。

多年以后我在网络浩瀚的资料海洋中搜索时总会想起这样的问题:当年不过是凭着几本二手杂志和一些残缺的cd歌单,他们怎么就能知道那么多自己关心的资讯?

邵科停止了弹奏,扬起脸来看我:“你说哪个曼森?”

我龇牙笑:“还有哪个曼森?反基督的那个。”

几个人顿时都对我有了兴趣,王易上下打量我:“行啊,现在孩子都牛逼了。”

我没搭理他,蹲下开始看打口带,多数都是黑人说唱和舞曲,我就知道这帮鸟人肯定都把好的留下自己听,手里钱不够才出来把剩货都卖了。

“有没有涅磐的?”我问邵科,“贵点没事,红辣椒和­性­手枪也行。”

我话刚说完,几个人已经围着摊子蹲成一圈都在上下看我了,没一个人瞅张小桐,我第一次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爱好,美丽程度超过我的可爱表姐。

张琛反应最快,从包里掏了一盘涅磐的磁带出来:“有,就是贵点,得45块。”

我横了张琛一眼:“你看我像外国人吗?”

张琛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买不买说句痛快话。”

我把一盘磁带扔手里掂了掂:“一桶磁带才300块,你卖我一盘45,当我是老外那么有钱还是像老外那么傻?按45算,我买六盘就够你们再上一桶货了,黑了点吧?”

张琛被我说的一愣,他哪想到能碰见识货的人呢?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又道:“不过我不跟你计较,就算45一盘,你手里有多少给我多少,我都要了,要是有比约克的也卖我,就当跟你们交个朋友了。”

估计哥几个从摆摊到现在还没生意,张琛一跃而起:“有,有,你等我给你找!”

其他几个人没动,比约克现在难搞得很,这些人很是舍不得拿出来卖。我也不管他们,蹲着对邵科说:“民谣的?”

邵科愣了一下,把吉他递过来:“会?”

我接过吉他,试着弹了两个音,吉他弦的颤音弹响的一瞬间,我仿佛自己又回到那些个夜晚,那些关于梵高和欧文斯通的生活,那些关于电影、音乐、小说和漫画的夜晚。邵科曾在当年发出过豪言壮语,誓称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中国民间有无数人才。

多少年后,他还能记得这些吗?

我低头,双手撮立,弹起涅磐92年将迈克尔·杰克逊轰下单曲排行榜的《smellsliketeenspirit》,尽管邵科的吉他有种种的不如意,当年从王易那里学来的和弦还是发挥了一定程度的作用,这几年来的努力锻炼也让我有发挥的余地,我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手上的吉他上,尽管kurtcobin的演奏有着太多的不可模仿因素,我能做到形似已经足以让这些爱好者们嘴里塞满­鸡­蛋了。

一种共同语言在构成两个人交流时所起的作用非常巨大,当我把“adenial”哼出来的时候,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再是看一个小屁孩,而是那种找寻到同类的欣喜。

我摘下吉他,递给邵科:“吉他不错,多少钱买的?”

邵科没答话,低头在自己的破黄书包里掏出两盘比约克的磁带,递给我:“送你吧,第一次看见有听涅磐的小孩,不简单。”

王易在旁边指手画脚:“指法还能更好点儿,比我们有前途啊。”

邵科笑着拍了他一下:“别整天卖你那两把刷子了,兄弟,怎么称呼?”

“周行文。”

在旁边一直不吭声的高康哦了一声:“有名,写过不少东西吧,比如那个……”

我笑:“欧美流行音乐鉴赏系列。”

邵科一拍手:“我说呢,怎么咱们这有这么牛的人我们就不知道?原来是你啊。”

我装出一脸的不好意思:“哪里哪里,骗钱的小屁孩而已。”顺便介绍张小桐:“这是我姐,张小桐,你们也听过吧?”

张琛找完磁带了,正在一盘一盘看有没有重复的,他对音乐不是很有兴趣,在这几个人中算是异数:“聋子才没听过,你姐可是全国都有名的人物。”

我耸肩:“我怎么没觉得。”

张小桐站在我身边笑:“我也没觉得。”

这些人的目光现在才落在张小桐身上,他们对美女都没什么兴趣,从来只承认有才华的人。所以说其实想混进他们这个圈子还是挺有难度的。

但我现在就很有底气,老子是从资讯泛滥的年代过来的,我怕什么?

我看张琛找磁带找的差不多了,从兜里掏钱出来:“多少?”

其他几个人现在才觉得张小桐真是很漂亮,目不转睛看了半天。

张琛算是比较老成的,轻轻用胳膊碰了碰王易和高康,邵科不用他提醒,几个人发觉失态有点不好意思。张琛把手里的磁带递给我:“5盘,邵科送你那两盘不算钱了,这3盘一共收你50你看怎么样?”

我乐了:“哟,这么便宜了?”

张琛貌似忠厚地笑:“你都知根知底了,还能怎么贵?一桶打口带也没几盘能听的,兄弟你也别嫌贵。”

我知道,一般批发打口带每桶里要有七成黑人说唱加两成舞曲,还有很多重复的,世界上能在一桶里找到三五盘不错的已经是很幸运了。

我看看张小桐,张小桐笑着蹲在我身边,从包里掏出一张百元钞:“我弟弟都说了,当是交个朋友,钱也别找了,大冷天的出来也不容易。”

张琛犹豫了一下,邵科在旁边把烟头点上,慢悠悠地说:“张琛,收了吧。”张琛这才伸手把钱接过去。

邵科冲我笑笑:“不跟你客气,我们也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又听了一遍几个老朋友的介绍,想起和他们在一起的那几年,总觉得鼻子有点酸。

为了不让眼前这些人起疑,我低头在一张cd歌词页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和联系电话,留给他们:“最近太冷了,等过几天暖了给我来个电话吧,我手里也有些碟,你们看看有没有想要的。”

邵科接过电话号码,揣在怀里。和当年一样,几个人碰到什么事基本上还是他和张琛出头。

我深呼吸,冰冷的空气吸进鼻腔使我能清醒冷静一些,相隔多年的人终于又碰到几个,看来新年果然还是有新气象的。

拉着张小桐离开,我仰头看天上的月亮,内心的快活和辛酸胶在一起,不能言语。

第二天张小桐来找我玩,顺便就问起邵科他们的事:“你认识他们?”

我编瞎话:“听郭振提起来的,有几个玩音乐玩得挺好的,没想到昨天晚上碰见了。”

张小桐对我的话一向是没什么怀疑的,也不好说什么。

春节过后,杨远哲他们给我带过来光靠重量就能砸死人的打印稿也交给刘明耀了,研发团队当即就陷入了无尽的折磨中。按照我们的构想,目前这个航海纪行的游戏要有mmorpg的框架,核心系统又要尽量简洁。这种看起来有点矛盾的要求给执行者们带来了巨大的挑战。

我的意思是,打死也要在年底前搞出来,否则解散研发团队。

刘明耀传达了我这一指示之后,因为电子宠物热销而翘起尾巴的研发团队只好暂时分成两组,一组继续《with》的后续研发,一组开始研究这个所谓《新航海纪行》的策划案。看样子过不了几天就要扩招。

为了提高效率,我让刘明耀在三好街外招了一批能做散活的大学生,先把一些可以提前完成的细节拼出来,设定方面的东西已经有比较详细的公式和草图,由策划部的人统一指导着做效率也很高。

这种局其实挺尴尬,我们没有顶尖的游戏制作人,有的只是一个个能完成我一些想法的工作人员,这种情况持续时间一长就很不妙,刚刚建立的游戏品牌不知道能不能持续下去。

我开始考虑,杨远哲和葛金秋在最近两个月内的表现显然好过我的估计,要不要提前让他们进入游戏行业呢?两人也就比我大两岁,还是有点嫌早了。

我们得想办法挖几个像样的游戏制作人,带着这个想法我联系了刘明耀:“刘总……哦不……肿瘤兄,和日本人的谈判进行的如何了?”

“还行,日本人现在一步步软了,我估计是欧洲电子宠物热卖闹的,除了80年代,他们就没见过什么游戏能在欧美市场这么牛逼。”

“嘿,母牛生不出小牛——还给你牛逼坏了……”我在电话里损他,“要不这样,你带团去日本考察一下,顺便找个愿意当汉­奸­的日本人,跟几家游戏公司的制作人联系联系,挖两个能做游戏的过来。”

“这么卑鄙的事你怎么……你怎么才想到找我啊!”刘明耀在电话那边大叫,我都能想象出他的吐沫横飞了,“我等家里几个亲戚走了就带人过去,要不让蔡青过去也行,她外场面比我好,斯坦福那小哥几个让她摆得服服贴贴的。”

“日本人­色­狼多,你放心的话就让蔡姐去,我没意见。”我说,“反正我不去,你看我看起来又小,学习又忙,还得重新办护照什么的,麻烦。”

一提蔡青就是抵着刘明耀的软肋了:“行了行了,我投降,我去。妈的给不给补助啊……”

“你去涩谷找援助茭际吧,”我嘲笑他,“算公费给你报销,不过得为国争光,少于一个小时的话别说自己是中国人。”

刘明耀自然明白“援助茭际”的具体意思,此人也算是个纯情派了,和我一样典型的语言巨人行动矮子,听我这么一说,怪叫一声:“那他妈是援助茭际吗?我怎么觉着像铁人三项赛?”

我笑着说:“听说日本人旅馆里都有针孔摄像机偷Pāi,要是万一不幸你的大作流传到国内了,我一定拷贝一份给蔡姐。”

刘明耀彻底败了:“我我我我错了……我一定完成任务,不辜负您老人家的期望。”

“乖啊。”我忍着笑说,“我把名单和大概的资料传给你,你按这个索引去找吧,能省不少时间。”

刘明耀灰溜溜地接了传真跑了。

2月底,ps游戏主机销量过百万,家用机版《with》销量破30万大关,sce方面信心大振,终于答应了我们的无理要求,派了当初曾经参与两个ps计划的一批人到中国来,协助太阳电子进行软件开发。而太阳电子则表示,目前在家用机方面,暂时允许ps独占其游戏软件,但不会因此放弃电脑游戏市场。sce考虑到日本本国内电脑游戏市场实在很有限,同意了。

这一批有丰富软件研发经验且吃透了ps硬件机能的人一来,技术方面的工作相对就轻松多了,最少他们会指导这些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哪些是多余的哪些是必要的。我相信只要再磨合一段时间,眼下这个团队就可以成为国内一流的制作团队,除了没有优秀的制作人指导外我们什么都有。

我提醒过刘明耀,让他防着点sony的商业间谍。不过事实上我们也不怕,从运作上来说太阳电子内部已经接近完善,找不到什么钻商业空子的机会,日本人那点小聪明后来在各种商业案例中都写得清清楚楚,用我的话说就是,玩不过他们­干­脆不拴绳子去蹦极算了。

日本人一到国内,就被《新航海纪行》的策划给震住了,打死他们也不相信这样的游戏是有一个12岁的小孩提出,两个14岁多一点的中学生完善而成的。看着已经初具规模的世界地图和各种详细摘要,日本人惊叹了。95年哪有什么mmorpg的概念,从来没有哪个制作公司会考虑做一个这么巨大的世界出来,在他们看来这完全是一种浪费。然而公司的最高指示是协助我们工作,这些人也只能给他们什么就­干­什么。

《新航海纪行》在我的概念里第一做还是普通的冒险类slg+rpg的东西,有点类似于光荣公司的太阁系列,不过这只是为了抢市场,更重要的是我希望通过这一作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为将来的网络版铺路。95年96年大多数玩家还是很具有钻研­精­神的,这时候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能无限钻研和投入的游戏,等这个时代过去,这些游戏留给他们的美好回忆就能转化为对网络游戏的消费动力。

蛋糕要吃第一口,这是我一惯遵循的原则。

游戏研发工作发展具体的细节­操­作之后基本上也没我什么事了,要知道我现在是六年级最后一个学期,怎么混也得每天被学校拖上10个小时才能脱身。我乐得清闲,每天在学校课堂上涂涂写写,看看课外书什么的。许佳佳对我这种懒散态度不以为然,张欣还是一句话不说,偶尔会用关注的目光看看我,看得我直心虚,没事就目光游离,不敢与之相对。

往事如烟啊……

其余时间都是考试做题做题考试反反复复复复反反……(丫不是在骗vip稿费吧……)

写完本以为永远写不完的作业,我掐着自己脖子问张小桐:“我现在看起来像不像吊死鬼?”

张小桐笑得桃花满面:“像。”

我一ρi股坐在地毯上:“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代上吊的特别多了。”

表姐给我捧哏:“为什么呀?”

“读书人多呗。”我抖包袱,“得把那么多书都完全背下来,所以吊死鬼特别多。”

张小桐笑得前仰后合:“该,让你当年笑话我,现在自己来报应了吧?”

“我……我……我当年也没说什么啊……”我装一脸委屈,“你看我,在学校里就不像好学生样,人家实验中学来要人又不给老师面子,一意孤行进烂中学,老师看我现在都没好脸­色­,这压力才叫一个大。”

张小桐眨眨眼:“我记得你似乎跟我说过一件事。”

“什么事?”

“你们有个老师得罪了一些人的事。”

我想起来了:“哦对……我们那个政治老师是吧?你的意思是……”

张小桐像小狐狸一样笑了,眼睛眯起来的她看起来极妩媚,难怪招人爱。

“我可什么都没说呀,”她晃晃小脑袋,“我就是随便想起而已。”

“呸,难怪古人有云最毒­妇­人心,”我哼哼道,“少女心也很毒嘛……”

张小桐掐了我一把:“说谁呐?不是替你解决烦恼么?反正你自己也能想到就是了。”

我摸摸脸:“唉……三哥不在家,找谁好呢……”

想了半天,其实谁都不认识,还是得给郭振打电话,他现在就是流氓代言人。

第四十六章

电话里声音不对,我问郭振:“­干­吗呢?怎么听着哗哗的有金石之声?”

“磨刀呢。”郭振回答,“前几天有人从新疆带回来一把不错的刀,能切小匕首又不卷刃,打算再磨一下找个活物试试。”

我听着觉得一阵哆嗦,大白天磨刀,还打算找活物试刀?这人天生的流氓料啊……

不过这把刀我以前听说过,好像还挺怪。可能因为金属质地怪异的关系,沾血非常不容易擦­干­净。用老人们的话说就是“邪”。

不过快则快矣,酒杯粗细的木头凳腿,一刀过去,如切豆腐一般,这种刀在都市里也算罕见了。郭振最缺钱的时候为了接济我曾经把刀当出去过一次,卖给一个熟人,所得5000块借给我一年,一年后我们又用这笔钱把刀赎回来。

这么想回去,郭振大白天磨刀的嚯嚯声也不是那么让人毛骨悚然了。

“打算切什么?”我小心翼翼地问。

“兔子,或者杀条狗。”郭振电话那边的磨刀声不绝于耳,“前两个多月跟杨远哲他们搞那个航海游戏搞得想死,连仙剑都没时间玩。最近想出去伸伸胳膊腿,你要一起么?”

我苦笑:“大哥,我是要面临小学毕业的可怜孩子,别说仙剑了,连大富翁我都没时间玩。你要是不帮忙,说不定我就得死在最后这半年里。”

“什么事那么夸张?”郭振好奇地问,“难不成你们班主任难为你?”

我听郭振那边的磨刀声停了,心情大好:“大哥您太聪明了……差不多就这个意思,所以得找你帮忙。”

郭振不解:“你打算堵着她打几次还是收拾她儿子?这不像你啊……”

我赶紧解释:“不不,是我们学校有个老师,因为跟邻居争院子大小打起来了,结果邻居家一个表亲是在外面混的,正好遇见这个事了,扬言要收拾她全家。上个学期期末还找我们学校来了,这个老师给吓得现在不敢来上课了。”

郭振一下明白我的意思了:“你想和平解决?然后通过这个事吓吓你们班主任?”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累。”我给郭振戴高帽子,“就是这个意思,从你嘴里转到我们政治老师那,再从她那转到我们班主任那。搞个间接恐吓,而且算是帮老师拍解难,一举两得。”

郭振吸了口能听得见的冷气:“这个法子还真他妈婉转,你觉得有用么?”

“我觉得能有用,我们班主任也就是一欺软怕硬的主,我怕当面恐吓她立刻就被退学。这种道听途说的事就好多了,既拿不出证据,又得怕三分,程度适中,效果最好。”我解释道,“其实说白了我也是好事,反正要毕业了,玩这么一出也不怕。”

说到这里,郭振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行,那我给你安排,你们那个政治老师住在哪?”

“三纺厂西门,”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就是平房特别多的那一片。”

郭振笑了:“我知道了,那一片应该说老王最大,你们老师名字什么的告诉我吧,不用你出面,保证给你办好。”

“哈哈,那我回头请兄弟们吃饭吧。”我笑着说,“哪次都是麻烦你。”

“跟我客气什么啊。”郭振说,“两肋Сhā刀不好说,这种小忙你随便叫。”

挂了电话,我对张小桐说:“瞧见没有?还是兄弟可靠啊……”

张小桐撅嘴:“切,哪有你这么用兄弟的,今天叫人帮你打人,明天叫人帮你解决纠分,是不是想转型啊?”

我笑着纠正:“说对了,是想转型,不过不是我转,是让他们转。”

张小桐不解:“他们转?”

我点头:“是,就好像有人喜欢收留乞丐和孤儿一样,我想帮他们转型。大多数所谓的混混,不过是这个社会的弃儿。如果能有机会往好了奔,他们一样也是希望自己好。衣食无忧和心惊胆战的日子你选哪种?一般人都不会选后一种吧?有的人希望给失业人员机会,但是我却想给这些从来没有机会的人机会。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做得比其他人差,你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别人都能做。只不过我们有了机会,别人没有。”

我说:“办学校我是希望给一些孩子希望,找三哥则是希望给一些成年人希望。这些混混,大多数人很讲义气但是疑心也很重,你一开始就给他们很好的条件,很好的待遇,他们未必会领情。而如果你曾经欠了他们很多人情,这个时候给他们什么他们都会坦然接受。中国人就这样,知恩图报,无功不受禄。也许下一代人不会有这种想法了,可是目前来说,大多数人还是这样。”

张小桐又一次受教状地点点头:“有一定道理,不过你不觉得这样做不可控因素太多了么?龙蛇混杂,很不好把握的。”

张小桐一句话说到点子上,不禁让我对再次她刮目相看,这丫头越来越­精­明了,而且毫不外露,只有对着我的时候才张牙舞爪,果真有了贤内助的风范。

对张小桐的担忧我觉得其实没什么必要,耸耸肩道:“这个就看具体­操­作了,其实就好象在家躲着也能碰到煤气爆炸入室抢劫和地震一样,平时我们招聘的时候不也要提防大量的商业间谍和把企业当跳板的那些所谓人才么?其实都一样,只不过一些人看起来外观比较好,比如那些通过招聘找来的;另外一些人比较像烤地瓜,要剥开看。”

说着,做了一个脱衣服的动作,把张小桐逗得一口水没喝下去,呛得咳嗽连连。

得,惹祸了,赶紧过去捶背顺气。张小桐缓过气来按着胸口对我说:“以后跟你说话绝对不喝水了。”

我瞪着特无辜特无害也特善良的眼睛看她:“姐姐我错了……”

张小桐笑着拍我的头:“别做这种表情,太可爱了。”

我低头又做了一个咬衣角的表情:“人家知道了啦……”

张小桐在我头上重重敲了一下:“还来?别学台湾电视剧。”

“胡!我学的香港的……”

“……”

找郭振帮忙的事给了我一个提醒,我发现自己其实已经不太适合在普通学校读书了,然而一直以来又实在舍不得张欣,所以不自觉地继续赖在学校不动。最近很多事因为等我被耽误,譬如一些决策和建议,往往大家争的就是这一两天的时间,我的学生身份已经逐渐成为遥控目前局势的阻力。

也就是说,是该痛下决心的时候了。到底是继续这种生活,还是给自己一个充沛的空间,我必须做一个抉择。

***,我最讨厌这种不能两全其美的选择了……

发愁了有一个多星期,鲁薇给我送公益学校相关的一些资料的时候我才想到,既然我能自己建学校,­干­吗不去自己的学校里读书?那样的话,我的空间不就是最大了么?

郭振办事很麻利,不出一个星期,我们的政治老师回学校上课了。郭同志在电话里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原来也只是想吓唬她,这帮老师太敏感。”

班主任通过政治老师的口知道摆平此次问题的人居然是我,看我的眼神开始变了,也不再找我麻烦。我心中冷笑,这人还真是把欺软怕硬的本­性­一脉相承到现在啊,看来该早点用这招,早得清静。

公益学校为刘明耀和鲁薇赢得的美誉已经超过了我的想象范围,与之相比私立学校的头一炮效果不是很好,招生数量不足预计的65%,铁定了心第一年让我赔到哭爹喊娘。

我有心理准备,最多在圆桌会议上跟诸位同仁门哭哭穷,不过这帮人都知根知底的,不怎么理我,让我好生郁闷。

之前在94年期货生意大好的时候我们曾经大量收购过微软的股票,今年该开始一路狂飚了吧?想到这个,我哭的也就没那么惨了……

计算了一下手上的闲钱,我痛苦挣扎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在安徽再开一所公益学校,同时跟东大合作也在北关市开一所私立学校。我决定去自己办的学校读中学,去***重点中学,去***的十三中,老子自己玩算了!

张小桐对我的这个决定倒不是很吃惊,只是问我:“为什么不去县级市开?”

我恍然大悟,­干­吗在市内开呢?花钱多隐蔽效果也不好,不如去县级市开,地方又广,又有住读的理由,顺便可以在相对空白的地区搞搞建设发展什么的。

事大致这么定下来了,我左右看了一下北关市和周边地区的地图,参考了一下周围的企业和厂房分布,决定还是在榆林县投资。一来这里已经有我们的资产,跟政府方面比较熟好说话,二来这里是三哥老爷子的势力范围,老爷子恐怕早就知道了三哥的一些事,对太阳集团的产业肯定不会下绊就是了。

95年依然很多大事发生:中国营销界因为一些概念品牌的异常热卖开始流行概念营销;广告标王效果显著,疯狂广告时代来临;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桑塔纳2000出现;中国电信开始架设china;广告法实施;品牌时代来临;感冒药风行……总而言之还是要积极准备和应对。

当然,我也不会忘了,1995年8月24日,windows95发售,dos开始走下历史舞台,微软从此一跃成为世界上最赚钱也是骂名最多的公司。

嗯……微软的股票买得够多了,也没让人起疑,我的目标不在微软的­操­作系统,跟着等拆股就行。

把年初第一个季度内的工作安排妥当后,我找张欣和许佳佳吃饭。

两人倒也痛快,都答应了。

我请客之前先告诉了张小桐,张小桐反应倒很平静:“怎么?告别饭?”

我挠头:“好歹同学一场,学校里也没什么朋友,经常说话的就这两个。”

张小桐笑了一下:“我还是不去了,不太好。”

我有点犹豫:“何必,去看看也好吧。我不是怕你不高兴才跟你说的么?”

张小桐俏脸一扬:“你不怕跟我说了我会不高兴么?”

我无耻地笑:“您看您聪**质,怎么会因为我告诉您而不高兴呢?要不高兴也只会是因为我没告诉你。我看您的表情,怎么都像写着‘暗爽’俩字啊……”

张小桐一只秀指戳在我额头上:“你呀,转行去做心理医生算了。”

我转眼珠:“那您是去还是不去呢?”

“不去。”张小桐抱抱我,说,“我去觉得挺怪的……既然你已经做了这个决定,还是好好跟要分别的同学们打声招呼吧,放心,我不吃醋。”

我笑了:“怕你不吃呢,吃才是在乎我嘛。”

于是,我单刀赴宴去了,张小桐则去和鲁薇一起考虑新学校选址问题。

第四十七章

我带着战栗的微笑走在前边,许佳佳低头表情­阴­沉地跟在后边,最末是步履缓慢但坚定的张欣。我们一行三人走入“万家夜­色­”酒店,越过无数在门口等空位的人,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走进预定好的包房。

落座,茶水,点菜,服务员开了房间里的电视后离开了,剩下我们几个人,大家相对无言。

我闷头在那喝茶,张欣低头不语,许佳佳脸­色­依然不善。我还没说什么,只是找两人出来吃饭,两人已经能感觉到不对劲,可见女人的直觉确实要高出男人一筹。

憋了半天,许佳佳忍不住了,猛喝了一口烫茶后问道:“周行文,你到底有什么想说的没有?哑巴聚餐啊?”

我目瞪口呆望着她:“你……你不觉得有点热么?”

许佳佳把茶杯往桌上一顿,一派江湖女侠风范:“我爸是做茶叶生意的,这点热茶不算什么。”

果然各村地道有各村的高招……我一脸竖线地考虑怎么跟两位解释我为什么要找她们来吃饭。这个事比较不好表达。

其实这是我的毛病,我经常习惯于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大多数时候做这些事只是因为我自己觉得有意义而已。

许佳佳盯着我看:“你到底想说什么?”口气表情均咄咄逼人,让我无从招架。

我慢慢地说:“可能……中学我可能不去十三中读了……”

这句话说出来,张欣原本游离的目光猛然停留在我身上,许佳佳也讶然看着我。

“你,你……”许佳佳指着我问:“你打算读哪?”

既然说出来,我心理负担也没来之前那么大了,我笑着说:“可能是私立学校,在榆林县。”

张欣把目光从我身上撤走,看着餐桌中央淡淡说:“榆林县没有私立学校。”

我耸肩:“很快就有了,这个事我只跟你们说了,别人还都不知道。”言外之意就是把她们当成自己人,这倒让许佳佳脸­色­好了一点。

许佳佳趴在桌子上,闷闷地说:“去那个破地方­干­什么?那里能有什么好学校?”

我低头闷闷地回道:“是没什么好学校,是我爸我妈想让我早点读住读的学校,你们也知道,这叫皇命难违背。”

许佳佳抬头:“决定了?”

我摊手:“我也希望没决定。”

张欣在旁边淡淡地说:“没关系,也不是搬家。”

许佳佳被张欣一说,有点想开了,毕竟是小姑娘,不是那种为将来几年后的事担心的­性­格,站起来打了我一下:“就是嘛,不过是去榆林县读书,又不是不见面了,你怎么搞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我低头小声道:“这个……还不是某人积威甚久,弄的人家小心肝扑通扑通跳,顺便连话也说不明白了……”

许佳佳听我这么说,脸立马红了,张欣也低头用手掩住嘴轻笑了一下。我知道,话题这算是被引开了。

做无辜状双手抱头仰天长叹:“唉,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许佳佳白了我一眼:“有毛病。”

我微笑:“人以群分。”

张欣再笑,和记忆中的她一样动人。

许佳佳跟我斗嘴数年,从无建树,今次依然铩羽而归,只能转而谈其他:“哎,这里好像不便宜,我们可都没带钱啊。”

嘿,就知道你会谈这个,山人早有准备。

“我姐掏钱,”我满脸的败家子状,“我姐比较有钱,花一点我也不心疼。”

听了我的话,许佳佳没什么感觉,张欣习惯­性­地皱了一下眉头。我知道,她就是不喜欢浪费的人。也罢,就是不希望留太好的印象,这几年来她对我逐渐由好感能感觉得到,现在,让一切回到原点吧。

“你姐很有钱?”许佳佳家境也不错,听到这个来­精­神了,“多有钱?”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俗啊?”我嘿嘿­奸­笑,“一谈钱就来­精­神了,你觉得呢?”

许佳佳撇嘴:“能有多少?你姐姐是办杂志的,几十万呗。”

我耸肩:“几十万?没那么少,更多一点吧。”

张欣看了我一眼,还是没说话,估计这种炫耀让印象分更少一点了吧?

我和许佳佳开始海阔天空地吹牛,张欣静静坐在那里看我们说话,偶尔Сhā一句嘴。不一会,菜陆续上来了。我叫走在包房里服务的小姐,端起装满太阳果汁的酒杯面向两位12年同窗的老同学:“来,为我们的无限前程­干­杯。”

两女也举起酒杯,这个时候大家都是微笑的,但我知道,每个人心中都不是很想微笑。

我举起酒杯,饮­干­。

不知道酒店管音响的脑子哪起了水,居然在这个时候放了苏芮的《牵手》,婉转的旋律让人听得非常不爽。

我就坐在那里,看着许佳佳和张欣特别淑女的吃完这顿饭,一直到最后,我只喝了一口果汁。两人也很聪明地没问我为什么不吃东西。

出了酒店,许佳佳很大方地和我握了握手:“明天学校见。”

张欣双手交叉,站在那里看着我,晚上的微风吹起她的长发,一种能将我击倒的柔情洋溢在她的脸上。

“开心。”

我朝两人点点头,扭头挥手叫来出租车送两人回家了。看着两人上了车,我一个人抬头看向天空,好像似曾相识的某个夜晚,我也曾经这样一个人独自走在街头,满街若隐若现的音乐声带出一个充满情意遐想的天空。那时我一个人站在这样的夜晚,因为跟某个女孩的关系更进一步而兴奋的不知如何表达。

顺着酒店往回走,走到一家食杂店门口,我想起当年一个朋友因为家附近冷饮店老板女儿异常漂亮,在那家冷饮店吃了几个月冰淇淋。

我比较懒,那天晚上只是高兴得买了一罐可乐,喝了一路,洒了一路。

那一夜冷风和今天很像。对我而言,这些事即使过去许多年,依然能记得异常清晰。

我站在食杂店门口又买了一罐我们自己生产的果汁,喝了一口,把果汁放在地上。遥望远方,一排排路灯整齐地伸向远方,正如我所选择的未来,漫长与未知并存。

我将不在自己已知的范围内继续生活,今后三年乃至更久的未来所要面对的一切都开始渐渐成为未知。感情、事业、人生,最终还是都变化了。

我站在冰冷的街头给张小桐打电话。

张小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妩媚:“喂?”

“小桐,是我。”

“嗯,我知道。”

我看了一眼街头来来往往的车:“吃完了。”

“怎样?”

“告别了。”我深呼吸,“我可爱的小学时代。”

还有我的回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那就回来吧。”张小桐说,“想你了,学校地址也选好了,等你回来决定吧。”

“你定也一样。”我在夜­色­中贫嘴,“咱俩谁跟谁啊?你定不就是我定么?”

“鬼!”张小桐臭我,“赶快回来,一个人好冷。”

“嗯嗯,这就回去,挂了。”

这一夜,张小桐拥着我睡的,很暖,我觉得心中清澄,一点杂念也没有。

一顿饭之后,张欣和许佳佳在学校给我笑脸明显更多了一些,我也笑嘻嘻回应,只是大家心中明白,有一些东西总还是被改变了,只是内心的想法不肯表达出来而已。

选择学校地址方面,我认可了张小桐的提议,收购了一个已破产的铅笔厂进行改造,争取能在我小学毕业之前开始招生工作。这方面难度不小,我们联系了之前太阳家园一期工程的那几个工程队来搞,除了派人经常去督工之外我们也没什么能做的,我基本上安下心来忙活我们的新游戏。

关于跟sony的合作,我暗中给刘明耀面授机宜:不能太亲密,保持一定距离,让他们觉得需要我们,又不是他们的唯一。

sony行事风格一贯很“独”,在产品上能明显表现出来的就是他们经常制造一些独特的格式,形成鲜明的技术壁垒打击其他电子产品。多年来sony一直希望自己的产品中能有一样东西类似于当年vhs录像带一样独霸市场,却屡屡失败,导致很多sony产品用户只能依靠他们不断的所谓“服务”继续跟进其产品。我是很不齿这种做法的,好比苹果永远坚持自己的软硬件自己卖一样,这种作风成不了大气。

目前刚刚涉足电子游戏业,sony还算虚心,cd-rom技术也是大众化的,产品质量也可以,但是随后几年慢慢暴露本­性­,独占业界老大的野心总是太早显露出来,在不成熟的时机做许多不成熟的事,搞毁了很多东西。就我知道的破产软件厂基本上都跟sony的某些暗中策略有关,而且到后期这个公司急功近利的表现实在让人觉得不太妥当。

跟sony攀高枝赚钱才不是我的目的,sony也只是在软件紧缺的时候看好了我们的东西,大家互相利用而已,不用太当真。

我对刘明耀说,sony给我们的技术支援要尽早吸收,本事学完赶紧送这些有鬼的商业间谍们走人,人还是得去找那种死了心想离开原来公司的,越多越好,以后我们组几个游戏卡发部,有海外人士组成的,有国内人士组成的,让那些总觉得自己本事了不得的人对比一下,说不定进步和努力的速度能加快不少。

还有就是要尽量­精­简开发团队和高层中间的中转程序,把那些没有用的主管什么的挪到别的地方去,能挪就挪,不能挪撵走,技术人才直接跟高层沟通,别让这些****毛蒜皮事的人限制了发展。我们中国人就爱搞这些人才压制以权谋私的破事。

刘明耀谨慎记下,把太阳电子大小事务交待蔡青一番,怀揣大把钞票,身后一个四人保镖加两人翻译再加两个业务经理的阵容带着,远赴扶桑搜集人才去了。TXT小说下载,请登录 衍墨轩

刘明耀走的那天,我给他一个电话,只说了两句话。

“凡事尽力而为,不能为退而求其次。”

“你比那些狗屁游戏制作人金贵多了,小心点别被女学生榨­干­。”

据说听第一句的时候刘明耀表情严肃,等第二句说完,这人差点顺着电话线爬过来打我。

第四十八章

4月份,电信开始架china了,顶新在国内的厂房也初建完毕,他们和统一选了同样一个日子上市新品绿茶:4月5日,清明节。我就不明白,这两个企业的营销部门脑子生虫了么?

统一很爱现,打出的电视广告广告是“传统-传承”,居然真搞了一群老人和年轻人去清明祭祖,老人们要喝酒,年轻人劝过之后大家不喝酒,满桌子统一绿茶。统一广告比别家好的地方就在于很少有对白,这时国内的广告大多数还停留在一张名人脸几句介绍词的程度,相比之下,高下立见。

顶新现在没有统一有钱,所有宣传费用全都投入到电视广告里去了,并且根据内地的特点选用了香港艺人来做广告,连唱带跳那一种,此时国内港产片正大行其道,他们的选择算是比较正确的。

统一则不同,电视广告使劲打不说,还搞有奖销售。95年国内搞酒类有奖销售的品牌漫山遍野,但搞饮料类有奖的就寥寥无几。健力宝算一个,百事可乐算一个——至于可口可乐,以人家目前的市场占有率来说,根本不屑于搞。

无论如何,两个公司的新品上市,货源稳定,成本降低,正式的全面战役终于开打了。

统一也参与了国内的黄金广告时段竞标,不过没能比过本土这些搞惯了人际关系的企业,惨败而归。顶新和我们一样,很老实地­干­脆没参加竞标,广告基本上都是非黄金时段的。不过情况略有不同,顶新是没钱,太阳集团是高层舍不得花钱。

其实自从公司规模上去之后,来联系广告业务的人比走|­茓­明星还多,对此我的态度只有一个:“全都滚蛋。”几个圆桌会议的参与者们深得我的真传,对外包类广告一律婉言谢绝。

我们现在不缺广告,缺的是顶尖的营销人才。目前这些人管理上没问题,说到具体营销就都不太能行。此时国内还是mba值50万年薪的时代,过了97年之后mba贬到20万,再之后过了2000年很多人连10万都不到。02年我所在的公司招聘,我正好负责面试,平均来10个人9个是mba,剩下一个是emba,真正是学者多如狗的时代。

其实我一直看好一个人,但时机未到,现在我们招他不来。

此人和我同姓,叫周世昌,1971年生人,现年24岁。他19岁参加工作,先是就职于当时一家外贸公司,不满公司现状提出改革,不被重视后愤然辞职。20岁进到中国某著名营养品公司任职,在公司工作半年后向总经理提出新的营销草案,居然被通过了。一年后,他把营养品做成保健品,做大做广,驰骋大半个中国;两年后,他成为中国营销界的奇迹象征;四年后,也就是今年,他因为功高震主,即将离开那个号称中国第一保健品品牌的公司。

他用一年时间把销售额4000万的产品做到1.8亿,又用三年时间把新产品和战果扩大到年销售额近9亿。

他一生只做过三份工作,其中有一份就是那个没有采纳他意见的外贸公司。

之后几年里,他一直隐居,谢绝外界采访,只兼任几个公司的顾问,养花弄草混日子。

很多外界媒体多年后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都说,周世昌的热血在最初离开那家保健品公司的时候就已经耗尽了。

我想我能理解他,他在离开那家保健品公司之后所做的两份工作也都是销售经理,每一种产品销售额都超过他来之前数倍,但结果一样,他都在最辉煌的时候被开掉。

这就好比恋爱,全情投入后被打击一次两次还好,三次过后大概这人再也不会相信爱情了。

我盘算着,大概5月底周世昌就该跟公司高层不合了。其实总经理看他不爽的原因很简单,很多人只知道他们公司有一个销售经理,却不知道总经理。年度庆功会上也有不少不懂形势的先给这个销售经理敬酒,就这种手下,稍微气量差一点的老板肯留才怪。

我清楚记得,5月底高层会议上总经理否定他的新计划,6月初保健品公司开掉他。以前在公司上班时多读营销财经类刊物最大的好处就是这些是是非非都有详细披露,所以其实八卦也是有好处的。只要有一定程度的真实­性­。

周世昌同公司高层不合在此时还属于未披露事件,没几个人知道,大多数人是在6月他辞职后才后知后觉。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为此我特意联系了蔡青,我们的公关第一人美女蔡。

蔡青是个很时髦的女孩,她比鲁薇开朗外向,也正因为她和鲁薇­性­格上有较大差异,两人才能在学校成为好朋友。一般来说­性­格相似的两人很难相容相处。

这个人喜欢时尚,也喜欢挑战,多数比较有挑战­性­的接触外人的事我都交给她去做。

不过她和鲁薇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她们都很尊敬有才­干­的人。不巧区区在下正好有那么点能让她们另眼相看的才­干­,所以嘿嘿嘿……这两位美女姐姐对我的态度一向都是好的不得了。

偶尔我也会想,要是哪天我出了大纰漏,这两人还会不会这么看得起我呢?

其他人呢?

人不可能永远不出错的。

不过我怕什么呢?什么都没有了,最少还有钱,还有张小桐。

我记得当年我跟郭振说过一句话:“不过是光ρi股出来的,最多还是光ρi股回去。”

说是这么说,当年我还是把成败看得很重,为了微不足道的东西头破血流。现在转过头重活一次,很多东西淡了不少,只是还没达到能完全看开的地步罢了。

由于我没时间去蔡青那边,蔡青抽了一天时间直奔鲁薇这里,两个老同学在鲁薇办公室里叽叽喳喳讨论着新电器城的事,我在门外就听见了。推开门,看见蔡青一身紧装,曲线毕露弯腰翘臀地站在鲁薇办公椅旁边,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显示器。

我­干­咳一声,两人目光从显示器转到我身上来了,鲁薇觉得有点奇怪:“小桐怎么没来?”她知道我通常和张小桐该是形影不离的。

我耸肩:“被漂亮男生约走了吧。”

蔡青掩嘴笑:“她舍得你?”

我照例走到沙发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她知道我能约到两个绝世美女,就安心地去了……可惜,她怎么也没算到,其中一个美女最近杀伤力见长。”说完不怀好意地瞄了蔡青几眼,从头到脚,目光如扫描仪一样。

蔡青咯咯笑了:“你这算是夸人么?”

我端起水杯做喝茶状:“怎么不算?我要在姐姐们青春年少的时候多夸几句啊,等你们人老­色­衰再夸就是言不由衷了。”

蔡青站直身子,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是一道华丽耀眼的曲线。拉了张椅子坐下,美女蔡搭起一条腿,以典型自信ol的姿态面对我,我不客气地再扫描了她一次:“让你这么忙着赶过来,辛苦了。”

蔡青轻笑:“不只是找我来看看了事吧?”

“哪能呢,麻烦您帮我办件事。”

蔡青听见我找她办事眼睛就是一亮,我每次让她办事都会紧随惊喜,除了那次去四川找一个无名的中学生。付晓飞是我02年在网上认识的一个强者,当时他正在某游戏杂志做编辑,我们相谈甚欢,我发现这人有无比恶搞的创意和钻研­精­神,非常适合做游戏。当时委托蔡青找他的时候没怎么说清楚,估计现在蔡青也在心里疑惑着吧?

我从皱皱巴巴的书包里掏出一个破塑料文件夹,里边是关于周世昌的一些介绍和他所在保健品公司的简单介绍。

“我想你去接触一下这个人。”

蔡青看见资料非常惊讶:“他?不太可能吧,这个人现在做得很得意,可以说是全国最风光的打工者了。”

我说:“不是很得意,他现在跟公司高层不和,估计没多久就要卷铺盖走人了。”

蔡青脸上挂满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会?外界完全不知情啊,现在他们的营销方案还是他的呢。”

“这就是情报的威力了。”我说,“我得到的这份情报应该非常准确,月中的公司高层会议他跟总经理吵了一架,他们现在打算更换销售计划。”

鲁薇在旁边习惯­性­地皱了一下眉:“不至于吧?私怨扩展到公司业务,他们老总这么不理智么?”

我反问鲁薇:“他们老总你是见过的,你觉得呢?”

鲁薇想了一下,微微叹气:“是有点太自我,不过我总觉得他不至于跟钱过不去。”

我笑了:“当前形势一片大好,就算撤了周世昌,他也够赚了,你们觉得呢?”

两人一起点头,销售么,稳定下来之后就算变差也不会太差,毕竟之前的努力都已经做得够多了。这也是为何很多公司要找外包团队协助的主要原因,大多数国内私企都认为,人才和努力,用过之后就不再有价值。

所以一般国企打不过外企。

蔡青把资料放到腿上,也学鲁薇皱了一下眉:“功高震主,呵呵,居然真有这种事啊。”

我冷笑:“人家那叫危机意识强,生怕自己辛辛苦苦搞出来的公司被一个搞销售的给抢走了。中国人的窝里斗啊……嘿嘿!”

蔡青笑笑:“你不怕?”

这是个比较禁忌的话题,也就她能随口说出来了。

我看看她又看看鲁薇,微笑道:“我怕?我怕什么?我觉得如果能让属下强过自己,那也是一种本事。三国有个叫刘备的,什么本事也没有,天天哭,手下随便哪个都比他强,不还是一样建国捞钱娶美女么?”

蔡青道:“他那是有手腕,会用人。”

“对啊,连比自己强的人都容不下不就是不会用人么?”我说,“连别人超过自己这种事都怕,不如回学校重新修练。人的一生能有进步,不就是因为超越和被超越么?”

蔡青笑着看我:“越来越喜欢说大道理了。”

我自嘲地摇头:“大而无当,都是空话。咱们还是务实吧,联络周世昌,给他留个好印象。”

蔡青点头,掏出记事本记下:“有什么攻略要点吗?”

我想了一下,接过蔡青的笔在记事本上写了两个字。

坦诚。

蔡青点点头,心领神会。

正打算结束谈话,想起来还有个事得跟她交代清楚。

“那个……内江的那个付晓飞你还记得吗?”

蔡青估计对这个事挂念着呢,点头:“记得。”

我信口胡诌:“两年前在一个什么智力杂志上看见过他写的东西,很有意思,是个适合做游戏策划的人才。你现在帮我联系联系他吧,估计他中学不太想念了,问问能不能招来当小工,月薪开高点没关系。”

蔡青心中疑惑算是解开了,她知道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看见什么细节总会留意并提醒她们,这样我能记得付晓飞这个名字也顺理成章了。中国当时那么多智力杂志,还多半都是半月刊,天知道哪一本才是我说的那本。

离开电器城的时候,我心中很是激动。如果顺利的话,中国营销界的传说将为我所用,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统一和顶新的参战反倒激起我的战意,我决定不再退避。

来吧,让我看看曾经在中国威风八面的两款茶饮料到底能不能将我轰败,而其他伺机待起的私营企业们又有没有信心投入到这个市场里来。

蔡青接触周世昌效果不错,一个有风度的男­性­绝不会对年轻美丽女孩的请求直截了当地说no,蔡青以我一贯推崇的诚恳态度和太阳集团振兴民族工业的理念打动了对方。不过周世昌表示,做人要尽心,目前保健品的项目还是他在做,他不能一走了之。蔡青则婉转地表示,无论何时,太阳集团的大门都是朝着他敞开的,总监的位置虚席以待。

第一次接触的效果让我很满意,我向蔡青感慨:“这年头,肯尽心有原则的人已经不多了。”

蔡青笑呵呵地问:“那我们算不算?”

我说:“你们不是肯尽心,你们是太尽心了,无以言表的那种。”

蔡青被我说的很开心:“下次有这种机会还叫我吧,真厉害,只是跟他说了几句话,已经学到很多东西了。”

我说:“那我天天和你说话吧。”

蔡青笑骂:“不要脸的小鬼……”

周世昌的事全权委托蔡青进行的同时,我解散了­操­盘工作室,把­操­盘工作直接交给鲁薇负责,电器城转给有着家电经营经验的副经理钟睿管理,鲁薇搬到市证券交易所的独立办公室里暂时安身。

我的打算很简单,如果去榆林县发展,北关这边要留人,留钟睿我虽然不放心,但毕竟工作不多。榆林县那边等周世昌来了可以把周世昌调过去,鲁薇是个难得的人才,那种柔中见刚绵里藏针的­性­格非常适合我,我需要这么一个人在身边帮我忙前忙后。

鲁薇算是个不错的人选,最少她信任我的决定。不过说白了也是我对女­性­比较有好感,虽说实际上女人不可靠的成分和男人一样多……

95年的股票大盘涨幅依然较大,一直到6月才开始熊市。鲁薇生­性­谨慎细心,居然也狠狠赚了一小笔,到5月初我指示她开始慢慢抛掉股票,仔细算来居然多生出5000多万人民币。这笔钱除了给鲁薇分红500万,剩下的都被我拿去填盖学校和太阳家园系列工程的洞。其实一个个工程队分下去,每个工程队得到的没几个钱,不过在开工不久能拿到钱,大家信心又足了一点而已。

其间刘明耀打电话过来数次,这人已经开始满嘴喷关西腔的日语了。据说在扶桑吃的很差,一盘青椒­肉­丝得卖上万日元,生鱼片之类的还吃不惯,有日本姑娘也不敢乱动,心中想着蔡青和­性­病,垂头丧气懊恼不已。不过我们的挖角事业进展倒算顺利,刘明耀顺利接触到了quest公司的核心人物松野和cap公司的制作人三上。两人把sce的盟友刘明耀先生引为知己,我们的刘总倒也狠务实,一抓就抓了两个将被很多游戏爱好者封神的人物。

刘明耀跟这两人的接触让两个会社大为恐慌,日本版“狼来了”的传言不胫而走。

sony方面,久多没事就给刘明耀挂电话:“刘桑,在日本玩的开心吗?”

刘明耀知道日本人对商业情报的重视,所以去日本根本没遮遮掩掩,回答也就大大方方:“还好还好,顺便也来看看日本市场嘛哈哈……”

久多没脾气,派sce的人陪同参观一些地方,时不时旁敲侧击,刘明耀全都打哈哈过去。

我听了刘明耀的描述乐不可支:“那你多呆几天吧,让他们继续闹心……”

据说当时刘明耀听了我的话,连把电话吃了的心都有。

5月底,我跟父母摊牌了:“我想去读私立学校。”

这时父母已经算是响应国家号召的小康一族了,最近这段时间两口子特别关注股市和投资,已经懒得理我了。反正我再不济也是全年级第一,就算往下掉也有那么多名次接着。于是我顺理成章白天不露面晚上晚回家,成了有名的三不管。

其实父母眼睛亮着呢,谁不管,还有张小桐在那管我,他们才不用­操­心。

父母交换了一下眼神,我妈是扮好人的,先问我:“怎么想读私立了?听说升学率不高啊。”

我说:“你们对我成绩应该有信心。我就是想早一点学独立。”

我爸点了根烟:“想好了?你一时一变的,能坚持下来么?”

“你们说过,”我躲开他呛人的二手烟,“穷人孩子早当家,我也是该学着怎么照顾自己的时候了。我向你们保证,别的不好说,高中肯定是重点高中。”

两人沉默了,这个信心他们倒是有。

我适当增加了筹码:“我想学小桐姐,写东西,赚钱。小桐姐也说我应该先学着照顾自己,她说一个人只有能照顾自己才能有心思去照顾别人。”

话就是这么个话,这一天其实没有什么结论,过几天张小桐出面拜访我父母,带来股市消息若­干­,顺便谈起我的去向问题。女儿家都是温柔刀的道理被发挥到极限,把我数日没能搞定的事几句话说明白了。

自此之后,我下定决心,一旦有什么需要跟父母沟通的还是把她祭出来算了,免得浪费时间。

6月初,刘明耀回到沈阳,据说身边跟了几个相貌各异的日本人。我心中松了一口气,他不回来,谁给我主持《whit》欧美正式发行的大局?

《whit》首发国家是英语系国家,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英国等等,这些地方除了美国之外人口都可怜得要死。北关市好歹人口过百万,想那加拿大号称地广人稀,稀少得不过才1000多万。大城市如温哥华还尽是华人,外国人都考虑尽早搬家。所谓全世界发行不过是个噱头,sce深得此道­精­髓,吹得神乎其神。弄得太阳电子在国内也受尽吹捧,几乎成为民族软件业救星了。

又有几个人知道,这个所谓救星,连一个正经一点的完整研发团队都没有呢?

刘明耀刚回国就落了一大堆头衔,之前我向他许诺的中国游戏界先驱人物,电子界奇才之类的头衔纷纷如屎盆一样扣在他脑袋上。连跟我们合作的东大都开始请他过去讲课。

我估计着,东大今年也要开始打小九九另走捷径。他们毕竟还是希望自己做,太阳电子跟他们的合作关系估计该完结了。

第四十九章

6月初最重要的事当然还是周世昌辞职。这种事之前一点风声没有,一旦发生就容易成为响亮到别人被窝里的话题。整个业界充满了各种流言,从周世昌试图勾引总经理老婆到总经理其实是个基佬周世昌不忍重负才萌生退意。当然,这是口头流传的。报纸上都是些所谓的理­性­分析,大多数报纸还是要卖那个保健品公司面子的,毕竟人家也是广告大户,所以骂周世昌的话撒了一地。放眼望去,正如学生课本里的诗一般——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流氓。周世昌就是那个被骂得很惨的流氓。

辞职后的周世昌谢绝一切采访,在完全隔绝的家里呆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他倒好,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无所谓,我心里急啊,统一和顶新已经开始跟我们抢世昌份额了,两个公司还变本加厉打算买断暑假期间的所有中央台少儿节目广告。我心里对这帮人日了一万次,妈的有钱了不起啊,老子是不想跟你们拼钱玩,一个小小饮料,能奈我何?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考试了,虽然我决定了读私立学校,现在学校老师看见我也像见了黑社会一样不敢多看一眼,随随大流还是必要的。每天做做样子做做习题,看看美女,听听歌,下课偷偷给张小桐打个电话说笑两句,日子过得倒快。

6月23日,我们毕业考试,蔡青登门拜访周世昌。

进考场之前,蔡青给我打了个电话,称自己是“整装待发”。

我考完第一科,蔡青给我来电话说的是:“我和周先生已经在去北关的车上了。”

我高兴得差点一头栽倒在考场外的小树丛里:“好啊好啊,你们现在打算去哪?”

蔡青笑得像小狐狸一样:“周先生想见见你。”

我张嘴,嘴里能塞下一整个­鸡­蛋:“不是吧姐姐,你把我卖了?”

蔡青笑:“周先生一直怀疑我们太阳集团背后有人在暗中支招,他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我从树丛里爬起来:“算了算了,我去见他,不过要等考试结束。”

蔡青说:“没关系,我们刚出发,现在在高速公路上,4个多小时之后才能到你那里。”

我看了一下时间,刚好午饭。

“先说好,午饭不请。”

“我请。”蔡青说,“你快去考试吧,4小时后见。”

挂掉电话,我站在空旷的­操­场上跳了几下,小跑着进了考场。旁边几个出来上厕所的老师看见我这样,都投以奇怪的眼神,他们怎么可能理解我心中的激动和兴奋呢?

考完最后一科自然,我拔腿就跑,叫了车直奔周世昌下榻的洲际酒店而去。

站在酒店门口,我被拦住了,看起来高大帅气的男服务员指了指身边牌子——“涉外酒店,衣冠不整,恕不接待”。我差点忘了,今天穿的是那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的校服,脚上一双黑胶鞋,加上刚才跑起来一头汗,看起来整个一个四处踢球撒野的傻小子。

妈的,没办法,把那个破书包打开,掏出手机,给蔡青打电话:“下来接我。”

“怎么了?”

“这酒店比咱们公司牛逼,衣冠不整不让进,今天形象惨了点。”

蔡青吃吃笑了两声:“这就下来,你稍等。”

我隐约听见她对身边的人说:“失陪一下,下去接一个人。”

洲际酒店够高,电梯也够少,我站在门口晒了差不多四分钟太阳蔡青才走出来:“等得很不爽吧?”

我接过她递的纸巾在额头上擦了一把:“没事,周世昌在楼上?”

“是,刘明耀也在。”

“哟,刘总最近不是应酬不断么?”

蔡青有点羞涩地笑了一下,我心里明白,大概是刘明耀怕蔡青一个人来不放心,就因私废公也一起过来了。这小子肯定还会美其名曰向我请示问题之类,然后说一通废话,厚着脸皮被我损一通,再乐滋滋陪蔡青回沈阳。

蔡青递给门口刚才拦我的那个服务员一张名片:“太阳集团的客人,有什么问题给我们公关部去电话。”拉着我的手直接进去了,还故意翻了个白眼给帅哥服务员,这个白眼翻得我心里大为舒服,不愧是搞公关出身的。

我跟蔡青搭电器到13楼,据说周世昌不信邪,喜欢这个不吉利的数字。我让蔡青稍等一下,在公共卫生间洗了把脸,又借美女蔡的手帕胡乱擦了擦脸,蔡青去敲1313的房门。

我看着门牌走神,中国人还真是牛,这种数字也敢在涉外酒店出现,看来打算挑明了赶外国人走。不过据我所知所谓涉外酒店真正想靠老外赚钱的譬如香港希尔顿之类都关门了,只有那些一心一意赚中国人钱的都活得欢蹦乱跳。

蔡青敲门之后说:“周先生,来的人是你的本家,希望你不要太惊奇。”

门开,刘明耀的脑袋露出来,看见我一脸被水打过似的可怜样,笑了:“考完了?”

我点点头,拖着破书包晃晃悠悠走进去。

周世昌和多年之后我所见过的照片比起来差不多,看来那么多年的修身养­性­对他的确有好处。他坐在房间中央的一张椅子上,身穿贴身剪裁的得体西装,戴一副金丝眼镜,一双小眼睛眯起来,看着我跟在刘明耀和蔡青的身后走进来。

周世昌原本是坐着的,看见如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脏­鸡­蛋一样的我走进来,就站起来了。

“刘总,蔡总,我敬你们以诚相待,才舍身投诚,没想到你们竟然也喜欢落井下石戏弄我!”

刘明耀正想分辩,我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蔡青伸手把他拉住了。

我把破书包打开,拿出在我带领下,鲁薇赶制的关于中国保健品市场评估的报告,递过去:“周世昌先生是吧?我叫周行文,您可能没听说过,但我相信您一定听过一句话,叫人不可貌相。”

周世昌本来还打算说什么,被我一句话堵回去了,看了看我手中的厚厚一摞纸,又坐下了。

刘明耀坐在我左手边,蔡青转身去客房卫生间给我拿了条毛巾。

我开始擦脑袋的同时,周世昌开始迅速翻阅手中的文字材料,我把脑袋擦完,他也看完了。

“周先生觉得怎么样?”我笑ⅿⅿ地问,“我对保健品市场不是很了解,所以希望您能指点一二。”

周世昌把报告书小心翼翼放在身边的茶案上,有点不能接受地对蔡青说:“刚才……我以为你在跟一个大学生通电话……”

我笑笑:“周先生不必这么早下结论,说不定这个东西不是我写的呢,我们还是随便聊聊吧。您最少也要确认我说的这些话是不是别人教的。”

周世昌被我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人反应速度倒也快,只犹疑了一下就向我伸出手来:“周世昌少见多怪,让大家笑话了。”

我和周世昌握了握手,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不好意思,刚考完试,听说周先生来,太兴奋,跑得一身连灰带汗,倒显得怠慢周先生了。”

周世昌苦笑着摇摇头:“哪里哪里,是我太年轻气盛。”

一到这种时候,刘明耀和蔡青基本上就不说话了,两人坐在另一边,蔡青过来给我倒茶,给周世昌添茶。

我笑着看着蔡青:“蔡姐去找周先生的时候,周先生想必有一些惊讶吧?”

周世昌点头:“我很惊讶,为何蔡小姐能知道我的处境。”

我微笑,表情和身上的一套垃圾校服完全不符:“情报是一切决策的基础,周先生对这种问题总该比我们了解更多的。”

周世昌笑着摇了摇头:“看我,都糊涂了……那么换一种问题吧,您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我的?”

他没问我用什么方法得到的情报,显然知道这么问不太好,就换了一种方式。

“中国营销界谁不知道周先生?”我说,“您最近也是不胜烦扰吧?”

周世昌苦笑了一下:“咳,不过是个打工的而已。”

“转战四年,创下中国保健品销售最大奇迹,全世界能有几个这种‘打工的’?”我说,“大家眼睛亮着呢,都在等您的一句话。”

周世昌叹了口气:“走到哪里还不都是一样?人,江湖,人心,都是这些东西。说实话,若不是蔡小姐勾起我的好奇心,我个人也对太阳集团十分好奇,您也未必会见到我。”

周世昌说完后想了想,似乎为了解释,又说:“我倒不是妄自尊大,只是人在沉浮里容易看淡一些东西,我想你们都能理解。”

刘明耀和蔡青都点点头,这两人在历年的历练中都多多少少有些沧桑感悟,对周世昌的话只能觉得那么心有戚戚了。

我摊摊手:“当然,不过您想必也知道因噎废食这个老话。追不到女孩子不代表一辈子不结婚,伤过一次心也不至于一生无求。总有些东西还是您想要的,对不对?”

“知易行难。”周世昌喝了一口茶,又叹气,“你也知道,劝失恋的人通常没什么用。”

朝我眨眨眼:“除了安慰,有没有别的办法?”

我大笑:“这最简单,再找一个啊。”

周世昌也笑了:“这看来是最好的办法了,所以你给我找了个漂亮的?”

他这句话是对着蔡青说的,脸上尽是轻松笑意。

刘明耀的表情有点不自在,不过看我在旁边没说什么,他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我看着蔡青,笑了笑:“周先生,你觉得怎样呢?”

周世昌的表情渐渐认真起来,看着我:“我想知道更多,可以么?”

我无所谓地耸肩:“比如?”

周世昌笑了一下,似乎放弃了:“算了,问了又怎样?能让刘先生和蔡小姐这样的人才为你办事,我也想知道你有如何吸引人的地方了。”

我想了一下,说:“这样吧,周先生可以先在我们公司做三个月顾问,如果觉得适合,咱们就长期合作,我相信在诚信方面我们必然不会让您失望。周先生可以先考察我们公司是否值得您信任,如果可以,我希望大家一起完成一些梦想。”

“哦?”周世昌有兴趣了,“梦想?我倒很想问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说是振兴民族工业,您信么?”

周世昌摇头淡淡道:“我不信。”

我桀桀桀地笑了:“我们也不信。不过如果硬要说有什么梦想的话,我觉得很简单,就是能做很多事。人一辈子能得到的乐趣太有限了,从物质享受上,从异­性­身上,从自己喜欢的娱乐上,这些乐趣被前人们重复了几千年。只有工作和创造有无限可能,可以避免重复,您觉得呢?”

周世昌显然不知道王小波是谁,听我这么说,若有所思点点头:“有些道理,这些问题我以前从未想过。”

我笑道:“周先生是心无杂念的人,工作的时候只想工作,可比我们这些卖弄想法的人强太多了。”

周世昌自嘲地道:“哪里,不过是年轻,总想力争上游,后来想着既然做都做了,就做下去吧。哪知道尽力而为也有力尽时……”

我看他慨叹,知道时机成熟,提高声音问周世昌:“周先生可知道台湾两家食品公司进入大陆市场的事?”

周世昌点头:“知道,不过我很奇怪,台湾味全为何不也来参战?”

我说:“味全目前自身难保,您大概也听到过一些风声,顶新近年来生意渐好,打算收购味全股份。”

周世昌呵呵笑了:“难怪最近台商跟我说起生意经总要不经意提一句,得大陆者得天下。我还以为是**又复燃了。”

我道:“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这次统一和顶新似乎就是携手而来,所以我希望周先生能帮忙主持大局,让所有关注中国茶饮料市场的人都看看,中国永远不缺人才,多少年前外国人烧杀抢掠的本事我们也许不如它,但只要是正当竞争,中国人可以是最好的!”

周世昌尚有一些疑惑地看了看刘明耀和蔡青,见两人纷纷点头,终于确定了我的权威­性­,再次向我伸手:“好,世昌就重新来过一次,今后还望几位多多关照。”

我回头大声冲刘明耀喊:“还等什么啊哥哥,去订好的包房,开香槟!”

刘明耀和蔡青争先恐后跑出房间。

周世昌从头到尾没谈钱的问题,我在这方面也不能太小气,合同上写明了年薪150万,是他之前公司的1.5倍,这是跳槽薪金的不成为规矩,当然,还没算销售分成。他在太阳集团的头衔依然是销售经理,和以前没区别。第一个目标很简单,打杀台湾两款茶饮料,能有多狠打多狠,能有多绝杀多绝。

既然跟周世昌恳谈过了,我也不好意思总呆在幕后,隔一个星期之后,刘明耀把几个日本方面的制作人带来跟我见面。

这几个制作人都是典型的年轻人,其中有一个赫然是鼎鼎大名的三上。其余几个未见得有名,不过我总看那个黄头发青年有点面熟,询问之后才知道他就是著名音乐游戏制作人水口哲。此人的《太空波道five》和沙锤猴等游戏在几年后深入人心,哪想到现在看起来也只像是个不得志的青年小混混。

刘明耀跟他们介绍,我就是制作著名游戏《with》的制作人周行文,几个人也在日刊的一个访谈上见过我照片,纷纷大呼久仰不已。日本人表面上的礼仪和功夫绝对有一套,所以也正符合中国成语里所谓衣冠禽兽的定义。我不咸不淡地跟几个制作人打了招呼,然后看刘明耀给我的游戏策划案。当然,是翻译稿。

和我所想的差不多,这几个人都提出了自己一直希望达成的想法。其中三上提出的自然是恐怖动作冒险类游戏,水口哲提出的是音乐类游戏,不过95年sce已经在着手开发《parapara说唱兔子》,所谓音乐游戏的概念早就形成了。

另外几个人提出的游戏多半是3d的,格斗­射­击rpg各有一套。

考虑到目前sce缺游戏,这些提案我觉得应该全部同意。技术人员可以通过海外的线找外包,97年之后square在美国外包了许多项目,效果也很不错。老美不是不能做适合亚洲口味的东西,只是他们不喜欢且没有必要做罢了。论这些技术,日本还是要往后退。

这次跟他们见面刘明耀根本没带翻译,此人去日本前恶补了一番日语,已有小成,如果梳个背头留点山羊胡绝对就是一假洋鬼子。我日语比刘明耀好,跟人对话显然没问题,这就是所谓的能保密尽量保密。

我给三上提意见:“三上先生,可以考虑在冒险游戏里增加更多的动作要素吗?”

三上不解:“更多的?我的计划里已经很多了。”

我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目前您计划中的动作要素是一种接近于被动的情况,即逃亡,闪避和强制反击。您可以在适当的场景里考虑一些主动情况,但不用过多。当玩家们喜欢上这种主动进攻乐趣之后,您的下一作就呼之欲出了。”

三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显然是去想象所谓主动进攻大概是什么样的场面了。

我又对水口哲说:“水口先生,您的音乐游戏想法非常好,但是我觉得其实可以让人和娱乐设备更互动一些。”

水口哲迷惑:“互动?”

我点头:“不是说玩家只要按键就行,要强制让他们配合音乐做出一定动作。好比这样……”

在地上画了一个大一点方块,把ps手柄的四个方向键用四张纸分布开,我站在上边,摆了一个po:“水口先生,明白一点了么?”

水口眼睛就是一亮:“明白了明白了,周桑真是天才!我明白了!”

我心说这也是偷来的想法,其中还有你的功劳,实在是惭愧惭愧。

本来几个人对我不甚重视,都是看在公司面子上才来见见我的,听我一圈说过去,这些人都开始表示露骨的钦佩了。这让我想起日本某君在香港看过利志达的作品后说,香港漫画家都是地,利志达是天!日本人就喜欢夸张,也喜欢崇拜强者。

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之后,水口哲有点疑惑地问我:“周桑,这些创意都非常­棒­,而且几乎没有什么技术障碍,您为什么不自己去实行?”

我笑着说:“游戏只是载体,小说音乐电影舞台剧都是。游戏要传达的是快乐和投入,是一种参与­性­的阅读。比起来这些,我更喜欢文字或者电影,所以做游戏,只要做一个就够了。一个人要表达的东西有限,不能自己把所有载体全都占了吧?”

一番话引来几个倭­奸­的阵阵叫好,有点烦这种闹哄哄的场面。让刘明耀找了个业务经理把这群只能喝清酒的孩子都灌倒,我倒背着手离开了。

再过一个星期,三哥回来了。

三哥回来前托人带给我的第一个消息是:“有人在调查你们了,要小心。”

我笑笑,早就知道,调查说不定很久之前就开始了。只是我们绕过几道弯,不是纯心调查根本不可能有结果。更重要的是,刘明耀他爸是一块很好的挡箭牌,有这个人在,现在有人想调查我确实有点难度吧?

刘明耀他们家老爷子最近三年内升了两次,现在都是副省长了,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他知道我知道,所以他自己不说,但我也知道他知道我知道,所以我也不说。我们互相知道对方知道,所以大家都不说……

偶尔利用他爸的关系,也是太阳电子最近两年来顺风顺水的关键,我不知道刘明耀怎么想的,一个家世好得不怎么缺钱的人,竟然肯为我忙来忙去,除了猎奇心理,也有别的原因吧。

刘明耀其实是很要强的一个人,他在外人面前很少谈及他的家庭,我也大概能理解那种“我­干­出一番事业给你们看看”的心情。他现在名声在外,论级别也足以经常跟副省长促膝谈心了,民族工业,软件奇迹,种种口号给他爸添了不少面子,老爷子那里肯帮忙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一般企业家如果对政府有贡献,求到了,也是要帮的。

这几年刘明耀根据我的指示没少撒钱,又捐款又扮学校,估计弄得老爷子真的很开心,一般小事都能替我们说话挡了。

有刘明耀这颗棋,我心里有一点点底,当然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如很多人那样反咬一口。刘明耀算是个很­性­情的人,这些年来我们之间的合作已经很有默契,我在内心深处还是非常相信他的。

许多年前,有人说我的毛病就是太容易相信人。

偶尔我会想,这也是优点吧?

三哥在话传到我这里后两天到了家,无声无息的。我当时正跟张小桐在街上闲逛,接到电话后,我们就在充满和煦阳光的街头看见了三哥。

三哥皮肤更白了一些,穿了一件当时街头随处可见的焦衫,向我们打招呼。

我走过去,伸出手,三哥的手也伸过来,我们两人的手紧紧握住。

暑假的上午阳光灿烂,我们的手分开之时,接到电话赶来的郭振正从车上下来。

我看着三哥又见清瘦的脸,知道此行的艰难,摆了下手:“走吧,我们边走边说。”

三哥叫过郭振,拍了拍他的头:“一个人挺没意思吧?”

郭振笑了笑:“有点,等你回来带我们大折腾一番呢。”

三哥给我们大致讲了一下他的成果。

最近几个月他并不是没回国,只是活动范围限制在黑龙江和吉林两省,从境内到境外倒货。期间也走过一次山东威海。不过威海方面想顺畅走过去难度很大,多半是军队在走私,稍微尝试了一下就放弃了。海岸警卫队不是吃素的,小船的话直接就轰,一点也不含糊。

俄罗斯方面黑帮势力混乱,不过大家目的还比较一致,就是求财。三哥的朋友跟其中几个势力比较大的黑帮有一些联系,大家谈的也简单,其他东西可以交换,但是军火一定要掏钱买。

货比三家,三哥挑了最大的一家,在他们庇护下开始出手带过去的东西,换回来的东西又转手到国内,换成现金,加上之前我们提供的现金,倒是带了很多好东西回来。

枪械方面,郭振狂热爱好者,算是半个专家,听他介绍得云山雾罩,我随听随记也跟着学了不少。虽然没看见东西,但最少知道了目前库存可以武装一个小型军团了。

我听得直冒冷汗啊……这抓到了,死一百次也没跑。得赶紧想办法。

三哥总结,这次去的初衷算是达成了,不过就目前情况来看,边境走私情况太过严重,真想对这方面下功夫,我们目前的实力完全不够看。之前大家对情况太过乐观了,绝对是坐井观天。

我叹气,这江湖,真是大风大浪。

_________

个人msn:p_raph@hotmail.

第五十章

终于挨到晚上,三哥带我们去看了他带回来的货。

所有的东西都藏匿在郊区的一座大楼的地下室,楼是三哥父亲盖的,地下室是日战期间防空洞改造的,不用担心因为工程问题暴露之类的麻烦,整栋大楼基本上都是工商联合民主党派的人在用,完全不会有人来找麻烦。三哥父亲把第一层全给了他,三哥把这里变成运输公司的分公司。我在一二层走了一圈之后只能大赞三哥好心思,如果这样也能被查出来,我们只能怪自己用人不当了。

掀开地下室入口,三哥在前,我们在后,跟进去。

**……我长这么大最多以前跟郭振一起见过几箱子ak47和54,现在站在这里就觉得自己真是个小p孩,一排排铮亮的ak74、rpg-7火箭推进器,电影里专打美国飞机的那种dt重机枪,意大利产伯莱塔15发装手枪,德制转轮手枪……这是专业军火贩子么?

这次我没让张小桐跟我来,女孩子还是少沾这些东西的好。这种事我一个人来担就够了。

三哥站在武器库中央,对我淡淡地说:“知道这里的人没几个,应该很安全。”

我点点头:“说实话,吓着我了。既然东西到手了,咱们是不是考虑开始大­干­?”

三哥笑眯眯地看着我:“你说怎样­干­?”

我拍了拍郭振肩膀:“三哥,你说实话,我这个兄弟你想不想让他走这条路?”

三哥朝郭振扬扬下巴:“郭子,你自己说呢?”

郭振看看我,笑道:“我认识行文之后明白了一件事。”

“哦?”三哥抱起双手,等待郭振的下文。

“是什么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做什么事。”郭振说,“行文有句话说得好,一个人能做的有限,只要肯务实的人多了,什么局面都能改变。”

三哥放下手,点点头:“你们能在这个年纪明白这些道理,太难得了。郭子,这条路走下去也许就不能回头,你能担得起对朋友、兄弟、亲人的责任吗?对朋友永不出卖,对兄弟不离不弃。亲人倒不用考虑,你三哥我就是这种人了。”

郭振笑了:“三哥,我比你乐观啊。”

三哥也乐了:“臭小子说的好。”

我站在这两人面前,看着他们微笑,心里对未来危险的惧怕一点点消失。人生在世就当如此,曾经有过一两个激昂瞬间,曾经有一些人和自己志气相投,相濡以沫,不就已经很好了吗?大多数人一生庸庸碌碌,一生最大的波澜也就是搞搞婚外恋。如果当年我照那条路走下去,估计也会是在办公室里消耗完自己的青春。先失意到三十岁,然后就习惯了。

这不正是我所没有过的生活吗?

这不正是我想体验过的生活吗?

我平静了一下心情,对三哥说:“那就开始吧,慢慢动手,悄悄进村,打枪地不要。老爷子最近有跟你见过面吗?”

三哥点头:“见了一次,他老了很多。”毕竟是自己父亲,说话间似乎语带唏嘘,有些不忍。

我陪着他叹了口气:“怎么说?”

三哥看了看周围乌黑锃亮的武器,淡淡道:“想交班,支持我大­干­。他这么多年,一直很不平的一件事就是不能堂堂正正去做好事,连给人捐钱都得偷偷摸摸。听了我的想法,也有点激动。行文,你真比我们都强,有些事别人不是没想过,但你就能证明给人看,这些想的其实都能做。”

我摇头:“早就有人证明过了,只不过大家都习惯过舒服日子而已。”

三哥笑:“是啊,欺负欺负小孩崽子,收两个零钱。其实大家要求都不高,能过日子就行。”

“能更好一点总是没错的。”我一ρi股坐在装枪的箱子上,“三哥,­干­吧,少伤亡,多玩手腕。我们的目标不止一个北关,一个省,往前看,全世界的机遇挑战都等着我们。”

三哥笑着点了点头,拍拍郭振肩膀:“郭子,你交的朋友有放眼天下的眼光,三哥希望你也能有。人生在世,有兄弟,有朋友,在一起,怎么走都肯定没错。”

郭振看着我,慢悠悠地道:“我一直觉得,当年认识他的时候没劫他钱是对的。”

一句话,大家都笑了。郭振和我都想起当年他站在我身后幽灵一样的那次见面,还有我们台球厅的一战。

就这样,三个人随随便便在晚上就把一件要折腾几年的事定下来了。闲话家常一样,我喜欢这种感觉,毕竟人要务实,每一句漫不经心的话都代表着你要为它负起责任。

有责任心的人才容易被信任,这在任何时候都是铁则。

三哥次日开始着手扩张的相关事宜,由于之前已经跟老爷子面谈过,也就是说这个事是老爷子默许的,等于是用另外一种手段传位,短期内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对风声出现。三哥给这些人的承诺无非是丰厚的利益回报,穷惯了的大部分人都比较积极响应,有一些自己有生意在外面的态度比较沉默。用三哥的话说就是需要时间消化。

三哥一回来,也等于是我情报方面又有所加强。自己重视情报了,也不能不重视对方的情报搜集,为了加强张小桐的安全,我让蔡青在维尔京群岛注册了两家离岸公司。众所周知,大部分离岸公司注册地的法律都是以英国法律为基础,其中著名的自然是维尔京群岛,那里简直就是离岸公司的天堂:一切可保密,不用递交大多数我们不想递交的材料,每年不用按期举行股东大会,甚至连税收得都少之又少。这种公司一般只要委托别人帮忙代写会议记录之类的就行,董事一个人说了算,人也不用去,在当地也不用投资,全世界货币贸易通用……我估计国内很多人都该知道张小桐是太阳集团的主人了,只看《绯红少年》复刊之后很多人­干­脆闭嘴就能明白,大家都不想得罪这个大广告客户。当然,这些资料应该是在一些商业集团内部流传,张小桐父母还不至于知道。

不过也快了,这种不是秘密的秘密,再过一两年,估计全家都该知道了。

想想就头大……能不能每人发点钱当封口费啊?

头大归头大,圆桌会议得照开,我在跟三哥碰头之后第四天把人召齐开了碰头会,这次主要目的是介绍周世昌给大家认识。

现在在座的诸位都是摸爬滚打的老油条了,对业内那些人物掌故都算熟悉,也省得我废话。

孙长禄反应最强烈,看见周世昌的时候几乎吃了一惊:“你,你……你不是周世昌吗?”

我笑:“孙叔最近忙着搞开张,都不见人影。现在正式介绍一下,周先生已经加入我们公司,任销售经理,目前主推太阳红茶系列和太阳­鸡­­精­系列。”

徐军和于春荣都是长年跟着供销走的厂长,看见周世昌出现,那目光仿佛是18、9岁的饥渴少年看见脱光的大美女,就差每人嘴里伸出一只小手喊“我要”了。

这几个人的激动倒让刘明耀有点不好意思:“嘿嘿……周先生来了有日子了,那个……我把周先生借过去在太阳集团指点了几天,现在还给你们。”

无论如何,周世昌也才24岁,被众人这样吹捧也显得有点不好意思。相比之前在保健品公司最后一段时间的冷言冷语,此人也觉得有些感动了,站起来对大家抱拳:“世昌是个后辈,此次刘总蔡总两位肯不嫌弃收留世昌,世昌不知说什么感激的话好。以前有些人说世昌会卖点小东西,这话没错,但世昌也只是个会卖东西的孩子,有许多需要诸位指点的,世昌在这里先有礼了。”

大家赶紧稀里哗啦站起来,靠周世昌近的于春荣和徐军硬是把他按得坐下了。接下来30来分钟里变成了大家替周世昌骂他原来的东家,在座的都是­性­情中人,太阳集团内部又刻意地在一些方面回避了权力斗争这种弊端,大家也就特别随便。周世昌近来心头肯定是有些闷气了,被这些人这么一说,居然也舒开眉眼笑起来了。

背后骂人的勾当­干­完,大家开始谈正事。例行的各个负责人报告损益,以刘明耀所在的太阳电子收益最狠,95年暑假前两个月光是三好街批发给装机门市的利润就有近一个亿——三好街当时的日交易量基本上都超过1000万,是真正全国人人想要电脑的黄金时代,至于全国各地分销的统计在一起,真正算是日进斗金了。

这样也好,再过两年多,电脑行业利润开始堪比卖假皮鞋或者秋白菜,只能靠杀熟来赚钱,我们过渡的目的也算是基本完成。给刘明耀的建议是发展自己的核心技术,这个议题从94年就开始提,到现在也没什么进展,今年真要上心点儿了。

软件方面,最近几个游戏投入比较大,程序美工基本上都要外包,《with》赚的那点钱还不够新游戏开发费的,现在算是赔钱的。

红茶销量有下降,利润不如之前,这没得说,现在统一和顶新几乎把40%的利润用来做宣传,卖力之狠简直前无古人,中国也就只有酒业集团才有这个本事跟他们一较长短。太阳红茶之前的销售网络已经铺得很完善,被略动摇,却也没怎么伤筋动骨。毕竟大家喝惯了一种口味,出现新品会有一定数量的人群猎奇,也有很大一部分人坚持老口味。

可口可乐换配方的例子大家都记得,所以怀旧的人还是比较多的。

­鸡­­精­方面,竞争早就出现,但阻力不大,国内这个东西的市场容量还有上升的余地。关爱青少年健康这一套全国人民都通用,现在父母宁愿自己吃窝头也要给孩子最好的,短期内还是不筹卖。

中式快餐连锁基本上已经可以开始运作了,孙长禄真的很有本事,利用自己关系在省内找了15家加盟店,雪缘的生意一点也没耽误。

四川方面,加工厂已经开始运作,学校继续亏,不过因为是公益学校,居然也集到了一部分资,还接受了不少外界捐赠。

对这个我有异议:“从明年开始,不接受任何外界捐赠。”

蔡青奇怪:“为何?”

我学她那次在酒店门口翻白眼的表情:“我们有钱,不差这个。白拿别人钱没那么简单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大家对我的意见一向不反对,既然我这么说,也纷纷同意。

之后是鲁薇的报告,她的情况我基本了解,听听就算了。现在国内股票全部抛手,房地产的几个计划在同时进行,马来西亚人的超市已经在太阳花园一期开业,榆林县的校舍改造也差不多完成了,正打算在省电视台招生。

蔡青补充了一下,还有一个事就是我们的风险投资基金,斯坦福那边的第一对组合已经开始在互联网上进行搜索引擎服务了,但他们的搜索引擎服务不是很完美,所以更另一个被我们投资的组合讨论了一下,打算把搜索部分外包给另外两个同学。

我听着就笑了,将来互联网的两大巨鳄居然因为我的缘故提前联手了,这个事还真是好玩啊。

最后一个事就是,微软的新­操­作系统发售在即,股价正在全面上扬,我们之前吃进了大量微软股票,说起这个大家都笑得特别灿烂。

我听完这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多少年来的伏下的捞钱网啊,终于该收网了。

等大家一个一个说完,我问周世昌:“周先生有什么要补充的?”

周世昌看着我,表情完全可以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了。被我这么一问,想了一下才回答:“我觉得吧……下次我们可以换个地方开会,凑齐13人就该有­奸­情出现了……”

这些人都熟悉亚瑟王老婆偷汉子的传说典故,周世昌的话一阵爆笑。

大家笑过之后,周世昌表情也调整好了,他笑着对我说:“听了诸位的汇报,我刚才就一直在想,我来这里­干­嘛呀?现在总算明白了,我是来学习来了。”

这么一说,大家又笑了,本来我们开会气氛就轻松,所有人都在这里象话家常一样,大概是我和张小桐看起来特别没有压迫感的原因吧?

周世昌继续说道:“我来公司,据说第一个任务是要跟台湾人战一战。大家也知道,现在国内遍地是台商,台商的政策比我们好,周总以前给大家支过招,用假合资争取同样的竞争条件。我觉得这一招不错,不过前段时间周总跟我初次见面时谈到的一个问题,我觉得给了我很大启发。”

大家被他的话吸引,听他侃侃而谈:“我问周总到底有什么梦想,周总反问我,他说如果他是想振兴民族工业我信么。我是不信的,周总自己恐怕也不信。”

大家又笑了,这个掌故众人都知道,我是口号喊得最高,行动最卑劣的代表人物。在这方面的种种作为大家都有领教过。

“周总的想法代表我们大多数人的想法,务实,不说口号。”周世昌说,“但是大家喜欢听的是什么呢?口号。我们虽然不能犯分裂台湾同胞的错误,但说两句大家喜欢听的话总可以吧?民族工业民族茶,我觉得这种思路要好一点。当然,说句题外话,我们也可以立刻根据茶饮料的用户类型继续细分,比如保健类和时尚类分开,毕竟现在已经不是之前的卖方市场了。”

95年以来,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逐步转变被众多经商人士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规则就是如此,它会逼着你求变。我们的茶饮料开门太好,效益太乐观,使得大家养成了一种习惯惰­性­。现在周世昌一句话说出来,于春荣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果汁饮料只能在几个消费水平比较高的地方卖,出口的各种关系手续还在办理中,他就忘了考虑把茶饮料的针对层面细分。

看着于春荣若有所思的表情,周世昌没继续说下去。我拍拍手,做总结:“周先生,哦不,现在该称呼为周经理了,周经理暂时先负责于厂长的茶饮料系列。”眼看徐军有点失望的表情,又不紧不慢地加一句:“当然,能者多劳,徐厂长那里也要周经理多费心。”

周世昌看看左右两位厂长,笑着点了点头。这个有一点老派的年轻人脸上就有一种浑然的让人觉得可以信任的气度,这就是多年商场拼杀磨砺出来的。

之后张小桐宣布到7月份为止在座各位的分红情况,大家照例找了个地方吃吃喝喝,周世昌直接跟着两个厂长回榆林县了,其余人也各自散去,好像古龙笔下的宴席。

回家路上,张小桐问我:“暑假打算怎么过?”

我靠在她身上,迷迷糊糊地说:“跟你过……”

小美女高兴地拂了拂我的头发。

第二天是周日,我本打算在家睡懒觉,电话响了,接了电话才知道是邵科:“周行文在吗?”

“我就是,你邵科吧?”

“好记­性­,这都能想起来。”邵科在电话那边说,“我们在旧货市场,来看看?”

“好,”我听了立刻来­精­神了,“你们一个都别走,今天我请饭。”

第五十一章

星期天逛旧货市场以前是我的一大爱好,原因无它,穷,且喜欢各种古怪玩意。

旧货市场顾名思义,就是二手货集散地,除了二手的女人都在婚姻介绍所之外,你所能想象得到的二手物品在这里都能找得到。当然二手市场也有新东西,不过价格都是二手的,所以很多人买新东西也会来这里跑跑。旧货市场卖的东西很全也很杂,从婴儿­奶­嘴到国家二级保护文物均有出售。最常见的是卖旧书、旧电器和旧音像制品的几种摊子,以当年我渴求各种讯息的眼光来看,这里就是藏满了各种宝藏的风水宝地。任何一个城市里80年代出生的人都应该有淘旧书的经历,那种自由挑选读物的感觉实在太­棒­了。从各种本土或境外杂志中找到自己喜欢的内容,再讨价还价一番,可以说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之一。许许多多不曾得缘一见的书都是在这里买到的,也有许多有趣的东西是在这种垃圾堆式的翻捡里发现的。

我常逛的摊子也只有旧书和水货,水货一般是船员在海外,尤其是在日本,把人家不要的电器自行车什么的搬到船上带下来,低价卖给熟人,再由熟人转手出来买给水货贩子,这些二道贩子们再拿到市场上来兜售。水货品种五花八门,什么游戏机录音机卡座面包机音响缝纫机甚至简陋的笔记本电脑什么都有,据说郭振第一次见到黑白电脑就是通过这种水货渠道。

我越过重重人墙冲入旧货市场内部,在被人挤死之前找到了邵科王易他们几个,这几个人好像昨天才从花灯市收了摊子今天就跑过来一样,一点变化没有。该谁是什么姿势什么表情完全和我上一次见到他们时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除了地上摆的打口带和扎眼cd之外,还多了一架电子琴,雅马哈的。

看见我来了,邵科把吉他扔给王易:“嘿,倒挺快的。”

我看表:“再过一会太热了,早点出来好。”

张琛照例站在前面招呼生意,也冲我点点头:“挤进来有点难度吧?”

我看王易想掏烟,从兜里拿出一盒软中华扔给他:“是有点难。哎,这是给你们带的,尝尝。”

王易接过烟,其他几个人正打算抢,我又掏了三盒:“来来来,不用抢,见者有份。”

邵科等其他人都拿完了,最后一个从我手里接过烟,眯着眼睛看了看,揣起来没抽:“最近挺忙?”

“是有点忙。我姐那个杂志复刊了,没事得给她写点啥。”我说,“你们挺好?”

“挺好。”邵科想了想,还是把烟从怀里掏出来,抽出一根点上,“前几天有人找王易去鞍山演出,这不,凑路费呐。”

我想起来点了,那次演出我好像听过:“18个乐队吧?王易练的怎么样了?”

张琛招呼人看东西的同时嘴也不闲着:“还行还行,我听了都觉得挺热血的。”

几个人一起笑了:“得,你还是老实卖你东西吧。”

张琛嘟囔一句,继续招呼来往行人去了。

我问邵科:“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邵科摇头:“没什么了,东西都齐备,人也够,就等去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上开始毒起来的太阳:“别,这么着吧,别的我帮不上,去鞍山的车和住宿我倒是能给你们解决。你们也就去两天住一天吧?”

邵科摆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你不太好。”

我知道他的­性­格一向是不喜欢受人馈赠,不过看其他几个人对我的说辞倒显得很有兴趣,就对其他人说:“你们觉得怎么样?要不我们把邵科架走吧,你们不觉得这人头发再长一点就是个古代人么?”

几个人大笑,如果说邵科是古代人,那世界上可能没几个现代人了。邵科也知道我是针对他不原意让朋友帮忙这个­性­格说的,有点不好意思。高康拍了邵科肩膀一下:“人家诚心帮忙,你看你……”

邵科脸­色­略有犹豫,我看着他的脸­色­说:“没关系,反正我也想去听,咱们一起过去,车不小,这几个人能坐得下。你们也不用客气,车是我姐的,反正顺路去鞍山,用不着领我情。”

邵科看我都把话说成这样了,也不好说什么,点点头:“那我就先替王易说声谢谢了,乐队一共6个人,能装下么?”

我摊手:“多叫辆车不就完了么?”

王易啧啧有声:“你看看人家的口气。”

既然路费能省,几个不是生意料的穷鬼立刻没心思卖东西了,王易即兴弹了一会电子琴,又摆弄了一段solo,弄得旧货市场上不少人侧目,甚至有个脸红红的小姑娘过来问这是教吉他的还是卖二手乐器的,王易眉飞­色­舞地开始跟小姑娘攀谈起来。

高康走到卖旧书的地方去挑旧书了,张琛继续招呼生意——这人好像从来不放过任何做生意的机会。邵科拉着我在旁边一个水货摊上看东西,他曾经跟我提起过,95年的时候一直想买一套便宜音响,来听他那海量收藏的磁带和cd。事实上我95年并不该认识他,现在这个历史算是完全不同的,我知道他选择了哪一台音响,但是我可以改变这个选择。

离邵科他们摆打口带摊子最近的一个水货贩子外号老九,大概是从以前那种“臭老九”的蔑称中脱生而出。其实此人跟臭老九毫无瓜葛,我也不明白他的外号从何而来,反正行内行外的人都这么叫。这人发型很似邵科,长长的中分,不过乱糟糟的看起来像十天没洗,穿了一件旧夹克衫,一条黑油油的白裤子,一双黑中露一点白的阿迪达斯旅游鞋。整个人给人感觉就是俩字——“便宜”,让人连带觉得从他这买东西也一定便宜。

当然,这绝对是错觉,老九是整个旧货市场水货贩子里卖东西最贵的一个。不过他手腕就比别人高,弄到的货总比其他人多一些,好一些,尽管很多人对这个价格咬牙切齿,还是得过来跟他打商量。

老九从九十年代初开始做水货,一做就是十来年,业务熟练,我和邵科过去的时候他正­操­着明显不是普通话的普通话向人兜售一套卡座。明白的人都知道,卡座买了就要买功放,他这里也买日本二手攻放,当然买了这些也需要相应的变压器来配套。我觉得这人就有世界上最好推销员的潜质了。

那个世界上最好的推销员的故事想必很多人听过:

一个乡下来的小伙子去应聘城里“世界最大”的“应有尽有”百货公司的销售员。老板问他:“你以前做过销售员吗?”他回答说:“我以前是村里挨家挨户推销的小贩子。”老板喜欢他的机灵:“你明天可以来上班了。等下班的时候,我会来看一下。”

一天的光­阴­对这个乡下来的穷小子来说太长了,而且还有些难熬。但是年轻人还是熬到了5点,差不多该下班了。老板真的来了,问他说:“你今天做了几单买卖”

“一单。”年轻人回答说。

“只有一单?”老板很吃惊地说:“我们这儿的售货员一天基本上可以完成20到30单生意呢。你卖了多少钱?”

“300,000美元,”年轻人回答道。

“你怎么卖到那么多钱的?”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的老板问道。

“是这样的,”乡下来的年轻人说,“一个男士进来买东西,我先卖给他一个小号的鱼钩,然后中号的鱼钩,最后大号的鱼钩。接着,我卖给他小号的鱼线,中号的鱼线,最后是大号的鱼线。我问他上哪儿钓鱼,他说海边。我建议他买条船,所以我带他到卖船的专柜,卖给他长20英尺有两个发动机的纵帆船。然后他说他的大众牌汽车可能拖不动这么大的船。我于是带他去汽车销售区,卖给他一辆丰田新款豪华型‘巡洋舰’。”

老板后退两步,几乎难以置信地问道:“一个顾客仅仅来买个鱼钩,你就能卖给他这么多东西?”

“不是的,”乡下来的年轻售货员回答道,“他是来给他妻子买卫生棉的。我就告诉他‘你的周末算是毁了,­干­吗不去钓鱼呢?’”

老九现在就有点这个意思,此人看见邵科过来,向他打招呼:“爷们,又来了?”

做生意的都这样,喜欢把年轻人叫老一点,把老人叫年轻一点。我想邵科可能是来问过几次了,加上相貌打扮比较容易让人记住,让老九一眼认出来。

邵科蹲下,在他摊子前瞅了瞅:“上次你说的那个带过来了么?”

老九从一架二手缝纫机后面拖了一个黑­色­的东西出来,这就是97年之后我看到的那套音响,据我所知,上面的cd光驱不是很好用,下面放磁带的倒是一直坚持到邵科离开北关。

邵科接过来看,表面皮毛一般,黑­色­怎么看也看不出什么来大毛病,按键不算特别脏,卡槽里的皮带轮也不像松的样,我在旁边问:“音箱呢?”

老九又从那台缝纫机后面变出两个黑不溜秋的音箱:“原来是带两个低音的,让人给买走了,算你便宜点吧。”

邵科抬眼看他,既然没有王易他们路费的负担,确实可以考虑了。

“多少?”

老九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说:“1500。”

我和邵科一起做了个扭头要走的姿势:“别扯淡了,这么贵买新的算了。”

“等!”老九看我们要走,喊住邵科,“算你便宜点好了。”

我和邵科站起来,邵科看着他,一副要走不走的样子:“能便宜多少?”

老九低头想了一下,一咬牙一跺脚:“1200,不能低了。”

邵科有点心动了,没说话。

我在旁边摇头:“算了,邵科咱俩去电器城看看吧,我有贵宾卡,买打折的新的也不比这个贵多少。”

邵科看看我,更犹豫了。

老九在后边喊:“1100,你们不买我真没办法了!”

我朝他翻个白眼:“听说你还有个更好的?”

老九说:“有是有,太贵了你们不能买。”

“多少钱?”我说,“买不买得起,总得有个价。”

“有一jvc的,九成新,2900。”老九说,“皮毛一点伤都没有,你们要吗?”

我摇头:“我没带这么多钱,2500,卖不卖?”

邵科脸­色­变了,拽了我一把:“你要买?”

我朝他眨眨眼:“买了先放你那,我姐知道了肯定得跟我罗嗦。你先听着,等有更好的再说。”

老九头一次看见有人在他这买东西不打梗的,惊奇得不得了,生怕我反悔,赶快从他的破三轮车上拖了一台也是黑­色­的流线型音响下来:“你先看看。”

我不用看也知道这是邵科多年后跟我提起当年买音响时甚为遗憾没能拿到的那台,挥挥手让邵科接着,自己掏钱付给老九。

邵科不知道怎么拂却我的好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我们俩人拿着jvc音响回到几个人身边,张琛还在跟人胡说八道乐此不疲,王易在向红脸姑娘卖弄自己的民谣本事,高康挖了几本国家地理杂志,正在津津有味地翻看。我记得当年我最开始学英语就是从国家地理起步,我们几个人也曾经幻想过做职业摄影记者,只要随便一张照片能被国家地理用上这辈子就再也无憾。

说不定谁都有过这种梦想,拍照片来钱,说不定还有大美女脱光了给你拍。当然,也只是想想算了。

人就是这样,一生有无穷无尽的梦想。然而穷尽一生能完成一两个的,已经是非常成功的人生。

我现在算是有梦想吗?站在邵科他们中间,我想,我应该算是有的吧?

我觉得今天浪费的时间够多了,招呼一声:“兄弟们,收摊吧,咱们撮饭去!”

听见吃饭,张琛也不热爱经商了,王易眼前的脸红姑娘也没之前那么可爱了,高康也不留恋国家地理各种美丽的照片了……总之我刚把话说完,这些人已经收拾妥当,只等一句开路。

——还真他妈是民以食为天!

吃过饭,我给鲁薇去了个电话,让她帮我准备两台车,一个星期后去鞍山。鲁薇听了就笑:“一个星期后?我们随时有车,也不用提前成这样吧?”

我说:“车是随时有,不过我们的时间要先在就开始挪——你也知道,最近忙啊……”

鲁薇说:“那倒是,学校招生正在进行中,幼儿园小学都好说,初中部和高中部效果还不是很明显。”

“校园区域分配图看过了,”我说,“好像有多余地方,能不能加设一个专业培训的东西?类似于外国语培训或者其他什么涉外酒店服务业培训之类。”

鲁薇说:“这事小桐已经跟我说过了,我在着手准备,我们办那种不分学期随到随学的,正在等上面的正式批文。”

张小桐心思越来越缜密,我很高兴。我纯粹属于那种思路开阔但绝对粗心的人,有她在真是太好了,这种需要­操­心的事以后会越来越少。

我觉得没什么事了,忽然想起点什么,问鲁薇:“如果我们现在在中国沿海省份投资,你觉得怎样?”

“投资什么?”鲁薇问。

“房地产。”我说,“短线,全面铺开,一年内撤,我估计现在房地产热还能持续一段时间,但很容易出现震荡。”

鲁薇想了一下,说:“给我一点时间,我查一下资料。”

“好。”我说,“有什么查不到的方面,告诉我,我给你找。”

鲁薇早就习惯了我的神通广大:“好,我先看看目前的情况。”

我刚收线,电话滴溜溜又响起来,不用看也知道,是张小桐,全世界只有她会每天打这个电话。

张小桐的声音听起来甜腻腻像糖水菠萝一样:“行文,你在哪呢?”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太阳当中,12点多了,不应该刚起床吧?

“在外边呢,刚跟几个朋友吃了饭。”

“啊……我今天不知怎么睡过头了,头有点沉。”张小桐在电话那边病恹恹地说,“你过来一下好不好?”

我说她声音怎么这么腻得跟小猫似的,原来是病了,我对这电话大喊:“在家躺着别动,我这就过去!”

飞奔到最近的药店,买了一兜子治感冒发烧中成药和西药,我像被追杀一般打车赶过去。

一溜烟卷到楼上,掏出张小桐给我配的钥匙开门,即看见张小桐像一只小病猫一样蜷在沙发上,身上围了一层空调被,正在用大眼睛瞪着冲进来的我。

第五十二章

抱歉,章节分段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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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桐脸­色­不太好,皮肤有些惨白,经过我多年生病并自负其责的经验,知道此人可能是发低烧。张小桐看见我来,脸上挂起笑容,作势要站起来。

我赶紧用手势让她的行动凝固:“别起来,别起来,千万别起来。生病的时候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呢?不过是个吃饭喝水而已。让小的来伺候您吧……”

张小桐朝甜甜一笑,继续老实赖在沙发上,看我给她倒热水拿退烧药里外跑。

我把热水兑上凉水吹温,弯腰在沙发旁边把药递给她:“怎么搞的?着凉了?”

张小桐摇摇头:“不知道,一觉醒来就这样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夏天能发烧,这本事也算逆天了。

看着她吃了药喝了水,把水杯接过来:“没吃东西吧?想吃什么?”

张小桐用让人听了遐想无限的声音哼哼:“想吃你做的荷包蛋……”

我低头飞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没问题,今天让你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大厨mr·周改良版。”

张小桐被我亲得小脸开始有点红了,看起来倒比刚才健康一些。我不待她有回应,飞奔进厨房,­操­起锅碗瓢盆开战。

葱花爆锅的香气很快在厨房里弥漫开,我刚吃完饭,对这个香气有着比较强的免疫力,呆在客厅的张小桐就不同了,刚吃了点药,副作用还不是很明显,倒因为吃了药­精­神足了一些,正伸长脖子等着我。

张大小姐从早上开始就没吃饭,到现在也饿坏了,我不敢耽误太久,很快把东西端出去。张小桐刚才还窝在被子里像只小兔子,现在立刻变成了看见草的兔子。

我坐在旁边看她吃,推开被子才发现她穿了一套我没见过的小熊睡衣,鹅黄|­色­的睡衣很合身,甚至可以说有点小,勾出一些让人眼睛愿意多停一会的线条。张小桐吃,我在旁边上上下下看她,美女总是看不够的,即使是这么亲密的人。

张小桐的狼吞虎咽彻底颠覆了自己之前名声在外的淑女形象,一番跟盘子的亲密接触之后抬起满嘴油的小脸才发现我在看她,有点不好意思:“看什么呢?”

我的脸皮好歹也是美国战略导弹防御系统那个级别,风平浪静地对她摇摇头:“没什么,看美女发呆而已。”

张小桐在这方面永远是一败涂地的角­色­,脸红红地哼了一声不知说什么好。我抽了一张纸巾,给她擦嘴:“瞧瞧,大美女吃成小花猫,让别人知道了还不成新闻头条?”

张小桐翘起嘴笑了一下:“就你能看到。瞎得意。”

我换了一张纸巾,小心在她脸上又擦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才说:“是啊,现在不是小花猫了,是小病猫。”

张小桐皱起鼻子轻笑了一下,非常配合有一点红润的苍白的脸,显得异常动人。

我现在肯定抬不动17岁的张小桐,张大小姐在我的细心劝慰下才肯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生病的人总希望有一些可以依靠的东西,张小桐这样聪明的女孩也不例外。我记得有段日子看电视访谈节目,说起女强人丈夫们觉得女强人最可爱的时候是什么时候,这些气管男众口一词地说是生病的时候。由此可见,生病其实乃是增进感情的大好机会。

张小桐一直跟我四处跑,还经常锻炼身体,能生一次病也算是上天开恩吧……我对着这上天的恩赐微笑,整个身体被被子盖住的张小桐看起来就只有那么引人爱怜了,小姑娘——哦,应该是大姑娘了,瞪着眼睛看着我,脸上有一种吃饱喝足之外的幸福笑容。

看了一会,张小桐被我看毛了:“你这么瞪着我,我睡不着。”

我举双手做投降状:“好好,那我背对着您总可以了吧?”

“不要,”张小桐伸出手拽了我一把,“你陪我一起睡。”

我故意装做为难的样子:“不太好吧……被你们学校那些追你的知道了,我还不得被五马分尸?”

张小桐瞬间变得牙尖嘴利:“没关系,让你那些小美女同学来抵挡就够了。”

我被一击即倒:“……我错了,这就来。”

躺在张小桐身边,我觉得比站着还难受,张小桐却不管这个,侧过身搂住我,就那么腻着我。含糊地跟我说了几句话,药效上来,就睡着了。

我看着张小桐的脸,只见此人长睫毛随着呼吸一抖一抖,皮肤在透过窗帘的一点阳光里有一种如玉脂一般的晶莹,额头一点乱发,从睡衣领口延出一段雪白颈子,整个人看起来只有那么让人爱怜了。

睡梦中的张小桐不怎么老实,这个我是早就领教过的,没等我看仔细领口开得够不够大有没有走光,她已经一个翻身压在我身上,搂我的手更紧了一些。

我也不敢乱动,老实躺着吧,天大地大都没有病号大,况且我以前也没少躺人家大腿,这就叫现世报来得快。

被张小桐压住的我磨牙、咧嘴、深呼吸、摇头晃脑……总而言之除了脑袋哪都不敢动,如此坚持了差不多3个小时,张小桐同学终于悠悠转醒。

低烧退得倒快,张小桐醒过来之后一点病人样也没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我身上,一惊一乍地赶快坐起来:“啊……行文,没压到你吧?”

我心说差点就让你压死了,当然嘴上不能这么说,试着动了动肩膀和半边身子,麻久了之后那种针扎一样的痛噼里啪啦如多米诺骨牌一样飞速传开,这一麻,手是怎么也举不起来了,只能躺在那里­干­瞪眼龇牙咧嘴。

张小桐见状大为心疼,给我揉肩按腿的忙个不亦乐乎。我咧着嘴安慰她:“没事,躺你腿躺太多次,这是报恩呢。”

张小桐被我说得笑了,把我扶到她腿上躺着,我们两人位置对调了。

我躺在张小桐身上,仰头就能看见张小桐一头秀发落在我脸上,当中一张­精­致的脸:“头还疼吗?”

“好多了。”张小桐低头,带着洗发­精­香气的头发,“把你压坏了吧?”

“没有。”我试着扭动一下被压迫过的手脚,开始受控制了,真不容易。

“您知道么?”我动手动脚的同时嘴也不闲着,“刚才那种情况只有在小男生意­淫­的梦里才比较容易出现。被美女压住,这得积多少辈子的德啊……”

“贫嘴。”张小桐继续非礼小男生的举动,上下其手,“哪有那么多小男生都做你一样的梦?”

我做了个鬼脸:“对,人家都是把发大财作为第一志愿,也就我吧,眼睛里全是美女。”

张小桐一把将我拉起来:“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嘴这么油……哎,来,还有哪里不舒服,我给你捶捶。”

身体被拉起,刺痛连连,我嘟囔着:“让我靠在你身上一会就好。”

张小桐很配合地动作定格,把我拥在怀里,丝毫不介意我的头几乎靠在她胸口。

我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这种柔情这种关怀,以前真的是一点也没得到过啊。现在被美人拥入怀,心里依然是无限感慨,只要有机会,没有人愿意选择苦难。我真的算是太幸运的一个了。

张小桐就这样抱着我,我们一直坐在床上到差点石化。晚上出去吃饭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时不时生个病什么的,其实这也是个挺美好的事儿嘛,虽然有时候我那点小时间可能挺紧的……

一个星期后,我陪邵科王易他们去鞍山转了一圈。当时演出很简陋,但场地上的人情绪高涨,有时候你就会有这种错觉,足球是因为球迷的热情才燃烧,摇滚也只是因为有那么多人热爱它才得以传承。站在演出现场,无论是巨大的音响,狂热的情绪,还有乐队的投入,都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想起多少年后我转投流行音乐怀抱,真是觉得有一些惭愧。如果当时坚持,或许我也会在摇滚乐上有一些建树吧?

王易他们的乐队演出非常成功,几乎有人要跟他们谈商业演出的事了,不过这几个人已经笃定演完这一场就解散乐队,谁也没答应。王易本人最后走上的路是美术设计,我大概能理解他的心情。爱好不能当职业,当爱好变成职业,许多不爽接踵而来。就好似自己仰慕的异­性­不能成为伴侣一样,保持距离才是保持弹跳的最佳方式。

所以我绝不会当专业文人,专业it(挨踢)人士或者游戏制作人之类,因为那只是我的业余爱好,在我生活闲极无聊时可以变成一种享受,而当它们成为我生活全部的时候,享受也会变成痛苦。

很多人在学生时代狂打游戏,猛看小说,一旦真有了自己的时间,便开始每天喊着“时间不够用”之类的话什么都不做,偶尔怨一下生不逢时,无所建树。我见过太多这种例子,绝不能让自己重蹈覆辙。

从商是我最不喜欢的,我在读档前却已经把它当成主要职业,因为我明白,人生的分配应该得当。否则,当一个人失去所有爱好的同时,他自己也就形同死去。没有一两个爱好支撑的人生是很难长久的。

王易他们演出完的第二天,我向家里告了个假,以张小桐带我出去旅游为名雄赳赳杀向太阳集团总部,视察几个倭­奸­同学们的工作进度。

由于这是第一次中国软件开发商在国外挖人,几个国内大的相关杂志都多少有一些报道,其中以某游戏软件杂志最为猛烈,我记着刘明耀没给他们钱啊……这些人居然不惜大肆吹捧太阳电子这一项所谓“扬眉吐气”的行为,认为日本游戏厂商重视中国市场的日子不远了。当然,也有不少人在旁边泼冷水,认为太阳电子找来的都是些无名之辈,最多也就是捡日本人的剩饭。我看了这些报道就忍不住冷笑,这些人不就跟诺贝尔经济学奖似的吗?你一套我一套大家都只不过是为了骗两个钱花花,还真有人把你当回事?

我记得02年底的时候,有个朋友跟我说了一段话,说是假如在北京街头的一些酒吧里,你看见一些打扮介乎于记者和艺术家之间,自视甚高的人,他们言谈之间似乎什么都懂一些,深入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浑身上下还透着一点穷酸,那么这些人基本上一定是编辑。而且一定是非主流媒体杂志的编辑。02年我曾去过北京一次,蒙一个中国最著名电脑游戏杂志编辑收留,在他家盘桓了数日,其间对他不洗头和能在脸盆里积下厚厚一层泥垢的本事终身难忘。

后来那个编辑曾因一篇解读小资的若­干­个关键词名声大振,我还逢人便说:“这人,我认识!”击碎了不少花季少女的梦。

我来到三上的工作室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形象就是那位著名的游戏编辑。

原本宽敞的工作室里堆满了泡面、一次­性­饭盒、各种建筑类杂志和枪械杂志,三上一个人和外聘来的几个老美眼睛红红地接待了我们。

我用日语问他:“怎么不去吃青椒­肉­丝了?”

三上摇头:“没时间,等做完这个游戏,我要吃麻婆豆腐吃到死!”

我也跟着摇头,日本人的所谓对美食的追求也就这种程度了,不好说什么。

刘明耀倒背着手在一旁做领导状:“进度如何?”

三上把正在测试的场景ret,指给我们看:“还有大概15%吧,场景差不多都完成了,现在是初步测试中,还有一些要调整的细节,估计再有一个多月就可以做全面测试了。cm方面,sce的人已经在做了,我给他们写的草案。”

我惊讶,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快,看来这几年给这个年轻人憋坏了,用日语问他:“三上先生的开发进度真是让人惊讶,第一次听说有如此之快的。恐怕经过这一次,日本方面的同行都要对三上先生刮目相看了。”

三上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个……美国同行的技术实力确实超乎我们的想象。我难以想象这样的多变形数量他们竟然可以轻易掌握,画面比之前我预想的要好很多。”

我在心里翻白眼,95年画面那么好不就是说不能做pc版了么?现在显卡什么的在国内还是没几个人能摆弄得起的东西吧?算了……这个东西反正可以无限延续下去,先把日本市场搞定了再说。

刘明耀曾经跟研发团队提出过双语种的问题,日本方面有些不理解,中文对他们来说完全没有意义。sce对盗版也算是深恶痛绝了,绝不可能如中国人这般有感情,久多没说什么,更高一层甚至发话威胁要增收软件权利金。我对这种话嗤之以鼻,就凭他们?这些不念经的和尚?我还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近年来电子娱乐业的这些所谓商战总结起来不比小孩玩过家家高明多少——当然,国际政治其实也是,不过那个跟我们没太大关系。

双方磋商的结果是,繁体中文版面对香港台湾地区,日本版对应日本,欧洲语系直接做一个可选语种版。sce刚在香港设立了分公司,对这个结论没什么脾气。刘明耀私下里跟我说,这帮日本鬼子也稍微能理解一些关于爱国是怎样一种情绪,所以抵触不是很强烈,最后久多出来调停,把问题解决了。

我在工作室用ps手柄试玩了一下被命名为《生物恐惧》的游戏,众人对我熟练的­操­作表示惊奇,我解释说老子是从fc开始玩起的,对日本各大游戏公司掌故熟悉得不得了,引得几个老美和三上又一次手指苍天说这是缘分云云……

转身到了水口的工作室,发现此人正在手舞足蹈地给一个负责编曲的小姑娘讲如何控制音乐的**部分,水口学了几句中国话,用得不甚地道,张嘴左一个**右一个**弄得编曲的姑娘脸红红的,有几个从香港分公司借来的工作人员在旁边捂着嘴笑,剩下几个则在认真地反复听着音乐,并计算小小650mb的一张ps光盘能装下多少东西。

我再次演示了自己对音乐游戏的……没有天赋的特点,只能在中级难度下打出完美的ss评价,最高级勉强能过,评价不过是a-。不过这种程度在他们看来已经很不错了,音乐游戏最不好控制的就是难度,要给游戏者提升水平的空间,不能太简单也不能太难,水口在这方面也算颇有心得。我们看了一遍,认为整体难度略低,非常适合家用机。同时,我通过刘明耀提出一个大胆的假设,把这种类似于舞蹈的东西变成街机。

在这之前,水口大概也有过类似的想法,毕竟体感机曾经是日本街机的主流,听刘明耀这个大财主这么一说,就差把旁边正在**中的小姑娘搂起来亲了。

我用日语告诉他:“刘总希望您能亲自设计舞蹈机的框体。”

水口闻言又差点扑刘明耀身上,我站在旁边跟张小桐一起笑着叹气,这人还真是年轻有热情有活力啊……

刘明耀即日传真sce总部,在日本可以开始宣传攻势了。所谓宣传,除了广告之外,无非是花钱买几个fami通编辑说说好话,给他们主编滨村些好处,到时候评分的时候高点给着,吹捧的话多说一些。自然有大把信徒跟进。况且这是日本国内制作人远赴海外的首次演出,大家早就拭目以待。很多人好奇,在中国这个环境下,到底能做出什么东西来。

我其实也好奇,这些东西做出来,在日本到底能造成多大影响?

大家都伸长脖子等着那几天了。

95年要搞游戏,还有一个事儿不得不考虑。

那就是著名游戏公司暴雪。尽管1995年国内还很少有人连线《魔兽ii》,大家还都沉寂在《c&c》所带来的快感中。

不过我却知道,这个游戏公司可以说是世界上出品率最优秀也最认真负责的公司,尽管他们屡次参与了创造跳票历史新高的伟大工作,所有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公司的游戏到后来几乎个个是­精­品。除了出品速度慢一点之外,基本上没什么毛病。

2002年末国内曾经有一个游戏学校打出“暴雪程序员认证”的口号,引无数人上当。由此可见暴雪在国内游戏爱好者心中的地位,也可见暴雪的程序员在众人眼中的地位。

95年,暴雪刚刚推出魔兽2,在四个月内卖了50万,这个数字在当时已经是很惊人的了。不过这个公司之后波折甚多,多次的收购风波,副总裁和创始人之一的billroper等人的陆续离职等等被业界炒得沸沸扬扬。

现在还没多少人觉得这个公司有那么大潜力,我一直寻思着应不应该提前下手,又一次找人把几个做游戏的鬼子灌躺下之后,我跟刘明耀谈起这个问题。

刘明耀因为工作关系恶补了好一阵的世界电子游戏发展史,尤其近年来的这些掌故,他简直比我还熟,听我这么说,这人脑子有点转过来了:“你的意思是希望把他们全拿下?”

“嗯,差不多。”我说,“我们现在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知名度有知名度,收购他们不在话下。我现在其实很发愁,我们的网络游戏制作团队现在还没Ъo起,找现成的要好一些。目前这些人,多给他们一些时间吧。”

刘明耀有点想不开:“外包也不方便么?”

我摇头:“我想要他们做咱们的游戏品牌,你考虑一下吧,一个游戏所能创造的经济价值就那么多,但是一个优秀制作团队的价值就要大太多太多了。现在他们还不算春风得意,刚开始转战pc市场,咱们机会大。等人家有钱了,咱们未必能买得起。”

刘明耀点点头:“也成,这战火就要烧到国外去了,我想起来都有点热学沸腾。”

我眺望远方,淡淡地说:“看着吧,烧遍世界是迟早的事。”

第五十三章

推荐作品:《魏武山河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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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年中国最好的游戏是什么?

恐怕所有人都会回答,是《仙剑奇侠传》。

这个1995年7月上市的游戏感动了无数华人,在《最终幻想6》红透日本的年代,在《皇家骑士团2》上市、《勇者斗恶龙6》登场的年代,中国太多人没有sfc,没有日文造诣,也不能完全领会那种日式架空故事的­精­华。中国人都在玩自己的游戏,在中国所有的电脑房里响着同样的音乐,同样的情节让无数人捧腹大笑,扼腕叹息,也感动流泪。

当年曾经有评论说,仙剑在某种意义上填补了中文游戏玩家情感上的空白,把一片遐想、一种情怀完美地传达出来。中国人骨子里都传统得很,有些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东西通过当时无比细微的小细节表达出来,让很多人心生感慨。

仙剑停在中国游戏排行榜上5年多,做为商人也许会考虑它的偶然因素,但做为一个游戏玩家,我相信这绝不是偶然。

我几乎是第一时间拿到这个游戏,拿到的同时,我让刘明耀送了所有游戏开发部门人员一套,硬­性­规定,所有人都要玩一次看看。那些不懂中文的,让翻译陪他们玩,目的很简单,让他们明白,有些东西该如何表达。亚洲人含蓄,美国人直白,我希望所有人能明白,中间这个平衡的点该如何找。20世纪末,日本人通过大量的吸收美国文化找到了这个平衡点,而中国人却止步不前。我不想这种情况再发生。

张小桐玩的时候我是三陪,此人感情比我脆弱很多,果不其然在游戏中途落泪一次,结尾落泪一次。还让人给她搞了限定版的cd在家反复听,在《绯红少年》上写了一个同人小说。我便感慨,谁说玩游戏的女孩子少?只是当年我们没机会碰到,或者没机会培养罢了。

杨远哲暑假里没怎么闲着,估计是跟葛金秋讨论航海纪行的细节又说得兴起,给我补充了近六万字的文字材料,很多未定细节在补充材料里得以充分完善,我看了之后觉得这个人将来如果不做游戏策划简直就是业界损失——最难保证的收支系统被他以简单明了的话概括出来,而且针对单机版和网络版还分别设计了不同的内容。据说刘明耀把这些东西拿给航海纪行研发部那些人看的时候,这帮人的表情变幻莫测。用行话来说就是“冰火九重天”,忽冷忽热,一会喜一会忧,让人觉得他们只可能是四川青城山来的民间艺人,懂得瞬间变脸……

纵观最近太阳集团的竞争对手,不是台湾茶就是台湾游戏和台湾艺人,我觉得如果我们涉及影视方面就等于是跟台湾同胞全面开战了。为了保证我们的前进方向正确而远大,我又联系了三哥,让他在拉帮结伙的同时别忘了给我们找点资讯。信息时代嘛,多知道一点总没坏处。

我们和三哥不太方便经常见面,毕竟见面次数多了那些消息敏感的人都会起疑,张小桐的身份不如前两年刚崛起时那么保密,多见面只会增加麻烦。我们之间的信息传递基本上是通过专门的电话或者郭振来传递,现在郭振甚至搬离原来住的地方,在市中心租了新房子。三哥常年不在家,郭振一个人留在那里也会很麻烦。

95年是国外黑客猖獗的年代,我觉得如果算黑客的话,也应该有郭振一个,此人已经换了一台电脑,电脑水平土匪猛进——没错,是像土匪一样勇猛地进步。8月底windows95就发售了,我估计到那时候我才能开始正八经地使用电脑,毕竟按年代来算,我是一个习惯了傻瓜式­操­作的人,让我花费大量时间成为程序员又不太可能,只好等小比直接把图形os完善了再说。

按照市值估计,到96年中,ms的股票市值大约是1000亿美元,不过这种洪水一样的涨势在我们大肆收购微软股票的时候并未发生,也就是说我们还是以很低的股价收购了大批微软股票,记得当时收购之后我对公司内部众人说:“恭喜大家,以后我们花的就是美国股民的钱了……”众人哄笑。似乎是因为一些不可见因素导致了微软股票的没有如之前历史那样飞速增长。

只是,这样一个巨人,无论出现什么样的阻力也始终是要继续成长的。我对微软和小比都很有信心,印象中叫bill的好像都是牛人,比如那个暴雪的创始人,比如出去打仗回来搞莫妮卡的比尔·克林顿,还有这个图形­操­作系统的统治者……英语里bill用的最多的地方是账单,这些人都是典型朝别人派发账单的强者。我偶尔会考虑一下,是不是我的英文名也要弄成个比尔点什么什么才能更发达?

当然,这个想法转瞬即逝,我们得接着忙活其他问题。

七月底,学校招生工作进行得七七八八了,时不时有什么局长处长的公子小姐来加个塞,弄得鲁薇也时常皱起眉头。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不是对意中人说俺稀罕你,而是拒绝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可能用到他他就可能阻到你的人。我­干­脆给鲁薇出主意,把这些牛人的孩子都梳一遍,集中放在两个班上,学生之间出了毛病让这些家长自己放对,学校笃定中立骑墙看戏就好。其他的问题么,赶紧找个挂名管事的校长。

刘明耀的老师,系主任万博琛绝对是最好人选,这人现在熬得有点辛苦,毕竟东大阿尔派软件开发责任有限公司成立之后,不少人在学校里表示了对太阳电子的一些不屑——毕竟不是直系的利益关系,能拿到的好处太少。万博琛在学校跟人为这个立场问题没少斗,刘明耀能提供的毕竟也只是物质上的好处,其他的都爱莫能助。万博琛年初就有了退意,春节刘明耀去送礼的时候隐约提起过一次。校长一职我们暂时找不到什么特别值得信任的人,刘明耀跟我提起这事,我觉得比较可行。毕竟是在最初起步时帮过我们不少的人,人年纪也大了,挂个校长的名让他威风几年算是对他的一种回报。而且就报酬来说,刘明耀绝对不会亏待万博琛。

学校都要开始上课了,校长还没决定是谁,我和鲁薇以后每次想起这事都想笑。不过毕竟鲁薇现在可以挂名校长,匀出多的时间就看刘明耀怎么劝万博琛了。

刘明耀这两年跟我学了不少,嘴开始贫得冒烟富得流油,我是没能旁听他怎么劝万博琛,只得到一个结果:这厮用了一个星期时间让万博琛办了提前退休。我个人觉得,这当中口才发挥和待遇问题还是其次,万博琛更深一层想到的估计是刘明耀的父亲,我们的副省长。小小一个学校,再怎么能行,也就给自己一笔退休金,搭上刘明耀这趟便车则不一样,哪个老人不希望自己晚年走得更顺利一些?

学校按照常规私立学校的模式,大致划分成四个部分,即小学、初中、高中、专科学校四个部分——幼儿园不是没有,但我压根就不承认它是学校的一部分。幼师现在便宜似保姆,那些一个个刚从幼师毕业的大姑娘们几乎是拿着****写真集出来找工作,整个幼儿园便是私立学校成本最低的部门,而且是师资素质(单论相貌)最高的部门。

我故意的,就是想看看来接孩子的爹会不会比妈多。

张小桐对我这种布置很有一点意见:“何必如此,你不怕麻烦?”

我赤着脚踏在一本厚厚的辞海上,做出征途是星辰大海状道:“我的征途是恶趣味的海洋……”

“切!”

“人活着就该有一点恶搞­精­神。”我继续顾盼生姿,“你到时候不想看看那些老夫老妻们来幼儿园接孩子时的表情吗?”

张小桐使劲捏了我一下:“你这叫破坏人家家庭和睦。”

“嘿,你这话就说错了。”我说,“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们要是没有这个心,家庭和睦怎么就能被这么简单破坏了?我不过是把应该发生的问题题前暴露出来。这场痛不如短痛也是对的您说是吧?”

张小桐无语,她也明白,其实人都是这样,烦恼多只不过是因为要求太多。

我抱抱她:“好姐姐,你不打算去读大学部吗?”

说到这个,张小桐笑着点点头,在我额头轻轻亲了一下:“当然去,陪你这个小鬼。”

然而我们却怎么也想到,张小桐就读太阳学团二部大学部这个事儿在执行的时候却遇到了麻烦,8月初刚回到国内的小姨和小姨父这次坚决反对张小桐去读私立大学,理由很简单,北大的特招证书下来了。

打算特招张小桐的学校有三所,天津南开、北京北大、**。

在现在这个年代,如果说一个学生读12年书最大的理想是什么,大概有七成学生会说是想去这几个学校之一。连我都觉得,如果我是张小桐的父母,听说自己女儿决定放弃这三个学校不去而去一个刚成立的私立学校,我说不定反应比小姨和小姨父更强烈。

也就是张小桐吧,这几年实在做了太多事,让父母不好说得太过分。毕竟孩子做的很多事已经超过自己父母能力范围了。

我们这一代的父母们很喜欢互相比较自己孩子的成绩和成就,大概很少有人比过孩子的快乐吧?我的人生就曾经在这种比较中迷失,又因为父母离异而找到方向。想起来也挺可悲的,偏偏要没有什么人关心,都靠自己挣扎的时候才能明白很多道理。也许让人成长的最佳捷径就是绝境吧?

我这个人很自私,但是在这个问题上,我依然不太希望张小桐跟她父母出现太大的争执场面。

毕竟,亲情是我曾经失去的。甚至到现在为止,我才能从因为经济和观念改变的父母身上找到一点我曾经失去的亲情,这份改变还是我自己努力得到的。小姨对张小桐的理解和支持有时候我都觉得匪夷所思,在这方面,我觉得张小桐不该继续忤逆父母的意见。

我找张小桐出来吃冷饮。

地点依然是我们一切事业的起点“雪缘”,这个分店的店员不知道换过多少茬,现在的分店经理和店员都不认识我们,我们也乐得清静。

张小桐脸上明显有着一些忧虑,我看着觉得还行,最少没有不高兴,证明她也能理解父母的想法。

叫了两份样式极其朴素的冰淇淋,我发现一个小问题,张小桐不知不觉间受了我的影响,在很多方面简单得让人难以置信。我一直信奉简约、简洁,认为这就是一切变化的最终结果,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张小桐也如此了。

张小桐低头用小勺拨弄冰淇淋,看起来有点忧郁少女的味道。这人平时对谁都笑呵呵的,也就对着我能袒露心事。

我伸手去捏她的下巴:“妞,来给大爷笑一个。”

张小桐真笑了,还打了我手一下:“没正形。我正发愁呢。”

我看着她的眼睛:“决定不了?”

“嗯。”张小桐低头,“想和你在一起,也不想让他们失望。”

我无言,伸手拍拍她的手:“还是先别让他们失望吧,我可以随时过去看你,我们以后的时间多的是。”

张小桐抬头看我:“我知道你说对,但是……”

我朝她勉强笑了笑:“傻丫头,一辈子的快乐时光呢,要有波折的。”

张小桐低头,点点头:“我知道。”

我心里确实也不怎么舒服,完全没胃口吃东西,拉起张小桐的手:“算了,不吃东西了,咱们出去走走吧。”

张小桐嗯了一声。

北关市的街头充满了九十年代中期特有的建设味道,很多工地,很多拆迁,也有很多已经变化的地方。譬如之前我们曾经一起来过的公园,现在已经变成开放式的免费公园,中间很多雕饰和植物都经过­精­心设计,比之前耐看了不少。我和张小桐顺着城市的第三条主­干­线公路一路走下去,路过太阳家园二期,路过马来西亚人的百盛超市,路过鲜花礼品店,路过已经逐渐成形的北关市电子市场,路过我们的太阳电器城……这一路充满回忆,而且许多变迁完全是我们亲手完成,看起来就特别有味道。

这个城市变化太大了,比我读档之前的95年要好得多。

我给张小桐指:“看见那个楼了吗?咱们一起爬过。”

张小桐想起当年,脸上也浮出微笑:“嗯,爬梯子的时候你还让我走在后面,说是怕看到走光流鼻血。”

我嘿嘿一笑:“没办法,您魅力太大嘛。”

张小桐条件反­射­一般脸立刻红了:“小坏蛋……”

我的手紧紧抓着她的手:“是啊,也就敢对着您坏。”

近傍晚的夏日,有凉风吹过,撩起我们的发和思绪。很多商铺里飘出若隐若现的歌声,路上行人匆匆,正是一个城市渐渐繁荣的印证。我拉着张小桐的手,说:“小桐,说实话,人生虽说一定要经历很多考验,可事实上谁也不原意给自己更多考验。不过这玩意好像确实躲也躲不过,我们还是一切携手面对比较好。你说是不是?”

张小桐没出声,轻轻点头。

我又说:“如果你决定去北京,北京分公司的经理就可以调走了,你直接管。哎……我当然不是说让你去­干­活,我觉得让三哥帮你物­色­几个手脚功夫利落点的姑娘给你做随身秘书好一点,毕竟那里太多未知,还是小心点好。我们少赚多少钱,我也不希望姐姐你有任何的危险出现。有个公司做幌子,在你身边有什么样的人也无所谓。能住校尽量住校,越是在外面一个人住问题越多。我会时不时去看你,估计不会分开很久。啧啧,你看我,像不像老妈子一样唠叨?”

张小桐被我最后一句说得笑开了:“不,你像老头子一样唠叨。”

我看着张小桐的笑容,晚风霞光统统落在她身上,显出说不尽的美,忍不住又赞叹一句:“小桐,你真漂亮。”

张小桐用手捂住鬓角被风吹动的乱发,甜甜地嗯了一声,嗯得心安理得,幸福无比。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分开一段时间,我和张小桐就更珍惜腻在一起的这段日子。其实大多数时候,我们不过是背靠背坐在一起读书、听音乐,一起吃饭、聊天,一起解决各种公司的决定和麻烦,一切看电影、散步,甚至连肢体上的亲密接触都很少,但我们很快活。

我经过这许多年的修身养­性­,已经变得很简单了,张小桐年纪还小,想的也不多。我觉得这种在一起的方式也不错,年轻情侣未必一定要把一切感情都建立在**和生理之上。

至少对之前已经心如死水的我来说,我更喜欢现在这样。虽然我知道,­性­是不可避免的一个话题。

有时候,有些东西,你未必要得到,却已经拥有,你未必要拥有,却已经得到。

我在假期里尽情享受张小桐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笑容,时间如流水,我恨不得它细水长流。

第五十四章

本来按照年纪,张小桐应该等正式高考,也就是两年后,无奈这人怎么也挡不住之前累计的风光和荣誉,成绩也优秀得一塌糊涂,终于先走一步……上大学去了。我也没办法,这么长小姨小姨父脸的事实在是不能阻止,两口子养这个女儿等的就是这么一天。没出几天,估计全国人民都知道张小桐同学要去北大了。天才少女的名声又一次响起,我听的那叫一个烦。临近开学几天,张小桐笑得面部肌­肉­都僵硬了,我没事捏她脸:“耶?好像很硬……”

张小桐变化不出别的表情,又气又笑地看着我。不过眼睛有一点不舍,我们知道,这样笑闹的日子不多了。

我们找人打听了一下,原来并不是几个学校都这么着急把张小桐拉过去,但这两年北大有点萎了,总觉得中国高等学府的牌子挂得不牢。上海复旦最近搞了一些特招名额,找了少年作家青年诗人之流去挂名,在社会上火了一把。几个因为没上成大学才莫名其妙当了作家的都对自己的学历有一些遗憾,便撰文开始吹捧这种“不拘一格”的招人方式。估计是自己也想成为“不拘一格”范围内人士,更高明的一些则期望能被外聘个教授什么的多赚两个聊天讲课的钱。

95年正是文化之争的二次开局,中国文人相轻的乐子不少,我没想到居然张小桐也能被卷入学校之间的争斗里,还受了益。不过这种受益在我们看来都觉得有点没意思罢了,张小桐这几年被我熏陶得对学历异常轻蔑,要不是为了好学生在学校犯错也容易被原谅这一环,估计连考试都不会好好考。

北大打算炒自己,眼看该招的都被招走了,下手慢了点,只好对看起来比较有潜力学习成绩又不差的下手,张小桐虽然年纪不够,但处处表现好,主编的杂志名声在外,早就被看中。其他两个学校则是得到消息,生怕出手慢了,一起把邀请函寄到了一高中。

谁也没想到,老师们也没想到,一高中内部早就炸锅了。还好是放假,要是平时上课我估计该有女高材生朝张小桐泼硫酸了。

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大事,北关市一高中考上北大的不少,但是被特招的不超过两个,之前一个似乎是演戏出名,得了亚洲某个大影展的影后之后去了上海大学。现在张小桐是第二个,老师们听说之后如吃了兴奋剂,个个电话互相告知。其中以张小桐的班主任最热情,在告诉小姨这个消息之后,打了不知道多少次电话过来,最后小姨父给了她一个差不多上万的红包,这人才彻底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

学校欢送,区里嘉奖,市里特报表扬……一群人闹哄哄地跟着你方唱罢我登场,弄得我一直错觉,到底是谁被特招了?

张小桐被各种事拖着,在暑假最后两个星期里几乎每天只能见我不超过一个小时,用以前的话说就是几代袋烟的功夫。老子对这个事儿极其不爽,但就是没什么办法。既然不能儿女情长,只好在发泄在事业上,刘明耀那边被我日的很惨,鲁薇要围着新学校转,蔡青照例跑外,我只好主抓游戏制作,每天要用他传达无数指示。为此刘总郁闷地号称自己是世界上最昂贵的人­肉­电话。

我每逢这时便会加上一句,说不定也是最帅的,刘明耀他就洋洋得意了。

收购暴雪的谈判在8月中才展开,暴雪之前拒绝谈这个的理由是其人气游戏《魔兽争霸2》还在热销中,股票持续上扬,而且这些人习惯­性­地对中国人有抵触情绪。美国几个游戏杂志惊呼“中国人来了!”,好像中国人有钱或者投身电子娱乐业有多新鲜似的。几年后中国大批的留学生彻底证明给老外们看,中国人到底是多有钱,多时髦——不过这事儿怎么看也是丢人的,还是不提罢。

暴雪几个创始人最初态度十分强硬,没得说,绝对不卖,打死不卖,打不死就卖……通过离岸公司的名义接触了几次,副总裁最先心动,刘明耀真敢开价,张口叫出6000万美金的一口价,要把暴雪和即将成为北方暴雪的condor一起收购。对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有点犹豫了。

几个总裁副总裁私下里嘀咕的同时,刘明耀豪气万千地再叫出6500万美金的价。这次喊出来,对方所谓“研究研究”的阵脚立刻乱了。见过财大气粗的也没见过这么铁了心要人家卖身的,还没等到答复就加价。不过暴雪这几个猴­精­似的总裁似乎明白了一件事,刘明耀是个有钱的款,继续拖几天绝对没坏处。

我倒不心疼这几个钱,收购暴雪这种一次­性­投资在未来几年里将陆陆续续大批量返回来,所以最后的喊价是7000万美元,这次几个创始人明白自己拦不住大局,做了微弱的抵抗后放弃了。

张小桐走的前一天,太阳电子收购暴雪成功,成为电子娱乐界本年度最大的新闻。本来对太阳电子开始若即若离的sce闻讯后马上发来了贺电,恭喜刘明耀成功收购暴雪,毕竟日本人还是对当年sfc上著名的几个暴雪制作的游戏有很深的印象。尽管日本国内的pc游戏和langame不甚发达,但大多数日本人都记得,第一个被移植到sfc上的美国游戏正是暴雪制造。

谁又能想到,现在这样一个坚持以langame为主要发展方向,95年时rts游戏明显不如westwood的公司,后来会变成pc游戏界­精­品的代名词。

一直到2002年为止,《星际争霸》还为很多人所津津乐道,而《魔兽iii》的推出,也证明了在rts类游戏中,大概永远也无法有人能超越这个公司了。

­精­练的程序,低端的要求,几乎完美的平衡­性­——还有每一次升级带来的惊喜,暴雪逐渐形成了一种它独特的品牌理念,让很多用户渐渐信赖这个品牌,相信即使他们的游戏过时了,公司也不会放弃这个游戏。这种被重视的感觉所能引起的购买欲是极其可怕的,我就是要在这种印象形成之前把它拿下。

再晚……再晚就不只这个价,也不只这么点时间就能谈下来了。

然而,收购暴雪的狂喜完全不能替代送张小桐离开的惆怅。家里所有能来的人都来了。尽管平时大家都有些说不出的无形隔阂,譬如之前因为张小桐小发了一笔的大伯家和小姑家总觉得受一个孩子的恩惠有点抬不起头,平时很少主动联络我们。现在张小桐要走,他们也都是全家出动,一起到火车站送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和张小桐也不能说什么,我只是对她说了一句“小心”,就有点忍不住想哭。张小桐倒是异常坚强,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脸,其实我知道,等会上了车她说不定哭得比谁都凶。

我太了解她了。

趁大人们不注意,我对张小桐做了个电话的手势,意思是常给我挂电话,张小桐看见这个手势,脸上的笑容才真的绽开。

在我们身后,站着周兴路,这人现在看见我比看见他爸妈还老实,只是低低地说了声“一路顺风”,张小桐心情很好,回了他一个灿烂无比的笑脸。

在长辈们不知道是来送张小桐还是来话家常的絮絮叨叨中,火车要开了。我是真不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好,只是默默看着张小桐。

张小桐拎着行李上了车,在身体闪入车厢前一瞬间,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看见,她的眼泪,很晶莹。

我咬了咬嘴­唇­,没哭出来,只是冲她点点头。

这一霎那,似乎千言万语,我们相互都能明白。

这一霎那转瞬即逝,张小桐的身影没入车厢,火车响起尖而悠长的汽笛,缓缓开动。

就这样暂别。

好死不死,站台上的喇叭居然在放郑智化的《麻花辫子》:“你那美丽的麻花辫,缠啊缠住我心田,叫我日夜的想念,那段天真的童年……”。调子哀哀切切听起来就不舒服。我在心中大骂,***郑智化这么偏们的歌居然也有人放?听得我都想哭了……

送行的亲戚们要忙着继续赚钱,借口回家各自散了。我谎称自己要去图书馆看书,跟父母岔开走,一旦脱离父母视线,扶着墙角就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

少了一个人,大街好空旷,心里也好空。

我站在小巷里的墙角足有近十分钟,一直到表情和心情都渐渐平静,刚想给张小桐打电话,电话已经打过来了。

“小桐?”

张小桐的声音听起来也有哭腔:“嗯。”

我听见这个声音的那一刻,心里仿佛重新被某些东西填满一般舒服。

“我在街上,”我轻轻地说,“今天很空。”

张小桐哽咽着说:“火车上人也少,一个人好无聊。”

我猜测:“你在洗手间?”

“嗯……”

为了不让气氛继续悲伤下去,我强打起笑容说:“小心外面排队的扁你哟,在火车上上厕所可是高难度工程。”

张小桐在电话那边勉强笑了一声:“放心,三哥派来的人也在这个车厢,她们能帮我扁别人。”

“一定要注意安全。”我说,“千金难买一平安。”

“嗯……”

“哎,今天你怎么转职了?”

“啊?”张小桐一时间转不过弯来,不明白我什么意思。

我说:“怎么忽然就从大美女变成应声虫了?”

张小桐撒娇似的哼哼了一声,问我:“行文,想我吗?”

“废话,不想你想谁?”

张小桐似也慢慢恢复了状态:“想你们学校的小美女呀。”

我­干­咳一声:“啊……这个……听说咱们办的那个私立学校美女也不少……”

这次,我总算听到了张小桐小狐狸一般的笑声:“好啊,我支持你,要泡遍全校哦。”

尽管张小桐看不见,我还是做了个耸肩的动作:“没所谓,那个难度太低了,还是转攻北大才女少年女作家商界女强人张小桐小姐比较有趣。”

“贫嘴。”

听声音就知道,脸上的表情一定是蜜里流油。

我忽然想起点什么事:“小桐,到了之后,把你们宿舍地址告诉我。”

“嗯……”

看来今天这个应声虫是不打算改变形象了。

又跟张小桐聊了一会,我收了线,正打算走到街上,发现巷子口有几个面­色­不善的家伙看着我,看年纪,看打扮,看表情,就三个字。

劫道的。

在我们这里,所谓劫道,就是指学生之间互相抢劫财物的行为,成年人之间的行为那叫抢劫。小孩子之间抢几块钱,抢一双旅游鞋或者一套名牌衣服的事时有发生,正是所谓校园暴力的最典型体现。

这四个学生看起来也就是初一初二的样,虽然看见我胳膊不细,腿也不软,仗着自己人多还是把巷口堵住了,看样打算吃定我。

我他妈最恨抢劫这种事了,一点技术含量没有,还不给回扣……当年老子连持刀歹徒都对付过,还怕你们了?

更主要的是,刚心情郁闷,就来了这么几个给我撒气的,我都开始觉得冥冥之中是不是有一双睿智的眼睛在慈祥地看着我了。

为首的一个朝我扬了扬下巴:“小孩,电话不错啊。”

我看看他们几个,眼神像看学校教室里的板凳:“你们看好了?要不要我一人给你们买一个?”

这年头出来劫低年级学生的智商普遍不高,后面一个明显是跟班的居然说:“好啊,你有那么多钱不如给我们。”

我微笑着点点头,慢慢走到那个为首的面前,恭恭敬敬把电话递过去:“侠妹……哦不,大哥,这是小弟的一点心意,请留在路上慢慢用……”

从我开始挪步向前起,那个为首的就有点犹豫了,现在能用得起手机的人不多,他恐怕是想到万一我是哪个背景牛到死的有钱人家孩子,恐怕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就在我把手机递过去的一瞬间,他才下定决心接过来。

我把手机递到他手里前已经计算好了我们之间的身高差距和角度,手机放在他手里,同时我的右手已经握拳挥出。

好久没有这么痛快的一拳了!

这近十年来,我一直力求将自己置身在平静的环境里,尽管努力加强锻炼,却从来没与人打过架。

但我以前绝不是什么好鸟,这种小场面总经历过,还跟郭振在练习场上放过对。

这一拳从振起到落下,拳速甚至超过我以往16岁才能达到的速度,一击即中,打在对方下巴左侧。下颚的剧烈冲击让为首接过手机的这个人连痛号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恍如痴呆一般。

太爽了,每个男生少年时代都有释放野­性­的**,我正好找到了这么个机会。

这样一拳打出,其他三个人反应都是一呆,继而从三个方向向我冲过来,两拳一脚。

我不管他们打不打我,还是照面前这个被我打得有点痴呆的一拳,背后和腰间挨了两下,我已经扑在面前这人的的身上,其他三个人死活要把我拽下来。

被我打了两拳的这个“头儿”清醒得倒快,伸手就来推我。

我再他打他一拳,两只手都被人拽住,动弹不得。

被我压倒的那个头儿站起来,恨恨地看了被死死压住的我一眼:“妈的,小Ъ崽子,今天跟你没完!”

我冷冷地看着他:“你要么打死我,要么从今天开始以后别想在北关过好日子。”

那人哼了一声,在我肚子上猛地来了一拳。剧烈的疼痛让我有紧缩腹部的冲动,不过我咬牙挺着,要打架,就要付出代价。

“哟?还挺硬实?”那人挥手在我脸上扇了两个嘴巴,用力甚猛,抽得我嘴角出血,但我依然笑嘻嘻看着他。

“打的爽吗?”我咧嘴朝他大笑,“能打死我吗?打不死你就等着后悔吧!”

“还他妈嘴硬!”又给我一拳,倒真不觉得怎么疼了,回过头来看,打架原来就是这么回事。

我就这样被一拳一脚地修理开了,这几年辛苦锻炼的身体让我虽然不能挣开三个人,却对挨的打反应不是很强烈。为首的那个正打得爽,我听见背后有个声音说:“哎?看,有人在那掐架!”

我听见这个声音,一别多年,非常熟悉,紧闭的嘴终于喊出来了:“**你妈的周广成,来帮我呀!”

周广成听出来是我,带着王鹄志和另外两个兄弟风一般奔到我们跟前,一人一拳把架着我的两个和背后拽着我的一个都****在地。

我被松开,­阴­森森嘴角带着血朝那个领头的笑:“嗨,没想到能让你提前后悔呀。”

第五十五章

那小子对突然变化的形势目瞪口呆,被我一拳又打在下巴上,整个人向后仰去。现在单挑只要是三岁以内差距老子便谁也不怕,我在他还没倒下之前又在肚子上补了一脚,之前他打我的每一下我都要还给他。

被我一脚踹成虾米状的对方几乎没有什么还手的力气,就那么任我一拳一脚打下去,周广成他们几个都不是什么好人,打架扁人最在行不过,四个人打三个简直太绰绰有余了。这几个人家世都比较硬,下手狠也有人给他们收场。那手下得我看着都觉得疼,倒是我眼前这个小子,被揍得最轻。

一拳又一拳的,我看打得差不多了,估计再继续下去肯定得有麻烦,松开手站起直身子:“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二中的,以后小心点,留☐活气让大爷去逮你。”

周广成他们也停了手,另外三个跑得贼快,一点也看不出来刚被人毒打过。

我们五个人用同样藐视的目光看着被留下的这个“头儿”,看着他爬起来,哆哆嗦嗦跑开,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我对这他跑的方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刚才送别张小桐的那种郁闷心情才略得缓解。

周广成站到我身边,递了张纸巾过来:“擦擦吧,挺难看的。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二中的?”

我接过纸巾,把嘴角的血擦­干­净:“他们有一个穿了校服,不管其他人是不是,总能揪出来。”

说着把擦完的纸巾又递给周广成:“你怎么跑这边来了?”

周广成接过沾满血的纸巾,看了看,发现被我叠成奇怪的形状,表情诡异地笑了。

“我爸调到市里了,刚搬家没几天。过几天可能还是得回去上学。”

我心中一凛:“那个什么什么私立的学校?”

周广成把纸巾丢了,点头:“是啊,学费真不便宜,不过听说可能挺有意思。”

我笑了:“那咱们是同学了,开学我也要过去报道。”

周广成“啊”了一声:“不是吧?你也去?”

我拍了他一把:“啊什么啊?以后是同学了,多关照才是真的。”

周广成对于再遇到我显然非常高兴,听说我要跟他读同一个学校就更高兴了:“当然当然,能碰着你也真不容易,刚才怎么回事?”

我朝周广成身后看过去,对王鹄志点点头:“好久不见。”

周广成被我这个动作提醒过来,赶紧回身介绍他的两个兄弟。一个一脸­精­明的叫张毅,是检察院院长的儿子,一个看起来有点像小姑娘很秀气的叫金泽,朝鲜族,父亲是市电信局管人事的总经理之一。

张毅我认识,金泽就不知道了,而且周广成读我的学校也和原来的历史不符,看来现在这个世界正渐渐走向一个新的轨迹,成为真正的平行空间。

王鹄志拍拍我肩膀:“行啊行文,没想到这么能打。”

我晒然一笑:“男人一辈子不打几次架会抱憾终生呀。”

其他几个打架成家常便饭的人纷纷点头,这话听起来受用极了,照我这个说法,他们全是“男人”。

此时这帮纨绔子弟们还处在一天到晚不知玩什么好的迷茫阶段,我的出现无疑是他们人生中一盏闪亮明灯,或者一缕阳光什么的……总而言之,周广成把我形容成吃喝玩乐的指路人,还说了大海航行靠舵手吃喝玩乐靠周行文之类的话,其他几个人对周广成玩的本事已经很推崇了,听他这么一说,纷纷把我引为知己。

这就是典型的酒­肉­朋友,我记得以前周广成身边永远围绕着一些这种人,大家来了又散,散了又来。从情感上来说,周广成是一个很孤独的人,尽管他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我换袜子还频,但这个人一直很孤独。

我能理解一点,父母离异,家庭环境好却没有什么亲情,很多东西我经历得比他还波折。而且有一个很优秀的父亲,本身压力也很大。

如果我没算错,现在他爸正在搞二婚,这个人为这个事很苦闷。他的环境,他现在的物质享受都是他父亲带来的,但从情感上他又不能接受这种事,所以带着几个朋友四处发泄。全市所有的迪吧都认识他,飚车、抽大麻、烫烟疤、打群架都少不了他。

我也不知道现在他来读我的学校是福是祸,不过老话有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也惟有对他的­精­彩表演拭目以待。

由于是初次和张毅他们见面,加上也有几年不见周广成和王鹄志,我做东请他们吃饭。这是最容易打入他们小圈子的方式。

席间,周广成跟我提起他开着玩的那个饭店倒掉之后做的一些事,还真是五花八门。这人当年被我鼓动了一番之后真的跑到大连港去找人买水货摩托车,居然搭上卖摩托的路子,跟着小赚了一笔。尝到甜头的周广成仗着自己父亲的面子没人管他,开始做这个,还拉了王鹄志合伙。这两人一年搞两次,赚个几十万做零花。

王鹄志还记得当年我给他们说起的那些奇闻趣事,席间一个劲地夸我说要不是当年给他们指了条明路现在也不能爽成这样。惹得张毅和金泽频频殷勤地向我敬酒,打听怎样可以发财。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总不能把所有的财路都交给他们吧?这帮人做事是没有底线,一旦得势后果将无法想象。

我一直觉得,人做什么都要有个底线,交朋友如此,做人也如此。没有底线的人往往会因为一些自己不觉得错了的错误失败,尽管我自己已经把做人底线压得很低,这个底线也还是存在。

眼前这四个人,周广成和王鹄志还好,另外两人看起来绝不像懂得底线为何物的人。

周广成看出我有点心不在焉,马上知机地劝这两人多喝几杯,顺便把话题扯开:“最近这两年忙什么呢?听说你现在是大作家了,写东西?”

我摇摇头:“小打小闹的,写点怎么吃喝玩乐的东西。”

张金二人一脸滔滔江水状:“你可别客气了,以前总觉得自己会玩,看你写的那些才知道,我们算是啥也不懂。”

我装憨:“都是看外国杂志学的,自己真没玩过什么,一说就泄底。”

周广成在旁边捶了我一拳:“别跟我们装,现在回头想起来,当年就能有那种见识,你也太牛逼了点。”王鹄志也在旁边帮腔:“是啊,说起来这两年过得好还得感谢你。”

我听这话又绕回来,不还是说到生财之道了么?眼瞅着张毅和金泽都在两眼冒光地看着我,旁边周广成一脸尴尬。这几个人不过和我年纪相仿,最大的王鹄志和金泽也不过16岁上下年纪,她们都是挥金如土的主,家里绝对不穷。我这才明白,还真是花的越多的人越想多想赚钱,一点都没错。

看看眼前四个人,两个一脸期待,王鹄志脸上也颇有些神往的神­色­,我觉得再什么也不说等于不给周广成面子了。想了一下,我问他们:“你们几个平时谁玩游戏?”

这几个人倒都能理解我所说的“游戏”就是电子游戏,都纷纷点头。周广成见我肯说话了,也跟着点点头,一脸热切的期盼,就等我给他们指点江山激昂钞票。

我清了清嗓子,说:“我觉得,你们现在做倒摩托不是长法。广成,你说,你们家老爷子要是因为你的事被人绊一脚怎么办?鹄志,你是不是也觉得总要找人扛着枪押车特不自在?”

周广成和王鹄志被我说到点子上,连连点头,只差在每人下巴处放一碗米就活脱脱是江南四大才子笔下的啄米小­鸡­了。

我接着说道:“其实我能明白你们的意思,你们几个说实话谁差这一年几十万?不都是希望自己能多少赚点钱,让那些说你们败家的亲戚朋友和爹妈看看么?”

一句话说到几个人心里去,碍于面子,这次没人点头,不过都很尴尬地沉默了。

我知道,大家都是好面子的人,不能在这种问题上纠缠太多,点到了就行。于是继续说下去:“我现在有个好方向,说实话,这个事别人­干­也许还不能行,但是在座的哥几个来­干­,肯定成。”

周广成最聪明,当时眼睛就一亮:“行文你是说开游戏厅?”

我点头:“是游戏厅,不过是电脑游戏厅。你们可以开一家最大规模的电脑房,我保证你们赚。”

王鹄志点点头:“要是我们四个开,倒不怕别人来查。”

周广成仔细想了一下,问:“营业执照什么的倒好说,但这东西能不能就是现在火,以后就不行了呢?”

我给周广成上课:“电脑游戏现在在国内才刚开始流行,一般家买台电脑都有点苦难。想玩的都要出来玩。现在北关有大概不到10家电脑房,一般电脑数量不超过10台,但是你们想想,北关有多少学生?把这个数字除以二,是男生的数量,再从这个数字里除以三,就是玩游戏的人数。这个人数,别说全市,就是一个学校也够你吃的。”

现在电脑房数量极少,一般要10—15元一个小时,可以说是开电脑房的黄金时代。很多有超前眼光的人都是在这个时代靠几台破电脑发的家。否则我们太阳电子的业绩也不会那么夸张了。当年我认识不少有钱人以前都是­干­电脑房的,也知道三好街上无数diy的门市后来都摇身一变成了软件开发商。

周广成听得眼睛放光。张毅想了想,问我:“听说电脑升级换代比较快,能赚回来么?”

我笑了:“你们在­干­的最好的时候把整个电脑房兑出去不就完了?然后换个地方,开新的,一样啊。”

被我这么一说,大家也就轻松了,这种类似于开饭店的方法适用于所有成本小于100万的生意。这些人都明白这个。

我看这些人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索­性­继续说下去:“我看了一下新闻,国家去年4月开始架china,也就是说到明年年初我们就能上网了。你们只要做电脑房,做足一年半,然后改成半电脑房半网吧,给那些家里上不了网的人上网。等网费便宜一点,再改行做网吧。一条路下来,保证能做到5年后。”

张毅是这些人里疑心最重的,又问道:“能保证学生来玩么?”

我笑笑:“你们开在那几个大学旁边,你看有没有人来玩?没人你抽我就行了。”

几个人倒是经常在大学路那条街上唱k打台球,多少知道一点那里的情况,经我这么一提醒,也都明白了:“直接开那?”

“对,就开那。”我说,“最好搞个几十台或者百来台电脑,搞大一点。你们确信一点,只要没人来查,就赚定了。电脑越多,你们要承担的费用比例就越低,利润也就越多。”

金泽问:“装一台电脑得一万多块吧?一百台就一百多万啊。”

我摇头:“那是给自己家装的标准,自己用当然是越贵越好,开电脑房不用那么好的,8000上下就够。你想,你电脑速度慢点,他们玩的时间是不是也就长点?嘿嘿……”

四个纨绔子弟跟我一起嘿嘿笑了,那表情就像真看见钱一样。无疑,他们已经被我的话勾画出足够美好的未来,就看怎么实施了。

我趁热打铁道:“要不这样,你们哥几个先去看看现在这几个电脑房生意怎么样,顺便也看看他们玩的游戏好不好。自己心里有个谱,咱们再继续商量。”

尽管脸上挂满笑容,我心里却在骂娘。想老子已近10亿美金的身家,连老美游戏界的脸皮暴雪都收入囊中,甚而还把日本游戏界的几个明日之星都挖了过来,现在却在和几个败家子在这里打谈如何开电脑房和网吧,还真是丢人啊……

周广成他们都是各种心机算计下长大的孩子,尽管相信我的话,也一定要亲自核对一下事实。听我这么说,也就把这个议题放下,大家继续喝酒。我借口家里管得严,只陪他们喝果汁。一直到最后几个醉鬼不能行了,我招呼人买单,把这几个人一个个扶到出租车上,叮嘱司机送他们到周广成在北关新家。

送完周广成他们,我给郭振打了个电话:“郭子,在家看毛片呢呢?”

郭振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哪有?你给我找几张好不好?正研究你给我的那张windows95呢,真他妈是好东西啊,­操­作简单到死,我估计连傻子都会。”

“人家那就是著名的傻瓜式­操­作系统,”我说,“这玩艺可贵了,你老人家小心保存着,全国也没几个人拿得到。”

郭振知道,我说不便宜那就真是不便宜了:“多少钱?”

“你别管了。”我说,“反正我们拿的没花钱就是了。”

开玩笑,美元买来的东西怎么能跟自己兄弟报价?

“拿人的手软,”郭振说,“说吧,找我什么事?”

“您就英明神武。”我说,“给我查个人,明天我给你送张速写,二中的,今天想抢我电话。别动手,我就是想知道是谁。”

“行。”郭振说,“二中我们还敢横着走,没问题。”

“那就这样。”我说,“你老能者多劳,记得摆弄明白windows95之后给远哲金秋他们讲讲,现在写东西效率太慢了,一人一台电脑多好。对了……那个仙剑的限定版你玩够了没有,赶紧还我!”

“哎,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日!”

第二天是八月最后一天。我晃晃悠悠到了郭振家,把画好的速写给他,顺便也跟着看了一下windows95这个革命­性­的os,我们玩了一会扫雷,郭振的成绩让人目瞪口呆。我对这种游戏一向没有什么天赋,便只能感慨一番造物弄人,兄弟天份有限。

二中要等9月1日才开学,想去找人怎么也要等3号以后,而我去榆林县报道则可以等到9月中教师节过后,时间大把。我先让郭振问了几个对二中各个年级比较熟悉的小混混,其中一个指出这是二中二年七班的王宗胤。我又画了另外两人的相貌,也被认出来,原来被我打了的那个头是二中老大的­干­弟弟——这关系复杂得听了就头疼。我觉得当时把人打了也就罢了,只要对方不来找我,我也没必要咄咄逼人。网开一面这种事虽然没看过几次,自己偶尔做一次也没什么。

我在市内跟郭振他们几个厮混了几天,给杨远哲和葛金秋都配了台电脑,也就差不多该去榆林县报道了。跟父母谎称自己坐小巴去之后不让他们送,鲁薇这个名誉校长开车接我到新学校。

我在鲁薇车上伸了个懒腰,久违的中学时代啊,我他妈这就来了,你可别让我失望!

第五十六章

榆林县政府在95年已将升县级市的问题提到了日程上。这个县城周边群山环绕,有大量丰富的稀有金属和煤矿资源,交通上也比北关要好一些。所以这里特产就是炸药、有钱人和各种三教九流的逃犯。榆林县没有什么详细的分帮结派划分,就一个老大,一个帮派,一个中心。老大是三哥父亲,帮派叫什么我忘了,中心就是求财人安乐。

榆林县最近几年比以前太平多了,大概就是由于老爷子的那个财来人也要安乐的宗旨。我因为常来,对街头巷尾也很熟悉。这里的城区不小,甚至比北关市还要大一些,火车站异常雄伟,奇迹般地成为这里唯一比县政府还漂亮的建筑。我知道,在这里最少有100家以上的进出口贸易公司,大多数人的客户是日商,有少量欧洲客户。日本人近几十年来的填海造陆计划需要大量镁矿和煤,有很大一部分是从这里买走的。

榆林县政府门前有一个喷水池,知道这个典故的人都清楚,那里原来是一座雕像,后来似乎有一个什么人在那座雕像下拉了炸药包,炸了个粉身碎骨。之后那座雕像没了,为了照顾形象才修成喷水池状。我们的车路过这里的时候,我看见鲁薇稍微皱了一下眉头。

还真没想到她也知道这个典故。

车子继续行驶,从榆林县中心的街道驶向偏郊区的学校,我从车窗向外眺望,渐渐的周围的楼变矮,房子变稀疏,很多双层别墅和Сhā满玻璃刺的围墙连成一片。显然已经到了所为的富人区。

再往前一段,学校在望。

我之前也来学校看过几次,所以没什么新鲜感。大学、高中、初中、小学四个校区是分开管理的,幼儿园跟小学在一起,也算是对这些来接孩子的家长们变相做广告,让家长们加深对这里学校的印象。毕竟小学生比较好管,能起码地表现出一种让人信服的整洁。当然,我现在还没那么大本事跟传统教育制度正面对抗,尽管1995年已经是中国教育改革减负的第二个年头,各大学校依然考试成风补课为乐,家长们也依然信奉高分和高能是挂钩的。

师资方面,万博琛帮了不少忙,以他的资历和交游很是打动了一批对现状不满的老师们过来任课。这些老师的头衔都挺不错,合起来是个不小的广告。小学部和初中部招生数在开学前一段时间基本上已经招满了,高中部稍差,没有达到预计量。我给鲁薇支招,在现在这个基础上开专业培训学校,英语啊美容美发啊厨师啊服务行业啊统统给我塞上,随到随学,不分学期。找两个名师主讲,张嘴就是“baby,mayihelp;?”一口地道的美国华尔街腔,看起来就像能赚钱的样!跟那些关系企业还有知名酒店都联系上,能出口的出口,不能出口的内销,怎么着也要消化个70%。你说,就这样的学校,一年招生量得多少?2000?那是底线,怎么也得4000起!你还别嫌多,肯定比这个更多。所以我们做学校的口号就是:不求最好,但求最全!

鲁薇听我绘声绘­色­地模仿2001年末的贺岁片《大腕》里李成儒那段一分多钟的经典台词,笑得不得不停住车前仰后合地在那抹眼睛。我等她笑够了,递一张纸巾过去。

“我说着玩呢,不过专业培训班加大幅的电视广告还是比较赚,你可以参考一下其它私立学校的模式。”

“嗯。”鲁薇擦笑出来的眼泪,“你说的太逗了,比春节晚会的小品还有意思。”

我耸肩,做无可奈何状。

“这个么……也只有对着美女才能发挥出来。”

鲁薇被我说得脸一红。

我双手抱头,吹口哨,看窗外风景。

鲁薇调整情绪倒是很迅速,一张纸巾变成扭曲状之后车已经回到路上了。

我以前的中学时代是在全市最差的中学度过的。那里的老师曾给我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我觉得那些老师几乎是我一生当中遇到过的最好的老师了,时隔多年之后,我曾经给一些朋友讲起过那些老师的事,他们表示不可理解,不能理解那些老师所做的贡献和牺牲,以及为什么学校不好他们也要如此努力。我给他们解释,有一些事,一旦习惯了就不会觉得如何如何,某些在我们看来很伟大甚而脱凡的事,在另外一些人眼里也只是稀松平常。

我记得92年曾经有一部电影叫《烛光里的微笑》,大概很多人都知道,反正学校组织去看过……据说当时电影在某个学校拍摄,很多老师听说是歌颂教师的,就跑来看剧本,看完剧本都呆呆的,觉得不过是身边发生的一些小事,值得拍成电影么?

大概就是这样了,这个社会的每个角落都散落着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只看你是否知道,知道了自然能理解。

以前一个澳洲移民美国,又从美国移民到中国的外国人在某访谈节目里曾经说过,他现在回到澳洲跟以前的朋友聊天,他能明白朋友们的想法,而朋友们不了解他的想法。这个例子很能说明一些问题。

就好比现在的我,我能理解很多人的想法,但他们未必能理解我。

下车,我走进校门,粉刷一新的教学楼在眼前赫然一亮。鲁薇站在我身边笑着说:“你说的没错,长的靓就是比较占便宜。”似是忘了刚才我调笑她的事。

我放眼看去,校园里已有不少人走来走去,最让人欣慰的是大多数人居然甘心穿着校服。要知道,为了这个校服我没少费事,参考了几个香港学校和日本学校的校服设计,综合过数次意见。鲁薇当时很不理解,为了一套校服,至于吗?我差点忍不住跟她说当年我们穿着孕­妇­装一般的肥大校服几乎死的心都有的往事。

在这里,住读学生占绝大多数,有不少是在《绯红少年》上看了广告慕名而来的,也有一部分是电视广告召来的,用主席的话说就是“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走到一起来了”。我以前从未尝试过寄宿生活,现在也算是补充人生经历来了。不过想来想去,那个宿舍我到底能去住几天?

跟鲁薇去了教务处办手续,这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万博琛早就认识我,知道我是张小桐的弟弟,而张小桐正是太阳电子的真正boss,言语间对我很是客气。刘明耀似乎从未跟他说起过我的事,我觉得这样也很好,如果学校里真的是我说了就算,我还来读书­干­吗?

教务处主任看见名誉校长和校长都对我异常客气,猜我身份上可能有些学问,自然也和颜悦­色­。这种连锁反应看起来还真有趣,但总觉有一丝厌烦,这个学校里有来头的学生不少,这种事情天天让我做,我是绝对做不来的。

办过手续后,鲁薇悄悄问我:“要不要住校?”

我点头,又摇头:“挂个名吧。听说过男生寝室的惨状,这种生活经历还是少一点好,偶尔去去就行了,天天住估计得给少年自杀率添个分子。”

鲁薇掩口轻笑:“你怎么对咱们的校舍这么没信心?”

“不是对校舍没信心,是对当代中学生没信心。”我说,“也是对自己没信心。”

鲁薇第一次听我这么说,有点奇怪地看着我:“你会对自己没信心?”

“偶尔吧。”我看这她的表情变化,说,“信心这个东西很容易变成盲目的自大,留三分余地永远是必要的。”

鲁薇点点头,没说话。

接下来我们要会面班主任,班主任是个看起来很和善的中年女人,无论对谁都是笑眯眯的,我经过多年实践得出结论,越是这样的人越可怕。这乃是和­阴­谋论齐名的内涵论。正所谓一个人“内涵”达到一定程度,一定会用外表来掩饰。按说我以这样的小人之心揣测班主任实在不应该,但看到班上见了她脸­色­全都变成惨白的学生我就明白了,这,这一切绝不是幻觉!

我被分在一年三班,班上算我共有44人——这数字吉利得让人发癫。我觉得分班的人脑子里有屎,22男22女绝对对称,但班主任脑子里屎更多,竟然让男生和男生坐,女生和女生坐,我是最后一个到的,班主任示意我先坐到第四排留给我的空位上,同桌是一个平头满脸青春痘的男生。

那男生看见我坐下,冲我伸手:“我叫李军。”

我朝他笑笑:“周行文,以后多关照。”

接下来是班主任说了一番关于该如何团结友爱的教育辞令,班主任讲演水平不错,不过有待提高。我好久没听过这种学校报告了,正听得意犹未尽再接,班主任已向我招手,这是轮到我这个新同学上去自我介绍了。

我踌躇了一下,走到讲台上,在黑板上写了周行文三个字,朝大家说:“我叫周行文,从今天开始在这里学习,请大家以后多关照。”

说完就下去了,一句废话没有。看班主任的脸­色­,我知道她本来见我粉笔字写得颇有风采,应该是在期待我的­精­彩发言,没想到我只一句话就说完了,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我回到座位上,又听了她10分钟即兴讲演,随后开始上课。

一堂语文课听得我昏昏欲睡,这些课文我不是没学过,王周生的《这不是一颗流星》我几乎能背下来,连丁玲的曼哈顿街头老人那一段描写也记极其深刻。当年我写的短文还被老师做过范文朗诵。回头过来看现在中学生的课本,我只能觉得很可笑,尽管班主任讲得颇不错。我稍微对比一下,这种程度我也能讲出来。

1992年开始选用这篇文章,到2002年这它因为环保问题被撤下来,我当时看到新闻的时候曾经感慨了一番,时代进步,当真是谁也拦不住的。

不过在课堂上我终于明白,当初没选择十三中是一种多么正确的决定。如果日复一日在这种课堂里继续呆下去,只怕不是变成智商低下就是疯掉,让我明目张胆跟对我寄予厚望的父母作对我还做不到,只听了两节课,我就下定决心:能不来就不来,能不听课就不听课。反正只要有人给我保驾,考试过了就行。

经过数个小时的折磨,终于熬到放学,我夹了东西落荒而逃,连跟李军打招呼都忘了。心说反正再去宿舍露一面就算完成任务,之后的事交给鲁薇她们去忙吧,这种罪倒贴钱我也不­干­了。

我落荒而逃到­操­场中央,就听后面有人喊:“嗨,那小子,你给我站住!”

我停下,转身看见周广成一个人气喘吁吁跑过来:“你他妈可算来了,我等你有一个礼拜了。”

我站在那笑着看他,等他把气喘匀了才说话。

“至于么?我可没同­性­恋倾向。”

“我他妈也没有。”周广成给自己顺气,说,“开电脑房那个事,我们几个决定­干­了。但是没有懂的人,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我索­性­抱起双手,一副无所谓的样:“行啊,劳务费怎么算?”

周广成笑着给我来了一拳:“你说怎么招就怎么招,咨询费,劳务费,顾问费,都行。”

我立刻露出­奸­商的笑容:“来,我们边走边说,我给你介绍一家全国最大的电脑散件批发商,保证比其他家便宜……”

周广成像小兔子一样被我一句话接一句话套下去,最后决定在太阳电子买150台组装电脑,平均报价是7000元一台,作为额外服务,太阳电子将附送一些廉价正版游戏拷贝给他们,并派北关分公司的人协助安装。

我拼命压住­奸­笑给鲁薇打电话,让她找人过来拿定金。周广成一脸热切地看着我,殷切地问:“怎么样?”

我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踌躇道:“难度不大,不过要等三天,总部那边人手不够,运输也很麻烦……”

周广成立刻明白了我什么意思:“没问题,路费我们来出,能尽快到就行。”

我一拍巴掌:“行,我跟他们总部的经理联系一下。我劝你们现在赶快去找几个懂电脑的人,到时候既能帮你们看店又能修电脑,有问题也不用你们来解决。对了,你能天天去盯着吗?”

周广成摇头:“不能。”

我的­奸­笑继续浮现:“听说太阳电子有一套管理软件,只要上机在主机上就有记录,专门用来管理这种大电脑房。你们不如也买一套,然后找一个信得过的人过来管,一台主机分管其所有电脑,什么人什么时候上去什么时候下来都有记录,到时候你一查账就行了。对不了的账就直接找收银问。”

周广成不解:“那要是别人上玩他不写怎么办?”

“只要上机就得通过一台主机打开其他电脑,主机不开电脑就不能玩,主机开了计时也就同时开始。”我说,“现在为止应该还没什么人能破解这个,你最少能用一年,一年时间还不够你找信得过的人吗?”

周广成想想也是,点点头:“那就买吧。”

我笑得眼睛都快飞走了,这150台电脑就是一百多万啊,还卖了一套管理软件,虽然我们不穷,小钱也是不能放过的。

晚上周广成请我这个赚了他不少钱的人去吃饭,吃过饭我们去看网吧的房子。从榆林县到北关不过一个多小时车程,我们回到北关市,我在大学路上看了他们准备好的房子。是一套差不多有六百平米的越层门市,外面的灯箱已经被撤走。周广成给我解释:“这是我老叔买了开超市的,后来效益不好就关了。本来里边不少东西,我最近让人清­干­净了。你看怎么样?”

我看都没看:“去电业局把增容办了,现在的线肯定带不起来150台电脑。”

周广成听我这么说,越发觉得是找对人了:“行行,还有什么其他的?”

我问他:“营业执照你起的是什么名?”

“电脑维修。”

“改。”我说,“用电脑培训,到时候出事了让你们家老爷子也好说话。”

“嗯,还有么?”

“没了。”我连房间都没进,扭头往外走,“150台电脑桌,去太阳电器城订吧,我能给你拿八折。”

“好……”

第二天鲁薇给我来电话,让周广成自己去沈阳提货。车和货都是准备好的,给钱就发车。周广成几个朋友都不在身边,我只好陪同前往。不过我去沈阳的目的更重要是想看看刘明耀,还有那几个游戏的测试情况。这几款游戏现在在日本已经接近宣传尾声,期待度十分之高,尤其是三上的《生物恐惧》,之前e3游戏展上展出的demo已经吸引了很多人关注,近来滨村又在访谈上大肆吹捧了一番,无论美日都很期待这部作品。要知道,具有大量动作要素的全3d恐怖冒险游戏一直是人们心中的梦想,而现在这个梦想很快就能实现了。

到了沈阳,我把周广成扔在太阳电子的门市,自己直奔刘明耀总经理室。刘总正很难得地有机会跟蔡青说笑话,看见我近来,整张脸都紫了。要不是身后的落地玻璃窗是防弹玻璃,我估计他能跳下去。

“你……你不是开学么?怎么来这里了?”

我­阴­­阴­一笑:“辍学了。”

蔡青在一旁乐得看热闹,也不说话。

我朝蔡青笑笑,问刘明耀:“能准时发售吗?”

刘明耀点头:“能,但是欧美方面有些麻烦。那个做体育游戏的……”

我知道他所说的麻烦是什么,在欧美地区虽然我们也建立了不错的行销网络,电子宠物和二代《with》卖得也很好,但是一旦涉及到真开始搞软件销售,我们就不得不面对一个强大而稳健的对手。

ea。全名电子艺界的游戏软件商。

全世界电子游戏界未来几年内中小软件商的最大噩梦,一个­精­明而邪恶的企业,到2002年末年收益5.8亿美元以上,并购了无数小游戏公司,早在我们之前收购了牛蛙等知名工作室。欧美第一体育游戏品牌,fifa系列游戏冠名权的唯一拥有者。

刘明耀用善良而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满眼就三个字:“怎么办?”

我忍不住摸头,这种巨大的反差还真让人头疼——刚才还在为了卖掉几台电脑沾沾自喜,现在就要面对世界第一大游戏软件商了。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问刘明耀:“找那边的人谈过了吗?”

“谈过了。”刘明耀说,“我觉得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先成立合资公司,我们在亚洲地区建立适合他们的销售网络,他们在欧美地区建立适合我们的销售网络,合作发行。”

我皱眉:“吃了他行不行?”

刘明耀摇头:“有点难度,我们未必拿得出那么多钱,而且对方有可能抱着不卖。”

我想想也是,刚把暴雪吃下,再收购ea,恐怕人家政府都要考虑介入了。

蔡青看我愁眉不展的样,转身去倒了一杯水给我。

“如果没有ea,我们在欧美自己建立销售网络,大概要多久?”我接过水问。

“大概要两年。”蔡青说,“现在不是以前租一个仓库的时代,我们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跟ea合资吧,找人调查一下,看看能不能通过渗透的方式吃了它,不能让它继续发展下去。”

老实说,我很反感ea这样一个公司,既吃独食,又毁了很多著名的制作组合游戏公司,对员工还不够好,能有机会打压他我绝不会跟他同一战线。现在只能说是一步无奈之棋。

刘明耀也叹了口气。我看看他和蔡青,挤出笑脸:“别这样,怎么我一来大家都沉默了?往前看吧,暴雪方面的调整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刘明耀倒不含糊:“已经差不多了,现在团队在继续执行他们原来的开发计划。你有什么想法?”

“没没,绝对没有。”

开玩笑,我怎么能阻止伟大的星际争霸面试?不过我想到欧美地区网络游戏的发展速度,现在似乎可以开始搞一搞了。

我拿起钢笔,在刘明耀办公室的世界地图上写了八个字,四个在欧洲,四个在美国领土上。

“欢迎来搞,搞费从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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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色­

雷特传奇

第五十七章

“解释一下,”我说,“欢迎来搞就是希望一些服务商加入到我们的计划中来,搞费从优就是他们可以从其中得到巨大的利润。以后我们就把这个八个字作为欧美网络游戏发展计划的口号好了。”

刘明耀和蔡青都表情扭曲地看着我,分明是想笑又拼命忍住了。

我继续说道:“你们都知道,1981年稍晚于《巫术》系列诞生的一个系列就是在欧美游戏界著名的《创世纪》。这个公司在1992年被ea收购了——***,ea动作怎么这么快?”

我说到国人三字经的时候,两人一起笑了。originsystems早在92年就已经被ea收购的事大家都知道,当时我们尚未涉及娱乐软件业,我这么骂也无非是发泄,这种历史发展毕竟已经无法挽回了。originsystems在1997年推出世界上最早的真正意义上的网络游戏《网络创世纪》,也就是后来大家俗称的uo,开网络游戏之先河,尽管之前已经有《mer.59》也就是国人所说的《子午线59》作为图形mud开山鼻祖,但几乎所有人都得承认,uo才是真正的网络游戏。

1997年用56k猫玩的的网络游戏……虽说了解这段历史,我想起来还是忍不住佩服当年的人,同时也对人的娱乐­精­神更有信心。只要有条件,人人都是喜欢娱乐的。

我知道,现在提这个计划稍微早了点,但我目的不是在赚钱,或者说赚钱之外想要的更重要的是怎样占领所有人的眼球。如果说到钱,现在我把所做的一切收手也够活到死了。但这显然不够,我想的是给更多人机会,给别人机会的前提就是自己要有机会。我希望自己能占领未来资讯发展的最高点。不用像windows捆ie那样,最少也要做到如google那样。

当然,最大的幸运是两个世界网络的最高点我都已经占领了,所以说起这个事来心里特别有底。

ea以后也要靠网络发展,我就不信他们用不到我。

接下来,我详细解释了一下关于《航海纪行》文字mud的计划。我初步计划是通过免费提供《航海纪行》mud版的方式先为我们的游戏造势。配合个人电脑版,官方发布的mud版将成为众人心目中最时尚的网游方式。尽管1995年全世界网络环境也不是很完善,但我们不提供服务器和任何服务,最多是接受反馈意见改善游戏环境,其他一切全靠玩家自己完成。相信这种方式能让不少人对diy这个后来it界流行的词有一些初步的概念。我们要的只是一个概念炒作,到时候给自己提供更好的环境和更深入人心的形象。

刘明耀听了我的解释,学蔡青翻翻白眼:“赔本赚吆喝,是这个意思吧?”

我瞪了他一眼:“怎么能说是赔本?我们只是把预计的宣传费用用别的方式花出去而已。你自己想想,文字mud可以具体成单机的游戏,单机找不到的乐趣可以在mud里补充。两者互补,最重要的是,这样做完全不会影响单机版的销量。”

“而且,”我坏坏一笑,“我们可以承诺给用户,将开发拥有完整系统和最好画面的真正图形网络游戏,你看他们心动不心动?”

这个倒很好理解,以现在电子游戏发展的多元化形势来看,具有多人游戏功能的电脑游戏显然更吸引人。很多人已经见识到了网络的魅力,在美国,那两对组合的事业已经开始蒸蒸日上了,什么也挡不住时代的发展和大多数人的需求。很多人的命运也许改变,但是这个大方向是不会变的。

我早已明白,我现在所造成的影响就好像在时间长河中的一个小漩涡,尽管有了一部分影响,大多数事还是按照正常的方向和规律平缓向前。

好比国内其他的电脑工业品牌,尽管在我影响下销量有所减少,还是活得很好。

好比联想,尽管为了竞争个人家庭电脑一块放弃了香港qdi板减少了不少损失,内存积压问题一样还是发生了。

好比台湾两个知名饮料品牌,虽然面对天才周世昌如飓风一般的销售攻势很是惨淡,依然在国内巨大的市场潜力下活得比以前好。

这些都是大的客观规律,我怎么也阻止不了。

我所能做的,也仅仅是在自己的舞台上尽力把一切问题都推向理想的发展状态罢了。

解释完这个,我顺便问刘明耀:“杨峰那个团队现在在忙什么?”

“一部分人还在给最近新成立的学校做校园网工程,剩下一部分人在搞商务软件。”刘明耀说,“还有几个有特长的正在支援研发部,典型的能者多劳。”

“你也很能行嘛,”我看着他继续坏笑,“去联系欧洲的一些网络爱好者团队吧,告诉他们我们要白送游戏。”

刘明耀学着汉代的官员低头应了一句:“诺!”

我微笑:“那我先走了,不耽误你们的谈话……”

蔡青被我说得脸就是一红,刘明耀也低头­干­咳一声。

从总经理室出来,我脑子里构思着该如何跟ea联手,紧赶慢赶在周广成收货的地方找到了他。此人正在从提包里拿出现金给出纳核对。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居然带现金出门。不过我以前见过最多现金也是跟他去买东西,在长春汽车厂,一个房间里8个拿现金来买工程用的吊车和推土机,一共是800万现金,6个出纳点了一整天。跟那次比起来,现在这个算是小场面。

周广成看见我回来,拉了张椅子给我:“­干­吗去了?”

“去看看我姐的一个朋友。”我信口胡诌,“带个口信,好像是要约稿什么的。我姐不在这边,现在《绯红少年》我跟着­操­点心,没办法。”

周广成点点头,坐在那抽烟,递给我一根:“要不要?”

我摇头:“不抽烟。”

“还是好孩子。”周广成笑,“也不喝酒,你到底喜欢什么?”

我从腰间掏了一本书出来,开始翻94年世界十大品牌大事年记:“我?我喜欢想­干­什么­干­什么,这才是人生至高境界,怎么想也做不到的。”

周广成不是笨人,仔细想了一下想­干­什么­干­什么的那种境界,不吭声了,叼嘴里的烟也忘了抽。

我翻着94年的种种品牌战略详解,对周广成说:“其实也就是说说,我连追求那种境界的想法都没有。我现在最爱的是钱,别的都边靠。”

周广成奇怪地问:“你姐已经很有钱了,你也不穷吧?最起码,你要是穷,这种赚钱的机会也不会让给我们了。”

我点点头:“我不算穷,不过更关键的是,我没有那么多需求。我不像你们那么爱玩,咱们关注的东西也不一样。”

周广成偏头:“你关心什么?”

“非洲大陆。”我说,“国际民生,贫苦众生,人情冷暖。随便怎么说吧,反正不是蹦迪吃瑶头丸。”

周广成脸­色­不太好看,我这话说得很过分,甚至说有点刻薄,但不能说没有道理。他也知道自己这种生活不能永远持续,只是一直以来没什么人给他点破罢了。

我看周广成不说话,把书合上,向他伸手:“求同存异,大家都是这么进步的,走走看吧。”

周广成点点头,用力跟我握了下手。

点完钱,签字,交款手续完毕,我陪着周广成回到北关。看工人们装机、走线,很快一个网吧一样的电脑房就这样成型了。

周广成几个朋友接到电话,陆续过来看新买的电脑,都挺满意,要拉我去喝酒,我借口有事推掉了。临走前,周广成给了我一个信封,里边是一万块钱。话说得很明白:“行文,我知道你有点看不起我们这些败家子,这一万块你也未必看得上眼,但我尊敬你,你是个有本事有想法的人。以后我少不了要你帮忙,你有什么事,对我们几个随便一句话,赴汤蹈火谈不上,尽力而为总没问题。”

我笑着接过钱揣起来。

“没看不起你们。”我说,“只是我觉得有时候专注于某种东西不是很好,我们又不是搞科研,多看些东西总没坏处。我希望大家都眼界开阔,那时候也不用我说什么,都该明白自己想­干­什么。你都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怎么能做到想­干­什么­干­什么呢?你说是不是?”

周广成闻言,低头默默点头,把手中剩下的半截烟丢在地上用脚碾了碾:“有点明白了,给我点时间想想。”

我冲他挥挥手,扭头走了。

我又一次站在空旷的街头给张小桐打电话。

跟随便什么人分开之后,只要停止和别人的接触交流,留下自己一个人,我总会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时刻会有思念,有牵挂,有无数的相思。

我本并不希望跟张小桐分开,但之前考虑了很久,我觉得两人偶尔不见面也是维持感情弹跳的好方法。

以前我跟女友最长长达几个月不见面,感情也一样好,天天在一起了,倒闹了分手。

人很多时候受不了琐碎蛀虫的啃噬,曾经有人问过我,如果跟女人结婚五年,你早上起床是先去厕所还是先吻老婆?

我知道答案,但是不忍回答。

“小桐?”

“嗯。”张小桐听见我的声音,情绪非常好,“在哪呢?”

“北关,”我说,“我逃课了,在闲逛。”

“昨天不是说你们班上有漂亮女生吗?”张小桐笑嘻嘻地调侃我,想是对这种两地分居已经习惯了一点,“怎么没去搭讪?”

“哪有那个时间啊。”我看着工地苦笑,“鲁薇现在一个人管七八份事,都快忙成千手观音了。我能不帮着分担点吗?”

“你这个人最懒了。”张小桐小声说,看来应该是在课堂或者图书馆,“你不觉得最近你把局面铺得太大吗?现在正好有时间,收收吧,专心做几样事。”

“我也有这个打算。”我说,“但是我更想你,所以打电话最大,不谈工作。”

“嗯,也想你……”张小桐声音细得像刚成年的蚊子,“有时间来看看我吗?”

我估计了一下:“有,如果你想我去,我周末就过去。”

不知为何,张小桐竟然没说好:“这样吧,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在说,迟几天没关系。”

“呃……”我有点疑惑,但是没说什么,“这样也好。我等到《生化恐惧》发售之后再过去吧,日本首发仪式我想过去看看。”

“要去么?”

“也就想想,”我说,“我对日本没什么兴趣,过几年再说吧。但是小桐你想过留学吗?”

“没想过。”张小桐语气很坚定,“我觉得国内挺好的,中国人就应该在中国人的环境里生活。”

我喜欢这种想法,尽管国内很多环境上的因素不如国外,但这里的文化,这里几千年来传承的东西,都是我极喜欢的。

“行文,”张小桐语气有点犹豫,“你可不可以……10月15日之后再过来?”

我心里的一根弦猛紧绷了一下,不过语气上没显露出来:“行……我列个日程表,最近这时间真是不够分的呀。”

“嘻,你最好了。”

张小桐在电话那边轻笑,我的心却有一点沉,是我想多了么?

摇摇头,我对着电话说:“这样,小桐,你想要什么礼物,我给你准备一下。”

“我什么都不要。”张小桐说,“我现在很好。”

我深吸了一口气,今天天­色­怎么这么黯淡?

“那好,我去鲁薇那里看看,晚一些再给你挂电话。”

“好。”

收了线,我一个人在街头踯躅了很久,心头想了很多,又什么都没想。最后随便找了个酒店住下,连自己怎么睡着的都想不起来了。

张小桐的那几句话给我留下了不太好的预感,不过经过许多次历练之后,我对这些事看得也淡然了一些。我回到班上继续上课,班主任经过校长和名誉校长的授意之后,对我的缺席不闻不问。这样过了几天,除了日常安跟鲁薇碰头谈谈工作之外,我什么都没做。我在班上觉得索然无味之后,又跑到周广成的电脑房去。

虽然刚开张,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很多人在热战《大航海时代2》和《仙剑奇侠传》,我很久没见过这种场面了,以前在电脑房消磨时间的种种回忆被勾起,跟周广成要了台电脑坐下也开始跟着玩,听着菅野洋子作曲的熟悉的旋律,看着满屋子全神贯注的少年,我心中一阵颤抖。这就是我曾经的青春,现在回头来看,心中已然不知道该想什么好了。

我选了最正统的约翰·法雷尔开始大航海游戏,以最快的速度卖掉所有家当跑去地中海的雅典和伊斯坦布尔两个港口倒绒毯和艺术品,刚开始还没什么人看我,后来看我一个小时之后已经拉了八条威尼斯炮舰,还揣了两百多个金块在地中海横行,围观的人多起来了。

有人不明白:“哎,我也在这两个港口倒绒毯和艺术品,怎么没你这么快?”

我心中有疙瘩,有点不想理人,头也没回地回答:“物价啊。”

“物价?”那人奇怪,“物价怎么了?”

我正拉了一船的绒毯到雅典,示范对方看:“看见没有,物价是50%,买一船艺术品,再一次15、20地卖掉绒毯,把物价调回到50%,再买一船。”

“啊……”那人恍然大悟,“伊斯坦堡的物价是150%对吧?”

“对。”我觉得这人孺子可教,不像刚开始那么反感,“只要货量够大,这么捞比来正常倒卖赚的多。”

一群围观的人明白了,轰然都去找电脑实践,剩下那个问我的人还站在我背后。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竟然是刘仲,这个鸟人,妈的,认识他的时候他都变声了,现在的声音我当然听不出来。

我整个身子都转过来:“你不去玩?”

刘仲摇头,顺手抽了把椅子过来:“看你玩不错,我不急着玩。”

“周广成!”我大喊,“给这个人在旁边开一台机器,我请客!”

周广成站在老板柜台那边笑着应了一声。

刘仲倒也不客气,坐下之后熟练地噼啪敲了快捷键,直接进入游戏。这时很多电脑房还没有装windows,都是批处理快捷进入游戏,最好的不过是做了几个中文菜单,可以用键盘直关选择。

我瞧刘仲这个打字速度,怎么也比我快了一倍不止,显然是经常接触电脑。我现在倒不着急跟他混得多熟,现在很多事已不似从前,既然我已经有了我的规律,就按自己的步骤来办。

我只是很客气地跟刘仲随便聊了一些关于大航海的话题,并暗示他我能拿到最新的中文航海游戏《航海纪行》,刘仲看我的目光立刻就不一样了。要知道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太阳电子是个游戏电脑啥都搞的综合企业,还在日本人那里威风了一阵子,很有点国产金字招牌的味道。1995-1996两年里中国无数游戏公司尝试过三国题材,基本上没有成功的。那之后很多人对中国游戏开始失望,而现在,还正处在希望的年代。

我想起那个著名的《血狮》,自己也忍不住吐血三升,2001年的时候一个论坛曾经放出过下载,我好事下来重玩了一次,发现这个游戏设计是本着怎么让你不能通关怎么设计搞出来的,我现在也不明白,这些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中国游戏玩家可都是国际级大作给喂出来的,怎么可能接受这种东西?

跟刘仲心不在焉地聊了两个多小时,我丢下一百块钱飘然而去。

走在街上,不是很想给张小桐打电话,很怕那种一点一滴击溃自己自信的情况出现。我觉得我这几年实在过得太过顺利了,以前多大的打击对我都没有效,现在却在这里像一只流浪猫一样可笑地蹒跚。

我想起以前一个女孩送给我的一句话:等我们老了,什么都没有了,所幸还有钱。我个人不是很喜欢这种调调,但我知道这种感觉很真实。

我在街头,四处环视,怎么连夏天都这么苍凉?

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转眼间10月就来了。这个月的26日是《生物恐惧》首发,《舞蹈新世代》首发,下个月26日是《航海纪行》的pc版和ps版首发,同时也是第三代电子宠物,也就是《with·流行版》首发。所有的日程都安排得满满的,刘明耀恨不得找几个替身帮他挡着。蔡青也因为频频曝光累得有些疲惫神­色­,最近看见她眨眼次数明显多了。

其他方面,周世昌是个喜欢把所有问题一手肩挑的人,倒不用**心,现在他已经把红茶往台湾岛卖了……

无论如何,10月我也得挺过去,事关重大。

过了10月就是我的生日,我抽空回了一趟家,给父母证明过自己身体健康良好没有被拐卖走之后,自己一个人跑到以前跟张小桐常去的酒店住。

10月9日晚上,我正打算出去自己吃个饭庆祝生日,张小桐打电话过来了。

“行文,­干­嘛呢?”

“一个人呆着,正想去吃饭。”

“先别着急吃饭,陪我说会话。”

“好。”

张小桐撒娇的声音让我感觉好了很多,我打起­精­神陪她聊天,张小桐跟我说起北大图书馆的藏书,说起北京板爷的风趣,说起最近的学习生活。我有三分蔫地听着,张小桐说着说着忽然问我:“行文,你好像不太­精­神?”

“想你想的。”我有气无力地说,“给我个建议吧,去哪吃好?”

“我们第一次拿到稿费在哪吃的?”

我想都没想:“市一小门口的那个朝鲜菜馆。”

“那就去那里吧。”

也好,好久没去了,我其实挺怀念那里的狗­肉­和烧烤。

我一手拿着电话跟张小桐闲聊,一手穿上外套出了门。晚上这条街道很热闹,但走上街的那一瞬间,我觉得街头安静得能听到风吹的声音。

在酒店门口,一辆火红的跑车上坐着一个童颜、长发、高个、白皙的少女,少女怀里摘下墨镜,对我展颜一笑。

“上车吧,我的小寿星。”

我一个健步冲过去,几乎是跳进车里。

“小桐!”

第五十八章

张小桐打开车门让我坐上去,马的标志在火红­色­车身上闪闪发光,全世界唯一一个把大俗­色­做成­精­品的品牌,所有女­性­的梦想,价值17—25万英镑的著名跑车。全世界只有一种马,所有人看到马都只能联想到这个车的名头。

我坐到副驾驶位上,左右扭头看,貌似找东西,心里却高兴得要飞起来。

张小桐把墨镜别在我衣服上,拉了我一把。

“找什么呢?”

“年轻俊美的男同学啊,”我说,“这个桥段我熟,不是应该有人在车上坐着,你给我介绍‘这位,我表弟周行文,这位,我同学,某某某’……?”

张小桐笑着打了我一下:“哪那么多男同学?你这么聪明,说破一点你就全知道了,所以才瞒着你啊。”

我几乎半躺着坐在那长出了一口气:“你害人不浅啊,一个多月,吃饭不香睡觉不稳。说吧,怎么赔?”

“三陪。”张小桐听我说得可怜,虽然脸上笑着,眼中却有几丝心疼的神­色­,“今天你最大,你说什么都听你的。”

“来,久别重逢,先亲个嘴儿……”

张小桐脸­色­一红,却没犹豫地把­唇­印在我脸上。用文学青年的话说就是,这一瞬间我苍白空虚脆弱无助的心灵被填满了。从天堂到地狱的滋味我不是没经历过,地狱到天堂却头一次体验。我在接受香车美女热吻的同时忍不住嘲笑自己,恋爱还真容易让人智力下降啊,这么明显的事儿我愣是想得灰暗无比。我不是很容易信任别人相信人生的么?

亲完脸,张小桐搂着我的脖子在我耳边吹气,痒痒的,有点那个……

“知道我为你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吗?”

我被吹得心跳加速,想起来几年前——其实也就是去年,我在她耳畔吹的那口气,倒是相信世界上真有一种东西叫因果报应了。

表面上不动生­色­,这种问题就算知道谜底也不能说出来:“不,不知道,您明示。”

张小桐皱起鼻子笑了一下:“你呀,太聪明了。”

我抓过她的手,狠狠地啃了一下:“说吧,再卖关子就严刑拷打。”

张小桐被我咬得低声惊呼了一下:“小坏蛋……”伸手就要打我,手碰到我又停住了,从肩膀穿过去,把我紧紧抱住。

“很想你。”

我被她抱得极舒服,心里也很舒服。

闻着女孩身上的淡淡香气,我小声在她耳边说:“也想你。”

真的只有她知道我想要什么,所谓关怀和关心,很多时候只是供其所需,张小桐最能明白我的心情。慢慢松开拥抱,我看见张小桐眼里有着奔波的疲惫。

这一刻我是真的被打动了,人生只要有几个这样瞬间,虚度又何妨?痛苦又何妨?坎坷又何妨?

我亲亲张小桐:“香港托人买的?费时费力啊,才两个月,真难为你了。”指的是这辆车。

“嗯。”张小桐点头,“现在你比我需要车,想来想去也只有送你这个。”

我上下看了一圈:“至于么,这么夸张,还红­色­,这个可是女­性­最爱。”

张小桐笑:“我给你当司机啊。”

相对于95年国内根本没几台的马标车,这句话给我的惊喜更大:“你的意思是……?!”

张小桐含笑对我点点头。

我这次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果然是生日礼物,一个惊喜接着一个惊喜,尽管我以前的观点一直是不要随便给人惊喜,一旦自己碰上还是觉得非常高兴。我估摸着,这和打一巴掌给个甜枣那意思有点像吧?

张小桐接着给我抛炸弹:“去吃饭吧,还有惊喜给你呢。”

生日庆祝的主动已经完全被她掌握了,我想着还能有什么惊喜,看她发动车子,在夜­色­中拖出一条火红的线。

那家朝鲜菜馆已经不同往日,门面大了许多,老板倒是没换。我发现我近年来把­精­力都放在别处,往往忽略了这些细节。印象中这个老板后来成了全市饮食界最知名的强者,就是从一个小饭店做起的,也算是个不错的奇迹了。

饭店已经初具规模,门口有停车位,识货的人看到有法拉利停在这,都惊了一下。95年中,宝马才刚进中国,私车热刚兴起,《国家地理》杂志还在95年做了一期中国私车热特辑,现在国内的车以黑车居多,大家都舍不得那三百的关税和各种麻烦手续。我认识的有钱人95年大多是从香港托人买车,转手一下,花的虽然多,却容易很多。中国人对于奢侈品的醉心永远走在世界前列,

我们停车下来,立刻有门口的保安站过来,北关现在最好的车也就是王鹄志他爸的加长林肯,还有一辆半辆卡迪拉克,都不在市内,开法拉利来吃饭的说不定是什么来头,当然得重点保护。张小桐笑眯眯拉着我的手走进去,叫了包房。整个过程中我有一种异常欣慰的感觉,张小桐现在已经有着我所没有的风度了。我说到底依然是一个喜欢自嘲长不大的孩子,而她成熟的速度却超过我的估计。

叫了东西做好,我上下打量张小桐:“啧啧……真是……”

张小桐现在才不怕我看,对我摆了个po:“怎样?”

我摇头,叹气。

“二八年华,天人难当。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我很少正经夸人漂亮,主要是觉得这种举动会给别人造成一种以貌取人的错觉,但现在绝对是真心真意想夸她。张小桐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种和年龄不符的成熟自信越来越强烈,这是一把双刃剑,既诱人,又拒人于千里之外,无形中加强她和同龄人之间的隔阂。想以现在张小桐的伶牙俐齿,应该能很好应付这种场面吧?

张小桐对我的夸奖一向很是受用,在脸上升了两朵小小红云,撤了po:“想不想知道第二个惊喜?”

我点头,伸舌头装小狗:“哈哧哈哧,姐姐快告诉我吧……”

张小桐笑着从身后手提包里拿出一些我怎么也想不到的东西,竟然是一个文件夹。

拿出这个东西的一瞬间,我一切都明白了。

那是一种强烈的冲击,对我来说。

张小桐笑着对我说:“周先生忙了这么久,终于熬到名义上的成年。我就趁机去各地把一些别人挂名的资产都转到你名下,现在你是真正意义上太阳集团的拥有者了,这份生日礼物,你觉得怎么样?”

说完,不管我表情已经是呆若木­鸡­,在我脸上轻轻一吻。

“我在北大只呆了一个星期,之后一直忙着买车和这件事,这一个多月没怎么敢告诉你,真是苦了你了。”

房间里有似水的情歌回响,我一瞬间被张小桐温柔轻和的话语击溃,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流下来。半年前夜里那次她把古奇钱包交给我时我的感动都未曾这样强烈。张小桐依然戴着我买给她已经有点过时的耳环,梳着我们圣诞初吻时的发型,一脸盈盈笑意,像我生命中一路盛开的莲花。

张小桐没想到我反应居然这么强烈,有点慌张地抓住我的手:“行文……”

我用力咬咬嘴­唇­:“傻丫头,对我这么好­干­吗?”

张小桐低头靠近我的脸,若兰香气喷在我的鼻息间:“因为我知道你对我最好呀傻小子。”

我很早以前就考虑过各种情况,不是我对自己没信心,是对世界的变化没信心。我不知道张小桐在思想意识和能力上渐渐成年之后如何面对我们的钱和我们所建立的一切。对此我看得倒很淡,这些东西给我自己几年时间,我还能再折腾出来,但是真的一但相信了一个人,就必须一路相信下去。我不知道张小桐的真正想法,我却相信她。因为我明白,如果失去这个信任,我可能什么都不剩了。现在我所走的路,是一条比以往更为孤独的路,我不能坦诚心事,不能随便对着谁说自己心里的苦闷和压力,不能吐露自己的秘密。一切的一切,要不是因为有一个每天可以盈盈笑对我的张小桐,将难过不知多少倍。

手里的钱翻倍地往上滚的同时,我心里也笃定了一件事,我将信任张小桐到底,一切只看她自己的选择。如果有一天她希望离开我,独立去做自己的事,我不会阻拦,我现在所成就的一切都给她也无妨。我还记得世界杯球赛,记得报纸上登过的彩票号码,记得无数机遇,甚而进一步说,我哪怕凭借自己的记忆力和现在的知识,想活下去活得比别人好都完全没问题。

但是只有一点,如果最信任的人不再和我一起,我将失去对所有人的信任,之前曾经有过的信念和想法都将被动摇。

我很怕这种情况出现。

我不知道张小桐面对未来将如何抉择,但是当上一次她在灯市上把钱包递给我的时候,我的信心被增强了,我觉得去信任别人还是可行的。

而现在,我在用别人想法所做的一次赌博中,我赢了。

一点悬念没有,张小桐告诉我,我赢了。

我很高兴,高兴到哭泣。

张小桐抓着我的手,弯腰用额头顶着我的额头,一直静静等我哭完,才慢慢把手松开。

调笑的语气中有一点心疼:“傻小子,哭什么哭。”

我扬起一个笑脸给她:“这是喜极而泣。你不知道么?天下男人皆薄幸,要给自己留好后路呀。”

张小桐回头看看觉得服务员可能快送菜上来了,向后坐了一点,和我分开一点距离,俏皮地笑。

“怕什么,我卡上有三亿美金垫底,用你的话说,吃拔丝金条都够了,要那么多钱来­干­嘛?”

我才不管什么别人看不看见,把自己的椅子挪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腰。

“怎么也得给我家小桐吃拔丝钻石啊,金条多没品——最近金价下跌了。”

张小桐白了我一眼:“去,谁是你家的?”

说完,又掏出手帕给我擦泪痕:“上次我哭的时候你还笑我,现在遭报应了吧?”

“报应?我早就相信了有报应……”

说话间,开始上菜了。我和张小桐也装模作样地分开坐,边吃边聊最近她全国各地走来走去的一些事。我想起三哥找过去保护她的那几个姑娘:“人呢?怎么没见她们在?”

张小桐用手指了指楼下:“在下面吃饭呢。”

“你知道我一定会听你的来这里吗?”

又是小狐狸一样的笑:“是呀。”

我无言,继续吃东西。

吃完饭,给楼下几个看起来文文静静但多多少少身上都露出一点刺青痕迹的姑娘们也结了帐,我们一起出了饭店。饭店门口有几个人在围观那辆法拉利,我对张小桐皱眉:“唉,有点招摇。”

张小桐笑笑:“你怕什么,挂外商的名,完全合手续的。”

我想想也是,摇头上车了。法拉利后面跟了一辆姑娘们开的黑奔,在城市的车流中看起来异常嚣张。

车上,我问张小桐:“真不打算走了?”

张小桐两眼直视前方,手握方向盘,表情专注:“嗯,去了北大,看了一下,觉得也没什么要学的。我打算过两年再说,现在先回来帮你。”

我有意无意地把手放她腿上了,像小时候那样:“我说最近做事怎么总没活力,仔细一想,原来是没你在身边。”

张小桐被我的手一摸,身体条件反­射­地一抖:“小,小­色­鬼……没我在你不是一样做了不少事么?刘明耀在电话里已经跟我哭诉过了。”

我哈哈一笑:“大老爷们的,多­操­劳点也正常。让他和蔡小姐在工作和战斗中增进感情,何乐不为?”

张小桐被我说得也笑了。

我趁笑问张小桐:“那你父母那里怎么办?”

张小桐笑道::“女大不中留,我有办法说法他们就是了。”

我嗯了一声,不说什么了。现在我打心眼里也不希望她走了,陪在我身边其实比什么都好,分开这段时间我每次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就难受。

人是自私的,感情也是自私的。

我以前就无比相信这一点,现在亲自再来实践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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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接下来­干­吗?”我问女司机,手比贼还不老实,简称贼不老实。

“去看电影。”张小桐说,“最近北京在上《大话西游》,你看过没有?”

我倒真是很想回答看过的,不过还是忍住了:“没有,你想看?”

“想,周星驰的电影都看过了,追一下吧。”

我笑道:“没问题,舍命陪女子,我们去看。”

10月份中国北方影视集团引进的大话西游是包括了《月光宝盒》和《大圣娶妻》的合集,也就是说,全片长度超过3个小时,我们看的是最晚场,8点40分开播,要看过午夜。这个我倒不在乎,看了一下路上的行人,拍拍张小桐的手:“去换套衣服,把车放好,我们步行去电影院吧。”

张小桐知道我一向对她的安全特别在乎,也表示同意,跟几个姑娘谈了一下,让姑娘们在影院附近随便做什么都好,反正不用跟着看电影。

要是不来电影院,我都忘了现在这个全市最大的影院我们也投过资,这几年撒钱撒的太厉害了,现在真有点成吉思汗四处溜达看自己成就的意思。

买了两张票,我捧了一堆零食跟张小桐坐在一起,电影院里稀稀落落没几个人,我们的情侣位更是隐蔽,可以闲聊。我给张小桐讲这部片子的缘起,这是当年周星驰和杨国辉他们成立彩星公司的第一作,也是最后一作。后来周星驰自立门户,而彩星因为《大话西游》在文化和社会现象上的反弹整整吃了它六年。整部电影投资六千多万,在宁夏开拍,差不多是周星驰至今为止拍过的最苦的一部作品。片子非常有看头,几乎整部电影都是经典台词。

老实说,周星驰最初的想法是用自己风格演绎一个爱情故事。以我从各种媒体边边角角得到的讯息和资料来看,此人一直寻求超越自己,甚至因此变成为无数人指责的工作狂,闹得几乎是众叛亲离,依然不倦。我很佩服这种­精­神,不管他要表达的是什么,或者他表达的东西被人理解成什么,我认为人只要有这种­精­神就一定可以做成很多事。就好像我在游戏开发部看到的三上和水口那样,他们真的喜欢自己的行业,喜欢自己所进行的创造工作。这就是一切成功的基础。

《大话西游》后来在网络风行很大程度上受益于96年末97年初很多大学电影资料室购入这个片子,没别的原因,只因为便宜。当时大学生对于一切颠覆传统的东西有都一种无法表达的亲切感,他们把所有对白奉为经典,他们仔细研究电影的细节,并开始解构片子所表达的后现代主义前列腺思维之类未必存在的要素。连电影导演刘镇伟自己都没想到的很多解释被大量提出,后来97、98两年内,网络时代初期,大批的大学生成为网络的第一批用户。他们的帖子,有些被留在bbs上数年之久。

我自己并不是很喜欢《大话西游》,关键是我觉得这个片子很容易让人陷入得不到的回忆当中不断轮回,而人实际上是要朝前看的,不管回忆如何。周星驰后来自己都承认,他拍电影的目的是希望人能多看一些美好的东西,所以有时候曲解作品比作品不好更可怕。

《大话西游》是我记忆力增强之前能背下全部台词的少数作品之一,所以整部片子看得毫无悬念。给张小桐略讲了一下片子的拍摄内幕之后就靠在她身上看电影,要知道情人一起看电影是不嫌长的。张小桐笑,我就陪她笑,张小桐看到动情处,我虽然不能陪着流泪,也清清嗓子忧郁一下表情。

最后电影放到至尊宝无奈松手的时候,张小桐已经是黯然泪下,我坐在她身边不停地给她擦眼泪。

我心说看这个就这样了,等到《泰坦尼克》你还不把电影院淹了?

最后,孙悟空的背影远去,电影终于结束了。我一直等到张小桐脸上一点泪痕也看不出来才拉着她的手走出来。

午夜了,电影散场没走出来多少人,电影院门口空荡荡的,有几个在那里推着小吃摊子走来走去希望在晚场再多赚几个钱的小贩,有一些刚从游戏厅台球厅钻出来的少年。秋天的夜晚有一点点冷,张小桐站在原地给她的私人保镖们打了个电话,我们又在这些保镖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往酒店去。

之前我已经在酒店住了一段时间,倒不用另外开房。现在这个时候回家肯定是暴风骤雨,而且我也不能露面,住酒店是最好选择。反正也习惯了跟张小桐同床共枕,那些姑娘们一个个不怎么说话,估计是三哥谨慎交待过。我大大咧咧把张小姐带到自己房间,活脱脱一个暴发户诱拐少女。

就是年纪反差大了点。

现在就是私人时间了,电影院里说不得的话可以说,电影院里做不得的事可以做——不过似乎也没什么要做的,我和张小桐都是毫无倦意,双双躺在床上聊天。

枕着张小桐的手臂,还真是舒服,从前只用手给别人当过枕头,现在终于捞到享受的机会。

“你就这么一路开马回来?”我想到她的疲惫眼神,有点心疼。

张小桐笑了:“怎么可能?托北京分公司的人送回来的,见到你的时候开了不足三公里。”

我换了个姿势,一条腿压在她腿上,惹得小桐姐一阵不自在地扭动身子。

“招吧,什么时候拿的驾驶照?”

张小桐对我自然是毫不隐瞒,又扭了几下,放弃挣扎回答道:“拿了有两个礼拜吧,托了不少关系,不过我技术还可以哦。”

我笑着在她臂弯处亲了一口:“早说啊,早知道我买份保险也好。”

“你才懒得去。”张小桐一针见血地指出,“有那个时间,你会用来打游戏,吃饭,或者给刘明耀他们找事做。”

我必须承认,最了解我的人还是她,这**年朝夕相处不是白来的。

“您英明,”我说,“但是真的不走了?”

“真的真的?”

“真的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吗?”

“小坏蛋,骗稿费吗?”

“……被您看出来了。”

重新见到张小桐真的是很高兴,高兴得有点不知道怎么表达好了。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就一个人好了,毕竟很多年的路都是自己走的,尽管有过一些朋友关心,有过一些兄弟扶持,大多数时候还是自己面对自己。读档之后我也曾这么想过,过了几年之后我才发现自己错了,人是不应该一个人的,尽管我们的感情世界都是只有自己明白,我们一样需要表达、交流和被关怀。

我这几年做什么都毫不在乎其实也有一些理由,就是我知道我身后还有一个张小桐。

有一个全心全意支持我,喜欢我,对我好的人。

这是我如今重生得到的最大财富,超过那十几亿美元,超过那些名车和美食,那些金钱带来的虚荣。

人啊,始终还是人。

我向张小桐说起最近碰到的一些人和事,说起周广成买了我的电脑还要请我吃饭给我钱,说到新的学校和老师,说起那个看起来­色­迷迷的同桌,说起班上那些眼睛长在头顶的女同学,说起我们的学校,我们的公司,我们的事业。

张小桐静静听我说,时不时Сhā上一两句,显然是那种最­棒­的听众。只是这个听众时常被我的各种引用和包袱逗得大笑不止。我说到刘明耀跟蔡青谈情被我撞破的窘样,张小桐忍不住微笑:“希望他们也能幸福。”

我伸手摸摸她的下巴:“别找什么人跟我比幸福,他们差远了。”

张小桐眯起眼睛笑,像极了一只得意的小狐狸,我觉得这丫头再大一点绝对是一绝世无双的狐狸­精­,连我都被她笑得心动了。

呃……清心明智,不要多想……

张小桐发挥过微笑的魅力后学我的样也用手来挠我的下巴:“月末就要首发了,你打接下来算怎么办?”

我对这一段的历史颇熟悉,以前也算是半个游戏爱好者,整个游戏界的掌故还是熟悉的。

9月9日ps在北美首发,当时首发的软件是namco的的《山脊赛车》、《铁拳》等游戏,当然也包括ps版的《with》,由于2代欧美地区首发距10月26日太近,sce很担心出现左手打右手的情况。为此我曾经指示过研发部做了资料继承系统,也就是说把1代和2看成一个整体的游戏,你拥有任何一部分都不会完美。sce盛赞这种思路,开始着手研发他们的rpg大作《arcthelad2》,这是一个sce自己创立出来的超级名牌系列,虽然到3代之后渐渐没落,我却清楚记得2代所引起的话题和轰动。

当时sce本身的研发能力并不比我们高到哪去,尤其在有了这批在日本不得志的游戏制作人加盟之后,太阳电子的实力增强不是一点半点,令日本厂商也刮目相看。不过日本人始终是向着日本人,95年日本rpg顶级大厂square的《前线任务》制作组由于某些原因组成了一个新的制作组,加入到sce的研发阵营当中去。他们的第一部作品就是《arcthelad》,在95年6月底发售。

这也是square离开任天堂的前兆,当时很多人没怎么看出来,但是我知道风向。对此我已不必对sce方面吐露什么,更不必考虑接触任天堂提醒之以扭转业界平衡。我需要sony的营销策略来打破目前游戏界的现状,那之后,机会当然是我们的。

到年底,ps销量应该过两百万,隔年1月,square宣布加盟ps,次世代战争基本上已经可以宣布结束了。

现在因为我们的加入,甚至可以说,次世代战争基本上要提前结束了。

我初步估计了一下,以目前的ps销量来看,《with;2》和《生物恐惧》销量破50万都不成问题,现在不是怕卖了游戏没人买,现在是怕没人卖游戏。时代不同,概念完全不同。想想2000年后各大公司为了赚两个软件钱那叫一个丢人啊,还有那些做网游的,ceo上台打太极拳cosplay,想想觉得大家真都挺不容易……

我现在要做的是尽量先收拢力量,尽量在可能的范围内把威胁都推开,把有生力量都拢在手里。

媒体、网络、游戏、文化……这些平台我都要占领,一个一个来,一个一个吃,一个都不能少。

我对张小桐说:“你说鲁迅这个人怎么样?”

张小桐习惯了我这种扯东扯西的谈话方式,回答道:“是大师。”

这个观念还是我灌输的。

我说:“他弃医从文为的是什么你知道吧?”

张小桐有点明白了:“知道,你也是这个意思?”

“嗯,是这个意思。”我看着张小桐的眼睛说,“我觉得即使在物质上强大了,也只是那样,大家有钱花,不知道怎么花。以前我也跟你说过类似的话,人一定要有思想,有想法,要有一些基本的善恶、是非、道德观,要有自己的­精­神。民族工业强大了,最多大家有钱花,有钱之后可能变得开始追求­精­神生活,也可能变得更需要物质更堕落。”

“所以我希望我能占领很多宣传的领域,一边赚钱一边改造现在很多人的­精­神和观念。”我对张小桐说,“我不会放弃给所有孩子最好的物质条件这种梦想,同时我也希望,所有的人在得到物质之后,知道该如何使用物质提高­精­神。”

张小桐听眨眨眼,靠过来亲了亲我:“真好的梦想,我听了也心动。要我陪你来实现吗?”

我笑了:“当然,您是最好的,惟一的人选。”

张小桐甜甜地笑了,这笑容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我醒来。

第二天我们的任务就有点繁重了。

张小桐必须回去跟家里解释为何回来,城市这么小,经常出没很容易被熟人看到。

我想了很多办法,觉得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摊牌。

有时候,我真的很讨厌钱,但它就有着我所不能比拟的说服力。俗话说得好,人是英雄好汉,钱是王八蛋,一分钱急死英雄好汉,一点错都没有。

张小桐内心的想法跟我一样,不想过早摊牌,一旦摊牌,我们偷偷摸摸的很多乐趣都将少了很多,她一摊牌,势必也要将我推向幕前。

我们究竟有没有承受家庭压力的能力?没试过谁也不知道。

然而上天玩笑开得很大,就在我们下定决心打算去跟小姨和小姨夫挑明的时候,甚至张小桐都考虑好了先以小姨为突破口。郭振给我捎来口信,小姨和小姨夫居然又出门了,这次走时间恐怕会很长,因为要过几个独联体国家,也要在乌克兰逗留一阵子。

我和张小桐对视苦笑,看来想坦白都没机会了。

家里其他人倒好说,我现在更愁的是如何跟自己父母说这个事。我总不能到他们面前说啊你儿子现在行了,搞了个集团叫太阳集团,就是你们天天能在电视广告上看到的那个太阳集团,太阳集团下边有房地产开发、电器大卖场、饮料、调味品、餐饮、电子零件制造、个人电脑零售、软件研发等等等等一系列业务,做得全国遍地红,关系户和对手一样多,就差没让外国商业间谍来咱们家调查了。

我觉得老两口听见这个的后果十之**是要我打120。

而且这种直白方式太不符合我一贯的作风了,一点技巧­性­没有,太无趣了。

不过既然目前来看不用跟家里人面对面谈这个问题,我们还是忙正事的好。

我先联系了鲁薇,当我们走进我在榆林县设置的办公室时,鲁薇看见张小桐在我身边,惊喜地低呼了一声。

我站在旁边笑:“真好,现在办公室里又有两个大美女了。”

两个大美女一起白了我一眼,神态颇为相似,宛如姐妹。

我捂着眼睛怪叫:“呜呜呜,好白的一道光!”

大家今天心情都很好,我也就挑好事说。

首先,地产投资鲁薇还是要跟进的,日本那边软件即将发售,不能不派人去,鲁总要考虑在手下挑一个能说会道不是那么反日的过去做做秀。

其次,近日应该召开一些非高层会议了,不能总放任下边的同志们搞,要尽量减少结构间的损失。

最重要的一点,现在开始把一些业务量小的部门和人员合流,给我整合出一个人手齐备功能齐全的团队,我有用。

鲁薇引颈以待,等我说出需要这个团队的用意。

第六十章

在张小桐和鲁薇有些热切的期盼中,我道出用意。

周世昌这几个月销售做得颇有些成效,我希望放手给他一个完全独立的团队,我一贯的原则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按照常规历史来看,周世昌现在应该在给某个女­性­口服液做上市推广,既然他到了我手里,我就要最大限度发挥他的能力。

我觉得中国历史上就有着无数不爱惜人才或­干­脆埋没人才的例子,我们在学校所学的历史满目皆是这种故事,听得让人心寒。聪明人对聪明人永远最不厚道,历代皇帝杀万中无一的人才像切菜,像周世昌这种人也能被公司放弃,而且是每次只要把事做好就被抛弃,只要听听就觉得齿冷。

在我记忆中,周世昌后来淡出营销界很大的原因就是已经不再信任人心,我觉得我现在是重建他对他人信任的时候了。

在我看来,虽然人不能完全对他人坦诚,但等价交换原则永远存在,你得到只能是因为你拥有别人想要的,如果没有,你就要付出。

我现在就要对周世昌的努力付出。

短短几个月内,周世昌挥军南下,把茶饮料市场做到了香港和台湾。香港本地凉茶业很多广东的百年老铺,深蒂固不容易动摇;台湾有老牌茶饮料品牌抵挡,真想占领大部分市场份额确实不太容易。周世昌在内地市场又要顾及两家公司的合力冲击,一个人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

其实我早就知道,所谓忙不过来主要是因为现在周世昌所带领的人员多半是几个制造厂里出来的营销人员,他只是挂了一个营销经理的头衔在拼命做事,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团队并不存在。

人员内部之间的事啊……我本来也不想管,但周世昌今年才25岁不到,实在太过年轻,就算再有本事,指挥不直属于自己的这些人也多少有些麻烦。

我现在倒背手,整个一个甩手掌柜的,小事都Сhā不上手,这种内部矛盾一旦有一些苗头,总该出头解决一下。

鲁薇和张小桐坐在那里听我给他们分析公司内部矛盾的各种问题,听得眼睛都直了,要知道我从来不亲自去公司内部看情况——关键是现在这个外观去了也没什么说服力。现在说起来头头是道,两人的惊奇自然可以理解。

我看着她们两个傻笑:“我这叫理论派,说呢我就头头是道天下第一,做起来谁也不如。所以最后实行还是希望鲁姐多费心。”

鲁薇摇摇头:“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我只是说见地,不管年纪如何。”

我谦虚:“没什么不一样,不过是想的多一些罢了。”

张小桐笑着在旁边打了我一下:“说胖你就喘。”

我呼哧呼哧喘了几下,笑呵呵看张小桐:“是不是这样?”

两个姑娘都笑了,张小桐拿起茶几上的一打报表打在我头上。鲁薇在旁边啧啧赞叹:“你们姐弟的感情真好……”

我很少听鲁薇发出这种感慨,有点奇怪:“鲁姐也有兄弟姐妹吗?”

鲁薇微微一笑:“亲兄弟没有,倒有个很倔的堂妹。”

张小桐正把打得散落的文件一张张捡回来,闻言抬头对鲁薇说:“不如介绍给行文,将来娶了过门,咱们做亲戚。”

我刚拿起一罐红茶,听见这话手一哆嗦差点没把张小桐那件新买的白­色­小上衣上。我低头看顿在地上捡文件的张小桐,伸手去摸她额头:“姐,你别吓我,最近我可看了不少《飞碟探索》,你不是被外星人抓走过吧?”

张小桐笑眯眯露出狐狸伪装:“我跟你开玩笑呢,谁要找我弟弟,最少也得跟我打个招呼是吧哈?”

我赶紧陪笑:“那是那是,怎么着也要有我姐一半的水平才能考虑考虑……”

鲁薇每到这个时候就不说话,这次表情却有点不对,看我和张小桐都望着她,沉吟半晌才为难地开口道:“其实……让小桐一说我倒觉得……行文有机会可以去帮我看看,我也不明白这孩子脑子里在想什么……”

这绝不是什么好差事,我挠挠头:“能,能不能搁后?俗话说三代一道沟,鲁姐你也不用太担心,沟通这事本就得找同龄的。过几天我陪您去看看,不少时候其实孩子没什么事,都是当大人的瞎­操­心。”

鲁薇摇头:“你也不用找,她就在咱们学校读书,这孩子很疯,现在我叔叔怎么也管不住她。”

我一个哆嗦,看看手里那罐又要洒出来的红茶,­干­脆放回去了。

“鲁姐你说她在我们学校?”

鲁薇笑了一下:“就在你们班,和你一样,很少去上课而已。”

张小桐奇把文件捡好,坐到我身边:“鲁姐,我还从没听你说过家里的情况,怎么,你妹妹有什么问题么?”

鲁薇叹了口气:“这种家事不应该说给你们听的,不过你们都把我当一家人看,我就说了。我堂妹叫鲁倩,以前是很听话的孩子。后来在小学五年级开始不知道为什么跟很多我也不知道来路的人混在一起。我叔叔说了她几次也不听,后来我叔叔查到那群孩子有几个抢过人,找人把主要的几个送了劳改。从那以后,鲁倩两年多了没跟我叔叔说过一句话,­干­脆不上学了。今年我叔把她送过来,本希望换一个环境能好一些,可现在开学有一个多月了,我连她人都没见到。”

我表面上面无表情,心里却苦笑不已:这种事儿怎么也能让我碰上,这还真是生活高于小说的最好诠释了。当年看鲁薇的言谈举止就知道她家庭条件不差,这两年随着我荷包渐鼓,鲁薇也成了身家难以估计的女富婆,钻石公主。这样一个人怎么就会有一个叛逆的妹妹了?难道真是全天下俗套故事都始脱于生活,只是因为看得太多才被称为俗套?

眼看旁边张小桐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我算明白了当年那个流行歌《左右为难》应该用哪种调子来唱。

张小桐在我大腿下边捏了一把:“鲁姐你知道她住在哪吗?我让行文去找找看。”

鲁薇听了张小桐的话,表情瞬间变得调皮起来:“好啊,小桐你舍得吗?”

鲁薇不是粗心大意的人,也不是不谨慎的人,她恐怕早就看出来张小桐对我比对其他人要不同一些,也看出我平时面对张小桐时的那种放肆一定有理由,现在拿出来说笑最起码说明她已经默认了这种状态,也等于变相承认了我们的感情。

我在心里恶狠狠地喘了口气:还好,她知道我和张小桐不是血亲,不然我在这个得力助手的眼中岂不是成了禽兽?

不过没所谓,以前儒家也爱说墨家的人禽兽,我却比较喜欢墨家兼爱无类那一套。

张小桐没想到一向沉静的鲁薇居然能说出这种调笑的话,脸猛地一红:“行文肯定愿意认识小妹妹,尤其是鲁姐的妹妹,一定也是小美女。”

张小桐把我踢进去了,我也不好拂鲁薇面子,只能顺着三流都市小说的路子往下演:“鲁姐,先找到人再说吧,我打听打听她认识的都是什么人,小孩的话好说,有背景的就难办点。”

觉得这么说好像要杀人放火一样,赶紧补充:“当然,最重要是面对面谈谈,我觉得鲁倩应该是心里有疙瘩,就看旁人能不能解开了。”

鲁薇略带歉意地点点头:“先谢谢你了,我不想说就是怕小桐不开心。”说完,又调皮地瞄了红脸少女一眼。

我看看张小桐,小心翼翼地说:“小桐同学,您没事吧?”

张小桐白我一眼:“没事,正盘算你能卖上什么价呢。”

“我?”我想了想,拔了根头发递过去,“拿去当金条用吧,别客气。”

寻找小妹妹的行动可以让郭振去做,我现在­干­的工作有点类似于当年的辛德勒同学,几个人拿着名单,对照电脑上的资料和各几个高层经理的评价,综合对比,挑出一批能­干­活又不至于强到调走就要影响正常运作的人。连续三天,我每天早上8点过鲁薇办公室,晚上5点30走,上班一样绝对准时。工作时就是嘴叼一根­棒­­棒­糖,双眼呆滞望向各种数据和外交辞令一样的评价,试图从其中寻出蛛丝马迹,抓住每个人的特点。推荐这种事我才不放心让下面的人自己来做,如果没估计错,现阶段派系倾轧和部门勾心斗角都已经有一定规模了吧?让他们自己搞,不搞出人命才怪。

这几天张小桐和鲁薇每人戴一副保护视力的眼镜,两个娇滴滴ol旁边是我一个小屁孩,组合看起来颇怪异。

三天下来,成效显著,我把最后一个人名圈定之后从椅子上站起来,觉得这腰也酸了腿也疼了脑子也不好使了,这会还真想哈尔滨制药六厂啊……另外两位千娇百媚的大姑娘也没好哪去,看起来也脸有菜­色­。

我这种­性­格注定很多事得亲力亲为,但是真让我全程跟进我又懒得,所以其实就是注定一事无成。

不过总算熬过去了,剩下的事就看周世昌自己的本事了。未来两年内,调味品业将大幅度缩水,徐军如果不肯求变估计我们连­鸡­­精­也做不下去;而孙长禄现在搞得有声有­色­的中餐连锁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大有可为。西式快餐在国内虽受欢迎,却依然不能动摇中餐的地位,只看孙长禄自己怎么把握了。

商业这个东西,一通则百通,除了行业知识之外,其他东西都可以反复沿用。好似sony懂营销,即使在自己完全不熟悉的电子游戏行业一样可以大有所为。周世昌这样一个人才,如果只局限在让他卖卖口服液红茶和调味品就太委屈他了。

未来几年内,我能预测到大的形势震荡,但对于细节的把握则全无信心。需要有一个像周世昌这样有信心有其独敢做敢为的人在前面为我开路。

我是真不明白,这么强的一个人,当年那个什么药业的老总就因为庆功会上员工先给他敬酒就把他开了,那种企业居然能一年赚10个亿,也真够中国特­色­的。

周世昌应该有压力吧?团队有了,潜移默化把他的业绩和位置一起提上去,现在等于是整个太阳集团副总指挥的位置给了他,他应该能明白我这份苦心。

我就等着他来找我谈话了。

名单出来两天内,各部门和分公司接到调整通知。我们的原则以本地员工为主,有一些本就是异地工作的也优先考虑。所以整个调整计划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房地产投资方面依然以鲁薇这边为主,其他几个部门都有不同程度的削减,我们甚至放弃了一些效益不是很明显的项目。人员调整出来,大概有近百人,身上统一标签就是“工作经验丰富”。

周世昌接到人事变动通知当天就顺着鲁薇的电话找到我,他进来时我正在摆弄一台ibm的笔记本,不得不说,笔记本电脑这玩意,ibm它做得确实比较好。

周世昌看见我在,表情变得有稍微些拘谨,我装摸做样装抬头刚发现他来一样:“啊啊……周总,你看我,光顾注意这玩意去了,来坐,坐……”

周世昌坐下,试探­性­地问道:“呃……这次来主要是想问一下关于人事变动的问题。我很想知道公司方面的意思。”

我把背对着周世昌的笔记本电脑转过来,上面是我们这次人员名单的电子版。我对周世昌淡淡道:“这些人,我和鲁姐她们选了三天,周总……我还是尊称您为周先生吧,周先生觉得哪个人不满意,我立刻给您换。”

周世昌摇摇头:“不,就是太满意了,我有点糊涂。”

我像个小老头一样呵呵笑了,周世昌这是上次被人踢走的伤还在,怕来个梅开二度,来探我的口风了。

这人卖东西手腕一套一套的,和有钱人打交道的本事就差了点。我以前没少跟有钱人打交道,就明白一个真理。越有钱的人越喜欢跟人玩推心置腹开诚布公的把戏,他们说的大多数话和放屁差不多。倒不是说我对有钱人有偏见,好歹现在我也算是个有钱人,主要是在这个大环境下,越是背信弃义的人越容易发财,这是时代赋予他们的选择。

周世昌估计没少被人推心置腹,还是很容易相信人,证明所有人都有单纯的一面。

我语重心长地对周世昌抚手道:“唉呀……周先生恐怕是多心了。其实从最开始周先生肯委身在太阳集团,我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把这付担子交给您了。”

周世昌表情有点扭曲,这也是人之常情,最开始被我们以上宾的姿态请过来时他就有点不适应。以前在保健品公司的时候,他是开国功臣之一,一路艰苦熬过来的,从未受过这种重视。当年保健品公司上下虽然很敬重他,却认为这些成就是理所当然的。现在换了个环境,不仅厂长们全力配合大力推崇,没几天连公司高层都要给他专门配置团队,那感觉有点像张小桐前一天还跟我吞吞吐吐说不能见面后一天就到了面前。

地狱天堂啊,这人肯定不适应。

我详细给周世昌解释,现在如果直接提拔肯定不少人心里有嘀咕。尽管这种声音不会传到我们耳朵里,为了长期发展考虑,还是尽量要避免这种情况。所以我给他一个团队,让他再做一些实绩,这样再有任何的提拔和升迁都比较顺理成章了。

周世昌单纯归单纯,绝对不笨,听我一说就明白了,眼下手中这些人才股里我对他期望最高,也数他的实战经验最为丰富。

这样的人,我不给他机会还能给谁机会?

周世昌经过反复询问,终于确定我话里话外没有一点卸磨杀驴的意思之后,才欣然接受了这次人事变动。

我嘱咐他,一方面要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呸,上学政治课上得太多说顺嘴了,是加强国内零售便利店网络的建设,通过一系列改造也好投资也好加盟方式也好建立太阳集团自己的零售渠道,形成全国­性­质的连锁,目前我们的茶饮料和调味品做得好,可以先行抢占这个市场。做得全国都是了,就算是死对头卖东西也要来找我们。

周世昌以前是广告战的能手,对销售网络方面也有两把刷子,对我的话心领神会。

现在趁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快搞,两年内成型,形成时尚和实用并存的零售网络,其他行业很多想卖东西的就要看我们脸­色­了。

另外一方面,周世昌以前在做保健品的时候跟政府打交道已经很熟,出口这一块的事也要麻烦他多担待,毕竟两个厂长现在抓生产扩建和改造等已经够焦头烂额了。

周世昌听我云山雾罩说了一番之后,露出苦笑:“合着这是抓我当万能小工了,配个高级头衔。”

我说:“怎么能这么说呢?周先生这才叫能者多劳,放眼全中国又有几个能比得上您的?周先生放心,有太阳集团一天,就一定有您在这里,您就跟我们是一家人。在这里,只有您想走,没有人能赶您走。”

周世昌紧抿嘴­唇­,没说话。

我笑嘻嘻看着他,也不说话。

周世昌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冲我点点头,走了。

我朝他的背影挥挥手:“开心点,大把事等着您做。”

周世昌也挥挥手。

我仰躺在椅子上,双手抱头,窗户上­射­进来的阳光真舒服啊……

第六十一章

大年三十,祝所有关注《重生传说》的朋友们新春愉快,阖家欢乐,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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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组团队带来不少麻烦,通常来说任何事具体执行能得到预期效果的50%已经够让人惊喜,更何况是这种伤筋动骨的大举动。这也是给周世昌一个调整状态的机会,收拾这些零零碎碎的事少说得一个来月,我想这个时间对他来说无论如何也够了,在这种磨合中,他应该能把握住自己的方向。

我和张小桐的摊牌计划因为目标人物不在而落空,张女士顺理成章地没在家露面,关键是我们都一样的讨厌麻烦,尤其是家庭舆论和压力这种不好解决的麻烦。只要想想家里人知道张小桐没去北大的大惊小怪心里就寒,三九天一样,拔凉拔凉的……

我和张小桐乐得清闲,在周世昌整合新团队的同时吃喝玩乐,这样一直到10月22日,刘明耀请示我是否要去日本参与太阳电子的软件首发。我才意识到现在都是10月底了,1995年没几天了,张爱玲女士刚刚仙去,我琢磨着是不是先让编辑部出两本她的纪念专题看看?

事实上我并不想去日本,张小桐也是,但说起来第一次中国人把游戏卖到日本,而且是做为ps冲击200万销量的主力在日本发售,我们也考虑着是不是要去一趟见识一下,毕竟也算是个历史时刻,虽然寒酸了点。

结果22号晚上郭振打来电话终结了我的选择,他按照鲁薇提供的照片和特征找到了鲁倩,在市内一个迪吧。

我没得选择,让郭振喊了两个个朋友,鲁薇开着她新买的bmw,浩浩荡荡杀向猛龙迪吧。

猛龙迪吧位于市中心第一百货商店右侧,三层,门口霓虹九曲十八弯地走出一条龙,看起来颇狰狞。我对这种地方一直没什么好感,虽然以前最穷的时候考虑过卖点瑶头丸或者杜冷丁什么的来周转,但实际上我对这种东西和倾销这种东西的场所都深恶痛绝。郭振给我介绍,猛龙迪吧的老板是炮哥的一个朋友,以前是靠倒卖古董古钱**像章邮票之类发家的,跟炮哥关系不错,只要我们不在迪吧里杀人就随便。

我听完郭振的介绍,侧着头看了他半天:“我说,以前我怎么没发现,认识你在哪都能横着走。”

郭振大笑:“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想横着走,你有需求我才提供嘛。”

我看看脸有忧虑的鲁薇,轻轻拍了郭振一把,一努嘴。郭振看得明白,不再笑了。

在猛龙门口停好车,郭振拿出vip卡递给门口的前台经理,经理看了郭振一眼,看看vip卡,每张卡上都有老板的签字,错不了的。经理一下子明白了眼前这几个人来头不小,点头露出职业微笑,给我们带路。

我很久没来过迪厅一类的地方了,进来的同时被音响镇得胸口发闷,看来自己还是不太适合这种地方。此时整个猛龙的一层都在热舞,我记得当年邵科跟我说起这些地方的时候曾经这样评价——“你要是觉得自己做人失败,来这里转一圈找找平衡就行了”,我当时对他的话很不以为然。后来去了几次,觉得果然如此,这种地方看见的一些人的表现让我绝对立刻重拾生活信心。我就算再烂,跟其中的一些人比起来也还算好的。

鲁薇似乎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一进来就回头冲我皱眉,音乐声太大,她贴着我的耳朵说:“这种地方有什么好?”

我大声对她说:“因为现在的孩子们空虚!”

鲁薇点点头,走在我右侧。郭振和他两个朋友在一个人带领下穿过热闹的舞池,在一个散台的沙发上找到了鲁倩。

来猛龙之前我曾见过鲁倩照片,明眸皓齿绝对是一小美女,看照片就已经和鲁薇不相上下,估计真人能更漂亮一点。现在见到真人,我觉得我之前的估计都错了,鲁倩比我预想的还要漂亮,她画了95年还很少见的淡蓝­色­泪痕妆,扎了一个朝天辫,上身一件小夹克加一件黑­色­抹胸,正在低头灌百威,看桌子上的空瓶,恐怕已经喝了两打。我看得心里直嘀咕,这不是摆明了等着让人推的么?

鲁薇算是比较内敛的人了,看见鲁倩还是控制不住情绪,这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了,我和郭振还没等拦她,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去劈手把鲁倩手中的酒瓶夺下来。

我站在后边看着,没动地方,示意郭振也别动。清官难断家务事,人家家事自己处理,我们这些外人有问题帮着排忧解难,没问题就别乱动。

不过鲁薇身手不错啊,劈手就夺下鲁倩的酒瓶,准头力度都堪称完美,看样也是练过,以前还真没看出来。

鲁倩正低头跟着曲子哼哼,手里的酒杯人夺走自然不爽,抬头正张嘴就是中国人传统三字经第一个个字:“­操­……”

剩下两个关于­操­谁问题的字没说出口,鲁倩已经看清了眼前这个表情极度愤怒不爽的人是自己堂姐,硬生生把后面俩字咽回去的结果就是导致她说话有点结巴:“啊……你……你……怎么来了?”

鲁薇没说话,深呼吸了两下才把气缓过来,带着笑反问:“怎么?你能来我不能来么?”

跟鲁倩坐在同台上的一个看起来有17、18样的男生站起来:“鲁倩,这他妈谁啊?怎么这么牛逼?”

我斜眼看了一眼说话的人,那小子金­色­爆炸头,身上穿了套拴了无数狗链子一样东西的衣服,一站起来浑身上下稀里哗啦响。就算是95年,这套打扮也够逊的,我不得不重新评价鲁倩的品位和水平了。

我和郭振还是止于远观,不搭话不参与什么都不做,就看鲁倩怎么反应。

鲁倩的表现倒没让我失望,她扭头对那个爆炸头喊了一句:“滚你妈的,这是我姐,没你事。”

我瞅在眼里乐在心上:还行,还知道向着自己姐姐,有戏。

爆炸头被鲁倩骂得有点没面子,想说什么,看看鲁倩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又很犹豫,最后终于放弃了,坐下喝闷酒。

我偷偷问郭振:“那个鸟是谁?”

郭振被我说得乐了:“鸟?说得好!好像叫王金凯,是二高的,可能跟上次劫你的那批小子认识,不过家里挺有钱。听说舞跳得不错。”

“哦?”我扬了扬眉毛,“有钱?什么来路?”

这个郭振就不是很清楚了,还是跟他一起的一个朋友在旁边提醒:“大禹老板的儿子。”

“大禹?”我看看正在和鲁薇说话,已经有开吵意思的鲁倩,“那个房地产公司?妈的,公司是咱们的对头,儿子朋友劫我电话,现在还泡鲁姐的妹妹,这不是新仇旧恨么?”

郭振看看身后两个朋友,问我:“打算怎么办?我看鲁姐有点发愁。”

我挥挥手:“凉拌吧,他爸还有什么本事?”

郭振皱眉:“不清楚,时间太紧,没打听明白。”

“妈的,能有什么本事?”我恶狠狠地咬牙,看起来就是不够凶,“看情况,要是他不服,拉出去吓唬吓唬就行,真打坏了也不好。”

我和郭振说了几句话,鲁薇那边已经在拉鲁倩:“跟我走,今天的事当我没看见。”

我拍拍郭振:“看见没有?家庭伦理剧。”

郭振因为三哥那次的事一直很尊敬鲁薇,看见鲁薇第一次这么狼狈,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们有点多余。”

我朝正在打电话的爆炸头努嘴:“谁说多余了?看见没有?叫人呢。”

郭振乐了:“叫人?我也叫好了。”伸手向我要过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我看鲁薇已经气得就要打鲁倩了,赶紧上去阻止,一旦动手,姐妹之间感情再想回到以前那样就很不容易了。

“鲁姐,别!”

鲁薇一直对我言听计从,听我这么一喊,手顿时停住。我看了一眼满脸不忿的爆炸头,又看看旁边呼吸急促的鲁倩,无奈地对鲁薇说:“先把人带走,回去再说。咱别在这里闹,不好。”

爆炸头坐不住了,站起来指着我鼻子大骂:“**!哪来的小Ъ崽子?你说带就带,你他妈是谁?”

“郭子,他骂我。”我回头笑嘻嘻看郭振,“你说怎么办?”

郭振正把电话挂掉,手机递还给我的同时看了一眼周围说:“照你说的,凉拌。”

我故意指了指满桌子的空瓶子:“也够逊的,喝这么长时间连个丫头都喝不躺下,还出来玩?经理哪去了?我请这位哥哥喝酒。”

郭振打了个响指,刚才吵架时完全看不见人的经理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出现在我们身后,我对郭振说:“怎么?请他喝多少?”

郭振挥手:“10打蓝带,快。”

爆炸头听出我们什么意思,刚想跳起来继续骂,被郭振一个朋友一拳打瘫在沙发上:“妈的,大人说话小孩别jbСhā嘴,老实点。”

鲁薇对我们满嘴粗话显然并不在意,拉着鲁倩往后退到我身边。我看看鲁倩,显然也被郭振他们凶神恶煞一般的气势吓着了,老老实实跟在姐姐旁边不出声。

我对鲁薇说:“鲁姐,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就行了。你放心,我看你妹妹没什么事,这几瓶酒,连幼儿园小孩都喝不倒。”

鲁倩瞪了我一眼:“姐,这是谁?”倒像忘了刚才差点要跟她姐打起来的事了。

鲁薇拉了一把鲁倩:“我老板。行文……你们留在这里不危险吗?”后一句表示了对我的关心,让人听着真舒服。

郭振扯了我衣服一把:“行文,你也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就够了。放心,我有分寸,玩不出事。”

我想想也好,这边郭振他们我帮不上什么忙,鲁薇和鲁倩要是吵架我还能帮忙说两句。那就走吧,反正我是真讨厌这种地方。给郭振留了三千块钱,嘱咐他晚上请两个朋友吃饭,我们先撤。

我和鲁氏姐妹正往外走,迎面进来一群人,打头一个不是别人,正是周广成。

周广成看见我吃了一惊:“行文?你不是不爱来迪吧么?”

我跟他还有身后的金泽他们打了招呼后说:“陪我姐来找一个朋友,正要回去。”

周广成看了一眼鲁倩,眼睛就直了:“行文,你女朋友?”

**,这种误会还是别有的好,赶紧摇头:“不,不是……是亲戚,别瞎说。”

“这么漂亮的亲戚怎么不介绍我认识认识?”周广成一听说是亲戚,立刻有活力了,“挺长时间没见了,去吃个饭?”

我心说让你看上的姑娘哪个他妈不是玩完就抽身走人?这种机会绝不能给,摇摇头:“不了,刚吃完。改天吧。”

周广成不是什么笨人,明白我要么是有事要么是不太希望他接触鲁倩,也不勉强,很痛快地跟我道别,这也是为了在鲁倩面前增加印象分。我看鲁倩一言不发的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上了车,我和鲁倩坐在后面,小美女面向车外,依然一言不发。既然她不说话,我也不好主动跟她说什么,开始跟鲁薇神侃。

“鲁姐,前几天我听说一泡姑娘的人,特有意思,你知道他在大街上看见漂亮姑娘怎么办的么?”

鲁薇瞄了一眼后视镜:“该不会是说小姐咱们去喝个茶之类的吧?”

“那是下乘了。”我说,“这人就有了出奇制胜的本事,让我十分钦佩。”

鲁倩依然没搭理我,眼睛却向这边瞄了一下。十几岁的小姑娘,无论如何也是藏不住什么心事的人。

我继续说道:“他本来是跟朋友在街上聊天,看见一个特别漂亮的美女,想去搭讪,又觉得既然是美女肯定被搭讪无数次了。抓耳挠腮想了个办法。”

车上两姐妹都是美女,被搭讪的经历丰富无比,连鲁倩也露出一点微笑,估计是想起自己被搭讪的经历。

“他跟朋友借了一张军人证,拿着军人证过去,啪地给那个美女敬了个礼,对美女说:‘小姐您好,我是某部队随军记者,正在街头采访,我想知道一下现代女­性­对军嫂这个称呼的看法……’”

鲁薇惊讶:“这也行?”

“行,怎么不行?”我说,“不过估计我跟你们说完之后对你们是美什么用了。那人跟美女在街上扯了一刻钟的淡,后来对那个姑娘说:‘你看这这么热,咱们找个­阴­凉点的地方说话吧’。”

“然后呢?”鲁倩被我说得有了兴趣。

我一摊手:“然后找了个咖啡厅,聊了三个小时,最后除了三围全都打听明白了。三个月后,上手。”

鲁薇轻轻笑道:“没想到你对这种事也很有心得。”

我咧嘴:“所以说嘛,用酒灌女孩子是下乘,万一人家比你能喝呢?一看就是没大脑。”

鲁倩听了,又把头扭过去,不过脸板得不像之前那么冷了。

我笑笑,不再说话。

回到住的地方,张小桐正在看电视,看见我们回来了,也看见鲁倩,拉着我的手悄悄说:“好漂亮的女孩子。”

我小声对她说:“您要是也弄一套特立独行的打扮,肯定比她抢眼。”

张小桐笑着捏了我一把。

鲁薇听了我的建议,没有找鲁倩说什么。我说你把人家玩得正在兴头上的人给拉回来了,就算是你有一万个理,人家也有资格不爽吧?刚拽回来就找人家谈人生理想,肯定不会吊你,而且这种话说过一次再说第二次就要打折扣。身为一个高级管理人才,要尽量避免这种情况,等她自己在那把不爽发泄得差不多了,该谁去找她谈心再去,反正时间多的是。

鲁薇对理财投资­精­通无比,面对十几岁的叛逆少女就完全没辙了。只看鲁倩从头到尾一句话不说,她也没什么办法,又不能把这种事跟家里人说,到头来最郁闷的还是她这个做姐姐的。我看着鲁薇忧虑的表情觉得有点心酸,除了张小桐,又有谁这么关心过我呢?

晚上我和鲁薇还有张小桐一起看无聊的电视节目,我还拿了一个fm功能强劲的随身听听夜间热线,无数稀奇古怪的电话和听众构成了这种热线的乐趣。听到一半,电话响了,是郭振。

“怎么样?”我问。

“还行,灌了他三打就不行了,怎么看也没有鲁姐她妹妹能喝。”

“那是,小丫头­精­明着呢。”我说,“谁会找个有危险的一起喝酒,你以为她笨么?”

“这小子倒是叫人了,”郭振说,“不过叫来的也都认识,这个圈子太小了。我留了手,没动他,不过估计以后没人保他了。”

“还是那句话,”我说,“能网开一面网开一面,做太绝对自己没好处。”

“嗯,那我们吃饭去了,回头见。”

我收了线,看看一脸关注的鲁薇:“鲁姐,让你妹妹安静几天吧,这种事儿需要时间。回头再说。”

鲁薇知道没办法,点点头。

10月底还有一个大事,就是原来quest的王牌制作人松野在9月底离开了quest,带领他的整个团队投奔了square,10月份估计已经开始新的制作计划了。

在这之前,我不是没找人联系过松野,不过这人还是比较倾向于日本本国公司,而且他对square的ff之父坂口博信非常推崇,据说是坂口自己亲自去挖的角,自然比我们这边有说服力多了。所以这次和谈最终没成功,松野还是加入了s记,并开始应高层要求制作一款和他之前《皇家骑士团2》类似的游戏。我知道那个游戏是后来s·rpg史上最高销量的《最终幻想战略版》,虽然游戏发售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跑了这么一个顶尖的制作人,我心里颇遗憾,这个人的本事在于他的东西不仅日本人比较认,欧美也有大量拥护者。不过转念一想,只要等坂口老头子脑壳坏掉投资做那个垃圾cg电影,s记大亏损,我们直接入股,不也等于搜集到人才了么?

虽然那样时间有点长……得几年之后。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游戏发售,26日日本首发《生物恐惧》,自此cap的王牌冒险游戏系列《生化危机》系列将永不出现,变成太阳电子的独门绝技。三上这次回到日本,受到贵宾一级的礼遇,游戏素质之高可玩­性­之强大大超过当年我所接触过的《生化危机》,许多cap后来沿用惯了的积分系统和商店系统在这一代里依然没有出现,不过已经有了一些雏形,杀死敌人将获得一种点数奖励,用来购买隐藏要素。

sce在北美地区也把《生物恐惧》作为主打软件,namco年底才能发售他们的《山脊赛车革命》,之前的真空期全靠太阳电子几个游戏来撑。欧美人比较认动作冒险游戏,《生物恐惧》的血腥和暴力成分相当高,在老美那里人见人爱。

水口的音乐游戏风头不如三上,不过好在有街机可以弥补宣传的不足。我让刘明耀在日本把所有音乐游戏类型都注册一遍,堵了其他日本公司跟风的路。从电子键盘到跳舞毯到吉他打鼓一样不剩。

跳舞机的街机早于家用机版一个月已经有试玩,10月底随着家用机版的推出,全球要货,大卖两万台,按照长期销售规律来看,都快赶上世界上最好的街机游戏销量了。

日本杂志都疯了,《生化恐惧》首发日销量26万,太阳电子宣布的预计销量是80万到90万,这个数字在日本人看来完全不可能,但单单看第一天的销售趋势,三上原公司的高层已经在开检讨会了……

中国游戏杂志也疯了,完全中文版的超大作出现了,全国人民奔走相告。

刘明耀在记者招待会上得意洋洋,我看电视转播的同时笑坏着给他打了个电话,只见电视上这人瞧见手机号码后顿如惊慌失措的兔子,满脸可怜,刚才的威风全无。

“小样,让你得意!”

坐在客厅无聊打发时间的鲁倩看我恶狠狠地按电话号码,然后又看见刘明耀在电视上的失态,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也笑了。

这是最近两个星期来她第一次笑。

第六十二章

鲁倩在这里住了两个星期,吃饭睡觉看电视听歌关起门来看书,除了偶尔跟鲁薇说两句话,对我视若透明。这种情况我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同一屋檐下住着的人互相漠视,以前的家庭经历,后来跟别人同住的寄居生涯,都曾经有过,鲁倩给我的这点小脸­色­我还受得了。

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是鲁薇在榆林买的公寓,所谓大隐于世,她在榆林新买的一套四房两厅成了我的新居所,我和张小桐赖在这里­干­脆不走了,一人霸占一个房间,也幸亏是四房的高档小区,给了最后一个入住的鲁倩一个单独房间。我没事就跟鲁薇感叹,***我们这些搞房地产都已经搞到沿海地区的人还要买房子,让人知道还不笑掉大牙?

鲁倩知道我从身份上来讲不算蹭吃蹭喝的,尽管很不爽她姐姐经常下厨给我们做饭,也没法对我发什么脾气。我估计鲁薇从中也说了不少有用的话,使得鲁倩对我的态度不是那么敌视。张小桐倒是因为经常笑呵呵站在众人当中调解气氛,已经慢慢被鲁倩接受。

鲁薇私下里对我说,她觉得还是我的办法比较有效,只要互相沟通的机会多一些,见面多一些,大家都有时间冷静地审视对方和自己,就算什么都不做,亲情也会自然而然地增加上来。这种东西长期存在中国人的骨子里,怎么也不会变。

尽管我们两个星期来什么都没对鲁倩说,她那种故作出来的姿态也慢慢松懈,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眼见一天天的小美女从冷若冰霜变成淡如清茶,我觉得心中还是满欣慰的——至少这孩子还知道总板着个脸这种事除了卖唱的歌星之外,一般人是做不来的。

鲁倩到了这里也恢复了比较普通的打扮,只是发型还很有创造­性­,朝天辫告别后改成了­鸡­窝和­鸡­毛掸子的合体。脸上妆也淡了,慢慢露出脸上本­色­。

我私下里曾经跟张小桐说:“伊那张脸还是很有潜质的,可惜路走的不对。”

张小桐小狐狸一样笑眯眯看着我:“怎么?心动了?”

我摇头:“没没没,我才没,就是看着觉得欣慰,一个迷途少女的改变,都能写报告文学了。”

我对着电视实况转播捉弄刘明耀的时候,鲁倩正在离我几米远的另一张沙发上喝果汁。自从于春荣改行做果汁之后,我们公司大部分人都改喝果汁了,余下一小拨还在喝红茶。正在喝果汁的鲁倩看见电视上刘明耀狼狈地扭头打算走出摄像机范围,边走边拿手机回短信,笑得差点呛到。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鲁倩见我注意到她的失态,表情又变得很冷,扬着下巴斜眼看了我一眼。

嘿,小姑娘而已,我也不可能为了她动多少心思,但肯笑就是个好开端,交流总要有好情绪作为大前提来保障嘛。

我又对电视里的刘明耀再拨一次电话,看见这厮气急败坏地把手机关了,惊慌失措地四处寻找我的踪迹,我自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正巧鲁薇从房间里出来,看见电视上没头苍蝇一样的刘明耀,好奇地问:“怎么了?刘明耀状态好象很差?”

我吹口哨,口哨声极难听,宛如当日张小桐吹得我想上厕所那种:“谁知道,也许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紧张得想上厕所吧……”

鲁薇知道我在瞎说,顺着自己妹妹的目光一看,看见我手上拿着的新时代通讯设备,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美女掩嘴一笑:“刘明耀都快成条件反­射­了吧?”

我满脸不好意思地把手机收起来:“哪里哪里,照比那条留口水的狗还差点。”

这种邪恶的对话之后,我问了鲁薇一下最近的安排,如果有时间,我想做两件事。

确切的说,是想见两个人。一个中国人,一个美国人。我觉得我见他们的时机已经比较成熟了。

我想见王小波和詹姆斯·卡麦隆,一个用文字感动中国,一个用电影打动世界。当然,如果两个人当中让我选择只能见一个,我会选择王小波。

我记得自己曾经在说服别人的时候多次引用王小波的话,其中一段出现的频率尤其高,那是《工作与人生》当中的著名段子:

“人从工作中可以得到乐趣,这是一种巨大的好处。相比之下,从金钱、权力、生育子女方面可以得到的快乐,总要受到制约。举例来说,现在把生育作为生活的主题,首先是不合时宜;其次,人在生育力方面比兔子大为不如,更不要说和黄花鱼相比较;在这方面很难取得无穷无尽的成就。”

还有之后那段:

“人活在世上,不但有身体,还有头脑和心胸——对此请勿从解剖学上理解。人脑是怎样的一种东西,科学还不能说清楚。心胸是怎么回事就更难说清。对我自己来说,心胸是我在生活中想要达到的最低目标。某件事有悖于我的心胸,我就认为它不值得一做;某个人有悖于我的心胸,我就觉得他不值得一交;某种生活有悖于我的心胸,我就会以为它不值得一过。罗素先生曾言,对人来说,不加检点的生活,确实不值得一过。我同意他的意见:不加检点的生活,属于不能接受的生活之一种。人必须过他可以接受的生活,这恰恰是他改变一切的动力。人有了心胸,就可以用它来改变自己的生活。”

王小波的原话阐述已经非常­精­彩,不容于旁人改动。

我知道这位曾经感动过中国的作家已经是98年之后的事了,那时刚流行电子书,可以在电脑上毫无忌惮地看他的时代三部曲和所有杂文,其中最打动我的就是这一篇《工作与人生》,我不知道王小波本人在工作和人生的细节上是如何实践的,但我觉得这些道理是好的。正如他的一位恩师所说:“我教给你们的数学,也许你们一辈子都用不到,但我还是要教,因为这些知识是好的。”以前我不曾理解过那种心胸的伟大,现在完全能够明白。

我那时已经经历过一些苦难,对于人生有一个模糊的认识,但所知又不甚详细。我觉得王小波的东西给了我一些方向,这些方向也是好的,虽然选择权依然在我手里。

人生就是这样,看得越多,知道的越多,越容易做出选择。因为自己会分拣,会挑选,会抉择。

2001年我曾想过去王小波墓上扫墓,但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他本就不是重视形式的人,我去了反倒流俗。前几天张爱玲的去世才让我猛然醒悟,我还有机会见一见这位改变了很多人思想的作家,还能在他在世的时候为他做一些事。我一定要见到他。

鲁薇很奇怪为何我要对一个被查禁的作家有如此兴趣,95年国内华夏版《黄金时代》被查,就算这样,他的作品在国内也并未出名。16届联合报中篇小说奖也不为人知,连《未来世界》在台湾出版都悄无声息。我对鲁薇说:“这个作家,和金庸一样,有感动中国的力量。金庸用他的小说,而王小波用他的杂文。”

鲁薇摇摇头,表示不可理解。

我也不多说什么,让她尽量给我安排就是了。

鲁薇一边联系美国的卡麦隆一边派人去找王小波,声称是商量出版事宜。王小波的大多数杂文此时还未出版,我把搜集出来的杂文给鲁薇看,鲁薇看完之后开始支持我跟王小波见面,并且声称一定要带上她。

国内的人见一面毕竟比较容易,我懒得动,让鲁薇直接请王小波过来算了,好在此人架子不大,倒是一请就来。

见面的地点就在鲁薇公寓,我知道王小波比较讨厌形式化的东西,这个人跟我一样是那种喜欢往舞台上扔西红柿的人。我们的见面简单而直接,王小波毫不在意旁边还有一个对我冷言冷语,哦不,是连冷言冷语都懒得的鲁倩,以及温婉大方的张小桐。

我请王小波来的另外一层意思自然是希望鲁倩能从中明白点什么,虽然这个希望很渺茫。

鲁薇作为太阳电子的形象代表,自然是一套职业装加文员戴着合情合理的金丝眼镜陪坐一旁,此人经过我一点时间的推荐,已经成了王小波的fans。

王小波和照片比起来还要更黑一些,头发虽然经过梳理,依然显得乱糟糟,此人小眼睛方块脸,身体强壮,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中国传统作家的样。我对他的生平已经了如指掌,甚至一些关于他处事的哲学也曾研究过一二,此刻见到这个一直未曾谋面但又敬佩无比的作家,说我心中不激动也是假的。

王小波对等他的人居然是三个孩子也有一些惊奇,不过毕竟心态好,基本上没表现出来。

几个人落座,鲁薇把我们一个一个介绍下来,末了开玩笑地说:“王老师不要拘束,我们就当是家庭聚会好了。”

王小波看我正在翻《黄金时代》,有点好奇地问:“看得懂吗?”

我合上书,朝这位英年早逝的作家一笑:“作品只是镜子,更多时候反­射­出来的还是读者自己想要的内容罢了。”

王小波眨眨眼,这是他的一个小动作,以前在某篇关于他的文字里曾经看到过。

鲁薇在旁边说:“王老师,张小桐小姐很想出版您的《未来世界》简体中文版,不知道您的意思如何。”

王小波笑了:“还有人敢给我出简体版呀?”

张小桐把自己手上的杂志递过去:“王老师知道我的这本杂志吧?现在我们有独立的出版渠道,希望能把您至今为止的所有作品都重新出版一次,我认为您的文章有改变年轻人心灵的力量。”

王小波摆手:“我不是什么老师,人之初好为人师,赚两个小稿费的而已。知要你们能出版,我这方面是没问题的。”

我说:“那么今后您可以在我们的杂志上开个杂文专栏吗?”

王小波想了一下:“一个月多少字?”

“您随便发挥。”我说,“只要别像那些旅行作家和报纸专栏一样对付了事就行,我希望通过《绯红少年》让您的东西被更多年轻人知道,让他们有更多的选择。”

最后一句“让他们有更多选择”显然打动了王小波,他想了想说:“没问题,我的杂文集你们能出吗?”

“实话说,我们最想出的是杂文集。”张小桐笑着说,“小说集我们想一起出,三部曲嘛。”

王小波不知道竟然还有人了解他的写作计划,略显惊奇:“你们知道?”

鲁薇笑着说:“是啊,我们想买断您时代三部曲的简体中文版权,您看如何?”

王小波在这个事上比我们还痛快,要知道国内简体中文版敢出时代三部曲的人还真不多,春光文艺出版社算一个,不过人家97年之后开始转型去包装美少年作家和美女作家,虽然主编责编一拨拨换,钱肯定没少来。王小波的东西在95年还算是赔钱买卖,一般出版社不敢接,万一因为查禁的事罢了主编职务又没钱拿,那多划不来?

事儿基本上就这么定下来了,出版的事让已经快升到台长的董庆华来办,我和张小桐要做的就是组织人手重新排版设计封面。对这些事我倒是很轻车熟路,封面设计我找邵科来做,当然前提是让他先读了王小波的作品。95已经有代工的电脑灌版出现,《绯红少年》那几个平时牛到已经快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编辑们要做也只是校对而已。

其实最重要的是我希望提醒王小波,注意身体健康,注意心脏健康。我希望他能多活几年,他的东西对现在乃至于今后很多年的年轻人,都有莫大好处。

王小波走了,转头我们要见卡麦隆,这个主可是大牌,当年一部《终结者2》把他抬上了天,95年末此人刚结束了《真实谎言》的工作,在四处找投资商拍《泰坦尼克》,听说中国有几个财大气粗的主想见他,答应是答应了,不过得我们去见他。

这个就比较棘手,办手续大概要半个月,我嫌麻烦,通过美国方面的相关人士直接跟他开了一次电话会议。

反正不见面,他也不知道我是十几岁,我捏着嗓子跟他讨论了一番关于此人之前作品的种种细节,卡麦隆同学以为中国人的欣赏水平忽然高明得不知道哪里去了,顿时惊为天人。又得知我倍儿有面子的一口地道英国伦敦腔英语乃是自学而成,还没出过国,还是这个中国土财主集团的决策者,更是吃惊得宛如他电影里的液体机器人,下巴都淌到地上去了。

我在电话中表示,我们愿意成为此人的投资商,投资这部很多人不看好的爱情电影,同时也希望把另一部小说给他看看,让他在这部电影拍摄结束之后考虑一下能不能改成本子拍出来。詹姆斯大爷对我的电影知识很是惊讶,觉得我推荐的小说自然不能差,当下表示可以拿过来看看。

我心中暗谢当年满大街的中国电影杂志,没有它们我想唬倒世界级导演还真有难度,这些电影杂志每天除了研究还是研究,用日本人的话说这叫otaku­精­神,老子不是otaku,但老子看了otaku的书也能唬倒otaku。(看看,又开始绕圈说话骗稿费了。)每个白痴读了一本书都能变成专家,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卡麦隆听说投资有望,倒有点心动,不过还是对中国人的钱包有持怀疑态度,追问了一句投资上限。

我懒得理他这种鼠肚­鸡­肠,硬邦邦说了句:“3亿美金。”

我说完,电话那头的卡麦隆愣住了,我身边的的张小桐愣住了,鲁薇愣住了,连在一边用藐视的表情看我哇哇说鸟语的鲁倩也愣住了——她听得懂。

卡麦隆在电话那边深呼吸了一下:“你确定?”

我说:“我确定,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创造经典。”

卡麦隆显然被我震住了,小声说:“我考虑一下。”

电话到此结束。

鲁薇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3亿美金,你可真敢啊。”

“有什么不敢的,”我放下电话说,“3亿而已,他一定能赚回来的。”

张小桐看着我的眼睛问:“你这么有信心?”

我看着张小桐的眼睛,坚定地说:“我相信他可以打动更多人,我们需要这样的人加入。”

鲁倩还在震惊当中,我和张小桐一人说一句之后她才清醒过来,摇着鲁薇的手问:“姐,他刚才说三百万还是三亿?”

鲁薇淡淡地说:“当然是三亿。”

鲁倩再看我的时候,眼神里连藐视都没了,剩点仇视,很像以前土改小说里描绘的那种面对阶级敌人的表情……

我苦笑,钱啊……真有震撼力。

11月初,由新成立的太阳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出版的张爱玲传记和作品集大卖,为出版王小波杂文集铺了路。

至于日本方面的软件销售,已经牛到多家软件老店如konami和square都派人来打探太阳电子的消息。要知道在日本游戏机发展史上一直都是本土软件商占最大比重,现在ps突然多出来一个中国盟友,那些软件商心里都有点抖。任天堂派出美国分公司的创始人之一霍华德·林肯来中国接触太阳电子高层,希望能够加盟到它们的n64计划中去。

任天堂的大当家山内老爷子口气十分强硬,那简直就不是希望或恳求,而是要求太阳电子加盟为他们的签约软件商。

霍华德·林肯是律师出身,美国任天堂几乎是他和山内女婿荒川实一手建起,当年著名电影《金刚》控告任天堂的游戏《大金刚》初代侵权一案就是霍华德帮忙打赢的,那次官司之后,护短的美国政府还有美国法院都丢足了面子,任天堂才在美国彻底站稳脚。

这个人比较懂得谈判策略,找到太阳电子的同时他没有转达山内社长的激烈言辞,尽管这些话已经通过日本某游戏杂志传到我们耳朵里了。

我对刘明耀他们说:“看见没有?这种歇斯底里的老头也能统治一个时代,你们人格上高于他,成功几率应该比他高很多。”

说这个话的同时我心里也不是很有底,毕竟任天堂还是日本最有钱的游戏硬件商,人家一个《马里奥》就赚了10亿美元,那还是在80年代,说起资本,我们比不过人家。

不过我们是不同领域,倒也不用怕,所以谈判时口气也不小,言下之意如果任天堂希望我们合作,倒是可以考虑,不过希望任天堂能提供它们的十字键专利给我们,我们希望制造一款有十字键的电脑专用游戏手柄。

任天堂对我们提出的要求很不满意,霍华德或者还有意从中周旋,山内发话,他不得不走。

临走前,霍华德·林肯参观了三好街新建的几栋楼,对中国的盗版事业感慨万千,伤心地去了……

95年11月初,任天堂与太阳电子谈判破裂,成为日本众多游戏软件商叛逃的先兆。

霍华德·林肯前脚走,久多良木健后脚就打电话过来了:“刘桑,任天堂的人跟你们谈了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也就是一点合作要求,”刘明耀把我那套学得明白,用关西腔跟久多良木健打太极,“我们不打算参加任天堂的任何计划,不过最近我们有一点新的想法,不知道久多良木先生有兴趣吗?”

“有,当然有!”

“我们希望按照现在掌机的规格制作一款能够和ps联动的掌机,不知道久多良木先生对这个想法有什么看法?”

久多良木立刻也变成中国太极拳高手:“啊……这个……刘桑,我,我需要请示一下总公司……”

“哈哈,没关系没关系,”刘明耀看着站旁边的我坏笑,“我们也需要一些时间来考虑,但是更希望听到的是贵公司的想法。”

“那好,先这样了,刘桑再见。”

“再见。”

挂了电话,刘明耀捂着嘴笑:“你真他妈毒,sony能上你的当吗?”

我耸肩:“不上当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对不对?你付出了一句话,而对方则要付出更多的人力物力,这就和当年美国总统宣布星球大战计划一样,看谁更傻了。”

刘明耀低头看了一眼这个星期的软件销量统计表,说:“sony擅长制造随身听,随身游戏机恐怕也早就觊觎很久了,你的提示给了他们启发,应该会有所行动。”

我在心中默默点头,是啊,历史已经不是我所经历的那个历史了,与其被动等待历史的变化降临到自己身上,不如自己创造历史。

综合目前的情况来看,sony在游戏市场上的信心十足,众多软件商的加盟使他们有点志得意满的意思,我们提出的掌机计划估计正好符合他们此刻的心情,掌机是任天堂一直以来最坚实的一块阵地,虽然95年时很多杂志认为此公司的gameboy即将灭亡,他却还是挺过来了,一直挺到彩­色­gameboy发售,彻底击败几种跟它抢市场的新兴掌机。

整个掌机市场的争霸过程我都有旁观,所以我劝sony做掌机,以目前sony的技术理念和成本,一定会亏,肯定要亏。

整个ps时代sce在游戏上获利并不多,而且急急忙忙地就把这些收益都投入到下一代游戏机的研发和宣传上了,前后亏损加起来差不多有2.7亿美金。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希望把这个窟窿撕得更大一些。

就看sony自己怎么想了,他们不考虑掌机计划也无所谓。反正我们不损失什么,就是张嘴说句话……日本人本­性­狡猾,在商业上却很规矩,哪里这么多兵不厌诈?看看他们几个厂商历年的白皮书就知道了,一个个跟猪头一样,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导致了无数错误决定。

我也就是跟着趟浑水而已,没什么技术含量,看小鬼子们怎么理解了。

处理完霍华德·林肯的第二天,我和张小桐回到榆林县,鲁薇不在家,打电话,接的人是鲁倩。

听见鲁倩的声音,我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

“我,我姐被人打伤了……”鲁倩声音听起来特别小,“我在市医院……呜呜……”

“­操­,别哭了,”我听说鲁薇受伤,完全没了玩sony一手的开心,对着电话破口大骂,“说清楚点,伤要紧不要紧,怎么受伤的,谁打的?怎么有人敢在榆林县对你姐动手?”

鲁薇受伤了,我心里这个不是滋味啊,这比打我还难受……身边张小桐听我说得吓人,虽然听不出来是谁受伤,也抓住我的手,很紧张。

“是……是王金凯……”鲁倩抽抽嗒嗒地说,“他说我耍他,不知道怎么找到我的……我姐让他走,他不走,还叫人动手打她,我姐喊了保安……”

我迅速冷静下来,对鲁倩说:“呆在医院别动,等我过去。好好照顾你姐,我一个小时后到。”

时间在张小桐的手中的方向盘上匆匆溜走。

第六十三章

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心中不停咒骂。该死该死该死该死!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小混蛋?***这就是对人网开一面的结果?鲁薇受伤这种事最让我受不了,那是我的亲人和下属啊,而且是我极尊敬的女­性­。要是他小子够牛逼面对面跟我放对我什么怨言也没有,现在对女人动手,还把我的爱将打进医院,我他妈饶不了他!

张小桐知道鲁薇受伤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紧盯前方开车,估计心情和我一样不爽。鲁薇和她平时好得像亲姐妹一样,无缘无故被人打了,此人现在想的估计也和我差不多。

经过张小桐买了保险一心寻死一般的飞速飚车,我们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北关市医院。到了北关市医院,我的心情已略平静一些,不过想着要不是什么大问题怎么不直接送榆林县医院?心中依然忐忑,带着张小桐就进去了。

在医院大厅问得鲁薇的病房房间号,我们两人几乎是屁滚尿流地跑上三楼,在332房间门口看见了拿着鲁薇手机正在走来走去的鲁倩。

鲁倩看见我们到了,也不顾头顶“肃静”两个大字,哇地一声哭了:“我姐在里边等你们呢……你们进去吧……”

我看她今天总算正常打扮了,心中倒不像刚才在车上那么气,再说有气也不能对小姑娘撒。把她当透明直接推开病房门进去,一股不同于走廊消毒水味的清香扑面而来。鲁薇正躺在床上看她的那台笔记本电脑,头上缠这白纱布,脸上有一点淤青。

我松了一口气,还好,看来没什么大碍,否则笔记本电脑这种高级货是不可能进病房的。

鲁薇看见我和张小桐进来,对我们淡淡一笑:“让你们担心了,电话被小倩拿走,我都不知道她跟你们说了什么。”

我拉了张椅子坐到床边,张小桐在身边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鲁薇合上电脑:“我没事,是于大哥他们非要送我来这里。徐哥和于哥很冲动,被我劝住了,劝他们等你回来再说。这几天你比较忙,也不想让你分心。”

我叹了口气:“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下午。”鲁薇说,“保安来了他们就跑了,我没什么。”

张小桐把苹果削完,递给鲁薇:“还说没事?他们也真下得去手,现在这些孩子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鲁薇朝张小桐笑笑,接过苹果:“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们想带倩儿走,我不让,那几个人就动手了。”

我想象鲁薇头部被人重击的情景,牙咬得嘎嘣直响:“妈的,这小子,现在可真是新仇旧恨了。”

鲁薇摇摇头:“算了,倩儿也有错,不要追究了。何况我也没大碍。”

“没大碍?”我恶狠狠地捏拳头,“没大碍才打算教训他,你要是出了大事,我让他们父子俩不能囫囵死!”

张小桐站在旁边笑着拍了我头一下:“你看你,说得我都害怕了,你还真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鲁薇也笑了:“行文,我也被吓到了啊。”

我正­色­道:“说正经的呢,我不管他背后有什么势力,也不管他老子有什么本事,如果需要,我今天就让他躺下。”

鲁薇学张小桐伸手捏了我一把:“你可别,我听着心里都怕得慌。”

这是她初次对我“动手动脚”,我自然得给足面子:“行行行,我改激进为怀柔好了。”

鲁薇抬头,看病房门口:“小倩在外面?让她进来吧。”

我对鲁薇躬身道:“采臣领命……”

鲁薇和张小桐都笑了,倩女幽魂的故事她们都是知道的,鲁薇叫自己妹妹小倩小倩的从来没想到这方面,被我这么一说,心情好了不少。

我走到走廊,看见鲁倩还在那低头哭,也没法责备这样的小姑娘,只能没好气地说:“你姐让你进去。”

鲁倩被我说得不再继续掉金豆,可怜巴巴看了我一眼,低着头进了病房。

我自然不能当着人家姐姐的面狠劲骂人,只能压着火在旁边看鲁薇说什么。鲁薇比我好说话,看自己妹妹哭得跟个小兔子似的,心疼都来不及,哪还顾得上自己有伤?拉过妹妹让她趴自己身上哭,眼神颇无奈地看着我和张小桐。

我摊手,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我这种庸才更别提了。我们一起等鲁倩哭畅快了,我才问鲁薇:“说吧,王金凯带了几个人,都谁动手了?”

没等鲁薇说话,鲁倩抢着说:“带,带了三个人……都是二高中的,其中一个好像叫王宗胤……”

“­操­,就是他!”我想起那次抢我电话的事,牙就痒痒的,“还真***巧了,我不找你们,你们倒送上门来。”

“行文。”鲁薇叫我。

“嗯?”

“别为这种事动气,”鲁薇淡淡说,“不值得,已经过去了,别像于哥他们那样冲动。”

我习惯­性­地拍了拍鲁薇的露在被子外面的手。

“我知道,我什么时候做事没有分寸过?对我有点信心吧。”

张小桐坐到鲁薇的病床上:“你打算怎么办?”

我耸肩:“既然要斗,就找和他门当户对的斗,电话给我,晚上我去跟周广成喝酒。妈的,不就是搞房地产的么,我看你怎么跟城建局长斗?”

除了我自己之外,所有人都打了个冷战。

我嘿嘿坏笑:“周广成一定会很高兴这个事儿的,驴子面前挂个胡萝卜,他就走得勤快。”

鲁倩莫名其妙地迎着我的目光,张小桐和鲁薇都明白我是什么意思,鲁薇笑着又掐了我一下:“你呀……”

我嘻嘻一笑:“连媚眼都不用抛,怕什么。”

晚上,我请周广成吃饭,周广成和王鹄志两人赴宴,剩下俩人在电脑房里看家。

我对周广成单刀直入:“广成,给我办点事。”

周广成三杯酒下肚,脸­色­已微红,看起来很有点豪气,除了舌头大点没别毛病。

“说吧……能帮的……兄弟一定……”

“帮我收拾两个人。”我从怀里掏出王金凯和王宗胤的速写,“都是二高的,绝对是我忍不下的仇,能不能帮我?”

王鹄志喝的少点,拿过速写一看,叫道:“这个傻Ъ啊,不是上次抢你电话的那个么?”

“这两个,”我说,“我都想收拾,广成,看你一句话,帮不帮?”

周广成看了一眼照片,一点也不含糊:“没没问题……他……他家­干­嘛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给周广成用讲评书一样的口吻讲起王金凯如何主动勾搭鲁倩——也就是那天让周广成看直眼的那个小美女,然后鲁倩不甩他,这个人恼羞成怒追到鲁倩家把鲁倩姐姐打伤,起因经过结果讲得­精­彩无比,周广成听了差点摔酒杯:“**,我废了小Ъ!”

我赶紧作语重心长状:“唉呀广成,不要闹太大,对你们也没好处……稍微教训一下就行了,虽然他爸得看你爸脸­色­……”

周广成一下来­精­神了,舌头也不大了:“他爸­干­嘛的?”

我挠头:“好像是什么房地产公司老总……对了,叫大禹。”

周广成一拍桌子:“­操­,老王的儿子啊,你等着吧,我踢他他连屁都不敢放。妈的,我还以为是谁呢,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我点点头,心说这边上门打人的事是不用郭振出面了。

让周广成着手准备去找王金凯麻烦的同时,我又马不停蹄给周世昌打了电话。周世昌很惊讶,我半夜打电话给他是从未有过的事。

这时鲁薇受伤的事还没几个人知道,只有于春荣和徐军两个人在榆林县的知道,我在电话里直接问周世昌:“大禹房地产你熟么?”

周世昌愣了一下,不明白我什么意思:“还行。”

我又问:“今年他们竞标的几块地咱们参家竞争了么?”

周世昌想了一下,答道:“都参加了。”

“那好。”我说,“把这些标都让给他们,我们一个也不要。鲁薇最近有点事,周先生帮­操­一下心。”

周世昌没问为什么,他知道我做事一般都有充足的理由:“好,没问题。”

尽管还在气头上,我依然对周世昌十分客气:“辛苦周先生了。”

周世昌大笑:“哪里,份内的事,你放心,一定办好。”

我回到鲁薇公寓的时候,鲁薇已经说服那两个让她继续住院观察的厂长们,回到家里了。开门就看见鲁薇依然缠着一头纱布,在那里对着电脑忙忙碌碌,张小桐坐在她身边,两人满嘴的数字和符号,显然说的不是中文。旁边鲁倩老老实实拿着课本在看,显然经过这次事之后收敛了不少。客厅了有些东西位置变了,我估计是王金凯带人过来时砸的。

三人看我回来了,目光一齐集中在我身上。

我先对张小桐笑了笑:“头好沉,能不能借姐姐肩膀一靠?”

又对鲁薇道:“鲁姐,虽然我军优待伤员,这几天还是要辛苦你一些事……”

鲁薇脸上的淤痕又淡了一点,看起来不是那么让人心疼了。对我嫣然一笑:“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我靠在张小桐身边,歪头道:“要不要加班费?现在可是病假期间。”

鲁薇笑道:“看周总给不给了,反正我不缺钱花。”

我看了一眼对鲁倩,小丫头正看气鼓鼓地看着我,估计是因为我进来之后一直没搭理她的缘故。我问鲁薇:“鲁姐,我倒是能做到让姓王的那小子以后再也没什么脾气,不过这种兵来将挡的事儿咱不能每天都做,劝劝你妹妹吧,没事玩火烧着自己真不好办呀……”

鲁倩脸­色­变了,委屈地朝鲁薇努嘴:“姐……”

我坐直身子,啪一掌拍在桌子上:“闭嘴。妈的,你真当自己能为自己所做的事儿负责了么?什么祸惹完了还不是别人给你擦ρi股?你有本事你保护你姐啊,你有本事你耍完人别让人找上门啊,我他妈最看不起自己什么都不是还天天觉得别人欠她什么的傻Ъ孩子!”

张小桐听我说得过分,推了我一把:“行文……”

鲁薇皱起眉,不解地看我,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话。我知道,她是不会责备我的,因为她总相信我每做一件事都有足够的理由。

我对两人摆手示意别说话,眼睛直盯着被我说哭的鲁倩。自从知道我是她姐的老板之后,鲁倩最多也就敢对我撅嘴瞪眼睛,从来不直接跟我发生冲突,哪想到我居然找她的碴,被我这么一说,又忍不住哭了。

我在心里直摇头,就这心理素质还出来混?有时间该给她好好看看《杀手里昂》,或者张小桐小时候的一些文字报道,让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早熟。

我对又开始抽抽嗒嗒哭的鲁倩说:“我跟你说实话,就你现在惹的这种事,在我看来连事都算不上,王金凯那种档次的,叫我用小手指头捏死他我都嫌麻烦。但我现在说的不是这个,我就想问你,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错了?你还真以为抽两根烟喝点酒磕两片瑶头丸自己就能长大了?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手里的钱是哪来的你靠什么养自己这些事呢?你看你姐风光,换车像换衣服似的,你怎么不问问你姐有多辛苦?你就知道穷乐,妈的,真想成熟想长大,来,我带你去转转。”

鲁薇看我拽鲁倩走,有点急了:“行文你带她去哪?”

我掏出电话拨号码,拨张小桐几个女保镖的号码:“带你去看看别人的日子,妈的……你不是想成熟么?我给你机会!”

张小桐明白我的意思了,拉拉我的手:“是不是有点激烈了?”

我冷冷地看向鲁倩:“我最反感一种人,什么罪没遭过在那大发感慨。谁也不欠你什么,你用自己的眼睛多看一点再下结论。”

鲁薇的宝马在夜­色­中甩出一道亮银,我带鲁倩到了郭振以前和三哥一起住的地方,这里有一片巨大的危房区。三哥找来给张小桐护驾的这几个姑娘对这里熟悉无比,一边走一边给鲁薇和鲁倩介绍周围的情况。譬如某某学校的女学生都去做一种服务­性­行业,某某区域特别多的抢劫案,还有一些地方有扎针的,整日徘徊在医院门口……她们说起这些的时候口气很稀松平常,仿佛说的不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是别的不相­干­的人和事。我听着心里很酸,这得麻木成什么样?

鲁倩家里甚有钱,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尽管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街头巷尾依然有很多穿着朴素的人在街头晃荡。汪老板的台球厅门口堆了两个破沙发,一些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人瘫在上面,有几个正在抽烟头,剩下几个有气无力地互相聊天。

在这条街上,有几处垃圾箱,每天早晚都有一些老得不能再老的人在这里拣破烂,老人们之间是很和睦的,不似后来那些没见过捡破烂生活的孩子们所说的你争我抢。鲁倩瞪大眼睛看我下车,跟那些老头老太太们打招呼,帮他们把易拉罐、废纸等东西从脏得不能再脏的垃圾箱里掏出来。

我很小的时候就做过这种事,并不觉得有什么别扭的。

回头看了一眼车上,张小桐在车上对我露出一个赞许的微笑,我朝她们摆摆手,示意她们不用下来。

十分钟后,我满手污渍回到车上,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鲁倩下意识地耸起鼻子。

张小桐看着她笑了笑,把一条手帕递给我:“擦擦吧,我记得你以前也喜欢在垃圾堆附近玩。”

我用张小桐的手帕擦手,头也不抬道:“因为我这个人比较垃圾嘛……”

大家都笑了。

接下来我带着她们在可以说是北关市最穷最贫困的区域转了一圈,我什么都没说,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我对她说什么都没用,我只是要让她看见这些东西,剩下的事是她自己的事,我不管,管了也没用。

一晚上转下来,鲁倩果然沉默了许多,不用眼睛瞪我了,也不哭了。我心说姑­奶­­奶­您老人家的思想改造工程比我们太阳集团的所有工程加起来都有难度啊……不过这种事儿我能做的确实不多,平时捐钱太阳集团总打头阵,这些事估计鲁薇也不会一样一样说给小女孩听吧?

我估计这种举动没什么用,不过聊胜于无,只要能让小姑娘下次走在街上看见乞丐能停下脚步丢几个零钱我就算胜利。我可不认为每天都纠缠在跟父母斗气这种­鸡­毛蒜皮小事上的孩子将来能有所成就。

人在可以懂得道理的时候就应该尽早敞开心胸——假如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成熟,不妨这样。不过我更倾向于享受童年,大概是因为我早就没得享受,所以才想要。

人其实大多数时候只是想要自己没有或得不到的东西罢了。

次日,周广成带人气势汹汹去了二高中,人没打成,反倒让二高中的几个混混给打了。打到最后,才有人认出这是北关市的著名大少王鹄志和周广成。不过梁子已经结下,没得挽回了。周广成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气急败坏:“妈的,奇耻大辱,老子跟他没完。”

这变化在我意料之外,控制之内。我完全没想到周广成有准备地去找碴居然还被人打了,而且打得头破血流,王鹄志他们也没好哪去,于是这个事就上升到这帮少爷们的家长那里去了。周广成不好再找人打王金凯,这个事儿算是悬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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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贺大家情人节快乐,有情人终成眷属,无产者联合起来……

vip版的同志们少安毋躁,由于资料众多的原因明天才开始更新;外传的爱好者们不要急,刘振邦同学经过初步治疗,尿道癌(我们对拖稿的一种称呼)已经初步得到控制,大概最近几天就会开始更新……

单身的不单身的,都开心吧,因为活着不容易,更要开心。

第六十四章

今天暂停vip更新,明天开始vip和外传同时恢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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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在那里不等于就这么算了,我这个人很真诚很自私也很坦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种屁话我是不信的。十年?别扯了,人的志气不用十年早就磨没了。一个人需要释放情绪的时候就赶快释放,好像年轻时不恋爱以后连婚姻也无味一样,很多东西就要及时把握,过了这村肯定没这店。所以我要抓紧时间,赶紧收拾王金凯这小子。

无论如何,鲁薇接受了我的建议,身边安排了护驾的专业人士。我说鲁姐您可是我们公司的巨大财富,比我这傻小子值钱多了。鲁薇听了吃吃笑,这两年她变化不小,较以前的沉静内敛更开朗一些,我觉得这才好嘛,她和蔡青就应该是互补的两个人,每人在主要­性­格上匀给对方一些。

一个人在什么样的环境就会受什么样的影响,目前这个团队不正经的人比正经的人多,鲁薇自然也成了近墨者,黑得一塌糊涂。以前我都从来没见过这人跟别人发脾气,现在倒是懂得学张小桐掐我了,这难道不是进步吗?这实在就是进步呀!

周世昌按照我的吩咐,在年末的新一年房地产开发竞标里全都给大禹让了路,大禹老总还不知道自己儿子­干­了什么,得意洋洋在电视采访里表示自己公司是靠真正实力取得这些项目,那嘴脸看起来就只有那么欠了。我在家对鲁薇说:“看见没有,什么人生什么种,这他妈绝对是遗传。”

鲁薇无奈地笑笑:“行文,给人留一点余地。”

她大概已经知道了我打算怎么办,所以才这么说。

我大笑:“姐姐您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父子在街头乞讨就是了。”

张小桐用她赤着的可爱小脚丫踹我:“你笑得太像电影反派了,打死。”

我反手抄住她的小腿,入手即是细腻光滑的温软:“嘿嘿,知道德国纳粹怎么拷问战俘吗?”

张小桐怎会不知道山羊舔脚底的故事?当下惊呼一声:“啊!鲁姐救我……”

话还没说完,笑声已经把一切都挡住了,鲁薇看我们姐弟在这里闹,也不说话,笑嘻嘻在旁边作壁上观。我一向很宝贝张小桐,象征­性­挠几下也就放手了,可怜张小桐的敏感体质,脚缩回去半天还在那里笑得像哭一样,连在一边默不作声的鲁倩看了都脸带笑意。

闹够了,我又开始向笑出眼泪张小姐献殷勤,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张小姐拿我没办法,只能轻哼一声了事。

鲁倩看着我和张小桐笑闹,脸上泛起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忽然站起来对我道:“周行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我把端在手里的玻璃杯放下,在张小桐身边坐好:“你说吧。”

鲁薇也停了手上的活,把文件夹一合,看自己妹妹能问出什么问题来。

鲁倩显然还在想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我没想到她居然问的会是这种问题,看来那一晚的经历效果比我预想的要好。

“既然你知道有那么多穷人,有那么多生活悲惨的人,你这么有钱,为什么不为他们做点什么?”

刚开始还以为她想问学习生活爱情方面的问题,此刻我听了心里觉得一阵高兴,这孩子大有希望啊。转头对鲁薇道:“鲁姐,你妹妹境界比我还高哦……”

鲁薇笑了一下:“行文,你来答还是我来答?”

“我说吧。”我慢悠悠拿起杯子,对着橙黄|­色­的果汁说,“鲁倩,说实话,我不是没有钱,也不是没有能力让很多人过得更好。但你想过没有,我如果直接地去救济很多人,对另外的人是不是公平?比如现在我们有做公益学校,但这仅仅是公益学校而已,如果我们无条件地把一个地方的人都养起来,最先不­干­的肯定是政府。人与人之间的公平竞争咱们不用说,就说你作为一个企业一个公司,如果做了太多事,别人不理解你的出发点,可能最后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没错我们现在是能随便找地方收容流浪汉和赤贫的人,但是你觉得作为政府能允许这种事吗?”

张小桐和鲁薇对这种话题早就心有戚戚,我们做公益,办学校,也只能到这个程度而已,再做多了估计连自保都难,别说救济别人了。每年大把捐钱,之后这笔钱如何流动,怎样花掉,我们虽然不是很清楚,也有一些概念。我预计在98年前后开设救助本国儿童的公益基金,2000年之后再管世界上其他国家,那样就不用陷入捐款而不知道如何使用捐款的可笑境地。毕竟还是自己捏着钱,知道都是怎么花的比较舒服。

当年水灾捐款的时候,很多逃难北上的人说起捐款的事就叹气:“国家的政策是好政策,可是分到人头上的不过是一人一件小孩棉袄半条裤子,我们这些人能说啥哩……”

我很小的时候也曾经不平过,那些有钱人为什么不把更多的钱投入到公益事业上来,现在自己身在这个位置上才明白,有些事不是想当然怎样就怎样的,好像中国还要靠日本赚外汇一样,钓鱼岛问题上就硬不起来。满大街有人说抵制日货抵制日货,如果中国抵制日货,贸易顺差没了不说,失业率上升4.2%,这个责任谁来担?在没有本事挑起这个责任之前,一切言论都是空洞无用的,好比日本也每天有人叫嚣中国如何如何,日本政府也肯定不听他们的就是了,因为打不过。

记得2002年曾经有一次中日问题的网络争吵被日本电视台播出了,有在日本的中国留学生在论坛惊呼“你们这些愤青丢人丢到国外去了”、“电视台都播了,事情闹大了”。回头来看只能说那人太傻,日本政府也好,中国政府也好,互相制衡的出发点不是这些言论,而是经济和利益。

经济上去了,环境上去了,全民素质上去了,其他的都好说。身为社会的一份子,在努力竞争的同时就等于是推动了社会进步和发展。显然很多人没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我一直坚信,让人多知道一些东西,多一些想法,才是推动社会进步的根本。

当然,物质条件是基础。

但这种事儿由个人来做显然不合常理,不是有钱没钱的问题,而是立场问题。任何一个政府也不会容许这种太过明显的圈地培养体系出现在自己境内。

鲁倩显然没想过这么多复杂的关系,小脑袋有点转不过来。她不似鲁薇那样勤奋,也不像张小桐一样长在一个特殊的环境,一直接触超过自己年龄的东西。我们三个真像看小妹妹一样一起看着她,弄得她很不好意思,随手拿起一根烟,打算点上。

我对鲁薇说过这个事,暂时不用限制她抽烟,这种已经成为癖好的事还是自生自灭的好,俗话说得好,勉强没幸福。

鲁倩抽的寿本还是我找人买回来的,她姐姐看见她拿起香烟就忍不住皱眉,鲁薇和鲁倩年龄相差很大,这沟壑估计需要一段时间填平。有时候我们终身与之搏斗的不是金钱,而是他人的观念。我的是非善恶观念已经很淡薄了,鲁薇好歹也是70年代生,观念上自然和我不同。

张小桐倒是不怎么反感,还顺手递给鲁倩一个烟灰缸,我仔细一看,乖乖不得了,施华洛世奇水晶的,这个烟灰缸才让我意识到自己有钱已经到了一定程度。不过从本质上来说也就是一农民企业家的程度,照比那些真正走在时代前头,有着高瞻远瞩前瞻­性­的强人们还差远了。

鲁倩抽点燃烟,抽了一口,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又把烟头按灭了,想了半天,小美女叹了口气。

我知道,她大概能明白一些了,这是成熟的开始。

尽管我们谁都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成熟,我们却在一步一步靠近它,因为大家心里依然有一些可以坚持的东西。

鲁倩不说话就轮到我说了,我问鲁薇:“鲁姐,刘帅哥今天来过电话没有?我找他有事。”

鲁薇看了一下表:“大概20分钟内会有电话过来,你真打算那么­干­?”

我­阴­笑:“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他打我我都不会有这么大反应,要怪就怪他居然伤着了您。”

张小桐笑道:“他要是打你,我们也跟他没完啊。”

我做了个勒肌­肉­的可笑姿势:“您看我这体魄,绝对耐打……”

看我怪模怪样的摆po,三位女士都笑了。

我刚收回姿势,电话铃声响起,鲁薇接起来听了一下,递给我:“找你的。”

我接过电话,原来是周广成这小子:“行文,家呢?”

我跟他说话才不客气,他就喜欢这调调:“废话,不在家接电话的是谁?怎么了?”

“我想到一个招治他。”周广成说,“那个逼王金凯,我打算让我们家老爷子出面,卡死他爸的生意,我看他不跪着来求我。”

“广成,你这么想不对。”我慢条斯理地教育周广成,“你想想,你们家老爷子就算宝贝你,现在能听你的话么?总不能为咱们孩子这点­鸡­毛事儿去得罪大禹老总吧?你也知道,你们家老爷子绝对有升副市长的潜力,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树敌。而且,卡死他生意又怎么样?人家又不是活不了了,最多不济换条路走,一样活。我觉得你可以换一种办法。”

周广成对我的­阴­谋诡计一向很是信任,立刻问我:“行文,你有什么好法子?”

我看了一眼身边三个用奇怪眼神看着我的姑娘,用绍兴师爷的口气对着电话说:“这还用想吗?你和鹄志该­干­嘛­干­嘛,最近两个星期先别怎么样他,咱杀猪还得养膘呢?你小时候喜欢玩胶水吗?我喜欢玩,把胶水都涂在手上,最后­干­了,一扯一大片。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了。”周广成说,“不过你打算怎么收拾他,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很简单。”我说,“和你的想法差不多,不过你爸就算不给他爸批条做项目,钱也还是在他爸手上,没什么区别。咱要是等他们盖到一半……嘿嘿……”

“**,你真***毒。”周广成听了我的话乐了,“但是你有把握吗?”

“我有把握。”我说,“你安心赚钱,日子长着呢,你怎么也得做点成绩给你们家老爷子看看,对不对?”

周广成明白我的意思,不再废话,道了声别收了线。

我放下电话,回头看着三位姑娘,灿然一笑:“今天的事儿谁也不准说出去,说出去我跟她没完……”

话没说完,刘明耀电话来了。跟刘明耀更不用客气,我们先聊了会最近软件销售情况:现在日本几家大的动画公司再一次低三下四跑过来找我们要求拍电子宠物的动画片。我想到现在欧美地区这个玩意也比较流行,让刘明耀跟日本两家动画公司签,一家做tv,一家做剧场版,争取在96年能在美国各大影院争取到剧场版的档期。如果没记错,这种低成本的玩意票房应该可以超过迪斯尼和皮克斯的东西。95年11月皮克斯的《玩具总动员》刚上市,满山遍野的高度评价,1.92亿美元票房,导演还得了个特殊成就奖。后来《口袋妖怪》在美国上映,票房也有1.72亿,但成本几乎是《玩具总动员》十分之一不到。

这就是流行的力量,现在《with》在美国的受欢迎程度大大超过当年《口袋妖怪》,我们这么做最少有九成把握赚。

刘明耀捎带跟我汇报了一下蔡青负责的那两个搜索引擎组合合作情况,95年11月,!已经开始有了一定规模,并拟定在96年2月进行第一次公开集资,进展速度超过我的估计。

这些琐事说完了,我提到正题,正好蔡青也在,我说起鲁薇受伤的事。

蔡青听了之后直接破口大骂,约好第二天过来看鲁薇。

刘明耀也义愤填膺:“妈的,怎么收拾他吧?”

我说:“很简单,让他爸把今年的两个小区盖起来,盖到一半你去找批人,给他查了,就说不附和国家建筑标准什么的随便你捏个什么借口,总之就是让他这笔钱打水漂。告诉几个行长,谁也别批钱给他,看他怎么死。”

刘明耀一口答应:“没问题,妈的我­干­死他,真他妈不长眼睛。”

我挥挥手,好像刘明耀在身边一样:“意思意思就行了,别真把人逼上吊了。咱们又不能直接把人弄死,既然要留余地就留大点。”

“真假。”刘明耀在电话那边说,“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你找人打他一顿先。”

“找了。”我有气无力地说,“千叮咛万嘱咐不能用猎枪崩腿啊……要是真崩残废了太缺德了。”

张小桐在旁边吃了一惊:“行文你找人了?”

我对她笑了一下:“放心,我就让他住两个月院,两个月后我让他下床就来给鲁姐下跪。”

鲁薇摇摇头:“行文,算了……”

我用手捂住电话,对鲁薇说:“鲁姐,我只是想让他明白,他对谁下手也不该对您下手,您是我最尊敬的人之一,这个教训,我一定要让他记住。”

鲁薇没再说什么。旁边的鲁倩有点害怕地看着我。

我松开手,继续对刘明耀说:“sony方面有没有什么举动?”

“有,有!”刘明耀说到这个就来了­精­神,“这帮人还真发表了新手掌游戏机计划,你的话还真有效。”

我冷笑了一下:“见姑娘就脱裤子的下场多半是被踢残废。让他们闹腾去吧,ea方面有什么打算?”

“想跟咱们成立亚洲地区的发行公司。”刘明耀说,“对了,最近ea刚买了fifa足球冠名权,独家5年。”

“我知道。”我说,“让他们买,nfl橄榄球的买断他们有打算吗?”

“没有。”

“买了那个,联系一下法国那个ubi,”我说,“问问他们打不打算做每年销量500万的体育游戏,如果有兴趣,就让咱们入股19.9%。”

“nfl买断要多少?”刘明耀小心翼翼地问。

“1.5亿吧。”我懒洋洋地说。

“美元?”

“美元。”

“……”

“行了,先挂了,”我说,“你抓紧找机会把那个什么大禹弄翻车,我请你吃饭。”

“好,一定日到他飞起!”

刘明耀办事效率倒快,很快联系了ubi,这家以《雷曼》等游戏闻名业界的公司此时依然是二线公司,技术和游戏创意都很一般,听说游戏做得满世界跑的太阳电子找他们合作,赶紧第一时间给了热情洋溢的回复。

然而,凡事总有个然而——太阳电子在联系ubi的同时,通过伦敦股票交易所成功收购了ubi19.9%的股份,ubi高层震动,总裁亲自接通了中国游戏界领头人、先行者刘明耀刘先生的热线。

法国老头口气生硬:“刘先生,我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刘明耀躺在自己的老板椅上,懒洋洋地让法语翻译说:“我们觉得ubi是一家经营状况良好的公司,对其投资也是正常的嘛……”

“你们这是恶意的**­祼­的收购!”

“哦?我怎么没觉得?”刘明耀说,“如果我们收购贵公司更多的股份,恐怕贵公司的绝对控股权已经不在您家族了吧?”

ubi现在还很穷,对刘明耀的话也只能忍气吞声。之前ea吞并小公司并让这些小公司失去创造活力的例子他们已经看多了,最怕的也就是被太阳电子这样收购之后完全失去了创造游戏的机会。刘明耀这句话看似威胁,实际上是暗示自己不打算拿ubi的绝对权利。

老头有点底气不足:“那你打算怎样?”

刘明耀说:“我们打算在今年年底之前买断nfl游戏开发权,您觉得这个游戏市场如何?”

ubi总裁沉默了。

刘明耀继续说:“整个欧洲和北美市场上,nfl游戏大概可以卖300万份,这还只是基础,如果我们制作更­精­良一些,可以卖到500万。贵公司难道不希望和ea一样有一个每年两作,每作销量500万以上的大作吗?”

ubi总裁更沉默了。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刘明耀说完这段话,就把电话挂了。这个事儿已经不容更改,20%的股票在我们手里,而且又是肯定赚钱的合作计划,总裁不答应董事会也要答应。

1995年11月,太阳电子进军北美体育游戏市场的前哨战开始了,对ea来说,这等于是全面开战。对日本游戏厂商来说,北美市场的大部分体育游戏将不再有他们的份。

刘明耀把当天跟ubi的电话录音给到我手上的同时,又开始马不停蹄地为去跑到他爸那去找这些叔叔大爷们帮忙。

我感慨万千:“妈的,十几亿身家啊,现在为着一个房地产公司老板的傻儿子转。”

鲁倩见识了我的一些表演,对我再也不敢恶狠狠地瞪了,只能低头在那委屈。

张小桐笑着摸我的头道:“知道您老人家身家丰厚,这不是为你姐姐出气吗?”

鲁薇笑着不说话。

当天晚上,有消息传过来,王金凯在猛龙迪巴被几个不知道身份的人拖出去,一顿好打,连同他的哥们王宗胤一起都被打得像张旭狂草一般。这帮打人的还挺仗义,打完把他们两人送到第二人民医院,还给了医药费和住院费。王金凯他爸暴跳如雷,就是查不出是谁­干­的,只知道最近王金凯跟城建局长的儿子­干­过一架,把人家打得满脸是血。听说是城建局长的儿子,王金凯他爸也蔫了,不再追查。

我对来看望鲁薇的郭振妩媚地一笑:“谢谢小哥帮忙。”把郭振恶心坏了……

第六十五章

放手让刘明耀去找王金凯家麻烦之后,我又闲起来。

主要是手上能人渐多,我反倒显得没什么用,终日无所事事,这样到了12月初,第二场大雪降下,我听说小姨和小姨父提前回来。我觉得该是摊牌的时候了。

张小桐也同意我的想法,主要是我觉得现在还这样把事藏着掖着有点束缚,而且——我觉得,我给父母的时间,张小桐给父母的时间,都已经很足够了。到目前这个程度,我相信他们已经能接受各种事实,也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中国近20年来,从计划经济过走向市场经济的一路上,大环境带给了太多人迷茫和无助,包括我这一代在内的几代人都有着面对巨大变迁的不知所措。我相信这种情况不仅出现在年轻人身上,长辈们也好不到哪去。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父母已经慢慢习惯了以更平和的心态去看待问题,包括我的前途,他们的钱途。这正是我欣喜的地方,虽然我的心境大不如前,但这许多年来想起家庭也曾经给我带来过欢乐,他们也承担过责任,我还是希望家庭里的每个人都能充满希望地生活。不管大家的决定如何,希望是一定要有的。

张小桐电话回去,向父母说有事要回去一趟,小姨虽然有些惊讶,也觉得无所谓。在她眼里,女儿早已经长大了,自从张小桐一个人独立,赚钱学习两不误开始,她已经习惯了女儿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

我也给家里挂了电话,父母虽然平时不太过问我的学习成绩,对我这几年的一些变化也有个大概了解,听我说有事要说的时候,两位领导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把时间错开,等我回来。

我和张小桐在鲁薇陪伴下回到北关,到了年底,这里的街头巷尾又热闹一点。满大街有人卖鞭炮,我记得国家已经明令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了,不过稍微动脑子想一想,又想起12月28日正是西昌卫星发­射­中心二次发­射­长二捆帮火箭,看来爱国的人还是比较多的,大家都在等待提前庆祝了。

我想起第一次发­射­因为实况转播占用全国孩子们看动画片的黄金时段而失败的往事,禁不住微笑。

这些童年的回忆啊,现在看起来依然这么清晰。

回到家,张小桐早就订下酒店让我们两家长辈在那里等着。我依然穿了一套可笑的校服,还对高大帅气的服务员笑了一下。

嘿,这次你不能拦我了吧?

入得包房,我看见小姨家正和我父母闲聊,四人见我们进来,停止了交谈。不过目光都集中在鲁薇身上。

鲁薇伤的不重,已经拆了纱布,脸上的淤痕也淡到看不见,经过一番­精­心打扮,显得神采奕奕。我们的鲁姐姐打扮起来绝对是个不输给她妹妹的美女,当然大家注视她不是因为她是美女,而是此人在电视上露面次数实在是多。我父母现在该行炒股,也算从商,小姨夫妻常年做生意,都是看经济新闻多过电视剧的人。自然知道这位千娇百媚的大美女是什么人,这是太阳集团的领导者之一,鲁薇鲁小姐。

我看几人的眼神有点呆滞,朝服务员挥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服务员不知道该不该听一个十几岁孩子的话,愣了一下,直到张小桐再次向她表示可以出去了才离开。

鲁薇先是很客气地见过我的父母和张小桐的父母,然后才落座。我坐在她和张小桐中间,坦然面对四双疑惑的眼睛。

张小桐笑眯眯地不说话,鲁薇看了看我,我托起下巴装深沉:“今儿是三堂会审吧?我和小桐姐打算向你们招点实情。”

我这句话说得很不厚道,小姨父脸­色­乖乖的,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我能明白,哎,男人嘛,能想到的事儿就那么多……所有父亲都对自己宝贝女人被人拐走有无比的愤怒,这能理解,不过他想的也忒严重了点。

张小桐瞪了我一眼,我把托着下巴的手改成掩嘴笑了:“嘿嘿……小桐姐说还是鲁姐说?我嘴笨,就不丢人了。”

鲁薇笑着打了我一下:“你就不能正经点?我来说。”

说着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眼前的四位长辈。我爸和小姨父两人一起手忙脚乱地接过文件,从文件夹里掉出两个存折,一个写的是我的名字,一个写的张小桐的名字。

鲁薇朝他们做了个手势:“两位先听我说完再看吧,我只是想以太阳集团打工者的身份来告诉两位,周行文先生和张小桐小姐才是太阳集团的合法拥有者,在这之前尽管有很多麻烦和周折,但经过最近一年来的整合,现在整个太阳集团都是他们两位的合法产业。当然,周行文先生可能占的比重稍大一些,这也是张小桐小姐的意思,她认为周行文先生比较有开拓­精­神。”

这几个先生小姐用得极别扭,

我把掩着嘴的手放下来,摊开:“要说的也就是这个事,我们上学上的无聊,­干­了个公司,当初怕你们反对不太敢跟你们说。后来做大了,想想还是说吧,就这么简单。”

鲁薇看了我一眼,对两家长辈笑道:“他们怕你们不信,就把我拉来陪同咯。”

那边我妈和小姨已经惊呆了,而我爸和小姨父两人听我说完也忘记打开文件和存折,动作定格在那。

我给了四个人很长时间缓过这股惊异,足有半分多钟吧,时间哗哗往前走,我们的双亲们似乎都不在乎宝贵的时间怎样溜走了。隔了半晌,我­干­咳一声,这stop状态的老爸和小姨父才回过神来。

“大概就是这样。”张小桐说,“我和行文现在把事实告诉你们,希望你们不要生气。”

小姨最先反应过来:“整个太阳集团都是你们的?”

我微笑:“是啊,连上市都没有,真的都是我们的。”

我爸一脸不相信:“你们别瞎说,太阳集团刚成立的时候你才多大?”

我指了指存折:“密码是我和小桐姐的生日,小桐姐只是个做杂志的,你不会认为她有这么多钱吧?”

我知道,老一辈的现在还不是很认银行卡,所以办的是两张存折,每一张上有人民币1000万。

1995年,1000万对于普通的工薪层来说是一个永远遥不可及的梦,对很多第一第二代经商人来说却已经不是什么大数字。小姨家现在也有几十万的存款,加上张小桐时不时给家里的钱,快近百万了。我父母手上钱不多,但好歹从称呼上来讲也是搞股票的,十万八万总有。所以大家看见这笔钱的时候,从心理上已经接受了我和张小桐的说法,倒没有出现有人晕倒的可笑场面。

小姨父吞了口口水,沙哑着嗓子问:“太阳集团到底有多少钱?”

鲁薇微笑道:“现在还不好说,有很多长期投资要两年后才能确认具体的收益。目前来看……”

我在底下轻轻敲了鲁薇一下,鲁薇飞快地改口道:“目前来看倒真没有多少钱,两亿多人民币吧,大部分资金都在维持目前下属几个企业的运作和发展。”

如果说刚才的2000万没有引起波澜的话,现在这个两亿就有点海啸的意思了。我暗中从口袋里掏出风油­精­,打算看哪个有撑不住的就去擦点。

所幸还好,两家的长辈们都很坚强,坚强地挺过来了。暴风雨中的几艘小船飘摇了一番之后静止下来,我们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等他们呼吸正常了,我站起来给长辈们倒茶:“就怕你们这种反应,所以一直不敢说,现在有点小成就,也不能瞒着你们了。从小你们就告诉我们,努力学习,将来在事业上有所成就。我觉得吧……我们挺有活力的,这个事儿就提前了。”

我妈看着我,一脸欣慰:“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觉得长辈欣慰的表情有时候看起来还是很让人开心的,虽然大多数时候为了这种欣慰得抛弃自我。

“有几年了。”我说,“从小手工工作坊开始的。我姐当年那个蛋糕店赚了不少,其实是我出的主意。”

小姨来兴趣了,问道:“我倒想知道,那个蛋糕店到底赚了多少钱?”

我苦笑:“问问我们的老板娘张小桐小姐吧。这个她最清楚。”

张小桐笑了笑:“赚多少钱很重要吗?几百万而已,都是过去式了。”

鲁薇在旁边帮腔:“周行文对市场和潮流的把握能力实在是厉害,如果没有他,太阳电子绝对没有今天。在太阳集团工作,我学到的东西比我得到的报酬更多。”

这次轮到我父母吃惊了,在他们看来,大概都以为是张小桐特别溺爱我,所以创业阶段才有我的份,之前鲁薇所说的所谓开拓­精­神不过是客套而已。

现在听鲁薇称赞我,父母才在惊异间想起我最近几年不寻常的表现,若有所思。要知道,鲁薇现在在省内的算是最知名的企业家之一,属于那种说捐100万绝不捐99万的女强者,她的话比较有说服力。想我们两个小孩也没什么本事找她来逗两家家长们玩,鲁薇说的话才是实打实的一句是一句。

鲁薇说完,大家都陷入沉默。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知道说什么,我觉得这才是面对突发问题的真实反应,什么尖叫昏倒扯头皮这些都是虚的,小说里编的。人碰到自己觉得不可思议的事很容易陷入沉默,然后开始超负荷思考。

我和张小桐对视一眼,张小桐道:“爸、妈,我今年不打算读北大,我想和行文一起去继续经营公司。”

小姨父听到女儿不想读北大,一拍桌子:“胡说八道!不读北大你想读什么?”

张小桐像没看见小姨父拍桌子一样,淡淡道:“留学啊,我可以去哈佛、斯坦福,这些学校我都进得了,你们何必在乎一个大学?”

我看着自己父母,也无所谓地道:“我和小桐姐的想法一样,钱,我们肯定是够花了,但是人生的挑战还有很多没尝试。你们不会觉得少读几年书我们会比别人家孩子差多少吧?”

我妈在这种时候立刻扮演了怀柔派的角­色­:“行文,你太小了……”

我掏出身份证,递给她看:“从法律意义上说,我已经成年了。虽然你们知道我这个身份证是假的,但我改了出生证,改了一切相关证件,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我从小受教育,是因为我不知道在人生的路上应该怎么走,应该怎样养活自己。现在我知道了,你们觉得这个毕业证真的这么重要么?”

长辈们沉默了,最近几年来张小桐带给家庭的变化不是一星半点,这些日积月累的东西现在发挥了它们的作用。全家从商,长辈们有样学样,各种顺风车……这些都为张小桐在家庭内部构成了一种奇怪的威信。大家都知道,这个丫头­精­着呢,别看她每天笑得跟小花似的,谁也算计不过她。

当然,大家都忽视了背后还有一个我在。

张小桐等我说完立刻表态:“行文的意思也就是我的意思,我觉得你们应该对我们有信心。我们不是偶然成功一两次,几年来我们几乎没有什么失误。我觉得这可以证明一些事。”

小姨叹气:“小桐啊,你们太小了……”

张小桐依然在对自己母亲笑:“妈,我已经是大学生了。”声音之嗲,让人听得心里一阵哆嗦。

我爸看了看存折,又看了看我们,终于还是没说话,坐回去了,把存折给我妈看。

我说:“这些钱是孝敬你们几位老人家多年辛苦的,你们要是实在不爱用,就当替我和小桐姐存着好了。”

张小桐不等长辈们有什么话说,接着道:“我们既然决定告诉你们,就不打算再继续隐瞒下去,不过我希望你们能通过婉转一些的方式告诉大舅他们,我们会划一些项目给他们经营。”

小姨父此刻显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刚才拍桌子的劲早没了,只是念叨着:“北大,北大啊……”

小姨在旁边掐了他一把——难道天下所有女人都喜欢掐自己的情人么?

“你还唠叨什么,没听小桐说要拿个哈佛的证回来么?哪像你,有个破工大的本科证就以为自己是知识份子了……”

小姨父对小姨来说一直是重度炎症患者,被这么一掐一说,立刻蔫了。我和鲁薇都笑起来。小姨父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正想说什么,我看见我妈捏了我爸一把……

得,谁也别笑谁了,都半斤八两的主儿。

我妈说得比小姨还痛快:“儿子,该­干­嘛­干­嘛去,别理你爸那套,他就是转不过脑子来。有几个大学毕业能赚两亿的?”

叫我妈这么一说,小姨父也回过味来了。以前他们厂年产值才多少啊?现在就算冒着风雪和各种危险跑俄罗斯,又能赚多少?谁家父母不是希望自己孩子能安身立命,有一个稳定收入和一些平凡生活?

鲁薇不再说话,只是低头看了一下手机,对大家告了个罪,出去接电话了。

我们几个就在这里沉默,我敲着桌子想心事,张小桐依然面带微笑,问小姨父:“爸,饿了吧?”

小姨父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旋即反应过来:“没事,不饿,不饿……”

张小桐站起来:“我去叫他们上菜吧,等我一下。”

然后包房里就剩我一个了,面对父母和小姨小姨父的眼睛,我觉得浑身不自在。

鲁薇不愧是我的好姐姐,还没等我不自在完,就从走廊回来,把手机递给我:“行文,刘明耀电话,找你的。”

我如蒙大赦,接过电话脚不沾地跑出去。

离开了父母的目光,我一下子变身成巨恶劣的老板:“喂?有事说事有屁放屁,老子时间宝贵。”

刘明耀面对我一直像个受气小媳­妇­:“别,别介,哥们给你办的事儿成了,王金凯他老子的工程什么时候开?”

我飞速想了一下:“有三个已经盖一半了,明年还有两个,你考虑一下,五月份把他撂倒,别留死口,小心鱼死网破。”

“知道了。”刘明耀在电话那边说,“你真***毒啊……这不是逼着人跳楼么?”

“活该。”我说,“谁让他打鲁薇?不过你放心,我有分寸,做人留三分余地,他死不了。”

挂掉电话,我和点菜回来的张小桐一起进到包房,房间里气氛有点不对劲儿。几个长辈似乎达成某种协议一样,一起用那种装深沉的表情看着我们姐弟,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我们还没坐定,小姨先开口了。

第六十六章

“行文,如果我们提出帮你们打理公司,你会怎么办?”小姨笑眯眯地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我看她表情心里一喜,有门!

我摊手:“businessisbusiness,生意就是生意,我们姐弟打下来的江山,肯定不会交给你们。不是不信任你们,是我比较反感家族企业。”

小姨笑着看了一下姨父和我父亲,两位男­性­长辈们显然没想到我的态度这么强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继续说道:“小姨,你自己说,安排自己家人到企业中去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小姨又看了我母亲一眼,笑道:“我当然知道,但是你为何要给这些亲戚们项目?却不肯把现在的生意和管理交给我们呢?”

张小桐接口道:“妈,我们只说给项目,没说给管理权。有钱当然是一家人赚,但是原则不能废。人治的结果你们都知道……”

小姨笑呵呵看着我们,长出了一口气:“小桐、行文,你们是真长大了,我们这些做大人的只希望你们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生活,你们现在做的,已经超过了我们的估计。其实我们是真担心,现在社会险恶,一不小心就难自保啊……”

“我知道,”我说,听出来小姨话里的意思,“老姨,咱们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带你们去看看太阳集团最热闹的几个地方逛逛。”

小姨笑着点点头,朝我妈笑道:“秀清,你生了个好儿子啊,我看行文比我们家小桐强多了。”

张小桐故意扭捏了一下:“妈……”

小姨笑着说:“刚才我们自己也谈过了,你说我们还能怎样?让你们不办公司继续上学?替你们去管理公司?行文啊行文,你太聪明了,把我们几个老家伙逼到这个份上了,我们能说不吗?”

我笑道:“老姨,今年满大街都流行《xx可以说不》。”

小姨显然已经成了四位长辈中的代表,由她全权发言:“行文,我们是你们的长辈,当然不能说不。老姨只有一个建议,希望你听一下。”

我点头:“您说。”

“老姨希望你们能在将来几年里继续学习一点东西。”小姨说,“我们这一辈的人,对学历看的很重是没错。你们的成就能证明我们也许是错的,但人一辈子永远停不了的就是学习,你们说是吧?”

我默默点头,这个道理谁都明白。但最近我真是一但有一些成就就松懈了。人啊,还是该经常自省。

小姨不再说什么,挥手道:“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几个达成默契的长辈们纷纷点头,等上菜。鲁薇笑着跟他们聊天,我只觉得我爸和小姨父好像不似以前喝酒那样漫天吹牛,都有点闷。我理解,被小辈们打击了,俺也没办法……

吃完饭,鲁薇牵头,领着几个长辈们在电器城和几个厂子走了一圈。大人们不说到底同意我们的想法没有,我们也不问。

都走完了,我们让鲁薇先行回去,我和张小桐各自跟着自家家长回家,我知道,这肯定还有一关。

关上门,我妈迫不及待地问我:“行文,你和你小桐姐真是太阳集团的老板?”

我指了指她手中的存折:“您信不过这里的钱么?要不要我现在找人给您提出来看看?”

我爸拿过存折,低头看了两眼:“倒不是不信,我和你妈想知道你们怎么做到今天的。”

我耸耸肩,一旦证明能赚钱,家庭地位立刻不一样了。在这方面,我和张小桐早就对好了口供,我杜撰了一份避重就轻的发家史,我们两人把它背得滚瓜烂熟,现在正是发挥的时刻,我用了一个多小时,从跟张小桐合写小说开始,讲到我们开蛋糕房的种种困难,以及之后的发展,讲到认识刘明耀和鲁薇,开拓几个品牌市场……听得老两口目瞪口呆,根本就不知道再怎么继续发问。

我在讲述中避重就轻了很多东西,譬如我对市场预测的能力总是用资讯发达的借口搪塞,譬如我跟张小桐差不多已经确定的关系,一个字儿也不提……虽然我认为两位领导在听见两亿之后免疫力能稍微强那么一点,还是觉得少给他们一点刺激的好。

讲到我们已经开始自己研发游戏软件,我爸打断了我的讲述:“你有这个本事怎么早不跟我们说?”

我苦笑:“跟你们说?两种结果,一是不相信,觉得这孩子傻了完了,二是相信了,觉得这孩子是神童。觉得我完了我的童年算是毁了,觉得我是天才——压力太大,我压力已经很大了。”

父亲不说话了,低头点了根烟开抽,袅袅烟雾从他两指间弥散而出。

我回忆了自己重生之前的童年,以及现在的童年,只觉得喉间­干­涩,这种事我是不希望回忆的,一旦回忆心中总是充满了苦涩和难过。

“你们给了我很大的自由,”我说,“是在我学习成绩好的前提下。我学习的过程,你们从来不问,我生活中的苦闷,你们也很少关心,我知道你们在外面为了养家辛苦着,这也是我为什么从那么小开始就想赚钱的原因。但是我不是小猫小狗,不是给一口饭吃就能满足的,我希望得到更多更好,你们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找了,现在我找到了,你们呢,你们找到了吗?”

我说到后来,感情上已经有些抑制不住,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我做这么多,不是希望证明我是神童,不是希望证明我能比你们强,只是希望自己能明白,自己一辈子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你们明白吗?你们想要的是什么?是你们的孩子是学习机器,还是拿你们的孩子跟别人家孩子比来比去?”

我父亲依然是低头抽烟,没出声,我妈坐到我身边,用手轻轻搂住我,开始无声地抽泣。这不是我想要的气氛,也不是我喜欢的感觉,但我知道,他们还是关心我爱我的,只是不善表达,而且顽固。

如果没有什么成就可以扭转他们的顽固,这种局面永远不会改变。

我低下头,把脸埋在两手间,眼泪从指缝间流出,不是伤心而是开心,毕竟他们的观念已经被改变很多。

“我不想要那么多压力。”

我们一家人在我这句话中沉默了一夜,这一夜我辗转无眠。

事实证明,投入感情的努力和抗争总会有一个不差的结果,第二天早上我起来没看见父母在,桌上一张字条,三个字。

“好好­干­。”

我拿起字条,朝窗外看出去,***冬天的阳光怎么这么好?

抓起电话,给张小桐打电话。

“起来了?”

“起来了。”

“怎么样?”

“政审通过。”

“同喜同喜。哪儿碰头?”

“随便。”

“我告诉你,咱们这真开了一个随便酒吧,听说还有同­性­恋出没,你不是打算去吧?”

“……”

“弄辆车,来接我吧姐姐,昨晚上没睡好,现在有点想睡。”

“想睡还出门?”

“垂涎您的大腿啊……”我打呵欠,“来吧,心里觉得怪怪的,开心,又有点难受。”

“小坏蛋……那我动身了。”

“好。”

我把电话丢在沙发上,自己也跌在上面,就那么半趴半躺地睡着了。

睡了不知多久,迷迷糊糊觉得这个姿势应该很不舒服,怎么这么舒服?

睁开眼,仿佛很多年前我重生时如梦如幻睁开双眼那次一样,张小桐正在笑着看我,我的头枕在她腿上,小时候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已经变成大美女了,忽闪忽闪的一双大眼睛瞪着我,嘴角一点浅浅酒窝。

我下意识地抬头吻了她一下。

张小桐羞涩地向后缩了一下头,又没完全回避,被我亲到之后迅速脸升红云,比喝酒还快。

“醒了?”

“醒了……你怎么进来的?”

“昨天你书包落在鲁姐车上了,钥匙在里边。”

“哦……”我看着张小桐的小红脸回忆,“你会审顺利吗?”

张小桐笑:“还好,多亏周少爷这几年的栽培,其实我妈早就认为我独立了。”

“­干­说不练。”我拉下脸狞笑道,“好歹也奖励一下是不是?”

张小桐哪能不理解我的意思呢,低头,一头长发又稀里哗啦落在我脸上。犹豫两秒钟,还是吻在嘴­唇­上。

我心里窃喜,这赚到了呀。伸手拉住张女侠脖子,把一个奖励­性­质的吻转移了国籍,挥师法兰西。

很久没有过了,这种接吻的感觉。我觉得自己像一条蛇,在沉默中慢慢蜕皮,浑身布满伤痕的感情在和张小桐这一吻中慢慢蜕下,焕然一新的心境和感情暴露在阳光中。

吻了很久,我慢慢退出自己的舌,继续赖在张小桐腿上不动。

张小桐看起来好像刚被憋坏了一样,一脸潮红,红润甚至从脸上蔓延到脖子上,蔓延进衣领。此人每次和我接吻都会气喘吁吁,跑了5000米一般。

我抓着她的头发玩:“小桐,我有个想法。”

张小桐停住大口呼吸,一只手按胸口,一只手捧着我的脸:“什么想法?”

“我想开个音乐节。”

“音乐节?”

“对,就像伍德斯托克那样的。”我说,“聚集一些人,释放一种情绪。当然,咱们这边肯定不能那么疯,不过我想搞一个看看。”

张小桐仔细想了一下,点点头:“挺好,你打算什么时候办?”

“明年六月吧。”我掐算时间,“之前应该挺忙的——对了,你打算继续住家里还是怎么着?”

“听你的。”张小桐笑,“你想住哪里?”

我叹了口气:“总呆在一个地方也不是办法,我想出去走走,去南方看看。好像这个月28号广东有条铁路和大桥通车,我们去广州转转怎么样?”

“去广州?”张小桐惊讶,“你不是很不喜欢出远门吗?”

“那是以前。现在不同了。”我说,“一起去吧,就当旅游了。”

“嗯……”

听说我和张小桐要去广州,家里已经没什么反对的声音了。煞气十足的几个姑娘们往我和张小姐身后一站,看起来也挺有派头的,很似90年代港片中的土鳖黑社会。小姨父本打算借着不放心的借口跟我们一起过去,看看那几个眼神不善的姑娘和眼神更不善的小姨,还是放弃了。

临行前我交待刘明耀把工程项目里不是特别紧要又容易来钱的活分给我那几个长辈们做一做,又去了趟邵科那里。

邵科和王易正在家看毛片,听我碰碰敲门声以为是邻居报警,吓得手忙脚乱一番,等我进去,看见电视、vcd和录像机余热未散,会心笑了:“雅兴啊,西片还是日片?”

俩人一看不是警察,立马­精­神了:“西片,要不要一起看?”

“不必了。”我心说这玩意我看得都反胃了,老子现在是纯爱派,“跟你们说个事,其实是俩事,但合起来看又像是一个事。”

邵科乐了:“这么多废话,什么事儿?不是来骗稿费了吧?”

“哪能啊……我这可都是­干­货……说真的,有兴趣做游戏么?”

“做游戏?”王易拿着录像带放进去又拿出来又放进去,想了半天,还是拿出来,“我们这两下子最多弹琴卖唱,做游戏?别逗了,我连贵一点的游戏机都没见过……”

我大手——不,是小手一挥:“卖唱就足够了。现在有几个开发中的音乐游戏,其中有吉他类的,你们有兴趣么?”

邵科笑道:“你介绍的事儿好像从没有过差的,当然有兴趣,要什么风格的?”

“蓝调、朋克、金属、电子噪音和民谣都要。”我发挥自己超常的记忆力提炼要点,“主流的东西多一点,节奏煽动­性­要强。整个活下来报酬大概在20万上下。”

“妈的给我20万我连人都敢杀了!”王易扯脖子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敢杀人似的,“什么时候开始,哪里的活?”

我低头算了一下日子:“下礼拜,去沈阳­干­活,有人管吃住,游戏制作人是个日本人,年纪不大。先能预付你们两万凑合用着,邵科,你觉得怎么样?”

邵科比王易冷静得多,在那想了一下,先是问:“工作量怎么样?”

“40多首曲子吧。”我说,“有人协助你们。”

“带上高康吧,他最近也闲。”邵科用手撩了一把自己的长头发,“三个人也热闹点,可惜张琛不太懂音乐。”

我笑:“你们请他白吃白住不就完了?”

邵科和王易都笑了,张琛吃东西时的悍猛深入人心。大家笑够了,王易问我:“不是说俩事么?就这个?”

我笑笑说:“还有一个事也是跟这个公司有关,他们想搞一次民间乐队的音乐节,顺便推广这个吉他游戏,你们打算参加么?”

“音乐节?”俩人一起疑惑,国内官方­性­质的东西看多了都有点灰心,不知道说什么好,“能行么?”

“怎么不行?”我说,“”像伍德斯托克那样,找一片大空地做会场,人家演三天我们就改两天,人家随便打滚吸毒我们找警察帮忙维持秩序,我的意思就是想让这个圈子多跟外界交流,或者自己多交流,你们觉得呢?”

善于抓住重点词的邵科一下子敏感了:“行文,你……?”

我点点头:“这个事儿是我提出的,他们公司同意了。”

“那个太阳电子?”

“对。就那个。”

“好啊,我去联系几个乐队问问,这种事儿大伙肯定有兴趣。”

我点点头:“没关系,官方也会宣传,得明年六月才能搞,你们先去搞游戏吧,说不定将来还能去日本搞电子乐。”

王易对日本的电子乐嗤之以鼻:“妈的,除了器材好没别的能耐。”

“那就去搞器材。”我说,“明天我给你们介绍太阳电子的负责人,让他带你们过去。”

安排好邵科他们的事,我和张小桐也该动身了,坐的是北航的飞机,95年那会,北航掉落率还没那么高。

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临行前几天我妈天天给我念叨,在南方要注意安全,要小心不能抽别人敬的烟,别逞强……我听得连连点头,同时心里也有种亲情重新洋溢的感动。

那一天跟他们说的那番话还是有点效果,虽然我的说法很自私,他们也还是接受了。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我爸后来跟我说的一句话。

“随便闯吧,把裤子输没了,回来还有个家。”

当时我听了就很想哭。

以前,我是没家可回的。

那天晚上,我给张小桐打电话。

“你知道幸福的感觉么?”

“我知道。”

“我也知道了。”

1995年12月20日,我、鲁薇、张小桐和不原意上学非要同行的鲁倩一道,从大连周水子机场出发,飞往广州白云机场。

第六十七章

张小桐有曾经跟我提过,她有轻微的晕机,我挨着她坐,递给她两块薄荷糖。张小桐含了一块,跟我一起眺望窗外。

由于是早晨的航班,很容易看到厚厚积云被太阳照得金光四­射­的景象。张小桐看着窗外远处仿佛从中央喷薄出金­色­光芒的巨大云朵,脸上满是兴奋神情。我在她旁边举目眺望,顺着滚滚云海看过去,一如当年在cg电影里所见的那些气势磅礴的场面,却又比那更真实美丽。

张小桐看看窗外,又看看我,整个人看上去神采飞扬,仿佛她和这客机一起飞起来一般。

坐在另一边的鲁薇在低头看一本哲学类的书,这是我给她的建议。在这之前,鲁薇已经从我这里借走了心理学、商业心理学和世界经典情书摘抄等书籍,我让她看的每一套书都不是没有道理的,鲁薇每次看完书都与之前所学的东西和个人经验对比,也每次都能得到欣喜的发现,譬如情书摘抄让她知道了许多商业经典创意的来历,看的书愈多,她愈信任我。

鲁倩显然不是第一次坐飞机,拿起随身携带的电子宠物地头自顾玩起来,我冷眼看了一下,是旧版的。在张小桐包里有一个新版,依然我送给她的,《with》第二代全世界第一台成品,贴了标签的。当然,这种礼物也就是个意思,我和张小桐经常在这种小细节上互相表示着自己的心意,就像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游戏,永不疲倦。当然,没过多久,空中小姐过来要求鲁倩关掉游戏机。

张小桐看了一会窗外美景,就把头靠在我肩上昏昏欲睡,显是薄荷糖也不能抵挡晕机的骠悍实力。我没法跟她聊天,只能在下边偷偷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围城》,不知道第多少遍地翻看。

尽管我因为记忆力变得超乎现象能完全背下《围城》,还是喜欢闲暇时翻开看看,钱钟书所用的那些­精­妙比喻在中文使用者们看来就是一种无比的享受。以前看过什么杂志评价日本某作家比喻生动而奇妙,但我就不能明白“宛如掏空了内脏的动物”这种比喻哪里生动奇妙了。当然,对待不同类型的小说应该有不一样的标准,不过我觉得既然人都是挑剔的,他们看过好的之后肯定会自动放弃差的,因为不自觉间标准已经被提高了。

翻完《围城》,翻完扬杨绛写的后记,我觉得自己也有了一丝倦意,靠着张小桐的头慢慢睡着。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降落,白云机场在望。

说实话,我不是很喜欢白云机场,因为这里也曾经承载了我不少欢笑和悲伤。在这里曾经跟一些人汇聚、分别。95年的时候它看起来还不像我印象中那么老,大厅里卖的水果和特产也还都不是很贵,来来往往的人看起来也少一些。

从国内通道出来,12月底广州依然让北方人觉得挥汗如雨的天气告诉我,我又来到这个记忆中的城市了。

来接机的人是太阳电子广州分公司的经理,鲁薇从理论上来说跟刘明耀是齐名的,这边自然不敢怠慢。这位经理从外貌来看一点特­色­也没有,西装领带短平头金丝眼镜,仿佛100家贸易公司里的第1001个员工,只有目光里透着­精­明。

跟在我们后面一起走出国际通道的一个胖子看见那位经理向我们打招呼,哈哈大笑露出一嘴金牙:“鲁小姐原来是太阳电子的人,咱们还真是有缘啊哈哈……”

我皱眉:“**,还真是满嘴金牙——什么来头?”

鲁倩低下头小声道:“飞机上跟我姐套近乎的傻冒,你睡着了不知道。”

我倒吸一口冷气:“真不容易,有钱镶一嘴金牙不知道鲁姐是谁,不是做生意的吧?”

那边鲁薇却很礼貌地对一嘴金牙道:“庄先生似乎对太阳电子很了解呢。”

金牙庄咧开嘴,闪闪发光:“哈哈,自然,太阳电子的总经理刘明耀先生我是很熟的嘛……”

广州分公司经理陈泽同在旁边笑道:“庄先生,您大概不知道,鲁小姐是太阳电子的副总。”

庄先生的满嘴金牙因为错愕暴露在阳光中,鲁薇朝他淡淡一笑:“庄先生,有机会再见。”

我们几个看起来完全没有什么行礼的外地人匆匆而去,回头看了一眼,那口金牙还愣在原地。

车子从机场路过三元里,出广园,转道天河北。

车上,陈泽同给我们介绍了一下太阳电子在广州的情况。现在广州的电脑零售还集中在科贸附近,太平洋电脑城工程一期刚运作一年多,还处在爬坡阶段。南方天气的好处就是一年四季都可以盖楼,难怪南方房地产商看起来都比北方的胖一点……之前我曾经跟鲁薇提到过沿海地区的房地产投资计划,所以太平洋的一期工程实际上已经有了我们的投资。只是目前来看门市租售很不理想,除了第一层之外还都空着,电子市场上面开了舞厅、歌厅和饭店,看起来就只有那么可笑了。

我对太平洋电脑城的历史不是很了解,不过天河北电脑一条街的盛况却是知道的,这可是华南地区最大的电脑零售、批发、二手集散地。这样的好地段,好投资项目,我们当然要拢在手里。

96年初广州房地产经典项目碧桂园启动,卫视中文台重组,刘长乐入主凤凰卫视,默多克手上价值上亿美元的51%凤凰股份转移到这个书生手上,在这简单交易的背后,是香港97回归的大时代背景。这种板上钉钉的事儿既然就要发生。对于香港地区的媒体资源,中宣部肯定不会放过,刘长乐说白了当然是来完成香港主流媒体控制的一个收购员。

我对这个事记忆比较深刻,默多克敢于把自己的股份让给刘长乐很有一番深谋远虑,毕竟他手上的其他资源譬如国家地理频道之类在凤凰卫视上马之后可以落地,对他个人好处不少,而且这个电视台如果真的继续亏下去,他还可以低价收购回来。

卫视中文台最初的二手交易还有一个名人,那就是后来在中国搞起网络神话的李泽楷,我想想这些“名人”就头大——最初来广州的时候是考虑要接触一下这帮人,看看能不能弄个百19.9%的凤凰卫视股份,后来仔细一想,还是算了,我怕麻烦。

只是有点不甘心,要知道这才是主流媒体啊,极想得到的最佳媒体资源。

慎重考虑了一下,我决定还是朝另外的方向走,现在抢凤凰股份不是跟国家做对么?大家都知道我这人其实还是挺爱国的……

等明年游戏审查之后再说吧,文化部和中宣部都免不了要继续打交道。

飞机是11点多到的广州,吃了饭参观了太阳电子分公司,又去看了一下现在还不是很牛x的太平洋电脑城,已经下午3点多了,陈泽同安排我们入住花园酒店。在花园酒店对面,可以看见国际酒店门口的大使馆旗帜飘扬。

花园酒店门口差不多是广州最可笑的地段之一,曾经有一个编辑朋友以前住在这附近,晚上下班回家被七个人分别拦住。当然,这七个人都是女的,而且穿着很有特点,浓妆艳抹,口气暧昧。我从酒店走廊的窗户望下去,旁边的越南菜馆还没出现。对面的麦当劳、街景、行人和往事历历在目。

张小桐看见我在发愣,拍了我一下:“想什么呢?”

我回过神来:“没什么,只是在深深的忧虑。”

可爱的表姐笑眯眯看着我:“忧虑什么?”

“广州12月底也会有蚊子……真是可怕呀……”

我体质比张小桐稍招蚊子一些,她笑嘻嘻搂着我的肩膀:“没关系,有人­肉­蚊香。”

我吓了一跳,小声说:“不是分开睡吗?”

“傻弟弟,我不会半夜溜过去吗?”

“这个……不太好吧?”

“你还装,都看见你流口水了。”

“……也是,我现在笑得是不是非常贱?”

“不是非常——是极其。”

“……”

我们的对话到此为止,鲁薇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招呼我们过去,张小姐和我一前一后仿佛被人撞破的二­奶­或者婚外恋患者一样,故作轻松地过去了。

进了鲁薇房间,我看见鲁倩正把细细的两条腿搭在一张椅子上,一只脚穿淡青­色­纯棉短袜,一只脚光着,晃着小脚丫,手里拿着遥控器挨个换台看电视。这姿势神态很有一点纳博科夫所描写的lolita的意思,就是对我不具什么诱惑力。

被她占了两把椅子,剩下两把只好分配给鲁薇一把,我坐张小桐腿上,开始交待要做的事。

94—95年香港雄起了无数可笑的纯文学杂志,无一例外都以死翘翘收场,所以作家们都发了财,文学却死了。对于必死的文学,它又不是我亲人,当然不用去挽救。譬如刘以鬯这种嗜好纯文学的强者我只有在心里默默崇拜他,给他出书就算了,谁让他和王家卫是一家的呢?我觉得你要表达自己心里的那点东西绝对没错,错就错在你他妈几十年如一日几十部作品如一辙地表达,你自己不烦我还烦呢。以前我还不理解为什么要批小资,觉得人家正常过自己日子念自己的法语电影台词关别人什么事?后来终于明白了,小资的可恶之处不在于他们表达的东西不好,在于他们只懂得表达那么一丁点东西。这个世界被小资们弄得简单到可笑,群众们不爽也是正常的。

我来广州的第一个目的是希望能在广州或者香港开一个《绯红少年》的姊妹刊,针对南方市场和海外华人市场,大意也就是说打算跟《!》正面搞一下来看看,看谁能把谁压到身子底下。

这也是我为什么非要张小桐陪我一起来的次要原因——主要原因就不用说了,大家都明白。

做杂志这种事儿,我还是喜欢当跑腿的,投资商存在感太薄弱,简直就是一个模糊的存在。

我对广州和香港两地之间的资讯交流渠道比较熟悉,也记得一些全国各地一批二批书商名单。一渠道的新华书店类和二渠道的零售类都有过一些了解,当年是因为自己太小,而且国内很多杂志和图书行业还没规范起来,才让董庆华去跑发行。现在转头回来,我自己打算开始出头了,一些我所知道的书商们也都慢慢浮出水面,当然还是要自己来做。

南方孩子们关心的东西和北方差距比较大,这边的孩子们对美食、星座、消费流行资讯的需求相对较大,不像北方孩子们介绍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东西就能糊弄过去。简而言之就是说,如果想在这边建立起像样的吃喝玩乐杂志品牌,需要付出的努力肯定要大得多。

不过这边环境也相对宽松一些,如果是国际刊号的话,内容上相的可对选择余地也大一些,毕竟内地的那种调调对资讯和消费理念完全不同的沿海城市和散居世界各地的华人青少年来说,完全没有吸引力。

我跟鲁薇说的第一个事就是这个,95年亚洲传媒集团还很菜,可以完全不放在眼里,南方青少年杂志也就一个《中外少年》稍微能行点,内容上也一般般——忽略他们,只有一个《!》牛得无以复加。

事实上连《!》我都打算忽略,不跟他们玩正面的,搞左右包抄。

中国青少年杂志空白区其实是在大学生上,中学生杂志小学生杂志多如花园酒店门口的­鸡­,大学生好像社会弃儿一样,一旦离开义务教育就没人关注了。当然这也跟大学生对杂志的消费冲动已经被划入到成年人范围有一些关系。

事实上,大学生需要什么?

不是《青年文摘》那些励志小故事,是实用的应试技巧,是关于爱情的风花雪月,是对于自己生活的实实在在的重塑,是最顶尖的流行资讯,是能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拥有大量谈资的各种八卦。

我觉得以前之所以没有人搞大学生杂志,只是因为他们太看得起大学生了。就好像90年代末的某个李姓男子搞的某种什么什么功,最开始我也认为没什么人能信这种傻玩意,结果,我发现我太看得起那些大学教授和大学生了。

所以我对新刊的办刊方针提出了五个字。

傻,好玩,实用。

鲁薇强忍着笑把这五个字记下来,字迹秀丽,端端正正写在记事本上。

然后就是招募团队,我顺便问了一句:“刘明耀那挨踢件杂志现在怎么样了?我是说在华南地区有人看么?”

“卖得很好。”鲁薇说,“现在几乎是全国最大的了。”

“几乎,就是说还不是了?”我说,“这样吧,纯女­性­向时尚杂志我们也可以搞一搞。”

张小桐笑着打了我一下:“你还真贪心,一下就想办两本杂志,哪找那么多人去?”

我看了一眼低头沉思的鲁薇,说:“倒不是贪心,有市场的东西就可以做,有了先机一切都好说。以前咱们是拿少年向杂志从北向南推,现在该是用女­性­向杂志从南向北推的时候了。”

张小桐白我一眼:“人怎么办?”

“招啊,”我对鲁薇微笑,“鲁姐你还记着咱们第一次见面时的事儿么?”

鲁薇勉强笑了一下:“记得。”

我看出来鲁薇情绪有点不对,轻轻碰了一下张小桐。张女士心领神会,使劲推了我一把:“死小子天天谈工作,放松一天不成么?”

我立刻被屈打成招:“我,我错了……姐姐们,今儿大家还是早安歇吧,小文子这就告退了……”

鲁薇看着我,疲惫一笑:“对不起行文,可能真的有点累。”

我点点头,和张小桐一起站起来:“那成,先休息,把鲁姐这种人才累坏了,我可担当不起。”

张小桐先回自己房间洗澡去了,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看天花板发愣,鲁薇那样总让人觉得有点不对劲,又想不出来是哪不对。

躺了不到五分钟,床头电话铃响,我拿起来,是鲁薇的声音:“行文,有空么?”

我嗯了一声:“啊,鲁姐什么事?”

“你这个孩子,没有好奇心吗?”鲁薇在电话那边声音低沉,“我在卫生间,小倩听不见。”

我叹了口气:“姐姐啊……城市和回忆,这些事,还用问么?”

鲁薇也叹了口气:“出来陪我说说好好么?”

我跳下床:“没问题,我到楼下等你。”

第六十八章

从花园酒店正门出去,是一个看起来极傻的喷水池和看起来不怎么大的广场,广场上一些档次不同车牌不同的车各就各位,表明不同人的不同身份。有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在喷水池前踱步、谈心。临近晚饭时间,行人看起来都是匆忙而闲散的——忙着赶往目的地,闲散着期待忙碌一天后的休息。

刚才在电话里跟鲁薇提到了城市与回忆,我站在酒店门口被风一吹,也不知道感慨什么好了。95年底的广州交通比我印象中的更拥挤,街上行人匆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油腻和不开心,人和人争分夺秒,人和时间扭杀搏斗,人和自己的梦想一起挣扎。

城市对大多数人来说只是一个符号,这个符号背后是情感、金钱、行走和生存的种种回忆。有时候文艺青年们把它统称为生活。

我慢慢走到喷水池前,坐到外沿上,凝视着眼前的车来车往。很多年前,我和那个人分手之后,也在这里枯坐过。

我双手托腮,面向笔直的环市东路,想起以前的岁月,如梦似幻。我是一个一只脚踏出自己回忆的人,虽然摆脱了以前所经历生活的重复,城市带给我的种种经历却还记得。

我坐了一会,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鲁薇绕着喷水池走到我身边,我没回头看她,依旧朝前看。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鲁薇说着放弃了她的淑女形象,一跃而起坐在我身边。“我知道回头不好,可是人要是能控制自己情绪,早就不是人了。”

我扭头看了鲁薇一眼,她换了一套很似学生的衣服,雪白上衣加牛仔裤,脚上一双网球鞋,从打扮上来看特别像广州本地长大的女生。

朝她笑笑:“坐在这上面会被保安骂的,我们去后面吧,人也少点。”

鲁薇点点头,我们一起在迎面而来保安疑惑的目光中跳下大理石台沿,顺着假山和人工瀑布到了真正闲聊的场所。广州人怕冷,12月底还肯在室外扯淡的人很少,我环顾左右,只有我们有这种闲心了。

点了热饮,我看了鲁薇一眼,等她自己把话说开,这种情况下我是绝对不会主动说话的,一定要顺其自然。

鲁薇扭头看了一眼水池里的红毛鲤,问我:“行文,你是83年生的吧?”

我点点头:“对,眼瞅着就要14了。”

“14?”鲁薇笑了笑,“你算虚岁吗?”

我摊手:“没办法,身份证上我还18呢……”

鲁薇低头看桌子上的菜单,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我也不出声,等她自己整理好思路。

想了半天,鲁薇抬头:“行文,你不会笑话姐姐吧?”

我盯着鲁薇的眉心看,这是以前学到的,跟人说话不是很想看对方眼睛的时候就盯着她眉心。

“鲁姐,有时候吧……城市也是需要垃圾桶的。”

鲁薇扑哧一笑:“从认识你那天开始你就跟小老头似的,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哪儿呀,我可没长一嘴金牙。”

鲁薇被我说得心情好了一些,伸手撩撩自己耳畔乱发,没有直视我,扭头依旧看着可笑的假山说:“我本来以为自己绝不会来广州的。”

我嗯了一声:“伤心人还是伤心地?”

鲁薇依然不正面看我,轻轻地叹息。

“伤心人。”

我轻轻敲了敲桌子:“姐姐,说说吧。”

鲁薇终于把头扭回来,眼角溢出的一滴泪在我看来触目惊心——几时见过她这么凄凉的表情?

我一直以为女­性­的坚韧要超越男­性­太多,一直以为心中深藏悲哀的只有我。看见鲁薇的脸,我觉得自己错了。

鲁薇伸手抹了一下眼泪,淡淡地说:“他应该在这个城市。”

我手忙脚乱地掏纸巾递给她,我们的美女姐姐把眼泪抹­干­净,才慢慢地说:“也没什么,不过是几百年来重复不断的老段子罢了。”

和我猜的差不多,我也不说话,等她的下文。

鲁薇说:“大一认识的他,很谈得来,那时候小,不懂事。爱得死去活来,大二,他跟一个广州女孩南下了,那女孩家很有钱,就这样。”

我觉得一阵浑身无力:“姐姐,如果我没记错,你条件也不差。”

鲁薇摇头:“年轻时不懂爱情,总以为什么都不附加的爱情才是最好的。哪知道……呵,是我活该。”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继续递纸巾给她。

“其实没什么了。”鲁薇眼中依然泛这泪光,“大约一年前我知道他在广州开了个公司,好像跟那女孩也分手了。我不是为了人伤心,就是想起自己的不争气,很难过……”

我安静地看着鲁薇,每个人都有弱点,也许城市和回忆就是鲁薇的弱点。

我尽量把语气放平,生怕让鲁薇更伤心:“那……鲁姐你为什么还要陪我们来广州?”

鲁薇用我递给她的第二张纸巾擦了一下眼睛,说道:“我不可能一辈子不去面对某个城市或者某个人,那样软弱的人生不是我想要的。人生一路下来不断要超越的也只是自己,连这点障碍都克服不了,以后怎么帮你?”

这时,两杯咖啡上来了,我等服务员走远了,才笑着对鲁薇说:“可惜可惜。”

鲁薇刚才因为服务员过来送咖啡的关系,脸上已经一点哭的痕迹都没有,她跟着我笑起来:“可惜什么?”

“没带相机。”我说,“否则拍照送给香港八卦杂志,标题就署《女强人真情流露,广州之行目的不明》,肯定能卖个好价。”

鲁薇这下真笑了,伸手打了我头一下:“贫。”

我端起咖啡,撕开伴侣包:“姐姐啊,伤心这种事,一抹脸就过去了。咖啡是苦的,你说人为什么还非要喝这个东西呢?”

鲁薇眨眼,摇头。

我把方糖和­奶­­精­倒进去:“因为人还能往里边加甜的配料,当然也不排除更多人喜欢不加糖的咖啡,不过那也是因为他们知道苦过之后也有芬芳罢了。”

鲁薇笑着学我给咖啡加糖:“行文,你这么喝不怕别人笑话你土么?”

我耸肩:“您觉得我还会在乎别人怎么看吗?说句好听的,这叫‘走自己的路让别人瞎白活去吧’,就是那个全世界一半人当座右铭的话;说不好听的,这叫‘死猪不怕开水烫’。”

鲁薇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以前我也很在乎,现在就差了。”

“因为已经超越了那些讨论你的人。”我说,“既然他们做的没有你好,你为何还要在乎他们的话呢?”

鲁薇点点头,看表情应该是有点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接着说道:“活着大概也是这个意思,活下去,开心了,­干­嘛还要在乎曾经的不开心呢?你现在不是过的比以前好么?我知道,偶尔免不了会想起,会牵挂,不过也就那样了,从前现在过去了不再来,姐姐你说是不是?”

鲁薇安静地听着我的话,听到最后微微点头,微笑重新出现在脸上。

我笑着观察鲁薇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呃……我不知道鲁姐你的习惯,你喜欢请回忆吃饭吗?”

鲁薇笑着反问道:“怎么请?你请还是我请?”

我耸肩:“没所谓,咱们一家人谁跟谁啊,我最恨见钱眼开的男人了——哎,鲁姐你不用拿这种眼神看我,我也是……要不然咱们了解了解情况,请人家吃顿饭?”

鲁薇摇头:“算了,没什么必要。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吧。”

我还想说什么,电话响了。

“行文,你在哪呢?”

“跟鲁姐在楼下坐着呢,”我对张小桐一向是贫得打补丁,“谈谈人生谈谈理想,你们一起下来吧,咱们找个地方把晚饭料理了。”

“行,我去喊小倩。”

我笑着说:“得,还是叫鲁倩吧,不然我总觉着自己在演《倩女幽魂》。”

挂了电话,我看着鲁薇,把咖啡杯举起来:“鲁姐,希望从今往后,城市和回忆让一直你拥有,而不是失去。”

鲁薇冲我甜甜地笑,不再是那种公式化的笑容,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

没多久,张小桐和鲁倩下来了,在张小桐身后跟了几个衣着时髦的姑娘,属于那种在大街上看见忍不住想吹口哨的,我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是三哥给张小桐准备的护驾,敢情也入乡随俗摇身一变纷纷成为美艳动人的女郎。张小桐最近跟她们混得如姐妹一般,用人手腕明显比我高得多,让我在一旁看得自愧不如。

鲁薇招呼众人过来坐,我让最小的女士鲁倩决定去哪吃,并同时做好了钱包吐血的准备,哪知道鲁倩想了半天,说了一个让我吐血的地方。

“麦当劳。”

我差点直接趴桌子上,偷偷看张小桐和鲁薇的表情,也都是哭笑不得。

记得好像2002年底看玄幻小说回顾的时候曾经有人说过,经常见小说里几十亿身价的学生请同学去吃麦当劳,没想到自己也碰上一回。

不过仔细想想,鲁倩似乎没什么机会吃麦当劳,这种要求也算正常。北关中餐连锁做得很好,到现在也没人愿意开m记帮外国人赚钱,对于鲁倩这种年轻喜欢新奇的孩子来说,麦当劳的吸引力永远大于中餐馆。

这就是中国近20年来改革开放带来的副作用,其实也是近两百年来中国历史所带来的副作用。大部人认为,好的东西都是从外面学来的,最后变成只要外来的东西就一定是好的。

95年底在在广州找一家麦当劳也不是很容易的,不过对面国际酒店楼下就应该有一家——好像是93年广州第一家吧?据说当时首日的交易量创麦当劳全球历史最高。

这家麦当劳我也来过,还和某人在其中一起用吸管玩过冰块,那些往事历历在目,刚才教育鲁薇的那一套却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走进麦当劳,人这叫一个多,不知道为什么广州人比较认同麦当劳,反而不太买肯德基的帐。在我印象里,北方肯德基似乎要更吃得开一些。

我对95年的麦当劳食谱不是很有心得,只好让鲁倩点了了事,张小桐掏的钱。那些时髦姑娘一桌子,我们四个人一桌子,我看着油­性­食品发呆。

我看着比我手指还粗的薯条,问鲁薇:“鲁姐,你知道孙叔开中餐连锁我嘱咐他什么来着?”

鲁薇现在心情显然相当好,摇头微笑:“不知道。”

“要有两个女厕所。”我丢了一根薯条到自己嘴里,“不是女厕所要大于男厕所,是要有两个女厕所。”

鲁倩和张小桐不明白我什么意思,鲁薇笑了笑,指了一下麦当劳的厕所:“你们去看看吧。”

张小桐和鲁倩过去看了一圈回来就明白了。

女厕所门口排着长长一条队伍,人数之多,看起来应该有一个加强排那么多……而男厕所门口一个排队的都没有。

我继续吃薯条:“尊重女­性­这个话题呀……你们知道么?韩国男人在上男女共用的单间厕所时都不掀起马桶坐垫,这是很不尊重女­性­的表现。快餐店厕所人人能用,女厕所压力肯定大于男厕所,像麦当劳这样,你看看,大家多不爽。”

鲁倩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设计成女厕所大小是男厕所的两倍?”

我把眼前的两包薯条倒出来,用一个盘子托着:“这是一包薯条,分开是两小包,其实东西是一样的。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能够随时随地地感受到别人的好,我们对别人好的时候也一样。你把厕所盖大,别人感觉不出来,你盖两个,人家才能明白你的好。”

我又说:“同理可证,别人都没你姐对你这么好,你自己没觉得,换个人换个角度来看就能感觉得到。”

我还没说完,鲁倩的脸就板起来了。

我嘿嘿嘿地笑,人之初好为人师,这是老毛病了,不过对鲁倩肯定是故意的,谁让她长不大呢。

我们吃完饭一路无话回到酒店。出门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国际大厦一层的这家麦当劳,夜­色­中它独有的银白­色­标志和其他地方的红­色­麦当劳比起来显得分外别致,我这一回首也算是对自己的回忆做一个告别了吧,曾经的爱恨,曾经的是非。

转头空。

城市与回忆,也只是这样了。

晚上,张小桐像一只偷­鸡­的小狐狸一样踮着脚在我房间门外给我打电话:“周行文同志,请开门,周行文同志,请开门。”

我从床上一个骨碌下了地,开门就闻到一阵清香。

张小桐反手关上门:“想我了没?”

“没有。”我说。

“没有?”

我指指床上的电脑:“是没有啊,看您呢,不用想。”

床上一本有张小桐专访的杂志,张小桐对着镜头微笑的脸看起来特别甜,当然,身边大美女的脸现在也很甜。

我挨着张小桐坐到沙发上:“信不信我是等你来了故意把杂志放床上的?”

“信。”张小桐捏了我一把,“谁能有你鬼!”

我嘿嘿­干­笑两声:“今天下楼在大堂买的,要不是有您专访我才不看这种杂志,看看它说的是好话还是坏话。妈的,敢说我家小桐不好,­干­死他……”

张小桐瞪我一眼:“满嘴粗话。采访是经过我同意的,怎么可能说坏话?”

我冷笑:“亏你还是杂志主编,你就不知道这些记者们的伎俩了,为了让你答应采访,就算采访完送颗原子弹的条件他们都能答应,不过等文字稿出来就由不得你了。写坏话让你告他们,然后反复炒,输了也无妨。”

张小桐笑着按了我鼻子一下:“怎么听起来好像你比较在行?”

我长叹一声,仿佛落寞,实际上是在逗哏:“人在江湖,就要身不由己呀小桐同学。”

“好啦好啦,我的周先生,跟我说说,鲁姐今天情绪不好是为了什么?”

我摇摇头:“唉,全世界负心人的故事都一样,鲁姐以前有个喜欢的男朋友,跟有钱人家小姐跑南方来了,现在就在广州开公司。”

张小桐双手绕着我的脖子:“那鲁姐还愿意来?”

我在她雪白的手臂上轻轻啃了一口:“人总要坦然面对过去嘛。”

“呵,说得像你有多少过去似的。”

我侧过头看了张小桐一眼:“我的过去不是一直属于某人么?”

张小桐大羞,人和手一起缩回去了,好像我身上带刺一样坐得远远的。

我桀桀桀地笑了:“姐姐,您可是看着我长大的啊……”

话还没说完,敲门声响起。

我皱眉,好像已经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怎么还有人敲门?

走到门口窥视镜一看,是鲁薇。

张小桐若无其事坐在沙发上,表示我可以开门。

我打开门,鲁薇对我说了一句话。

“刘长乐约我明天中午见面。”

第六十九章

我惊了一下:“他?他想­干­吗?”

鲁薇说:“想把事甩给我们,但是他已经在和新闻集团合作,就快有成果了,按理说不应该找我们。”

我请鲁薇进来坐,张小桐去给她倒茶。

“你觉得他想要什么呢?”

鲁薇接过张小桐的递过来的茶,对我说:“刘明耀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中宣部通过他父亲联系了太阳集团,希望我们可以介入这件事。”

我打了个哆嗦:“让我们收购卫视中文的股份?那刘胖子怎么办?”

鲁薇点头:“意思就是让我们收购卫视中文台的股份,和新闻集团成立新公司,李嘉诚已经接到了暗示,打算放弃收购卫视中文股份的计划。我想,他大概不想两面难做人吧?”

我苦笑:“难道我们想?”

鲁薇摊手:“我们没得选择。”

我无奈地挥挥手:“收吧,明天的议题是什么?他要来给我们打工吗?”

鲁薇笑了:“当然不是,应该是讨论价格吧。毕竟他也为这个事努力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交给我们,肯定有点不甘心。”

张小桐在旁边Сhā道:“难道要我们成为绝对股东?”

鲁薇点点头:“基本上是这个意思,具体情况要看明天谈下来是什么结果。你们的意思呢?”

我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吃下这个三年连续亏损后才开始盈利的电视台。

“这样吧,我们出钱不出人,刘先生那里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我们追加投资就是了。”

鲁薇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办事的,掏钱了,还不讨论回报。”

“我这叫看得开。”我仰头打哈哈,“没听西方人说,你越想的东西越难得到,再说具体落实下去分毛利益都有你们在忙,我跟着瞎­操­什么心啊。新闻集团要多少钱?之前卫视的负债我们要负责承担么?”

“这个倒不用。”鲁薇低头看自己记下的东西,“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大概要用掉差不多8.6亿港币。”

我对这个事心里有谱,懒洋洋地“杀价,妈的总这么要钱难道逼我们上市么?”

鲁薇仔细核算了一下,又确认道:“最低应该也有7亿港币。”

“­操­,抢钱。”我口无遮拦地骂粗话,“好吧,关于电视台指导方向问题上,有没有什么从上面传达下来的­精­神指示?”

“保证大方向的正确。别的限制基本上就没什么了。”

“嘉诚哥呢?他不是也想要卫视的股份么?难道打算跑珠江三角洲去开新电视台?”

鲁薇脸上挂起充满敬意的微笑:“你就猜中了。”

我一口水呛在嗓子里,咳了半天……妈的,他不是02年才开本港台和国际台么,怎么这么早?这就是我参与过的事儿都要变样的缘故?

这个变化让我觉得有些事简直就是迫在眉睫了,我问张小桐:“收完凤凰股份我们还有多少钱?我是说能用的,固定资产这玩意不要算。”

张小桐脑子比计算机还快:“13亿美金。”

我又喷了一口:“怎么钱涨得比股市还好?越花越多?”

张小桐看着鲁薇微笑:“因为股市涨得好才好呀,不过你好想说过96年要全面放弃股票,对吧?”

我点点头:“对对对,放弃,国债,基金,科技,期指,一个都不要。”

鲁薇笑道:“所以我们现在钱多啊,钱都在手里,除了你指名的几个公司,基本上都脱手了。”

我点点头:“广电部那边让刘明耀他爸多折腾折腾吧,既然让咱们投这个钱,就要把路趟开一点,我们在广州停三天,然后去沈阳。”

鲁薇和张小桐一起看我:“你怎么了?”

我摸胸口:“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

一句话让两个美女都笑起来了。我在她们的笑声中站起来:“鲁姐,招人吧,我们人手快不够了。”

“招人?”

我点头:“回去之后招,我要扩张,要跟他们战!”

鲁薇笑着看我:“什么时候来的这股豪气?”

自从下午在楼下跟她谈心之后,鲁薇对我的态度更随便了一些。

我嬉皮笑脸:“刚才。”

鲁薇看看我,又看看张小桐,笑嘻嘻地站起来:“不耽误你们休息了,我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来得及。”

张小桐被鲁薇临走的一眼看得大窘,脸红脖子细地问我:“我们看起来真的很暧昧吗?”

“当然不算很暧昧,”我看了她一眼,“一般来说,瞎子肯定看不出来。”

一个靠垫横空出世,把我砸得人仰马翻。

第二天鲁薇去见刘长乐,我和张小桐带着鲁倩去看中信大厦附近转了一圈。现在这里还叫中天大厦,96年才转手给中信。广州95-98年三年的变化最为显著,以现在的广州和我印象中的那个广州对比,总觉得时光之力实在让人感慨无限。

张小桐开车,我们在堵车中度过了一上午的时光,鲁倩照例一句话不说,闷头玩她的电子宠物,偶尔在我给张小桐讲起广州的人情风貌时抬起头不经意地看我一眼。

临近中午,鲁薇打电话过来:“谈完了。”

我们几个找了一家日本料理店碰头,鲁倩没来过这种地方,左瞧右看都觉得新鲜,我们落座不久,鲁薇匆匆赶到,一脸的担惊受怕样。

我朝她招手:“怎么?刘生要请你吃饭?看把你吓的……”

鲁薇点点头:“第一次正面拒绝别人,不太习惯。”

我给她倒芥末和酱油:“谈的怎么样?”

“还好。”鲁薇把包放下,拿出一份协议书给我,“我们收购刘长乐手中的51%凤凰卫视股份,他继续留在凤凰工作,一直到盈利为止,所有追加投资都由我们来负责,默多克将自己手中10%的股份转给刘长乐。”

我翻了一下协议,倒是很详尽。

“这么好的事儿,他就不考虑考虑有没有­阴­谋么?”

“他没得考虑。”鲁薇说,“马上就是97了,香港的主流媒体必须有一个控制在中国人自己手里,新闻集团靠不住,而我们集团的信誉和实力比其他人都要好,所以必然选择我们。刘长乐是在中广­干­了十多年,上面希望管理还是他而已。”

我点点头,把协议递回去了:“行,争取在3月前开播吧,有机会你应该去见见默多克,这个人很有本事,他很会影响别人的思想。”

鲁薇看我说得郑重,也郑重其事地回答:“好,我在开播前去拜访他一下。”

我说:“其实新闻集团才是我们潜在的最大敌人,他们通过五十来年的发展潜移默化到了很多国家。全世界最大的几个媒体集团你都知道,时代华纳、sony、迪斯尼和新闻集团。其他几个咱们就不说了,大家都熟。新闻集团可是最牛的一个,他把单纯的流行崇拜变成文化崇拜,目前他看好的是中国市场,怎么一边利用他一边和他斗,你得好好想想。”

鲁薇低头沉吟了一会,问我:“你还打算办杂志吗?”

“办,当然办。”我说,“四川那个叫付晓飞的你还记得吗?找他来当实习编辑,那个可笑的人……今年应该是不打算继续读了吧?”

“你倒还记得清楚。”鲁薇淡淡一笑,“我找人联系他吧。”

我们没说几句话,开始上菜了。日本料理百来年里一直是那个样,寿司刺身天­妇­罗小食,我看着一阵眼晕。应该很久没吃这玩艺了吧?

随手吃了几个海胆寿司我就饱了,看着三个女士细嚼慢咽地吃日本料理也很有趣,我自己在旁边玩着茶杯,喝两口清茶,等她们吃完。

一起来的几个姑娘吃的倒很快,似乎以前也都没来过日本料理店,我看她们吃过一个套餐之后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招呼服务员又给她们每人上了一份鳗鱼饭。几个姑娘朝我这边看了一眼,眼神中大有理解万岁的意思。

下午我们几个由鲁薇带队,在广州动物园转了一圈,一个大姑娘,一个不大不小的姑娘,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小男孩……这个组合看起来太怪异了。中国几个大城市的动物园我每到一处都要例行走一圈,这是小时候不能开心逛动物园留下的后遗症,也叫心理­阴­影。

鲁倩在这里玩的很开心,无论如何也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本**玩,我看她高兴,觉得自己也有些高兴。

从天河北日本菜馆过到动物园的时候路过了体育中心,01—03年间有一个著名的网站经常在这里搞聚会活动,我还来旁观过。这些回忆随着逐渐深入到城市内部而慢慢浮出水面,不过对我来说,这些东西已经很有些麻木了。

玩够了回到正题上来,针对广州分公司的发展,我让鲁薇对陈泽同提出了先把太平洋搞起来做大的目标。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打败科贸园,开发二期三期乃至四期,随后以这个为基础聚拢全华南的各级代理商和经销商,形成华南地区最大的电子产品集散地。

陈泽同听得总公司这么器重这个目前看来简直就是赔钱货的投资项目,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表示一定会把工作做好。

我和鲁薇明白,这种大举动,肯定要顺应政府的一些想法,所以鲁薇鼓励陈泽同好好跟政府搞好关系。

太平洋电脑城很大的一个好处是旁边大学不少,虽然科贸位置也不错,但随着天河北交通的改善,这里会逐渐繁荣起来。

我坚信,这种非偶然因素是不可变的,目前我大多数决定也只能基于这个出发点了,拥有太多人为因素和偶然因素的决定我都会放弃。

我现在可输不起。就算输得起也不想输。

广州之行确定了杂志问题之后,我就迅速回到了北方。正赶得上12月26日的年末软件杀阵。街机跳舞机在日本大卖,太阳电子开发的原创rpg+slg类游戏《航海纪行》发售,首日销量27万份,ga的中山雄隼听了这个消息一脸垂头丧气。

然而,目前太阳电子在日本地区的发行基本上是由sce代理的,我对这个模式很不满意,妈的什么时候翻脸了暗地里玩我们一手可够呛。以前任天堂跟square翻脸,就玩过这么一次,把s记的两个大投资游戏搞得比铜锣烧还便宜,这个事在日本游戏发展史上也是有名的案例。

所以我比较推崇建立自己完善的零售体系,不过目前ubi的电脑游戏在日本没什么流行机会,跟他们合作是不可能了;ea也已经翻脸,除非我们把nfl的买断放弃——我们现在连nba的买断都开始在谈了,ea的人听见太阳电子不气出心脏病已经是好事。

ea不是没闲钱,只是近年来收购得有点消化不良,这种砸钱未必看得见前景的事儿他们就不如我敢做。

我觉得自己太邪恶了,这不是抠人家以体育游戏发家的公司的老底么?在去见刘明耀路上,自己想着想着就偷偷笑起来了。

鲁薇扬手,咔嚓一声把我从坏笑唤回现实,我这才发现她手里拿了一款kodak的dcs460。

鲁薇微笑:“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坏。”

我想起之前在花园酒店楼下跟她开的玩笑,说找机会抓拍一下她真情流露的瞬间卖个好价钱,没想到她真掏出一台数码相机来。这个数码相机我以前只在数码相机发展史上见过,属于传说中的道具,今次得以一揽真颜,顿时惊为神器:“dcs460?姐姐您真有钱……”

柯达这款数码相机上市是在95年3月,标价12000美元,也就是说用人民币买这个东西最少也得是身家以百万计的人,当然眼前鲁薇鲁姐姐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其实这个车上四个人,除了鲁倩,我们都是。

鲁薇笑着把相机递给我让我摆弄,我翻来覆去看,数码相机的历史并不长,所以历代名机的照片我总是见过的。我笑着举起来给车上每人照了一张,开车的张小桐不能回头,只照了一个浅浅的背影,看起来极舒服。

刘明耀和蔡青一起在公司新楼门口等我们过来,我下车跳过去朝刘总来了个拥抱:“来,中国游戏业巨子,好久不见。”

刘明耀象征­性­地跟我抱了一下,赶紧把我往旁边推:“去去去,别让我染上爱滋。”

我邪恶地一笑:“那我去抱蔡姐吧……”

无数次历史实践证明,刘帅哥面对我的时候总要体会一下人生不如意事十之**的真切含义,这个人手紧紧地抓着我,不让我动。

于是我眼巴巴看着女人们互相寒暄,被刘明耀拖进新办公楼里去了。

在进刘明耀办公室之前,我偷偷问鲁薇:“鲁姐,你真甘心就这么从广州回来了?”

鲁薇笑着推了我一把:“当然,快进去吧我的好弟弟。”

我看出来鲁薇是真的心里没疙瘩了,放心进到从来没来过的新办公室。

新办公室里,我开门就看见一大理石圆桌,一如当年我们在一起时开会所用的那张圆桌,刘明耀笑呵呵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怎么样?神似吧?”

我和张小桐挨着坐下了,椅子很舒服,看得出是下了一番功夫。

“不错不错,”我说,“已经快得我一半真传了。”

大家落座,鲁倩自有人在楼下招待她,刘明耀面­色­凝重,显然有比较要紧的事向我汇报。

刘明耀酝酿了一下气氛之后,说:“我有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你要听哪个?”

我举手:“先听好的。”

刘明耀摊开手中的一份文件,清了清嗓子道:“好消息是目前为止《生物恐惧》已经上升到ps游戏总销量的第三位,仅次于namco的《铁拳》和《山脊赛车》,日本杂志已经承认我们是一流软件制作商,目前sce给我们的待遇已经和namco同级。”

“这不算好消息。”我说,“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刘明耀顿了一顿,说,“sony开始宣布他们的新手掌游戏机计划,我们的《with;2》销量明显下滑。目前久多良木健已经找过我,希望我们能提供生产他们所需晶片的工厂,进行技术合作。”

“嘿,还真够不要脸的。”我冷笑,“是不是还说如果我们不合作就打算让我们自己在日本做软件发行啊?”

“差不多,”刘明耀对我的分析很是佩服,“他们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我们现在在游戏研发上的投入不少,如果发行不利,损失会很大。”

我恨得牙痒痒:“妈的……小鬼子果然还是来这套了。”

蔡青在旁边说:“这些都不是主要的麻烦,更重要的是,《航海纪行》的简体中文版在国内没通过审查,说是有殖民意识,不利于青少年健康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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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后可以去看看

第七十章

我挑了挑眉毛:“pc简体中文版?繁体中文版上市了吧?”

“上了。”刘明耀低头看数据,“台湾和香港地区加起来卖了大约8万套。”

“8万?”我惊讶,“还不错嘛,国内这边有什么说法?”

“没什么说法。”刘明耀垂头丧气地说,“文化部本来是完全没问题的,现在突然闹了这么个毛病出来,我也在查是谁下绊。”

刘明耀从他父亲肯定得不到什么消息,只要碰上这种问题在官面上问,不管谁的答案都肯定是一路官腔。就算有几个至交,在这种明争暗斗的时候也要权衡左右,考虑自己的位置处境。

我看了众人一眼:“前几天还让咱们帮着凤凰赔钱,现在就不让游戏过审,你们觉得这事是不是有点怪?”

在场的几个人都默默点头,大家心中那一点不安被我撩动,许久没有过的危机意识终于又重现在众人脑海里。

刘明耀翻开另外一份文件说:“现在上边的意思是建议我们修改一下内容,你觉得呢?”

“改大改小,改多少?”我问,“如果大改的话,­干­脆算了,中国卖不出去几份,我们可以不考虑盈利,赔就赔,别的地方能找回来。但是这个事我们不能不解决,不解决就还有下一次。”

几个人一起点头,大家看法差不多,中国有盗版在,现在已经有繁体中文版上市,简体的估计马上就会出现,我们到时候再卖基本上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在国内就是这样,差一步,千差万别。

这个损失几乎是没可能挽回了,但也正是这次问题让我正视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在一定时间段内,商机是有限的,但人的变数是无限的。我以前太沉醉在成就了,忽略了别人的变数。

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比自己笨,一般人对失去机会这种事会叹气,但有一些强者会继续寻找机会。

没有机会,他们也会给自己制造机会。

这也是为何在我们全面抢占个人电脑零售批发之后联想长城之类电脑业为主的企业依然活得有滋有味的原因——市场的需求是无限大的,我们虽然占领了很大一部分市场,同时也刺激了市场的发展和成长速度,机会随之增加。

人总有无穷无尽的想法和创意,这条路走不通了他换条路,跑不过你他搭量车。

很多很多我所了解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变得微妙复杂,面对这种未知,考验我的时候来了。

我问蔡青:“致歉声明写了么?”

发生这种事大家脸­色­都不太好,蔡青点点头:“写了,在几家游戏杂志上登了,反应很激烈。”

我当机立断:“改还是要改的,但是改之前先把是谁搞出这个问题研究明白。”

刘明耀摇摇头:“没什么头绪,我爸打了几次电话,文化部那里没有什么回应。”

我叹了口气:“能有什么回应呢?告示都已经发出去了,不可能再收回。你们看哪次奥运会错判又改动奖牌分配的?找人私下里查,一定要查出来,到底是谁想玩我们。还有,鲁姐,卫视那边的谈判缓一缓,不着急,不能我们掏了这个钱还蒙在鼓里。”

刘明耀苦笑:“要是真有人想整咱们,你打算怎么办?”

我冷冷地扫了一眼圆桌周围的几个人,痛快地吐出三个字:“我移民。”

见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我解释道:“之前两年咱们在国内发展是因为国内起点低,成本低,爬坡容易。现在这些都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我想走就走,拍拍ρi股走了,在国外还能少一些技术封锁的障碍。大不了几年后我们再回来,换了个身份,做一样的事。你们也知道,之前咱们利用移民投资的漏洞做了不少事,现在我自己移民,看谁损失大。”

刘明耀现在也没心情跟我说笑了,摇摇头:“这是下策,我还是让我爸活动活动吧,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

我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同意。

剩下的报告在于春荣、孙长禄、周世昌和徐军赶到之后开始,这是元旦前的例会,今年我们就忙到连圣诞都没时间过,却也凄惨。

首先是于春荣对饮料市场的报告,目前临近传统春节,国内饮料市场因为茶饮料的竞争变得异常活跃,陆续有小公司小企业在各地建立了以自己所在地域特­色­为主要依托点的特­色­饮料,茶饮料的一部分市场被诸如|­乳­酸饮料和保健饮料等品种所占领,但总体的增长趋势依然迅猛,整个中国的茶饮料年利润已经达到了20亿,这个数字就算是可口可乐的人看了也要哆嗦一下。

95年中国人均消费可口可乐连一瓶都不到,98年才1.5瓶,就这样,可口可乐公司还是对中国饮料消费市场寄予无限的期待,因为潜力太大了。可口可乐的前任老总曾扬言,如果在中国能达到东南亚某些国家的一半,也就是人均5瓶,他们就要笑疯了。

不过他还没等笑,中国已经开始流行|­乳­制品、茶饮料和果汁饮料了,连他们自己也不得不推出洋葱头标志的果汁饮料以应对更加细化的市场局面。

这就是中国,一个巨大的市场,也是一个不能以老外所熟知的市场经验来面对的市场。

孙长禄的中餐搞得倒是不错,目前他有计划往省外发展,让连锁朝南走。这个人对中国各个地区的饮食习惯显然下了一番力气研究,不仅当地的饮食习惯了然于胸,甚至某个地区某个城市的外来人口比例也有考虑。其实我觉得中餐连锁这个东西,只要你做得好且便宜,想不赚钱都挺难的,尤其在一些大城市,外来人口和本地的白领逐渐增加,吃饭问题经常让这些人头疼无比,别说中餐连锁了,就是开个卖狗粮的也有人往里钻。

中餐在国内现在还是­干­不过西式快餐连锁,看广州麦当劳之行就知道了,不过我也不急在这一时,往前走着看就是。

徐军压力比较大,95下半年开始,莲花和红梅两个老牌调味品大厂的­鸡­­精­都上市了,效果也不错,价格战、宣传战等等一路下来,利润空间没剩多少。所有部门里,他的利润最少,但我对这个结果没什么不满意,能养得起他那批职工就好,不求别的。

最后做报告的周世昌,他在最近这段时间里结束了新团队整合,联系了一批个人零售业主,开始了我那个关于零售网络的计划。预计到明年3月为止能初步成型,年中开始运作。就算这样,速度也已经大大超过我的预计。

周世昌这人闲不住,还联系了id等几个国外知名的发行商,给我对抗ea的垄断增加了筹码。想起那天午后周世昌无言离去之后的阳光,我因为游戏审批受阻而糟糕的心情渐渐好起来。

我心中想着那隐约不妙的感觉,在年会上跟大家谈笑风生,周世昌自从离开原公司之后变得异常敏感,发现了我的忧虑,趁大家找地方吃饭的时候悄悄走到我身边:“有什么发愁的?”

“敌暗我明,很烦。”我抬头看了比我高很多的周世昌一眼,“周先生觉得呢?”

周世昌考虑了一下才开口:“我觉得目前的情况很不乐观,国内许多企业崛起的原因不像太阳集团那么简单,这种微妙局势下,你也知道我们现在最应该做什么。”

我挠了挠头:“大概只能先通过收购凤凰股份开始示好了。”

周世昌淡淡一笑:“其实也不用这么担心,该来找我们的,自然会来找我们。”

我想想也是,就不再多言,我们两人紧跟几步脚步,随着大队人马去上车,朝聚餐的酒店赶去。

吃完饭离开沈阳之前,我给刘明耀一个任务,12月15日namco发售了一款叫作《幻想传说》的游戏,这个游戏发售前夕,他们的主创人员三人五反田义治、则本真树和浅召照例因为和原公司不合而离开了原公司,还成立了新公司tri-ace,也就是后来日本游戏业界俗称的3a公司。这个公司从1996年到2003年为止一共就做了4个游戏,但素质都极高,在我看来比原来那个《传说》系列高明到不知哪里去了。我让刘总继续用他那关西腔的日语去接触试试,说不定能在enix招募他们之前收进来。

刘明耀记下几个人的名字和大概资料,领诺去了。欲跟他一起走的蔡青笑眯眯地看着我,等我吩咐。

我也没别的什么想法:“组织一些人手强化公关部门吧,没有危机的公司不等于不需要危机对策团队。”

打发了众人,我和张小桐开着鲁薇的车连夜赶回北关,鲁薇带着鲁倩在沈阳过元旦。

我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照旧没人,给张小桐打了个电话,她家里也没人。我想起现在老两口已经有了手机,给我爸打了个电话,发现两家的老人们正聚在一起吃饭。

我和张小桐又汇合了一下赶过去,赶上他们刚开吃,看见我们回来,长辈们自然高兴的不得了,也不管我们已经撑的要死,加了两付碗筷,我们就跟在这里陪吃。同时兼回答各种问题。

老妈问我:“广州好玩吗?”被这么一问,我才想起居然忙着回来都没买礼物,正不知怎么回答好,张小桐已经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礼物:给我妈的是一只白金戒指,给我爸的是一个翡翠烟嘴,给小姨的是一条钻石项链,给小姨父的是一部新手机,谁也没亏待,还都照顾到了各自爱好。

我吓了一跳,偷偷问她:“哪买的?”

张小桐吃吃笑:“鲁姐准备的,她说你最不重视形式,要我帮你留心。”

我听着心里一阵舒服,有人关心的感觉就是好,脸上赶紧摆出笑容面对诸位长辈,接受他们的询问。

我不太喜欢吐露自己公司近来的决策,所以尽量挑一些关于目前股市大方向动向之类的话题说,四位长辈对这个也都很有兴趣,小姨父还特意记下了一些要点。1996年国债风波是后来全国人民都知道的,我说起这个,说得几个本来想继续投钱的长辈脸­色­大变,冷汗连连。

我很能理解那种不管孩子多有本事也想靠自己个人能力赚钱生活的想法,我们上一代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多半不是冲钱,而是希望他们能在人生的路上走的更顺更稳。所以我估计我和张小桐上缴的那部分钱他们肯定不会动,那我们也只好在这方面帮他们了。

讲投资,我和张小桐都算是半个专家,说起来头头是道,加上之前有那么大一个公司在那铺着,所说的话看起来更具可信­性­。几个老同志听得津津有味,连吃饭这种正事都忘了。

随着日子的流逝,我和张小桐回到北关没几天就是元旦了。元旦之后是考试,我回到榆林县参加考试,万博琛看见我回来也问为什么,吩咐老师给我分配考场。我在惊人记忆力的帮助下,顺利在两天内突击万所有教科书,参加考试。

周广成也回来考试了,不过考不是他的记忆力,而是作弊能力。这个人的父亲现在在电视上经常露面,那些老师多少也要给他家老爷子点面子,所以居然没被抓,也顺利蒙混过关。

周广成在考场外见到我就特兴奋:“行文,现在我那个电脑房已经有人来要兑了。”

我看他高兴,也跟着一起笑:“出多少?”

“150万。”周广成显得很兴奋,“我那里现在一天能挣5000多,你说我该不该兑?”

我想了一下,问他:“你征求他们意见了吗?”

“大伙都让我问你。”周广成低头给自己点了根烟,甩甩火柴说,“你说吧,我们该怎么招?”

“出手吧。”我说,“这玩意是能赚钱,但是更新太快,而且做不长,去改行做娱乐城吧。”

“娱乐城?”周广成有点疑惑,“那玩意能赚钱么?”

我拍了他一把:“你要是跟他们几个合开娱乐城,就确认一点,有没有人敢来抓你们?”

“没有,绝对没有。”周广成吹了口烟,说,“有人敢抓,我把他卵子踢爆。”

“那不就结了?”我开始站起来,准备回考场,“你们开一个洗浴桑拿、电子游戏、扑克机、老虎机什么都一条龙的娱乐城好不好?­干­吗还在几台破电脑上浪费生命?网吧现在不是咱们这能消费得起的,等过两年再说吧。”

周广成有点犹豫:“行文,我们手里的钱加起来,再把这个店兑出去,也就200万顶天了,够用么?”

我一想,确实是不够:“还能不能筹着了?”

“能。”周广成说,“我们家老太太跟老爷子离婚,拿了500万走,她现在手里能剩400万,我不是要不来,是怕亏了将来没钱给老太太养老。”

我拍了拍周广成肩膀:“跟老太太少要点,别所有钱都你一个人肩挑,让他们也出点钱吧。再说他们也只有入了股,才能尽心跟着生意一起转。”

周广成点点头:“我回去想想。”

我看着他的背影,转身回考场去了。

考试结束之后是寒假之前学校的种种交待,就算这个学校是我的也少不了这些繁文缛节。我在班上昏昏欲睡听老师讲这些事,同时要对付周围几个同学对我最近几个月哪去了的询问。

终于一切都成为过去式,我掐算时间,这个月三件事需要关注:一是月底china终于架设完毕,中国人能上网了;二是世界10大dvd厂商终于统一dvd格式,并确定了分区制度;最后一件当然是square离开任天堂,发表了次世代rpg巨作《最终幻想7》,sony的股票当天往上拱了不少。

蔡青在我的授意下去参加dvd分区的大会了,刘明耀则开始着手在日本的游戏销售网络上下功夫,打算直接挠开硬件厂商这层膜。同时,帅哥刘也跟sony打起太极拳,承诺他们新手掌游戏机的液晶屏和次要芯片可以由我们这边的工厂来做。

久多良木健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开始在言论上积极鼓吹支持太阳电子,这时日本的sunsoft正好破产,我们就顺手把这个二流游戏公司收购了。

就在所有人都试图忘记游戏审查带给我们的不快的时候,三哥一个电话通过郭振转到我这里。

第七十一章

从这一章开始,涉及的某些事件将逐渐转向虚构,当成胡说八道也行……当然,这是在保持细节依然与回忆同步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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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振告诉我:“去收邮包。”

我出门,去在旁边小区邮局办的个人信箱收邮包。扭开信箱锁,一个不太厚的大号牛皮信封静静躺在信箱里,信封看起来挺厚。我把信封拿出来,撕开信封,里边露出厚厚一沓a4打印纸。在这些纸上面,是三哥手写的一封信。

我看了一下信封,寄信的地址是齐齐哈尔,中国有名的匪城之一,也就是说三哥人在那里。打开信仔细看,大概知道了三哥目前在做什么,他现在正在跟几个黑龙江靠近边境的团伙套近乎,以寻求更大的方便。毕竟在别人地盘上走货这种事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不让人家有利可图也说不过去。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三哥给我的那些打印纸上写满了我目前迫切需要知道的问题——首先,文化部本来是不管游戏出版物之类问题的,应该是新闻出版署管,什么人能让他们出面?其次,到底为什么我们会惹到这种人。更重要的是,我们应该怎样应对。

从12月底游戏被禁到现在,三哥效率倒是很快,把我想知道的弄了个清清楚楚。

首先,三哥先确定了一个假设,那就是有人对太阳电子目前的一些项目“很有兴趣”,这个“很有兴趣”包括太阳电子的利益触及了他/他们的利益,或者他/他们对太阳电子的利益有兴趣。在这个假设的前提下,一切行为才能得到合理解释。

然后是甄选和鉴别,各种渠道的消息都要一个一个了解,证实。从理论上来讲,能找到人给太阳电子下绊的人最少应该有一定实力,于是三哥就从洗钱的几条路子和同类产业的大型企业入手,一个一个筛选。

到1月初,目标基本上定在了目前手上有钱且对游戏软件业虎视眈眈的几个公司,还有就是曾经希望入股太阳电子却被拒绝的几个人。

再从这些人所具备的能力和条件上进行二次筛选,最终人选是目前正在搞果汁饮料的惠源集团。

通过一些暗线,三哥得知惠源集团有一个旁支公司,始建于1995年夏天,这个公司的名字叫尚方,由一些应用软件程序员组成,经过差不多近一年时间的顺利发展,从市场部分化出一个多媒体事业公司,这群人对游戏业很有兴趣。惠源集团对太阳电子的游戏利润也很关注。95年下半年正是智冠开始抢滩中国的时候,全国人民对于中国国产游戏业都寄予厚望,无数混迹于游戏界的各路人士开始找投资人、拉团队,轰轰烈烈的振兴中国游戏产业活动拉开了序幕。

从太阳电子发展电子宠物开始,大家已经对游戏业的利润很有一些眼红了,当年第一代电子宠物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跳出来说这玩意玩物丧志,当然那时候也仅限于在某些舆论上的批评,点到为止的。后来电子宠物的盗版滥大家也就没什么人再提这个事了,毕竟作为一种流行事物,它已经不是舆论能控制的了。

其实我早就该料到能有今天这个事,包括之前三哥提醒过我有人在在调查我们,危机意识一直存在,但总被我故意或不故意地回避掉,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我这个人太懒了……

惠源老板郑晓伟在新闻出版署有一层关系,但同样的相对而言刘明耀他爸也有朋友,出版署下属的音像和电子出版管理司绝不会为了这种事儿来麻烦太阳电子。所以最后郑晓伟通过文化部把问题落实到地方文化局,省文化厅在两面都不想得罪的情况下只能卡住一个游戏说事,殖民意识这种问题摆明了就是故意找茬。事实上1995年为止,中国尚未有对电子游戏类出版物的明文规定和法规,这种事就是一个张嘴闭嘴的问题,对方也是给太阳电子留面子了。这是游戏还没发售,如果发售之后出现这种问题,罚款加上回收之前的游戏有得公司折腾。

尚方软件在95年中曾经扬言要做一个超越《c&c》的rts游戏,当时国内正处在《仙剑》的悱恻缠绵中,《仙剑》让很多中国游戏爱好者们有了那么一种希望,原来中国人也能做好游戏。他们在内心当中不自觉地把所有国产游戏的高度都提到了跟《仙剑》差不多的位置,认为国产游戏应该可以Ъo起了。

事实上,1996到1999这三年,几乎是中国国产游戏从发展到幻灭的三年。这三年里,外星科技成功克隆了日本大量游戏名作,在任天堂红白机上大发了一笔,连续数个根据中国古典名著《三国演义》和《水浒传》改编的游戏失败,诸如前导之类的公司一个接一个倒闭,95年创建的西山居在wps与word之争上一败涂地不得不转战游戏市场,等等等等……一直到99年台湾的《万王之王》出现,2000年大陆《万王之王》奇迹般的成功。

我没想到的是,这个提前被我们搞得有一点热量的游戏市场,居然这么早就出现了­阴­招——按照我的理解,这种事儿出在2001年之后才算正常。

不过反过来想,尚方所鼓吹的调调的确没错,我们现在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搞的并不是弘扬本国文化的东西,他们的爱国游戏必须有我们这样一个意识不良的游戏作为对比,才能显出他们的好。

我只是惊异于对方的活动能力,同时也检讨自己一直在这方面不用心导致的恶果。

这要是网络时代,我早就把《航海纪行》放各大站上提供免费下载去了,现在却不行,瀛海威的牌子还没竖起来,我哪儿找信息高速公路去?哪找网络工具去?

不得不说,郑晓伟比较通晓利弊,他也知道打击我一个游戏软件对太阳电子来说损失不大,但相对而言,对他来说利润就很可观了。

至少在三个月内,我们没办法拿合格的修改版本出来,而只要尚方的rts游戏在这个时间段内发售,想卖得少也很难。

1996年1月,《中关村启示录》发售,但这种温吞水似的生意经类游戏远远不能满足国内电脑游戏爱好者们的要求,尚方的这款rts游戏在这种时候就显得异常醒目了。

我苦笑着把三哥给我的东西翻到后几页,其中有三哥给我的建议。

三哥大概说明了一下郑晓伟这个人,按照三哥的推断,他也应该是给人打工的,在他背后应该有一个资金充裕,势力庞大的人顶着。至于这个人到底是谁,目前很难猜,

三哥给我的建议是,放弃目前国内pc游戏市场的竞争,这是目前最好最省力的办法。事实上我们在国内pc游戏上所得的利润与投入极不成正比,这对我来说倒没什么,只是我觉得很不爽。

这就是向人家低头了,彻底的低头。

另外三哥也建议我通过一些方式能够跟上面的人物们对上话,如果一旦获得支持,获益将是无穷无尽的。

我拿着这份东西,回家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听从三哥的建议,彻底放弃国内电脑游戏方面的竞争。

当我把这个决定打电话告诉张小桐的时候,张小桐吃了一惊。

“真的决定放弃?”

我此刻心情可以说是差到无以复加,有气无力地说:“是啊……反正也赚不了几个钱,放弃就放弃吧……我们还有电视游戏部门,也没什么……”

张小桐沉默半晌,轻轻地问:“你当真这么想?”

我被张小桐问得不知如何作答,手持电话愣在那里。

张小桐的声音幽幽响起:“你放不下吧?”

“是放不下。”我垂下头,仿佛她就在面前一般,“我不甘心,我们才刚开始就要被迫退出比赛,我很不甘心。”

“傻瓜。”

我被张小桐说得一楞:“啊?”

“我说你是小傻瓜,”张小桐说,“你比他们年轻,比他们看得远,何必急在一时?”

“话是这么说……”我苦笑着摇头,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好。

张小桐美如天籁的声音及时出现在我耳畔:“别想太多,你要关注的东西太多了,一时的困难不要放在心上,总有办法能解决的。”

我明白,这些我都明白,知易行难,对别人说的时候我一套一套的,回过头来自己做起来就糊涂透顶,非要她说一次我才会开始反思。

“我知道了。”

“嗯,要不要我过去看看你?”

尽管现在我很想见到张小桐,还是拒绝了:“不用,我一个人呆会就好,你不用担心。”

张小桐迟疑了一下:“真的不用?”

“真的不用。”

我挂了电话,一个人出了门。

走上街,面对开阔的街道和来往人群,我的心情好了一点。站在一家刚开业不久的音像店门口,我听了一会95年特别流行的《无地自容》,电话响了。我低头一看号码,是周广成。

“行文,­干­嘛呢?”

我想起周广成他们几个狐朋狗友,心情再好一点:“压马路。”

“我在奥维小区边上呢,要不要过来看看?”

“啊?”我听着就是一蒙。

“啊什么啊?执照办下来了,我和鹄志他们盯着装修呢,你过来看看吧。晚上咱哥几个喝酒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特想人多热闹点,立刻答应:“行,我这就过去。”

刚伸手招呼出租车过来,电话又响了。

我对司机说了奥维小区之后才低头看号码,是蔡青。

“回来了?”

“回来了,还给你带回来一人。”

“啊?什么人?”

“你不认识,不过他有你有兴趣的东西。”

蔡青的话当真就让我有兴趣了:“哦?打算卖关子到最后还是现在告诉我?”

蔡青显然跟别人在一起:“等会吧,现在要安排住宿,我晚一点再给你电话。”

“好。”我把线收了,揣起电话。

坐在前边的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小伙子,有钱啊,用手机。”

我笑了笑,没说话。

司机没管我说没说,继续说道:“唉,人比人气死人啊,现在开车不如前两年了,家里再出个下岗的,给孩子交学费都困难。一天两张饼一罐水跑12个小时,难呐……”

我还是没作声,司机又看了后视镜一眼,似乎也觉得跟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说这些有点不对,自嘲地笑了下,不再说话。

我下车的时候递给司机一张百元钞票:“师傅我没零钱,你别找了。”

出租车司机愣了一下,我已经快步向前走了几步,他来不及追上。

我向前走了一段,回头见那司机还愣在车上没动,才觉得心头有一点高兴,偶尔能给别人一点惊喜总是有趣的。对自己和别人都好。

顺着周广成在电话里描述过的位置钻进玻璃门,我看见周广成和王鹄志俩人正在那指手画脚给人讲吧台该如何如何。

我走过去打了个招呼,俩人看我来了,扔下工人过来跟我握手又拍肩膀的,看起来好似男同­性­恋之间的久别重逢,弄得我很不舒服。

我环顾了一下一楼的装修,看起来还不错,至少大方向的设计看起来比较舒服,空间利用也非常合理。

“装修得花多少?”

“料钱没花,我找人解决了,”王鹄志在旁边说,“就是人工,估计全弄万得差不多10万。”

我吓了一跳:“这么少?”

王鹄志看了一眼周广成:“还不是他,要死要活让他们家老爷子帮找人,谁敢多收他钱啊?”

我笑着打了周广成一拳:“你小子,仗势欺人啊……”

周广成讪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谁用谁。”

我站在旁边听他们两个继续跟工人交待注意事项,等他们说完,王鹄志过来递给我根烟:“还不抽?”

我摇摇头。

周广成和王鹄志一人找了把不脏的椅子坐下:“真他妈老实人,晚上哪吃去?”

我拿着软中华低头在鼻子上顺了一下,别在耳朵上:“你们去吧,我晚上有事,不能陪你们了。”

“什么事儿呀?跟谁家大美女约会?”

“差不多。”我意兴阑珊地甩甩手,“妈的天天没完没了的事,忙得脚打后脑勺。”

“至于吗?”周广成吐了一口眼,有点不相信。

我捏了捏眉心,心头觉得一阵疲倦:“不至于,也差不多了。晚上你们哥俩吃好,我改天请你们赔罪吧。”

在周广成他们的新据点逗留了一会,我匆匆告辞。刚出门,蔡青的电话恰到好处地来了:“我们在罗马假日酒店了,你过来?”

“行,”我说,“对方对要见什么人心里有底么?”

“应该是有的。”蔡青说,“他们那里年轻有为的更多,你也不算稀奇的了。”

“他们那里?哪里人,你直说吧。”

“美籍华人,姓姜,一般人习惯叫他dr·姜,原来是sony的技术工程师。”

我听说跟sony有关,立刻来了兴趣:“行,你们等着,我这就过去。”

15分钟后,我在酒店大堂里先是看见了盛装打扮的张小桐。此刻的张小桐看起来充分印证了女人是可塑­性­极强的生物那句老话,穿得极其正式的她看起来仿佛一个洋娃娃明星,一点平时小狐狸的气息都没流露出来。看见我进来,她站起来,对我微笑:“周先生晚上好,蔡姐在顶楼,我们一起上去吧。”

我闻着张小桐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迷迷糊糊地点头答应了。

张小桐笑着挽起我的手,我们一起站进电梯。

电梯里没人,张小桐轻轻笑了一下:“怎么不说话了?”

我看着张小桐,嘴里不断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姐姐,你要知道,思维也是会窒息的……”

张小桐笑着不说话,任由我上上下下看。表面上看起来落落大方,实际上脸上有一点小红潮。

我真希望这电梯一直这么走下去,可惜的是就算到顶头也用不了多久,没多久电梯门打开,我和张小桐互相看了一眼,一起走出去。

罗马假日的顶楼是一个西餐厅,现在是接近晚上,本应该人头攒动,现在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蔡青坐在中间,在她对面,是一个中年男人,背对着我们看不清脸,只看得出秃顶、戴眼镜。

看来蔡青还真是大手笔,就这么把整个餐厅包下来了。

我心中疑惑,这爷们到底是谁,值得我们的蔡小姐这么重视?

第七十二章

蔡青看见我们进来,站起来面向我们,那位秃顶中年人也回头过来,还好,还算正常的一张脸,除了皱纹有点多眼睛有点小之外,和满大街看见的中年男人也没什么区别。

我和张小桐走过去,在那人惊异的眼神中落座,蔡青介绍我们也很简单,直说了我们是真正的投资人,而那位dr·姜,是sony技术团队的一个负责人。

我有点疑惑,sony的技术团队我们都接触过,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人?

蔡青额外解释了一句:“dr·姜一直以来都在北美工作。”

这我就明白了。

95年正是sony内部权力斗争比较复杂的一年,北美分公司不服sony对sce的支持,认为电子游戏市场很没前途,对sce的种种指示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导致久多良木健痛下杀手,在一年之内横扫北美分部,重新洗牌成立了scea。这一次战役基本上确立了sony在北美市场的成功,可以说是久多良木健成功的契机。但同时也有大量人才外流,对sony本身来说,sce抓权力的结果是三分罪七分功。

这位dr·姜显然就是那三分罪的产物,属于高级人才,但我就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能让蔡青这么重视?

姓姜的在对于我和张小桐的年龄惊异中慢慢恢复过来,和我们交谈起来,我这才知道为何蔡青会说我对这个有兴趣了。

众所周知,sony一直以来都特推崇特支持dvd,98年底sce宣布ps2将使用dvd作为新游戏主机媒体,并在游戏机上加载了dvd播放功能。96年初虽然全世界十大厂商dvd分区刚刚完成,sony对这方面的支持还有所保留,倒是ibm、东芝、hp等媒体大厂开始极力鼓吹dvd,希望它能彻底取代vhs录像带市场。毕竟在大多数发达国家,是没有vcd这个概念的,中国这是特殊国情使然。

而这位姜博士,赫然是sony下一代媒体技术开发部的核心工作人员。

我对日本公司高端技术如何实用于商业为自己集团创造最大利益的掌故颇熟悉。按照我的理解,科技仿佛一个金字塔,民用组成了塔底最广阔也最低端的部分,商用中间,军用和国家需求最高。按照这个理解来看,许多技术流入民用之前早已出现,并且在某种程度上开始应用。sony的新一代光盘媒体技术就是如此。

根据dr·姜的说法,sony早在dvd分区讨论结果完成之前,已经研发出了足以取代dvd的新一代光盘技术,而且成本还比dvd低。

我有点理解dr·姜为何会离开sony了。

“sony希望等到现在的主流媒体自然淘汰之后再推出这种新的光盘技术对吧?”我问dr·姜,“他们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没赚够之后是不会推行新技术的。”

眼前的中年男人点头:“今年sony在北美何马来西亚建厂就花了150亿日元,高层希望我们把研究成果全盘保密,最少六年之后才能考虑投入民用。”

我扭头看了蔡青一眼,问dr·姜:“北美公司重组,就这么放任让你这个人材随便走了?”

dr·姜苦笑一声,用英文说:“我不得不走,北美新公司总裁对我们的工作很不满意,他认为现在不能应用的技术就是没用的技术,等到cd-rom淘汰了,dvd普及了,自然会有更好的媒体介质出现。”

张小桐对dr·姜微微一笑:“这么说也有道理,尽管sony一直都希望以自己的独特格式达到控制市场的目的,他们也不会愚蠢到同整个行业作对,对吧?现在全世界最大的媒体集团为dvd推广的的投入不低于50亿美元,sony从自己的角度考虑,这样做也是可以理解的。”

蔡青眼睛望着姜博士,说:“所以姜博士有一个构思,他希望能跟我们合作。”

我用双手托住下巴,也不管这个动作是否与现在的年龄相符:“哦?姜博士说来听听。”

姜博士显然不是一个单纯搞科研的,说话很简洁也很有决断力:“我希望太阳电子能够投资廉价光盘生产线,以对抗目前sony的cd-rom普及计划。”

我笑了笑:“姜博士知道中国现在出现的光盘制品格式吧?”

姜博士也笑了:“我当然知道,那种芯片的核心技术也有我一份功劳,我可以做出更好的芯片,还比现在的识别芯片便宜一半以上。”

“那你的新光盘技术怎么办?”我问,“你甘心就这么放弃么?”

姜博士摇头:“当然不会放弃,我会改进它,让它更廉价更容易普及,而且目前我也不能用原来在sony的技术成果生产成品,那样会有无限麻烦。”

我朝蔡青扬扬下巴,意思就是这事能行。蔡青心领神会,给姜博士推过去一杯酒:“您说一下大概需要多少他投资?”

“2000万美元。”姜博士说,“其中700万用于去德国进口光盘生产设备,300万准备厂房,剩下的1000万是研发资金。”

这个人倒也算老实,2000万美金是一个比较实在的数字,厂房未必用300万,但700万的设备是绝对没错的。现在是1996年1月,在这种时候,能以这个价格买来光盘生产线已经是值得庆幸的事了。我脑子里迅速闪过当年在深圳这个地方所见识的一切,南方光盘市场消费量远大于北方,深圳郊区工厂林立,是最好的光盘生产场所。

我没说好或者不好,而是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姜博士是第二代移民?”用的是中文。

姜博士迟疑了一下,用中文回答道:“算是吧,”

我笑问:“姜博士以前常回国来玩吗?”

“很少的。”姜博士摘下眼镜,叹了口气,“以前父母忙着还移民债,没有机会,后来到了公司工作,公司内部规定也是尽量少来中国。美国科技和国防方面的敏感,你们也知道。”

我们当然知道,当初intel跟我们合作的时候阻力就不少,由于是低端产品才没费太多麻烦。美日对中国的技术封锁尤其严重,一般来说进口高端一点的设备都要九曲十八弯,花的钱多不说,手续之多快赶上国内在街道办事处处理离婚了。

设备运不回来,人总是能回来的,所以蔡青把这个dr·姜给运回来了,看我怎么发落。

我对人才永远有兴趣,只不过面对不同人我考虑的角度不同。譬如眼前这个中年人,我凭直觉感觉到他依然是一个很传统的人,尽管受了西式教育和文化的影响,从他言谈举止乃至于神态来看,还是很“中国”。

我相信蔡青也是在对对方进行充分了解之后才会把人带到我面前。想给一个人惊喜,必要先了解一个人的喜好。

蔡青是了解我的,最少在表面上,她是了解我的。

我微笑着对姜博士说:“中国还是个好地方,尽管有很多不如意。正因为不如意,才需要更多人来改变他,您说是不是?”

姜博士当然听得懂我的话,戴上眼镜默默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大的理想,但我总觉得,科技生下来就应该是为大多数人服务的。我尊重商人的利益,但是同时我也希望,能让更多人更容易地享受到科技的好处。”

我看着姜博士把杯中酒喝­干­,起身又为他斟满:“您放心,金钱上的问题不是问题,而且我对这个项目也很有信心。您可以在中国留得久一些,您会发现,这里比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都要好得多。”

姜博士点点头,又喝了一杯,脸­色­潮红:“我也这么相信,时代华纳找我就被我拒绝了,他们都是美国人,我还是愿意帮中国人……”

我看了蔡青一眼:“蔡小姐,您安排一下吧。明天我要完整的太阳电子和姜博士之间的合同。”

蔡青心领神会地点头,微笑着继续给姜博士敬酒。

我和张小桐意思了一下就双双落跑,借口无非是还有别的事要忙,反正搞研究的人一般都不太在乎这些礼数。

出了罗马假日酒店,张小桐问我:“你打算怎样?”

我掰着手指头说:“看他情况了,我本来不想沾光盘类生意的,但是最近这个事儿让我忽然清醒了一点。”

张小桐笑眯眯看着我:“怎样清醒?”

“我有点不思进取了。”我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出租车,等张小桐开车门,“以前我总叫嚣着把大家都带起来,让所有人都有兴趣参与到这些有前途的行业里来。后来咱们做得太牛了,我开始把自己当回事,觉得这个行业没了我就不行,这不好。”

上了车,我继续说道:“其实今天看见蔡姐带来这个dr·姜,我忽然明白了,我刚开始的切入点对了,方向错了。按照现在国内的消费水平和资讯普及速度来看,我有点急进。”

张小桐没发动汽车,而是静静听我说下去。

“我觉得吧,我们还是应该做一些别人不肯做,对所有人又都有一点好处的事。”

张小桐显然完全明白我的意思,明知故问道:“比如呢?”

我抓过她的手轻轻咬了一口:“亲爱的小桐,你怎么就这么聪明呢?跟你说话好有挫败感……”

张小桐笑眯眯地缩了一下手:“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呀。”

我把车上的暖气调大一点,伸手向她:“来,抱我一下。”

美女姐姐依言抱了我一下,很舒服。

“我想的也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我想的和比尔·盖茨类似。”我看了一眼抱过我之后有点脸红的张小桐说,“只要我们能确保软件的海外市场,还有一部分高端客户,就算有盗版又如何?没有盗版,国内的软件用户群永远培养不起来,没有盗版,国内的这些消费者们永远不会知道得更多,出不了更多人才。你想想这几年我们从盗版里获取了多少知识就知道了,我们能有今天,跟盗版不无关系。”

张小桐看我盯着她的脸,自己不好意思地用手捂了捂。

“所以你打算做盗版了?”

“嗯,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不过一直觉得这不太好。但是看现在这种情况,没有盗版的辅助,正版普及之类的话也很难讲,我们自己盗自己的东西总没问题吧?”

“这样会有一些副作用吧?”张小桐说,“比如很多人会养成习惯,对正版和版权概念淡泊。”

“我知道,所以现在比较苦恼。”我说,“其实我们不做别人也在做,但是我希望和他们稍微不同一点,我们尽量盗外国游戏和外国软件,对国产的就算了。现在的软件公司都很不容易。”

“国外软件大量流入国内,也会对原本不成熟的国产软件造成冲击吧?”张小桐分析起来倒是一针见血,“还是有一些坏处的。”

我点点头:“这个道理我明白。国外很多小公司连最便宜的正版图形制作软件都买不起,我们的学生却可以随便玩photoshop,但我恰恰认为这是盗版的好处。你记得很久以前,我给你说过每个孩子一架钢琴的设想吗?”

张小桐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

我摊手:“就是这个意思,当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资讯和讯息量决定下一代的素质和能力。人本身是有创造­性­的动物,给他们创造能看得见更多东西的机会才是所有人都应该考虑的问题。一个人,只有看了更多,知道了更多,才有可能创造更多。”

对于这一点,我这个互联网的受益者大概最有感触。互联网最有名的一句口号就是共享,尤其是知识的共享,无数人通过这种共享受益良多。当互联网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这种共享­精­神才慢慢被削弱。被削弱是有一定原因的,因为生活水平提高,因为提供的资源未开始娱乐多于知识,因为维持互联网完整的必要费用等等……在我看来,这一切的根本还是要让更多人看到更多东西,这是竞争的一部分,也是竞争的最终目的。

到最后,大家都有了分辨是非的能耐,竞争所需要的一个大环境也就出来了。你有本事,你的作品好,不用宣传别人也能明白,你不好,怎么宣传也没用。

根据我所知的历史,无论怎么改变,尚方的那个rts游戏必然失败。为什么?因为大家已经玩过国外最好的游戏了,你拿这么个东西来糊弄别人肯定不行,这就是让群众们见多识广的好处了。

张小桐对我的看法倒也算赞同,上个月微软在中国发售中文windwos95,很多人不理解比尔·盖茨,小比的算盘打的却是­精­妙无比:我先把东西拿给你用,你用着,我反正也不差你这几个钱。等你们都离不开它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既然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一致,我和张小桐次日开始就紧锣密鼓地行动起来。

第二天看见姜博士的时候此人依然有一点头晕脸红,估计是昨天酒劲没过去。我们共同签署了一份五年内的计划­性­合同,包括1996到2001年内的vcd普及计划和新光盘媒体蓝光的推广。争取在2001年dvd全面普及之前抢占光盘市场,拉拢到更多的媒体集团参与到我们这个计划中来。这样一来,就等于是99年之后我们要跟目前世界上最大的dvd厂商阵营作对。想一想我心里挺没底的,不过按照目前的计划,sony最近一段时间应该无暇顾及了,时代华纳可以考虑在aol崛起之前吃了他,亚马逊和易趣也还都没开张,老子一个一个对付,总能搞定他们。

当然,在这一系列雄伟计划出现之前,那个姓姜的美籍华人得先去给我到深圳主持vcd机制造厂和光盘生产线。在这方面我们的看法一致,没有好的识别芯片,vcd机的事儿还是缓一缓的好。而这位dr·姜正是长于此道,跟我立下军令状,三个月内芯片量产。

我心说其实不量产也没关系,光这个光盘生产线,打点好地方官员之后就足够我们吃了。在中国做盗版,那利润也就比贩毒差点而已……

安顿了姜博士之后,我让鲁薇给当时中国软件业著名的领头羊西山工作室打了个电话。

当对方听说我们将无偿提供1000万人民币以填补他们开发对抗微软word的软件所造成的亏空之后,对方愣住了。

鲁薇用轻柔好听的声音说:“贵公司求君卖别墅维持软坚研发的­精­神实在让人感动,太阳电子决定无偿援助贵工作室,不索取任何回报,不限定偿还期限。”

这就是我对抗尚方的第一步了,他们做垃圾软件,我就扶植有能力的软件开发小组。你堵得了我一个,你堵得了天下么?

第七十三章

庆祝重生满一百章,今天解禁两章,零点前放出另外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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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作品简介:作为一个人,不管年龄多少,能力如何,家境怎样,都始终该有一个梦想,梦想支撑人成长,给人以勇气,带来智慧与坚强的上进之心。

请多支持新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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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万没想到的是,西山工作室的一把手求君婉言谢绝了我们的建议,拒绝接受这1000万的无偿援助。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求君在电话里说得明白:“感谢贵公司的好意支持,但我们目前尚未有过借助其他公司力量的想法。”

这是一种坚持和自尊,我明白他的想法,但不能接受。

考虑了一下,我决定让鲁薇和蔡青两人一起去一趟西山工作室,如果她们两人还不能说服求君的话,我也没什么办法了。但我一直相信,不管做生意也好,做人也好,你能给出对方想要的那个东西,就一定能成功。我们给出了钱,是他们需要的,我们还要给出诚意和热情,也是他们需要的。

如果对方接受不了无偿注入资金这种方式,那­干­脆就让他们付出一定代价吧。

其实我对求君这个人一直是很佩服的,他是中国最早的商业游戏软件制作人,也是中国最早廉价软件的倡导者。那如梦如幻的10元15元的正版软件倾销活动出自此人之手,在国内一时传为佳话。

2002年盘点中国软件业发展,求君赫然在其中占据重要地位。

如果能拉这样一个人在自己的阵营内——或者哪怕只是自己的同一战线内也好,付出更多代价我也愿意。

蔡青和鲁薇拟定好日期后开始准备去见求君,而我则接到了詹姆斯大叔打来的电话,经过几个月的仔细考虑,反复折磨,这个长脸眼镜大叔终于决定接受我们的建议,接受我们的投资,开始他心目中的灾难爱情电影《泰坦尼克》的拍摄。

为了他这个电影,我们还得另外请人全盘跟进——当然,这个跟进也就是走个形势,他具体能拍成什么样,大概要花多少钱,他个人对商业电影的理念如何,我心里都有数。

这也是没什么变数的东西。一个人长期坚持的信念、心中的理想,这些东西都很持久,不会轻易改变。

初步和詹姆斯·卡麦隆讨论了一下碰头的时间,我们定在一个星期后正式会面,商讨关于投资金额和收益分成等问题。此人是位列世界前三的导演,自90年代初《终结者2》一战轰败好莱坞所有强者之后,到最近的《真实谎言》,每战必胜,每片必赚,几乎成了摇钱树。这次也就是因为爱情题材没什么人看好,我们才比较容易捡这个宝。事实上我记得当年《泰坦尼克》开拍之前趋之若鹜的投资商大把,只是那些人太谨慎,每分钱都在算,而詹姆斯本人则是以能花钱而著称。那帮投资商流汗拿着计算器的德行让大导演烦不胜烦,才便宜了我们。

詹姆斯·卡麦隆在电话里大肆感叹:“难道只有传说中的中国人才如此豪爽吗?”

我窃笑,人这个东西啊,也只有面对足够的利益才有足够的豪爽……不是你那板上钉钉的十几亿美金票房,我找你­干­吗?

当然,让卡麦隆拍《泰坦尼克》只是个引子,有钱不赚王八蛋,不过我更看重之后的一些东西,譬如让这个特别爱花钱的大导演去拍点中国古典题材啥的……

当然,以1996年的导演知名度来说,我也可以同时联系另外一个著名导演彼得·杰克逊,这个人到96年为止作品寥寥,而且都不是很卖座,又有谁能想到后来大气磅礴的《指环王》系列也是出自此人之手呢?

到2002年末为止,彼得·杰克逊已经跻身好莱坞最贵最有影响力的导演三甲之列,现在挖掘一下他,正是大好时机。

其实还有一个导演也不错,就是拍了《独立日》的罗兰·艾默里赫。这个导演论水平与其他两人比起来简直可以用平庸来形容,但每次拍的题材都能引起大多数人兴趣,而且这个狂热的灾难片爱好者在很多观念上特别容易贴近普通观众,几乎没有过什么失败的片子。

这个人就是成长­性­差了点,拍的东西一直是那个水平上下晃悠,对他我不是很着急,因为1996年时他已经很值钱了,而我本人对灾难片兴趣还不是很大。

我在心中记下了联系彼得·杰克逊的事之后,没过三天,欧盟统一货币圆桌会议闭幕,在布鲁塞尔,这些欧洲人决定了统一货币,并于1999年启动其统一货币欧元。这在世界经济史上也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大事,我不能不关心。

欧盟的联合声明呼吁其加盟国都要大力宣传欧元,此时各界的评论家金融家之流都纷纷跳出来开始大肆评论。我对欧洲经济体们后来的发展和变化有一些了解,现在听起来只能觉得好玩。不过话说回来,有很多分析还是很到位的,证明任何时代都不缺少有预见­性­的人才,也不缺那种能靠自己的预见­性­满地捡钱的人。

为了证明这种预见­性­,我在鲁薇和蔡青与求君会面前一天去了一趟刘明耀的办公室,张小桐作陪。

放弃pc游戏市场的决定让刘明耀很是郁闷,看见我的时候这人还在拉着脸。

等秘书走了,我笑着看他:“怎么?还看不开?”

“废话。”刘明耀说话没好气,“便宜都他妈让那帮孙子占了,你能高兴得起来?”

张小桐示意我别说话,笑着对刘明耀说:“看来刘大哥的气还没消,那我们来早了,行文,咱们先回去吧。”

我立刻明白了张小桐的意思,点点头:“是啊是啊,我们先回了……”

刘明耀看我们俩这样,明白我一定有好招给他支,本来像马一样的脸立刻短了不少:“别,别走,我错了行不行?身为公司高层我不该情绪低落……”

我和张小桐笑着看他在那做了上千字的口头自我检讨,等他说到口­干­舌燥打算喝水,我才慢悠悠开口。

“俩事,一个是招人的事你得抓紧,一个是你去找一个不属于我们现在部门的团队,能做游戏汉化和字幕的那种。”

刘明耀浑身上下就是一哆嗦:“你想­干­嘛?”

我说:“从5月底开始,我打算以太阳电子娱乐部的名义跟一些游戏厂商和出版社谈一些东西的版权。我估计能谈下来其中的60%,谈不明白的,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刘明耀自然能明白我的意思,但有点不理解:“你都打算做盗版了,­干­嘛还去谈版权?”

我微笑:“我们谈过之后不是也有人盗版嘛?我自己盗自己的不是更好?”

“可这脱裤子放……”

说到一半,刘明耀才想起来我身边还有个女士,把话咽回去了。

张小桐对这种程度的粗口没什么忌讳,没事一样替我解释道:“现在国内的消费像一个金字塔,塔顶一批是企业用户,中间一批是一般用户,底下一批是数量最大的底层用户。三种人也许不需要同同样的东西,但同样类型的东西有了适当的价格差,可以拉开他们各自的需求比例。同时,也等于是对那些等着盗版我们软件的人是一种打击。”

最近《航海纪行》的盗版已经满地都是,刘明耀对此倒深有感触,在中国,这种事儿就是由经济水平决定的,没得回避。

把正版软件卖到盗版那个价格,我们不是没这个能力,我是不想这么做。

这等于是用倾销手段扼杀更多从事这个行业的人和企业,打死我都不会这么­干­的——打不死也不­干­……

有人说,1996年到1999年是中国游戏业从崛起到幻灭的一段时间。

我想要崛起,而不是幻灭。

刘明耀记下我对破解汉化团队的要求,苦笑道:“想我刘明耀中国游戏界的领路人,现在却要自己给自己做盗版。”

我拍拍桌子:“得了,别废话了,你等5月份e3吧,让你出死风头。”

刘明耀把笔停住:“当真?”

我朝他点点头:“当真。”

刘明耀不再废话,低头刷刷刷写个不停,特别卖力。

次日,我们公司两位美女带助理共四人前往西山工作室讨论注入资金的问题,我留在家里,跟张小桐各自陪父母采购年货。

一年到头,采购年货几乎是所有家庭快乐和痛苦的源泉。说快乐自然是团聚着高兴,说痛苦——说痛苦就是说要大包小包地买无数东西,仿佛人在一年里只能浪费这么一次。

从公司叫了面包,我和张小桐还没等提议两家一起出去采购,几个长辈已经在通电话了。我发现自从我们摊牌之后,两家长辈们好像关系更好了一点,尤其小姨和我妈,没事一起出去,连炒股都在一起。我心里有数,这帮人闲着没事就讨论我们俩的事,肯定什么话都说过了。

这样也好,我和张小桐能名正言顺在一起,也不用各自找工作之类的借口往一起跑。

许久没有这样温馨的家庭经历了,我和张小桐站在大人们身后,看他们跟市场的人讨价还价,看他们在百货商店左挑右选,看他们品评这各种货品的优劣,帮他们把不重的东西拖上车。

我骨子里是个传统的中国人,对节日之类的其实很在乎,在这种临近年末的时候一家人出来采购,对我来说,实在是很幸福的事。

春节前的街道上布满各种大红大绿土得掉渣的装饰,在我看来这些大红配墨绿、粉红配油绿、暗红配深绿、胭脂红配碧绿之类的组合也可爱无比,我还特意买了一条红头绳给张小桐。

“来,喜儿姐姐,让弟弟给你扎个红头绳。”TXT小说下载,请登录 衍墨轩

张小桐笑嘻嘻接过红头绳,把自己的头发挽成一条马尾,依然留了两鬓的头发,用红头绳扎上:“多谢周世仁老爷了。”

小姨和小姨夫看我们在车后边瞎胡闹,也不说什么,只是带着笑跟我爸他们用眼神交流。那笑容之暧昧,让我看得心里发毛……

面包车在市内几个批发市场和百货商店跑了一圈之后,临近晚饭的时候,我接到鲁薇电话:“谈妥了。”

我一嗓子喊得高八度:“谈妥了?”

张小桐和四老一起看我,用奇怪的眼神。

“谈妥了。”鲁薇的声音里带着一点自豪,“我们最后决定不给西山工作室注入资金,而是给他们总公司注入2000万人民币。”

“**,姐姐,你们太可爱了,除了志愿军战士们没人比你们可爱了。”我口不择言地道,“照这个意思,现在西山等于是我们公司的了?”

“对。”鲁薇被我说笑了,笑着说,“你谢谢你蔡姐吧,今天一直是她在谈,我只是个帮忙的。”

“少了你们谁都不能行啊。”我说,“那最近姐姐们要辛苦了,你们抓紧时间回来吧,我们三月份得折腾折腾刘明耀。”

张小桐在旁边听得奇怪,问了和鲁薇一样的问题:“折腾刘明耀?”

“对,折腾他。”我笑着说,“最近我们的生产线要改变方向了,累死他。”

跟鲁薇又说了几句,我收起电话。小姨不方便问我到底什么事,倒是我爸不见外,直截了当地问:“行文,什么事?”

我讪笑:“嘿嘿,没啥,没啥,跟一个公司合作……”

我爸不信:“合作?合作能乐成这样?”

我摊手:“嘿嘿……也就是借助我们公司的一点力量,帮他们做几个项目……真的没啥?”

这众人倒是能听明白了,就是说我又花钱了嘛。

小姨小心翼翼地问:“那……行文,你们借出去多少?”

我想都没想回答道:“不多,才2000万。”

我爸打了我脑袋一下:“瞧给你牛逼的。才2000万?今天咱家和你姨家合一起才花了不到5000块,你可好,一个电话就扔出去2000万。”

我看了扎起红头绳在那装得像没她事一样的张小桐一眼,哼哼唧唧地道:“这还是少的呢……”

当然,声音不大,没让老两口听见。

不知道他们要是听说我砸了3亿美金拍电影,心里是什么滋味?

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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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人,不管年龄多少,能力如何,家境怎样,都始终该有一个梦想,梦想支撑人成长,给人以勇气,带来智慧与坚强的上进之心。

你可曾坚持自己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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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完软件公司的“注入资金”问题,剩下就是一系列人事方面的问题了,这个我不用怎么担心,全权委托给鲁薇去跑。

张小桐在鲁薇离开北关之后负责起分公司的一系列杂事,每天扎着红头绳马尾翻飞地开着鲁薇的宝马来往于市内和榆林县之间。

结果剩下最闲的就是我了,每天零食果腹,躺在家里无所事事,给邵科打电话:“喂?怎么样了?”

“还行。”邵科­精­神状态听起来不错,“王易,这几天没睡觉,主要是他弄,我和高康算是打下手。”

我嗯了一声:“那个日本人满意么?”

“看样是挺满意的。”邵科笑着说,“我教他说中国话呢。”

“哦?教什么?”

“大哥大嫂过年好。”

我愣了一下,这不是《鬼子来了》的段子么?看来中国人还是有共通的特­性­,连教日本人话都能想到一块去。

邵科看不见我发愣的表情,兀自在那里说:“水口这小鬼子,现在还见人就说‘大哥大姐过年好’,乐死我了……大过年的,大家图个吉利。”

按照进度,几个音乐游戏的制作进度已经超过百分之八十,邵科他们按照最初的合同要跟进到全部测试结束才能回来,除了春节一个星期假之外,要一直忙到三月底,也算比较累了。这次让他们参与制作音乐游戏关键是想看看日本人认不认他们的音乐,如果可行,可以把他们推广到日本去搞点小波澜,对他们、对我的计划都有好处。

邵科并不知道我找他们做音乐游戏的全部想法,但也能略知道这是一个机会,很努力在调解王易和高康的情绪,同时协调他们和其他工作人员的关系。

在三人中他统筹能力最高,为人处事最老道,我也只有把厚望寄予在他身上。

我想起五月份要搞的音乐节,问邵科:“对音乐节这种东西心里有谱么?”

邵科倒是不含糊:“看是想搞哪种了,小型的还是大型的。”

“大型的。”我说,“中国人自己的民间音乐节,按照现在这种状况,只要你能叫出名来的乐队和音乐制作人估计都能找来,从王洛宾到黄霑,从beyond到张雨生,想要谁就能找来谁。”

“嚯,牛逼。国外的能不能找来?”

“也没什么问题,但是这次音乐节的主题应该是民间乐队和主流音乐人的对话,也就是大体上应该是‘本土的交流和理解’,我不觉得找境外乐队有什么意思。”

“有意思,”邵科听得来了­精­神,“你打算让地下乐队和这些人面对面?恐怕局面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吧?”

“凡事总得做一做才能知道结果不是吗?”我从容地站在窗户边上看着张小桐从鲁薇的宝马上下来,红头绳和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一甩一甩,我的目光也随着她的辫子一跳一跳。

邵科在电话那边没说话,他是个有耐心的人,等我说下去。

我收回目光,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不管能不能解决问题,总要有一些尝试,我觉得如果有一个好的主题,好的环境,或者好的载体,让两个完全对立的团体面对面说说话交流一下没什么不好的。现在这些人大多数没有什么私交,平时互相看见对方的言论都是通过新闻媒体,譬如报纸上说谁谁说了怎样的言论之类。你也知道,这些搞新闻的,成天唯恐天下不乱,这么搞下去,大家见面除了战没别的想法。我觉得在一个共同目的下,譬如发展本土音乐,或者捍卫国语音乐环境之类的口号下,大家坐在一起聊天相对能容易一些。”

对我这种说法,邵科不是很认同,不过既然能做一些事,总比什么都不做强,他沉吟半晌,对我说:“我去好好想想,在国内搞这种东西难度还是不小。”

“我知道,上次跟你说还八字没一撇,现在有戏了,你抓紧时间想想吧。”我这么对邵科说,他是个非常有信誉的人,我所庆幸的就是目前为止交的朋友大多数都非常有信用,这在不把承诺当回事的中国简直就是难得的异数。

邵科答应下来,我们约好,在游戏完成前他帮忙构思一些东西,这个时间对他来说足够了。

放下电话,张小桐已经开门进来,手里提着各式食物。这丫头本来看着像妖­精­,手里拿了一大袋子食物之后就很像仙女了,我几乎属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姐姐,我做梦都梦见您啊……”

张小桐笑嘻嘻地把袋子放下,抱了我一下:“才一天没见而已。周老爷最近可清闲坏了,好羡慕你。”

我被她抱得从心里往外舒服,顺着沙发像一滩烂泥一样歪歪扭扭躺下:“哪儿呀,我这几天心里无数事儿,累得脑仁疼。”

张小桐换上拖鞋,飞快地打扫我在茶几上制造的垃圾,双手忙碌的同时扭头看了我一眼:“真的假的?我就听说你最近忙着看综艺节目了。”

“我也看了新闻啊。”我躺着看张小桐­干­活,懒洋洋地辩解,“时间过得真快,有些事儿不得不提上日程了。”

张小桐把垃圾袋子扎好,去洗了手,回来坐在我身边,还往我身上甩水珠。

“什么事这么着急?”

我掰手指给张小桐数:“第一,之前跟你们提过的那个欧美网络游戏计划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现在应该开始搞了;第二,收购亚视和卫视的事儿得加快,但是这中间还有一点差头,我觉得很难取舍;第三,我们这么继续收购下去,迟早得被人盯住,咱们得早点做好准备。”

张小桐对我说的最后一点倒是很有心得:“现在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刘明耀不是太阳集团的老板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挠头:“还能怎么办,寻求对话机会呗,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还是得付出一定的代价。”

“代价?”张小桐皱眉,她一直不喜欢这个说法。平时我总声称人都是有价格的,她一样不喜欢听,虽然事实如此。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看张小桐表情有转变的意思,赶紧改口,“等等看看吧,在春节之前我会有个决断。”

张小桐靠近我,挨在我身边:“行,就是别把心事都藏着,有压力跟我说。”

我点点头,死狗一般的姿势稍微变了一下,靠着她的腿仰头躺着。

“小桐。”

“嗯?”

“其实我偶尔也会想,这么做是不是对自己太亏了?那些事,是否值得我这样努力。”

“怎么了?”张小桐习惯­性­地伸手按住我的额头,像从小到大我每一次躺在她腿上那样。

我觉得每次在她面前我就显得特软弱,绝不是那个面对各种有钱又牛逼的敌人还笑得特灿烂的我。抓着张小桐按在我额头上的手,我轻轻说:“小桐,你觉得现在这样好吗?我们几乎每分钟都忙得像条狗,而这一切所为的也只是我那一点点未必正确的想法。如果某一天,我错了,我们的青春也已经消耗光了,你怕不怕?咱们现在停手还来得及。”

张小桐笑了:“行文,你怎么一到年底就容易说泄气话?我记着上一次你跟我说累也是年底。”

我吐沫纷飞地贫嘴:“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大志向嘛……虽然我承认自己是从小就长得帅一点,也比较有内涵一点——你别笑,你看我一脸严肃,我认真的。反正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应该是个特爱享受生活的人,现在看来,我觉得自己像工作狂。听说只要是个姑娘就不喜欢工作狂,我就特怕,怕您忽然不喜欢工作狂了,我就完了。”

张小桐笑得说不出话来,按着我笑了半天才轻轻地说:“你有趣啊,工作狂和有趣是不相­干­的。”

我挠挠头:“有趣?看来的让您继续觉得有趣才行。”

张小桐静静地看着我,眼里柔情如水,那一双大眼睛深得让我恨不得投水自尽。

好美。

带着爱意去看自己的心上人,怎么看都觉得美。

“行文,其实我一直没跟你说过,我去北大之后那一个多月,一直在想一件事。”

这次轮到我“嗯”了。

“北大那个地方,你知道,人很多很杂。我一去就有人对我示好,当然,这种事我在以前学校也见过很多,没什么奇怪的。在图书馆,经常有人坐到我身边跟我讨论问题,最开始我觉得世界像一下子大了无数倍一样。”

我继续嗯着,等张小桐讲下去。

张小桐看着我的眼睛,继续说:“但是渐渐我发现,大多数人所向往的东西,对我或者你来说,都太容易实现了。这个时候,我总能回忆起你跟我说过的一些话,我觉得,你的说法未必是正确的,但都是很积极的。我喜欢你的积极,也喜欢你把大多数成败看得很淡的­性­格。积极的心态和看淡一切的心态是两种完全相反的态度,你能一个人把它们集中起来,用在自己的取舍上,我觉得这很难得。所以我才开始着手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因为我相信,你就是我最好的礼物。”

我听得心中惭愧,若不是已经重新再来一次,我还能这么洒脱吗?以前自己的­性­格是在阻挠中成长起来的,乐观中带更多悲观,现在虽然也是这样,但能看得开一些是非成败,能放得下一些东西,对我个人来说是一个飞跃。却没想到,连这些小小改变都能打动张小桐。

还有什么事比让自己喜欢的姑娘说出为何喜欢自己更幸福吗?

妈的!绝对没有!谁说有我打死谁!打不过的就算了……

我很珍惜这种跟张小桐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因为我知道,无论是幸福还是生命,都是过一点少一点的,一定要把握住,一定要学会享受人生。

1月底,太阳电子对外宣布,为正在研发《中国航空》的西山工作室及其总公司注入资金2000万,这在国内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尚方对此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1月底,名为tri-ace的制作组悄悄来到了中国北方某个城市,在一个满面笑容帅哥的安排下住进了太阳电子的宿舍公寓,一­干­日本人大快朵颐了一番青椒­肉­丝和麻婆豆腐,然后见到了正在愉快地调试游戏的水口、三上等人。在中国媒体的强烈要求下,这帮人被国内几个不管跟游戏有没有关系只要扯上软件或者电子字样的杂志报纸集中围剿了一次。太阳电子的这种对海外单机游戏市场进行冲击的行为被众口一辞地称赞了一番。几个游戏制作人也挂上了“国际主义­精­神”的头衔。

我心中暗叫,幸好挖来的不是大夫,不然一定会死人……

不过不知道这种创利的大事儿中央会不会看在眼里,我倒是很希望新闻出版署能重视这方面的问题,毕竟有了规范化管理之后对我们来说更方便一些。尽管在题材和很多方面要限制,但总比法无定法的禅宗境界要好。

希望如此吧……

1月底,美国放开电信市场管制,允许国外及国内民营电信厂商进入美国进行竞争。

1月底,《uo》开始开发。

1月底,美国富国银行集团成立,成为美国第8大商业银行。

1月底,china架设完毕。

1月底,国产电器品牌在全国各地蠢蠢欲动,准备打破外国电器神话。

1月底,我开始着手准备5月的音乐节和e3电子娱乐互动成就展的各类事项。

1月底,我打算将构思已久的一些网游概念和计划传达给目前的几个游戏制作团队。

1月底,我和张小桐必须做出一个抉择。

这个抉择早在很早之前就该做了,我抱着能拖一时拖一时的态度拖到现在,终于没得逃避,必须面对。

第七十五章

推荐:探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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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无论有什么事情,过年最大。年前一切都都搁置,什么都别谈,只想合家欢乐。2月18号春节,在这之前我还没有破坏家庭平静的想法。

春节前我得带头搞平稳过渡,把公司大大小小的事都整一遍,更多的事放手给其他人去做,让自己空下大段的时间和­精­力。卡麦隆见面,几乎没亲力亲为什么别的事。

除了亲眼见见世界著名的大导演。

要知道,见卡麦隆是我现在比较有兴趣的事之一。

见面的地点在上海,卡麦隆头一次委身于投资人,直接从洛杉矶飞过来和我们碰面,他带了两个助手,一个翻译,我们这边连翻译都没带,我、蔡青、刘明耀和鲁薇四人在上海分公司的会议室里见到了他。大家对这个人都比较有兴趣,蔡青还是终结者系列的fans。

和我印象中的公众形象差不多,卡麦隆穿着合身的西装,戴着他的招牌眼睛,瘦长脸,眼睛中闪着一种异样的敏锐,在看见我们的时候,很简单地向我们问好。动作得体,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我其实尊敬艺术家超过商业巨子之类的人。因为我总觉得,说到对人群当中诸个个体的影响,各种创作型顶尖人才对后世的影响要远远大于经济类人物。我们自小就要通过各种途径获得知识,而这些知识大多数枯燥无味,对普通人来说毫无乐趣。

幸好有艺术家,幸好有他们的作品。

我们可以轻松学到很多知识,可以知道一些想法。

在我看来,电影也好其他的什么也好,不管题材如何,只要是面对普通大众的作品,最终都要让人有可以把生活变得更好的信心。而卡麦隆正是这样一个强者,他拍的都是娱乐电影,但总能让人振幅。

这也快成为好莱坞最近20年来的定律了。

我们几个人一一跟卡麦隆握手,我照样无视他的惊讶,开口用英语说:“欢迎詹姆斯先生来到中国,希望中国之行能带给您愉快的回忆。”

卡麦隆用掩饰不住的惊讶说:“是的是的,我想中国已经带给我很多惊讶了。”

在他背后,透过落地玻璃可以看见朝阳中的上海,宛如金­色­的梦幻都市。

蔡青照例在这种外事活动中负责介绍双方,她按着个头顺序从刘明耀开始介绍,介绍到我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看我肯定地朝他点头才说:“这位是这我们太阳集团的投资人,周行文先生。”

卡麦隆继续他的惊奇,美国人就是这样,有什么事不藏在心里:“哦!真的很让人吃惊,我想上一次跟我通电话的就是mr·周吧?”

鲁薇笑着点点头。

卡麦隆不愧是想象力丰富的人,很轻易地就接受了眼前的事实。实际上他的经纪人应该早就对我们的底细有所了解,所以他才肯屈尊跑到上海来跟我们会面。基本上大家心里都有数,这次合作是一定要得的,只是看分成怎么分了。

卡麦隆倒也省事,直接让助手们把打印好的合约拿出来给我们看,趁这个当口,我跟卡麦隆谈起了娱乐电影的理念问题。,

其实以前我也算半个卡麦隆影迷,之前两次通话已经让这人恨不得引为知己了,这次面对面谈起《终结者》系列、《异形》系列和最近的这部《真实谎言》,我对其中细节的津津乐道让卡麦隆听得差点飘起来。

尤其我一针见血地指出当时卡麦隆在《真实谎言》故事中所表现的那种给平凡家庭主­妇­和平凡家庭男人们所编制的梦想的时候,这个蜚声国际的大导演开心地笑了。

卡麦隆说,这才是他的本意,让人们珍惜现在,珍惜家庭,珍惜爱自己的每个人。

我们这边谈电影,那边蔡青和鲁薇则在计算分成比例问题。我比较倾向于一次­性­给卡麦隆导演费和改编剧本费2000万美元,这在好莱坞电影史上算是最高天价了,斯皮尔伯格都没这个价钱。卡麦隆的助手建议他采用票房分红的方式来计算盈利,被我强硬地否决了。我们的投资本来已经超过卡麦隆的心理最高上限2.5亿美元,加上2000万的导演费,绝不可能接受票房分红的提议。

事实上,我也知道,如果搞得好,这部电影至少能拿到近20个亿的全球票房,我可不想分给眼前这个美国人太多,老子还指望拿这笔钱继续拍别的呢。

卡麦隆及其助手坚持了一番,又觉得2000万美元实在是一个自抬身价的好机会,从长远利益考虑,答应了。

合同签好,我们这边虚情假意地表示绝不­干­涉导演的任何安排,包括最后裁片权在内全都不管。只有一个要求,就是眼前这位导演同志千万不能“拖稿”,这个人跳票和花钱在业界是出了名的,花钱我不怕,跳票比较难办,因为要配合全球规模的宣传。

詹姆斯一口答应下来,蔡青假模假式地派了两个监制跟卡麦隆回去,这个事儿算是告一段落了。

然后是太阳电子的事。

95年一年里我们或收购或控股了不少公司,上上下下都是麻烦事儿。北暴雪在1月中也成立了,和暴雪同时进行新游戏的开发。我和刘明耀合计了一下,打算利用暴雪现在的人才资源在加拿大中部搞一个游戏学校,一边捞点钱一边把我们这边有潜力的人都送过去培养一下。这个算盘打的挺好,而且加拿大政府也很支持,他们对游戏业的前景很好看。刘明耀的父亲本来打算让我们在中国也开一个,听刘明耀痛陈利弊之后也就放弃了——在中国开游戏学校,亏不死的都是神仙。

然而——该死,万事都有个然而——这个事还是挺有阻力的,加拿大地倒是便宜,北暴雪的人才也够,ea听说太阳电子动起来就不­干­了,它堂堂一个世界级游戏大厂能容中国人在北美地区四处撒欢么?ea紧跟着我们的脚步,我们这边校址还没选好,它已经开了一个。人家在北美的投资是长期稳固的,关系是多重的,底子是厚实的,一开学人头是涌动的……暴雪的ceo很诚恳地跟我们建议,这个学校还是不要开的好。

我知道,这个建议是对的,但我着急啊……现在不搞等什么时候搞?等到网游泛滥,人心浮动,那时候搞已经晚了。

就在我们正为这个事发愁的时候,刘明耀的父亲给我们带来一个好消息。

年底选省内十大杰出青年和全国十大杰出青年,刘明耀和鲁薇都有提名。刘明耀提的是全国十大杰出青年,鲁薇是全省十大杰出青年。这当中有多少暗箱­操­作或者其他方面因素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总体来说事情确实在朝我所期望的方向发展。最起码的,这种政府方面的承认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

刘明耀对这个结果显然有点不太满意,按他的说法,就算他和鲁薇还有蔡青都被选上全国十杰都绰绰有余。针对这种弱智想法,他还理所当然地指着当时一个年近50岁的著名企业家的报道说:“就这样也叫青年?比我还不要脸!”

我点头附和:“是啊是啊,其实他就是在告诉你,你还能当几十年杰出青年。”

刘明耀朝我比了下中指:“烂人。”

我嘿嘿贱笑。

十大杰出青年的事儿基本上是板上钉钉没得改,来了这个荣誉的同时也就是告诉我们该撒钱了。年末,太阳集团公几个分公司各自表示了自己的意思,给政府,给贫困线以下的孩子,给养老院,都捐了大把的钱。我偶尔也会很疑惑,这些钱最后会落实在什么地方呢?能改变什么呢?就算比尔·盖茨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分出来,又能解决什么呢?

解决问题的根本到底还是不在撒钱,虽然赚钱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基础。

经济体制的进化、物质条件的升级、人口素质和­精­神文化的提升,太多事需要太多人做,偶尔想一想,会觉得很无力,然后又觉得很热血,觉得自己是在创造一些东西。

“真的是在创造么?”

偶尔我会苦笑着面对镜子,这样问自己。

连我自己的文字和思想也不过是继承而来的,又何来创造之说?

说白了,我也不过是一个传承者罢了。

当然,这种称谓对我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赞誉。目前来说,我已经很满足。

刘明耀和鲁薇确定了要拿到杰出青年头衔之后,我把人都喊过来,宣布了一件大家都一直关心的事。

我要重组公司。

大家对这个事都多少有一些心理准备,我把周世昌找来搞销售只是个前戏,算是为公司重组打下基础。随后我让周世昌自立团队,自是希望能让大家接受这种变化,并且让他们相信,变化所带来的结果只能变好不会变坏。事实证明,最近几个月公司的业绩只好不坏,一路高歌猛进,大家都很有信心。

只要大家队我还有这种信心,我的大多数决定都能比较顺利地执行。

我在大家的关注中提出了集中目前所涉及产业和资源的想法。

像现在这样,硬件生产,软件开发,软硬件销售,还有网络工程部分,依然统统并入到太阳电子旗下,包括之前被我们“注入资金”的公司和工作组,以及姜博士的那个深圳工厂。

孙长禄的饮食连锁和茶饮料厂还有味­精­厂并在一起,成立新的饮食集团,名称上开始摆脱太阳集团,名字我让他们自己定。我反复强调,一定要在品牌上进行分散,顺着目前品种多样化的潮流,把饮食类产品的品牌彻底独立开。

至于房地产和投资方面,让鲁薇重新搞一个新公司壳子,把投资项目都并进来。

另外再起一个文化公司的名头,把出版和影视方面的事都集中到文化公司里,让蔡青负责。

周世昌依然独立在外一个团队,负责推广和营销。96年中国正要兴起概念营销大潮,全国人民都在学他那套。他原来的老板只从他手里学了狂打广告,打到95年底已经有点底气不足,过了1月份原来那个保健品公司开始巨额亏损,加上货款要不回来,几乎所有同行业人士都可以肯定,这家曾经名噪一时的保健品公司算是完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96年保健品的新奇迹该是三株药业了吧?80亿的年销售额让农村市场第一次被人们所重视。随后处在不同行业的保洁公司也开始了对中国内陆广大农村市场的围剿,成功地推广了p&g的产品。

96年,就算按照我没改变的那个历史,中国企业也该雄起了,尤其是电视厂商联合发起的“振兴民族工业”活动,以长虹等品牌为主的一系列国产品牌通过各种方式将几个著名国外品牌彻底赶出了中国。在那之后,除了高端用户之外,普通用户很少有人问津国外品牌。

我对这个倒是很期待。

现在的1996年,则又要加上太阳集团重组这个事,这在其他同行业竞争对手来看,是大得不得了的新闻。

我们自己人看来却觉得稀松平常,不就是优化结构方便管理么,说白了也就是我打算继续脱手不管事,还想方便快捷。

圆桌会议上的诸位都是对自己所处行业熟得不能再熟的老同志了,倒也不用我多废话。合并之后大家依然各管各的事,就是头衔变动一下。我一直强调,在目前这个阶段,所有人应当­精­诚合作,毕竟1996年对太阳集团来说是个十分重要的年份。

春节前大概也就这些事了——重组、调整和巩固,为我们收购卫星电视的股份做准备。

当然,在这之外,我和张小桐私下研究了一下,决定把电器连锁做开,照目前我们的实力,全国前10名的电器消费大省各大城市是没问题的,这个算在太阳电子旗下,交给蔡青忙活。

至于我们,剩下的事就是­干­等着过年和授十大杰出青年称号了。

我对过年其实没什么好印象,听长辈们从饭前开始八卦一路八卦到饭后,甚至八卦到下一顿。然后就是九九八十一麻,看重播100遍的春节晚会……一年一次,以此庆祝全国人民的生命又少了一年,或者大家又浪费了无数金钱走了一回形式。

吃饭喝酒喝酒吃饭不断地去不认识的亲戚家拜年,然后换来红包和笑脸。小时候我很喜欢这个是没错,现在确实有点腻了。

当然,春节前的日子还是比较悠闲的,每天抱着抱枕在窝在家里耍ibm写东西。95年底ms的windows95还没出中文版,我咬牙切齿地买了英文正版回来用。亏老子还是ms的股东呢?不过说起电脑来,靠年底装机大潮的继续升温,太阳电子赚了不少,北京名牌资产评估有限公司对太阳电子的电脑品牌评估超过了联想同创金长城等著名电脑品牌。而联想甚至有一部分内存来自于太阳电子的加工,这看起来就很有趣了。

96年2月初,windows95中文版面世的消息撒出之后,发生了一个有趣的Сhā曲。

由于windows95的易用特­性­,大部分人不用经过专门训练也能轻易掌握,国内几大城市的政府都打算全面采用windows95­操­作系统。这个单下来,哗哗的天文数字的钱就流到洋大人口袋里了。尽管我们心里都明白,微软在这方面本事十足,而且经验老道,看着还是不太顺眼。

刘明耀哥哥以民营企业家的身份上书政府,痛陈国内软件行业之不易,这小子在商大找了几个枪手,写得诚恳无比,连我看了都觉得胸中一股热血翻腾,恨不得立刻为民族软件业做一点贡献。这份东西有他老子撑腰,拿上去之后产生了巨大的反响。

也是正巧,西山被我们“注入资金”之后第二第三个游戏都是爱国游戏,有企划有宣传,在市面上造势很大,引起一定的舆论和反响。从这一点上来看,太阳电子横竖都是扛着“振兴民族软件业”的大旗了,刘明耀的上书因此得到了相当程度的重视。

结果就是在春节前,国家正式下达文件,宣布了对外企在政府采购竞标中的限制,加大力度扶植国内软件公司。众所周知,95年之后电力、通讯、收费、银行和政府等部门在软硬件方面的订单量猛增,无疑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让大多数刚起步的小公司们燃起了竞争的希望。

在这方面,历史已和我所了解的历史有所不同,最起码,政府表态比我预计的要早了很多,我觉得这真的很好。

我和刘明耀也够不要脸的,微软方面不知道他们在政府采购竞标中受阻是拜刘明耀所赐,刘总笑嘻嘻地跟微软谈起了关于oem协议的事。预计从1996年3底月开始,凡是太阳电子品牌电脑全部预装windows95。国内几个硬件厂商闻风而动,从反应最快的联想到反应最迟钝的长城,纷纷开始跟微软谈起了oem的事。

微软笑得极爽,中国市场的成功让全世界电子业都对这个一向看起来很神秘的国家有了兴趣,微软股票开始飞涨。如果没估计错,95年那次暴涨是挪到96年来了。

1996年2月,尚方软件宣布其rts巨作《血虎》延期到年底,业界哗然,但这种哗然很快又在群情踊跃的欢呼声中被淹没了。96年智冠开始着手其《三国演义2》的宣传,语音和大容量过场动画成为重要卖点,此时国内的电脑房里还都是大航海时代和仙剑,偶尔有人玩玩三国志4。

windows病毒倒是飞快地窜升出来,杀毒时代差不多快来了。

拨给西山的2000万其中有1000万用来开发新游戏,最开始我也不奢望这些人能做出超越三上和鬼子程序员们的东西,大方向和之前金山的想法一致,先搞点爱国题材的东西。西山的工作人员九新想了几个构思,包括地雷战和地道战一类的回合制战略游戏。这两个作品我知道。而求君则提出了一个剧本策划,讲关于中国传统剑侠的故事,其中俨然有着岳飞和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内容。

相对来说,我更看好这个。因为我知道,这个策划就是后来著名的《剑侠情缘》。

以前我是小p孩儿,国产游戏崛起的时候没赶上,现在既然有机会帮忙,自然义不容辞。

我婉转地通过蔡青的途径给了求君一些书面意见,并把宋代理学家张载的那段话用毛笔写在最后。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又及:“此乃国人千年之正道,侠之大者,浩然于胸。”

据蔡青说,求君拿到这篇不甚工整的毛笔字的时候,慨然长叹,似有泪光闪动。

我对蔡青苦笑,写这简简单单几个字的时候,我又何尝不是胸中翻腾?中国千古传承的­精­神,总有人要去传达,要去表现,让它一路沿袭下去。

从我开始罢。

就这样,在所谓悠闲的忙碌里,我们过了春节。2月底的一天,我召集全家人包括小姨一家过来开会。若是以前说这个话肯定没人搭理我,现在都是一召即来。我们在自家客厅里进行了一次用讽刺的话说就是真诚而直面心灵的对话。

对话围绕一个核心,就是我和张小桐将来的发展。

会议的核心重点是继续扩展公司,在1996年世界各大公司并购的风潮中也分一杯羹,围绕着两个基本前提当然是我和张小桐能不能确保学业和事业的并行。在老一代父母看来,赚多少钱不是一个孩子是否有成就的标准,学习好才是。

这种本身就自相矛盾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在我看来没什么不能解决的,我等人齐了,对大家宣布了一个决定。

“我和小桐姐其中一人要移民,到底谁走,你们研究一下吧。”

所有人愣住了。

我继续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公司发展到一定规模了,政府已经开始介入,所以我考虑我们当中走一个,换了身份之后事儿好办很多。我们还要继续在海外投资,还要入股香港的电视台,必需有一个高层拿海外身份。”

其实这个事在之前已经有了定论,张小桐走,我留,我这么说不过是给大人们一个缓冲的机会。

我之前就此事询问过张小桐的意见,我的本意也是希望她走我留,毕竟这边还有三哥他们的生意,我不希望张小桐来沾这些事。而出国对于她来说显然没有什么阻力,最起码的,她从小接受接近西式思想的熏陶,很能适应外面的环境。

张小桐也同意我的想法,她觉得我更适合在国内掌控一切。

我们头疼的只是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我会很想她,她也会很想我。

四个大人愣了一会才缓过神来,我爸最先开口:“移民?你要往哪去?”

“随便。”我说,“全世界哪个国家都行,反正不是在国内,限制太多。现在我们想去哪都没问题。”

“臭孩崽子口气倒不小,”我爸对于我这种抛宗弃祖的想法很反感,“你说走就走?怎么,中国装不下你了?”

我一点也不为他的脸­色­所动,慢悠悠地说:“有点这个意思。走倒是容易,用钱抽中介脸,你看我能不能走?”

我妈忍不住Сhā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我问几位长辈:“你们听说过香港有几个著名的电视台吧?”

长辈们点头。

我问:“你们知道国家让我们花钱收购这个电视台的股份吗?”

长辈们摇头。

我继续问:“你们知道这有多不好玩吗?”

长辈们还摇头。

我连续问:“那你们说,我除了移民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外籍华人的身分可以在中国不受限制,本国企业却受限制,你们以为我想要那张破绿卡么?”

长辈们依然摇头。

“这不就结了?”我摊手说,“出国是个下策,但也是必由之路。我和小桐姐打算好了,投资移民,很简单的。”

小姨和小姨父对境外活动比我父母要多了解一些,试探着问我:“行文,你们打算去哪?”

“美国,或者澳洲。”我说,“其实我们在美国有一部分投资,虽然不是很多,现在成长速度已经很快了。”

96年中国人自己的信息高速公路牌子也才刚立起来,给他们解释网站的发展也是白解释,不如不说。

小姨又问了一个看起来完全不该问的问题:“小桐,没退路了么?”

张小桐笑着抱住小姨脖子:“妈,您希望我们放弃现在这些吗?”

小姨父在那嘀咕:“就算现在也够花一辈子了……”

小姨捏了他一把:“没出息,这种话你也好意思当孩子面说?”

我看四位长辈的想法已经略有松动,也不猛追,说:“大概核心就是这么个事儿了,咱们过几天再研究好不好?”

张小桐偷偷看了我一眼,满脸的舍不得。

第七十六章

写特……写错章节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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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预计的差不多,我和张小桐开始忙着办理各种无犯罪记录证明和户口公证的同时,有人找到我们了。

刘明耀像个狗腿子一样跟在旁边,几个看起来完全没什么面貌特征,戴着宽边眼镜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和一个看起来很­精­明的中年男人在我们去公证处公证回来的路上把我们拦住了。

我看看刘明耀,又看看这个中年男人,心里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装作把刘明耀当空气,我向那个中年男人伸手:“您好,刘省长,我是周行文。”

刘副省长——当然,从来没有当面这么叫的,愕然了一下,继而面带善容地笑起来:“久闻大名了,我儿子对你一直是赞不绝口啊。”

我对这种首长式的笑容异常熟悉,基本上民营企业的老总们也多拥有这样一张笑脸,我对刘明耀的父亲倒不是很熟悉,主要是主抓教育文化的这位副省长并不太喜欢上电视,我也特别不爱看电视,自然没机会见他。

我想到了会有人来找我“谈一谈”,但怎么也没想到,来的居然是刘明耀的父亲。

这次谈话关系重大,刘省长拉着我的手,象爷爷带孩子一样带我到了他的车上。我让张小桐先回去,这种事还是我来应付比较好。

张小桐听话地回去了。

刘明耀极老实地跟在后面,一个屁都没敢放。我心说原来他最怕的是他爸,不是我啊。

上了车,我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也不说话,任由车子缓缓开动。

刘明耀的父亲坐在我旁边,刘明耀大气都不敢出,头也不敢回,坐在副驾驶位小心翼翼听我们的对话。

“小周,我听说你打算移民?”

我没想到这么快就来正题,坦然道:“没错,不过不是我移民,是我姐。”

刘省长表情严肃:“你想过后果没有?”

我抬头,直视他的眼睛,除了张小桐,没有什么人的眼睛能让我不敢直视:“想过,不过我想的可能更多一点。”

“哦?”

我知道这是一个机会,所以放开了说,刘明耀是自己人,他爸也就装装严肃,说白了也还是自己人——否则以前那么多问题他也不会帮我们挡着,这一点我很清楚。

“我还是称您为刘叔吧。刘叔知道我们要买凤凰股份的事儿吗?”

刘省长沉着脸点点头:“我知道。”

“那关于上次游戏审查的事,您怎么看?”

刘明耀的父亲表情有些讶然,面对着他还能反问他的人恐怕少之又少,像我这种年纪则应该是完全没有。

我笑嘻嘻地看着我们的副省长,看他脸­色­犹疑。

我没等他组织好说辞,又再发问:“刘叔,以您的眼光,应该早就看出我们想做什么了吧?”

刘省长被我说得终于还是没严肃成,哈哈笑起来:“知道,当然知道,要不然怎么来找你了呢?”

我可怜兮兮地陪笑:“您看,这不就结了?您都明白我们想­干­什么了,还能不明白我们一颗拳拳赤子之心么?”

从反光镜里完全能看得到刘明耀一脸寒意的表情,敢这么跟他爸打哈哈的人他恐怕还没见过几个,我也就是仗着自己有个小孩子脸,在那装­嫩­,人家现在是堂堂副省长,不可能因为一个小孩动气不是?

刘省长把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放下,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上面让我过来问一问你的打算。毕竟你们现在是合法企业,也没什么人打算找你们麻烦。但是收购卫视的同时有人要移民,我们不能不过问一下。”

我点头:“我明白刘叔的意思,您放心,卫视股份在我们手里一天,他就还是中国人的电视台。我们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站在您这一侧的。”

看他还是一脸不放心的表情,我解释道:“您也能明白,移民之后卫视最大股东将不受国内政府限制,这让您和上边有点头疼。但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能从一些纷乱中脱身而出,专心在97前为国家造势,您说是不是?”

刘省长沉思着点点头:“嗯,这一层我们也都想得通,当时觉得这一层最大的障碍就是你和你姐姐的意思,毕竟你们直接影响到发展走向。”

我笑了:“我还不知道上边的意思呢。”

“上边的意思就是希望你们能继续为民族事业出力。”刘省长说,“以前我给你们那么多支持,也是跟上边通过气的。你真以为你刘叔是个喜欢徇私的人吗?”

“哪能啊……”我­干­笑,“能让自己儿子跑出去找工作——那时您还在省文化厅吧?我当时就特佩服您。”

说到自己孩子,刘国良到底还是个关心儿女的父亲,开怀笑了。

“呵呵,一个人想担当总要从头做起,一步一个脚印来。明耀这几年的进步让我很欣慰,没有你们,他成不了今天的气候。”

我笑笑:“哪里,刘叔言重了。是刘哥自己有本事,公司撑到今天这个局面,多亏他了。”

刘国良瞪了正偷偷回头的刘明耀一眼:“你别得意,以后的路长着呢。”

刘明耀吓得一缩脖子,又正视前方去了。

刘省长又继续对我说:“行文,刘叔知道,你的眼光可能不在一省一市,甚至不是一国。但是刘叔很想让你托个底,你做的事,有谱吗?”

我朝刘国良微微一笑:“刘叔,你觉得我这两年做的事儿没谱吗?”

这个事实显然比我这张孩子脸更有说服力,太阳集团的种种业绩都是在刘国良眼皮底下发展起来的,当中一些在当时看来完全胡乱决定的项目后来都慢慢有了成绩,而且成绩只好不坏。单就这份成绩单,给到谁眼里,都要写一个服字。

刘国良慢慢点头:“是啊,现在是年轻人的时代了……行文,你记住,只要你把电视台搞好,国内其他方面的事上面一律能给你绿灯。之前游戏审查的事儿我也不妨给你托个底,那是……”

我一摆手:“刘叔,我已经差不多知道是谁做的了,没关系,我们暂时脱离国内单机游戏市场,让这些小软件公司去发展吧。”

刘国良带着一点赞许点点头,我不让他说的意思就是不会让他难做,这一点让他舒服不少。

“其实也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你们的收购行为太多了。”刘国良道出跟我们谈话的真正原因,“别看你们表面上绕过国家到境外投资,我们都知道。上边对这些事还是挺敏感的。太阳集团这几年对民族工业发展做了不少贡献,全国也没几个这样的企业,而且你们又要控股卫视,不得不来找你们谈谈啊。”

我咧嘴乐:“所以您就亲自出马了?”

“这事我不来让谁来?”刘国良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刘明耀,“我那个没出息的儿子在你手下打工,难道能让别人来?”

我一想也是,这种关系到自己儿子的事,他不来谁来?

“让刘叔多费心了。”我诚挚地对刘国良说,“我们小孩子不懂事,弄出这么大一摊子事,给您添了不少麻烦。这也是我想往海外发展的一个主要原因,不能总这么给您添麻烦。”

刘国良摆摆手:“可别这么说,咱们省出了这么个大公司,现在大家都有面子,我还希望你们好好做下去,对我们的工作也是个肯定。”

我明白他的意思,毕竟企业成功也是政绩的一种体现形式,太阳集团好了,对他也不是没有好处。

刘国良看看手表:“行文啊,今天咱们就说到这里吧,我一会去你们市政府还有点事,顺便帮你们打个招呼。你们现在这样可不行,哪有闷头一门做生意的?外事活动不能省啊……”

刘明耀终于忍不住回头Сhā了一句:“爸,我们有公关部。”

刘国良又瞪了刘明耀一眼:“废话,我不知道么?我是说你得和这帮领导搞好关系,现在你爸我还行,你叔叔大爷地叫着,等我不行了,你靠谁去?”

刘明耀被说得又不敢吱声了,耗子一样低头缩手。

刘国良又交代了几句即跟我们道别,我此时方才有心情注意车外所处何地,发现竟然到了电器城门口。我恭敬地同刘国良道别,跟刘明耀一起在天寒地冻里下了车,张小桐一如当年那个红苹果一样站在街头等着我。

我看见张小桐的笑脸,刚才同刘国良对话的压力瞬间消于无形。

“怎么在这里等着,不是让你回家吗?”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极高兴。

张小桐笑呵呵看了看身后的电器城,从顶楼下来数条彩带飞扬,气球和彩虹门上写满了欢度春节的字样,张小桐红扑扑的笑脸在衬着这样的背景看起来特别喜庆。

“刚才我一直跟在你们车后面呢。”张小桐说,“后来看见他们朝电器城开,就先直接过来了。”

我扯了扯她的红头绳:“智勇双全张喜儿。”

刘明耀在旁边也和我一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老爷子可算走了……”

我抓着张小桐的手跟刘明耀开玩笑:“怎么着?春节期间没少让你们家老爷子审吧?”

刘明耀拉着脑袋,一脸垂头丧气:“可不是吗?赶上他有时间了,一下午下来,比渣滓洞那帮人还牛逼。赶上美军的疲劳审讯了,问得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我用嘲讽地眼神看着刘明耀:“然后你就招了?”

刘明耀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看我:“涉及公司秘密的事我都没说,就说了这几年的发展。”

我无所谓:“别以为你们家老爷子不知道,我们公司那点小秘密,估计上边的人早就调查清楚了。你觉得他可能放心让你在一个公司一做做几年么?”

刘明耀仔细一想也是,无言点头。

“算了,”我说,“2月份基本上没什么事了,大家放松一下,我和小桐姐研究一下移民的事,你还是专心整顿吧,刚搞完合并,现在人心肯定散。”

“行,那我先回了。”

我和张小桐看着刘明耀去电器城后面的停车场开车。我看看张小桐:“小桐,咱们回去吧。”

“嗯。”张小桐笑着牵着我的手,我和扎着红头绳的小苹果在街头又走了一段才叫车回家。

张小桐要移民的事很快决定下来,小姨和小姨父决定跟她一起过去。这件事被家里大部分亲戚知道了,小桐父母的朋友们也都知道了,无穷无尽的饭局从此开始。我在山野人家­干­脆订了一个包房,用作小姨夫妻二人每天招待来送红包示好的亲戚朋友。

最开始几天,张小桐还去偶尔作陪一下,笑对长辈,后来就­干­脆不去了,专门找时间陪我。

自从将公司重组之后,我的事少到不能行,每天大把时间跟张小桐腻在一起。

我和张小桐在中介不断的“好消息”中慢慢伤感。

我摸着张小桐的马尾,摇头叹息:“没想到,离开一次,你回来,现在又要离开。”

张小桐温柔地握着我的手,声音听起来柔美到云霄。

“又不是不回来了,几个月而已。”

我点点头:“几个月啊……我努力熬过去。”

“我也一样。”

我被这种轻轻的小声音说得心中一荡,忍不住就仰头在她秀美的小鼻子上吻了一下。

张小桐依然如我每一次吻她那样,习惯地向后缩了一缩。

我想,情人之间的幸福,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互相面对的时候大家都努力地发自内心想向对方展示自己的温柔吧?

就像现在这样。

3月初,张小桐走了,和小姨小姨父一起,从大连机场起飞直飞美国。

送别的时候我依然忍不住,想抱她,但觉得自己父母都在身后,忍住了。

机场都是送别的人,一股让人难受的味道。我站在人群当中,竟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张小桐无视我们的父母的注视,俯身给我来了一个满怀的拥抱。

“爱你。”

我听见蚊子一样的声音在我耳畔瞬间响起。

张小桐站起身,整整衣服,带着旅行袋,跟父母还有随行的两个姑娘一起进了关口。

我站在机场的入关口站了很久,最后在父母的连番叫唤下才慢慢蹭着离开。

从大连回来的路上,我一句话没说,父母也知道我心情不好,没问我什么。我妈在下车前大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回给她一个凄然的笑容。

从这里飞美国十几个小时内联系不到张小桐,我无所事事地给杨远哲和葛金秋打电话,这两人正在家里兴高采烈地玩我给他们的《航海纪行》。虽然简体中文版不能发售让两人沮丧了一段时间,游戏的乐趣还是高于一切。

我现在又恢复成当年那种无事一身轻的状态了,虽然心情比较差,但听说他们正在家正血战游戏,也有了点兴趣。

通过电脑,我又想起了刘仲,这个人现在估计还在周广成已经兑出去的那个电脑房里泡着吧?我前段时间在跟张小桐跑各种手续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趁这段时间跟这帮朋友把他们的事忙一忙。

我在外边折腾了这么久,也是让这些人展现自己的本事的时候了。

跟杨葛二人扯了几句新的游戏想法之后,我打车去了原来周广成那个电脑房。

电脑房里换了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样的人在管,我进去兜了一圈,看见刘仲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研究一个全英文的rpg,只看画面就知道,是创世纪系列作品。

originsystems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我们的竞争对手,我对他们的作品自然再了解不过。想现在国内会玩这个的人肯定不多,刘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个强者了。

我走过去打了个招呼:“玩《创世纪》?行啊。”

刘仲回头看见是我,惊喜交加:“你终于出现了,我在这里玩了好几个月也没看见你。”

我拉了张凳子在他旁边坐下:“联合国秘书长找我,刚回来。”

刘仲也不在意我的冷笑话,指着电脑显示器问我:“你玩过?”

我翻了翻白眼:“我玩的还是正版呢……”

刘仲像看神仙一样看我:“**,你还真什么都玩过……”

我哈哈了一声:“这个没意思,《航海纪行》玩过了么?”

“玩了,现在不让玩了。”

我吃了一惊:“怎么说的?”

“在家玩没人管,反正是盗版。”刘仲回头看了一眼老板和老板娘那边,说,“但是电脑房里要是玩这个就会被罚,好像罚的还挺狠。”

我听得心里一阵无名火起,妈的,这还让不让人活了?脸上不动声­色­:“我家里有,要不要过来玩?”

刘仲一听有《航海纪行》玩,哪会说不好?立刻欢呼雀跃:“好啊好啊。”

我跟刘仲出了电脑房,在电脑房门口,我眯着眼睛看了一下远方的街道,虽然知道尚方的游戏必定失败,我还是有点不爽。

等老子给你好瞧!

第七十七章

我家搬到太阳家园之后,房子不是一般的舒服,刘仲跟我过了保安的盘查,按密码上楼,进得客厅,看见摆满客厅的各种影碟机游戏机和电脑,以及中间一台新买的长虹的电视——支持民族工业嘛,忍不住赞了一句:“你们家真­棒­。”

我笑笑让他坐下,过去开了plasystation游戏机给他:“这个是繁体中文版的,你凑合玩吧。”

刘仲拿起ps手柄,有点不习惯地握住:“这是什么?光盘游戏机吗?”

我去冰箱取饮料,刘仲则在那里慢慢适应ps手柄带给他的奇怪感觉。

《航海纪行》可以说是杨远哲和葛金秋之心血凝结而成,其中大量设定细致入微,又把角­色­升级设计得恰到好处,几种经验互相影响,个人技能习得,新城市的建立,甚至国家的建立等等系统有一些类似席德·梅尔《文明》的影子,而主角的行动始终是一个标准的模拟网络rpg模式。

刘仲似乎对《航海纪行》很是熟悉,轻松上手,没多久已经在城市里凑够了足够出海的钱,开着一条小破帆船朝直布罗陀海峡奔去。

我给他倒上一杯果汁,坐在沙发上看他玩,这人运气很差,走了没几步就遇到地中海闻名的海盗,被打成了“历史背后的尘埃”。

当gameover后那一句“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听到过刘船长的消息”消失后,刘仲有点恼羞成怒地扭头看了我一眼。

我摊手做无奈状:“正常的,我也经常死翘翘。”

刘仲挠头:“难度有点大了吧?”

我摇头:“你选的方向不对,应该先在内陆升一点级,差不多5级左右,单挑那些后海盗船长能打掉他们30%的hp,他们就会放了你,说期待你成长。”

“这样?”刘仲疑惑着重新开始了一次游戏,这次选的是另外一个主人公,出来废话完毕立刻奔城市旁边的森林去了。打了点瘸腿狗掉毛乌鸦之类的生物,带了一堆可笑的垃圾回到城市里,主角的等级已经是6级了。

“怎样?”我问他。

“战斗部份很好,太***痛快了,简洁又好看。”

这话等于是变相夸我呢,我以一个不厚道的作者的姿态嘿嘿笑起来了:“其实你没发现更重要的问题。”

“啊?”

“有感觉到什么读盘吗?”我问刘仲,“电脑游戏也就罢了,现在你玩的是光盘游戏机,感觉到读盘了么?”

刘仲经我提醒才猛然发现:“哎没错!绝了,读盘比《铁拳》还快。”

我得意洋洋地笑:“这就是成功的关键啊,在这些细节上做得越好,越容易成功。”

细节决定成功这种最为普通的概念在96年已经烂大街了,刘仲撇撇嘴:“废话,太阳电子是杀进日本的第一家中国公司啊,当然有实力。”

我看着刘仲玩游戏,心说杀入日本算什么,老子的宏图伟业还不止如此呢。

看刘仲玩游戏,我手也痒了,开了笔记本开始玩电脑版,我们一直玩到接近晚饭时分,电话响了。

我看了一下号码,是周广成。

“行文,过来不?”

“怎么,开业了?”

“早就开业了。”周广成在那边抱怨,“给你打电话也打不通,哪玩去了?”

我前几天跟张小桐24小时关机,也难怪他找不到。

“没去哪。”我说,“过年挨家拜年,死去活来的。行,我们这就过去。”

招呼刘仲存盘,我们打车到了周广成的娱乐中心。此刻已是霓虹亮起的傍晚,从老远就能看见“天地娱乐中心”的大字招牌,我皱着眉头跟刘仲说:“这人什么品味?整一农民。”

周广成西装革履寸头闪亮地坐在大厅里跟几个人聊天,我一进去,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了。

“看见没有,贵客来了。”周广成站起来朝我走过来,“周行文,大伙来认识认识。”

我对他这帮朋友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勉强笑起来跟大家打哈哈。刘仲以前就认识周广成,大家年纪都不大,属于自来熟的那种,没几句话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

我原本就是打算来吃饭的,哪曾想周广成非要按我在这喝酒,不喝也不是,又不想喝,左右为难。还是刘仲够意思,仰头吹了两瓶啤的之后大家也不废话了,都把目标转向他。刘仲的酒量我是知道的,大概能喝差不多一箱啤酒——当然中间要去厕所,放开了让他和几个人对这­干­。

酒桌是中国人最容易增进感情的地方,刘仲和周广成及其兄弟们的感情如喝过酒的血压柱一般嗖嗖上涨,这也是今天我带他来的目的,我希望把刘仲介绍到周广成所在的圈子里,刘仲是个很聪明的人,聪明人只要有机会就能有成就。认识周广成可以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酒过三巡之后,我拖着毫无醉意的刘仲走了。我和他在街头道别后,想了一下周广成明天早上醒来发现周围醉倒着一片人的表情,我觉得古龙所说的寂寞大抵也就这个程度吧。

人的感情,果然还是共通的。

****

回到家,被勉强灌了几被啤酒的我倒在床上昏昏睡去。梦中我仿佛看见张小桐低着头又回到我身边,带着她浅浅的笑。

朦胧中,我正打算伸手抱她,电话响了。

我翻了个身,没接。

电话继续响,我睁开眼,伸手够到电话:“喂?哪位?”

甜甜的声音:“你身边的那位。”

我心中一阵激动,从床上坐起来。

“小桐?”

“嗯。”

“呃……”我去看时间,原来已经快早上6点了,“到了?”

“到了。”张小桐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特别诱人,“我妈和我爸在收拾房子,我先出来给你打电话。”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激动,不断的激动:“小桐……我……”

张小桐的声音让我仿佛能看见她笑脸:“我知道,我也想你。”

我抓着电话,嗓子有点痒。

“一切还好吧?累不累?”

“一点点。”张小桐又轻轻笑了一声,随即就是低低的叹息,“我争取尽快回去。”

我发现一到这个时候我就变得特别嘴笨:“嗯,注意安全。”

“我知道。”

我拿着电话在那半晌无语,张小桐也是。

我们知道这样只是浪费电话费,但我们宁愿这样。

即使没有语言,也有彼此的呼吸。

和存在。

握着电话无言的这段时间里,我更加相信以前的一种说法:有时候,我们会觉得自己心爱的人就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不管她身在哪里,我始终有半颗心留在她身上。

****

跟张小桐通过电话之后,我情绪稳定了不少,睡了一夜,虽然不断做梦,­精­神也好起来。打开笔记本电脑,我开始给张小桐写信。写信这个东西,一般来说等于是自说自话,要看对方看信时的心情心态等等因素才能确定它的效果。譬如说你给对方写信说我爱你,对方刚在餐厅里吃了有虫子的菜正在怒气冲冲,多半没效果。所以文学青年推崇的情书在90年代后期大大地没落——学生们都懂得当面告白的成功率要远大于情书了。

在朝夕之争上,行动大多是胜于语言的。

不过我和张小桐这万里相思则是另外一回事了,我除了写信也做不了别的,1996年初就连最早的即时通讯软件都没出现,最少再有三个月那四个以­色­列小伙子们才会开始动手研究iek(我找到你)的软件,并在7月为此成立了新公司。这个软件人尽皆知,就是后来注册人数超过1亿,被aol连续投资超过4亿美元鼎鼎大名的icq。而这个公司,名为mirabils,拉丁文中的神奇。

我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就是职业病了,给张小桐写信写到一半居然会想起收购mirabils,简直无可救药。双手运指如飞,在错字连篇的拼音输入法中我暂时完成了给张小桐的第一封电子邮件。明天我会拿着笔记本电脑到公司,通过公司的专用网络发给远在美国的张小桐。

我写完长近万字的情信之后,天已经彻底亮了。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一个懒腰,有一种接近完成一部小说的成就感。我记得卡夫卡在自己日记里曾经这样描述过自己通宵写小说之后的感觉,“双腿麻痹到几乎不能行动,但内心充满喜悦”。我站在房间里揉着脖子对这位奥地利作家遥遥致敬,他的确是一个敏感能体会他人内心的人。

等身体上的酸痛渐渐消失之后,我合上笔记本走出房间,看见老妈正在厨房忙着。成年人总是要比孩子早起一些,以前小时后我很不能理解家长们为何能在让我们睡觉后又看了很久电视,第二天还能那么神采奕奕。后来工作之后,我懂了。

年龄增长所带来的一些变化是任何人都阻挡不了的。

我妈听见我从房间里出来的声音,回头对我一笑:“起来了?”

我看她围着围裙站在厨房里的背影,心里霎时间充满“家”的感动,嗯了一声:“起来了。”

“去洗把脸,来吃饭。”

我答应一声,晃晃悠悠进了卫生间,在里边把自己脸弄­干­净头发整好之后,出来就看见了桌子上的饭菜。

拉椅子坐下,我看着母亲又进了厨房,忍不住喊了一声:“妈,你也一起来吃吧。”

“行,这就来。”

我盛了粥,没动筷子等她忙完。没几分钟,她端着最后一盘菜坐到我对面了。

“我爸呢?”

“去看你大伯了,你大伯的鲜花礼品店今天开业。”

我恍然大悟噢了一声,看来之前给他们的那些项目还是挺来钱的,这样也好,自己有了生意,以后也不用我们“照顾”了。

我低头吃饭,吃了几口觉得气氛不对,发现我妈正盯着我看,眼神似笑非笑,有点诡异。

其实我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她笑什么,但这个话头我绝对不能主动起,只好继续闷头吃饭。

一碗粥喝完了,又盛一碗。

母亲大人似乎觉得看我吃饭更有趣一点,笑眯眯看着我:“慢点吃。”

我听着觉得极其心虚,瞄了她一眼,继续闷头吃。

正打算把一口粥咽下去,冷不丁听见她老人家问道:“你小桐姐好像很喜欢你呀……”

我从头到脚一哆嗦,嘴里的东西一下子把自己呛得不能动,拼命咳嗽了半天,喷得饭粒四溅,过了半天才缓过来。

随手扯了一条纸巾擦嘴,我故作镇定慢悠悠地说:“你儿子比较聪明嘛。”

我妈又递给我一张纸巾,笑眯眯地说:“好像没这么简单吧?”

“也复杂不到哪去。”我继续擦嘴掩饰自己的心虚,并试图岔开话题,“妈,您最近别忙了,咱们去四川玩几天吧。”

老太太对我这种三流手段一点也不动摇,看来靠事业成就唬他们也就是一段时间罢了,没几天我又被打成那个在他们眼中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其实这么想想,还是比较幸福的。

“别跟我打马虎眼,你小桐姐去美国是你安排的吧?”

我点点头,承认了。

“你舍得?小桐对你可比对你小姨小姨父都好。”

我挠头:“这个不是舍得舍不得的事……任何事都要有个取舍。再说现在去美国还容易一点……”

说到一半我停住了,我怎么能知道以后去美国容易不容易呢?这种大胆预测未来的事还是少说点好……我转移了话题:“将来国内有钱人更多了,想出国移民的都挺麻烦,提前办了也好一点。”

我妈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严肃,我赶紧把目光收回来,以同样严肃的态度对待。

“行文。”

“哎。”

“最近这段日子,我和你爸围着你说了不少话。”

“嗯。”

“我们老了……”

“别别,您哪儿老了?我都看不见您眼角有纹,走大街上还有人把您当刚30的来着……”

“臭小子别贫嘴,听妈说。”

“是是……”

“我们老了,可能想法真的跟不上你们了。我和你爸说了很多,这几年你的变化我们基本上没察觉,我们这父母当的不称职……”

我听得心里难过,瞬间心头又涌起这几年和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一切。家庭,个人,孩子,长辈,沟通,交流,沟壑,摩擦,误会,宽容……这些东西也许永远没有最好的方式组合在一起,但一定有更好的办法相逢。

“你们很好,我现在很幸福。”

我是低头说完这句话的,我不太希望她看见我的表情。

“我和你爸想过了,既然你能自己对自己所做的事负责,就做下去吧。只是你现在别忘了,你要为更多人负责。”

我点头,这个我早就明白。

“小桐是个好姑娘,你们还小,但是妈相信这些事你都已经能明白了,你自己好好把握。”

我小心翼翼地应诺,这种事还是能避就避……不要正面回答。

说完这些话,母亲大人也开始吃饭了。

我边吃边想,还是自己妈对自己好啊,儿子泡她妹妹的女儿都不管……

****

吃完饭我妈去股市,我告诉她年初股市大爆之后可能有低潮,要小心,我妈对我这方面的本事还是很信得着的,拍拍我的头出门了。剩下我一个人又开始无聊。

没有张小桐的日子还真是难熬。

穿上衣服走出门去,满大街的车水马龙,新年后的蓬勃景象,仿佛跟我全无­干­系。

去到周广成的店里,我看见满屋子的狼藉,人倒是都醒了,在走廊上能听见一溜儿的刷牙漱口声,周广成像个洗浴中心按摩的一样批了条大毛巾坐在沙发上发呆。

“怎么这样?”我朝他脸上晃手指,“还没解酒?”

“早醒了。”周广成看见我进来,略呆滞的眼神才回过一点神,“你怎么来了?”

“忙完国际大事了。”我在他身边坐下,“怎么样?现在生意还行?”

“还行,人渐渐多了。”周广成看着几个朋友拿着漱口水和牙刷进进出出,说,“我们一人拉点人来,生意就有了。关键是我们家老爷子,特别反对我这个事,跟我打了好几次了。”

“你怎么解决的。”

“跟他闹呗。”周广成从茶几上拿起烟,“这几年他也习惯了,自从他跟我妈离婚之后,我们俩从来没好好坐下说过话。”

我看着周广成,不知说什么好。

吐了一口烟圈,周广成悠悠地道:“没事,顶下来了,他说半年之后效益不好就让我关门,还跟我约法三章,让我得去上学。”

我点点头:“去吧,咱们一起去。”

话刚说完,电话响了,很久没见的鲁倩在电话那边快乐无比地跟我说:“周行文,我逃学了,来陪我玩吧。”

我无比尴尬地看着周广成:“听说……食言而肥是要遭报应的……”

第七十八章

周广成听我这么说,觉得很奇怪:“谁?”

我知道周广成对鲁倩很有意思,但又实在不希望鲁倩跟周广成这种换女朋友如换袜子的人有什么牵扯,一时间很为难,只能随口推托:“我姐的一个朋友找我,看来今天想过学校那边去也不行了。”

周广成一挥手:“有事就去忙吧,回头给我电话。”

我点点头,抄起一张他递给我的贵宾卡出了门。

手机一直没关,出了门我才继续跟鲁倩对话。

“周行文,你刚才跟谁说话呢?我什么时候成你姐朋友了?”

我赶紧继续瞎掰:“一个朋友的朋友,没必要把什么事都说这么细——你人在哪?”

“我在中行门口。”

“靠,姑­奶­­奶­你跑那边去­干­吗?打算换外汇?现在可没国库卷了……”

“我就认识这里!”

“你不是经常来吗?”

“那都是别人带我来的!”

“哦,原来是个小路痴。”

“你……”

斗嘴不耽误打车,我边跟鲁倩扯淡边搭车呼啸超中国银行大厦奔去,到了地方,看见一个雪白小身影站在中行门口的花坛边上,周围几个“换不换美元”的中年男女穿这羽绒服四处走动。

一段时间不见,鲁倩依然很漂亮,而且变得更会打扮——或者说,打扮更适合我的口味了。她穿了一件白­色­大衣,领口微敞露出白毛衣,围白­色­围巾,下身白­色­牛仔裤,浑身上下除了手套和头发和黑溜溜的大眼睛之外都是白的。

一般女孩绝不会这么打扮,尤其是在不化妆的时候,鲁倩却反其道而行之,当然是对自己的相貌和皮肤都有相当程度的自信。就算穿了一身白,她的皮肤还是雪白雪白,让人看着就觉得如凝脂一般的夸张说法其实还是存在的。

我看鲁倩一眼,有一点被美丽女子一瞬间迷晕的犹豫,但心中张小桐的小红脸异常清晰,眼前的鲁倩看起来似乎也就不那么漂亮了。

我放慢脚步,倒背着手走过去:“小妹妹迷路了?要不要哥哥送你回去?”

鲁倩看见我,也不生气,嫣然一笑:“你怎么那么久不去学校?开学都没看见你。”

我目光上下翻飞打量她:“你不也一样?你姐呢?”

“在公司。”鲁倩自从上一次见识到我如何跟刘明耀计划着整王金凯他爸之后,对我的态度忽然转变了,刚开始还是害怕,现在则变得有点亲密。这就是个老理——男人坏一点,女人一般不会太讨厌你。

自从我把公司的大小事整理了一番又一次甩手给鲁薇之后,鲁薇也没什么理由继续围着我这个吃闲饭的转了,现在学校、投资、房地产都是她在搞,已经恨不得化身千手观音了,鲁倩平时没人陪,找我倒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她知道,我不会坑她骗她,对她也还算不错。小女孩就是这样了,她未必会记得你的对她凶,但你对她好她就一定不忘。

鲁倩看我从出租车上下来,没好气地来了一句:“你那么有钱,怎么不自己买辆车?”

我耸肩:“其实我最穷,你姐她们都比我有钱,你信不信?”

鲁倩再小也不可能信我这种胡话,白了我一眼:“说个玩的地儿吧,太无聊了”

小姑娘在句子后面托的长音都能让我隐约看见未来网络作者们喜欢用的波浪线了……看来是真够无聊的。

不过小姑娘撒娇我见多了,鲁倩这个级别的还不够让我听一次就骨头酥两次就忘了自己谁三次就像狗见了骨头,那是主流玄幻小说主角才­干­的事儿。我打了个哈哈,问鲁倩:“你想去哪玩?”

“不知道。”鲁倩大眼睛眨巴眨巴盯着我看,好像她是­色­狼我是美女一样,“你推荐个地方吧。”

我先接了个电话,然后想了半天,只能沉痛地告诉她:“我现在最想去的地方,是图书馆。”

鲁倩瞪着眼睛看了我半天,终于屈服了:“图书馆就图书馆。”

****

一个城有没有钱可以从很多地方看出来,譬如路面交通,譬如有没有看起来够排场的酒店,譬如有没有名牌专卖,生意好不好……当然,我觉得最能看出一个城市有钱没钱的地方还是在书城和图书馆这两处。

吃饱喝足的人都会考虑追求一下­精­神享受,所以一般看一个城市是否有钱,看书这种东西受不受欢迎就行了。

知识永远是人类温饱之后的第一选择,也是获得更大财富的最佳理由。

我带鲁倩从中国银行门口出发,往前走几步就是北关市图书馆,那里是一幢七层高的楼,太阳集团掏钱盖的,里边摆满了各界响应号召捐来的各类图书。我平时没事喜欢来这里泡几个小时,消磨一下时间。当然以我现在看书的速度,几个小时已经是很奢侈了。

鲁倩对图书馆似乎印象不佳,用一种小女孩特有的挑剔眼光打量周围,鼻子里往外哼着不知道是什么的声音。鲁倩大概已经很能代表90年代中后期大多数年轻人对文学青年之流的看法,所以我当年不断告诫一些妄图在网上以小帖子俘获美人芳心的假文青们,这条路已经不通了。

图书馆阅览室里净是沙沙的翻书声,偶尔有轻微的一两声咳嗽和小声的耳语,我和鲁倩进来的开门声导致不少人目光集中过来。

集中过来的目光大部分没归位,就那么停的鲁倩身上了。这个道理告诉我们,世界上大部分的男人,就算他再文学,再刻苦,也要为金钱美女所诱惑。在大多数时候,金钱比较遥远,盯着美女看比较实在。

看来我的免疫力还是比较过关的。

我带着鲁倩走到一个盯着她看得最厉害的男生面前,我让鲁倩往后站一点,笑着问他:“王金凯对吧?”

坐在那里的当然是王金凯,这个人上次打了周广成之后,被他爸好一通骂,逼他一段时间内不准乱跑,只能到图书馆和几个制定的地方活动。他爸警告他,一旦知道他再去迪吧之类的地方,立刻收走他所有的卡。

这些事我可以通过各种途径知道,一直按兵不动没来找他只是因为还没开工,不能打草惊蛇。

现在时候到了。刚才那个电话就是告诉我他人正在图书馆。

王金凯抬头看见我,心里恨意估计是不打一处来,扬起书就想动手,被我一把按住了。

鲁倩没想到我来图书馆是找王金凯,有点吃惊地后退了一步,看着我抓住王金凯腕子把他抓得龇牙咧嘴。

我对王金凯微笑:“怎么?不想坐下来好好谈一下么?”

王金凯咬牙切齿看了我几眼,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不搭理他,在他对面坐下。周围几个人看见我动手,都没敢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往远处挪了挪。

我坐下,手里依然捏着王金凯的手腕:“奇不奇怪?我居然能知道你在这里。”

王金凯疼得不能行了,点点头。

我松开手:“别打算跟我动手了,第一你打不过我,第二你就算把我****,外面还有人等着你。”

王金凯还是不忿,又想站起来,结果手又被我抓住了。

“怎么着?说了白说,还不长记­性­是吧?”

不少人伸着脖子往我们这边看,我四下一扫:“­操­,没见过寻仇?”另一只手有意无意地亮出了弹簧刀,大多数人都立刻变得目不斜视了。

我朝脸有惧­色­的王金凯一扬下巴:“听说你爸最近挺不好过的?要不要我帮你们家排忧解难一下?”

王金凯不明白我的意思,有点迷惑地看着我不说话。

我拿起身上的另一部手机,给大禹房地产的总经理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喂?王总在吗?”

王金凯的父亲,也就是大禹房地产的老板王德荣对这个陌生的号码显然一无所知,和他儿子一样迷惑:“我就是,您是……”

我开门见山:“听说贵公司最近阻力很大呀,省里对贵公司的工程质量和施工地段都很不满意,不知道王总希不希望解决一下?”

估计对方正为这事发愁呢,听我这么一说没有立刻回应,少了民营企业家的那种风度和应变,乱了阵脚。沉默半晌,王德荣试探着问道:“您到底是……”

“咱们别废话了。”我装作不耐烦地说,“现在我就告诉您,如果我愿意,这个事儿明天就能解决,你现在欠了不少钱,你是希望不付出代价地试试呢?还是决定不信我,立刻挂电话?”

王德荣白手起家的人,自然不是白给的,很冷静地听我说完,用有一点敌视,有一点哀求的声音问我:“你想要什么?”

“什么都不想要。”我随口说了张惠妹的某首流行歌,“现在,我花一天时间给您解决这个问题,解决了之后,我希望您能好好管管您儿子。这个事就这么算了,做人留三分余地,下次再有,我绝不会主动给您打电话了。”

王德荣听我没什么别的过分要求,口气开始平和:“我知道了,谢谢您,我一定好好教训这个小兔崽子……”

我打断他的许诺:“行了,你半个小时后接电话。”

挂了这部手机,我用另外一部手机给刘明耀打了个电话:“刘总,听出来我是谁了么?”

“听出来了,你这声音能治小儿夜啼。”

“你哭吧,我不拦你。”

“……”

“说正事,说正事。”我就怕跟刘明耀斗嘴,最耽误时间,“那个,大禹老王的那个事儿,松口吧,让老王吐点像样的东西给你那帮叔叔们,然他继续开工吧。”

“就这么完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我说,“网开一面这种事,能做到最好还是做。”

“行,一切听你的。”

我收起电话,看了看眼前目瞪口呆的王金凯,摇摇头,叹了口气。

“没事了,我们先走了。”

王金凯想站起来,犹豫半天,还是没站起来,老老实实坐在那发呆。

我拉着鲁倩就走,看都不看他。

鲁倩在图书馆大门口问我:“你怎么知道他在图书馆?”

我笑嘻嘻看着她:“商业秘密。”

****

鲁倩和她姐完全不是同一类型的女孩——当然也不排除鲁薇更年轻的时候和她一样疯,鲁倩喜欢购物,喜欢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观赏各种街头档和商铺上面,喜欢肆无忌惮地大声说话,仿佛一只白­色­小­鸡­,围着我叽叽喳喳乱叫一通。

我陪女孩子逛街的经验也算比较丰富了,一般遇到她想“看一看”某物的时候,我是能坐下就坐下,能休息就休息,似乎所有女生在逛街的时候都能爆发出无穷潜力,乃至于我相信平时体检她们所表现出来的肺活量和各种体能测试都是胡说八道。

我以前一个人的时候爱好广泛,有无穷的­精­力研究各种东西,所以我现在吃起老本来受益无穷,但偏偏女­性­的服装、化妆品之类我都未曾涉猎,鲁倩难得在我面前可以牛上一次,对我不断介绍各种各种香水和化妆品,还有她所喜欢的衣服。

很可惜,我脑子全是张小桐擦了香水或者换上衣服的样子,真是对不起她的一番苦心。

我们这么顺着街道一路走一路逛,鲁倩没怎么买东西,只是不断地跟我说话,我爱搭不理地回着,碰到我懂的事就多说两句,碰到她有兴趣的事就少说两句,这样居然走了近三个小时。

鲁倩一点也不掩饰对我的好感,这让我很头疼。这种不咸不淡的谈话和行走进行到最后,我忍不住给鲁薇打了个电话。

“鲁姐,我们在步行街,有点累了,能过来接我们一下么?”

鲁倩见我把她姐姐都搬出来了,有点无聊地地头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头。我向**保证这动作特傻,80年代末就已经没人用了。

鲁薇很快开车过来,看见鲁倩正在一手挽着袋子一手挽着我,忍不住笑了。

偷偷问我:“不好受吧?”

我故作扭捏地答道:“还好啦……鲁姐,当年你也这样么?”

鲁薇笑着打了我一下。

鲁薇一来,我立刻装了公事公办的表情,上车之后开始跟鲁薇搭讪。

“鲁姐,我给您讲一个有关浪漫的故事吧。”

鲁薇忙着开车,微微点了下头:“嗯哼?”

我慢悠悠地说:“1995年,也就是去年,在美国,有一个工程师叫皮耶尔·奥米迪亚(pierreomidyar),他快要结婚了。他的未婚妻特别热衷于搜集一种糖果盒子。在一次和她闲聊的时候她谈到:‘要是能通过网络搜集这些盒子,并和这些搜集者们聊天该多好?’后来,皮耶尔·奥米迪亚用了劳动节期间的假期架设了一个网站,这个网站叫ebey。”

鲁薇明白,我这是又在动哪家生意的脑筋了,静静听我继续说下去。

我说:“其实我宁愿相信这个故事是他们公司自己编出来的,因为我们听到的传说总跟事实有一些出入。好像牛顿从来没在苹果树下躺过一样,大多数我们知道的故事都是编的。但我不在乎这个,有人肯编故事意味着他已经成功了。”

鲁薇点点头:“嗯,ebey,现在应该发展的不错了吧?”

“差不多。”我说,“通过小桐姐那边联系他们吧,我们要收购,继续收购。”

美国政府也想不到吧?我们为什么总要收购小得不能行的网站或者企业呢?一个几十人的小游戏公司,一个夫妻店一样的网络交易平台,或者是几个看起来完全没什么发展的大学生工作组。

可怜的美国,1996年连电信市场都开始对外开放了,等它回过神来,估计几个宣传制高点都已经被我们控制了吧?

偏偏以前我们通过其他方式进行海外投资政府还能­干­预,现在张小桐已经到了美国,连这种心政府都没得­操­了。

跟鲁薇滔滔不绝讲了一路ebey的经营模式和发展前途,听得鲁倩直打呵欠,提前放我回了家。

家里,两位尊长正在讨论关于我的事,我进门前只听见隐约的“行文”、“小桐”,钥匙Сhā在门上的一瞬间,讨论声奇迹一般消失了。

我贼眉鼠眼地开了门进来,看见父母,打招呼,打算往房间走。

我爸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眼儿:“等会,你过来一下,我和你妈有事对你说。”

我用僵尸一般的步子倒退着走回来,面对两人双手垂膝,神­色­恭敬:“听,听从领导们的教诲。”

我爸爸张嘴就说:“我说行文啊,你和……”

电话声,老爷子的讲演被打断了。

我连声抱歉地从怀里掏出电话,是刘明耀的号码。

“尚方今天晚上在中关村开了个发布会,发布了一款新游戏,叫《商路》,游戏跟咱们正在开发的关于丝绸之路的经营游戏一模一样。有人泄漏了公司的游戏资料!”

第七十九章

我也不管父母在身边了,扯了脖子对这电话大喊:“你再说一次!?”

刘明耀咬牙切齿重复了一遍:“我说,那个她妈的***尚方,要出一个丝绸之路的游戏,用的是咱们的引擎和策划,连他妈连人设都照抄。”

老两口用奇怪的表情看着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激动。

我迅速冷静下来:“发布会几点开的?”

“7点半,刚完。我也是刚刚接到电话。”

我看表,不到9点。

“有头绪么?”

“几种可能,反正可以肯定的是有内鬼。现在就看你想怎么办。”

我摇摇头,正打算说两句粗话,才想到身边长辈都在,还是决定假扮斯文:“查吧,别打官司了,我们游戏暂停开发,把这个事跟你们老爷子说一下。”

刘明耀急了:“暂停开发?sce那边下个月就打算上杂志广告了,暂停开发?”

“我说停就停!”我心中一阵急躁,“跟sce告个罪,说咱们这边出现一点问题,哪怕****重做也别和他们撞车,最坏打算就顶上一个永久跳票的罪名,不算什么。”

“不能就这么算了啊。”刘明耀第一次特别强烈地反对我的决定,“咱们投了差不多1000万美金啊,席德·梅尔的策划和本子就他妈多少钱?宣传计划都定好了。”

我拿着电话看了父母一眼,径自走到自己房间里,对刘明耀说:“敌我形势不明,你打算硬碰硬么?撤下来吧,损失就损失,也没什么办法。”

“­操­!”刘明耀在那边骂,“怎么连贼都不能抓了?丢了东西就这么忍着?什么世道!”

“我没说就这么忍着。面上的事儿咱们得做得­干­净,背后怎么弄是另外一回事。”我心中其实也是一肚子气,但还不是发的时候,“你赶紧去给我筛员工名单,谁有嫌疑,谁嫌疑最大。这种事儿,走官肯定没戏,咱们自己来查。”

刘明耀听我说完也有点清醒了,连声说是。

“行行,没问题。我这就去查。”

“好,最近小心点,别再出类似的事,这件事我想办法解决。”

刘明耀对我的承诺还是比较放心的:“好,我去搜集一下有可能的几个人资料,你尽快,这种事儿太他妈­操­蛋了。”

“你也看开点。”我劝他,“好歹现在也穿西装的人了,骂人解决不了问题。”

“我知道。”刘明耀声音里透着一点无奈,“我忍不住,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现在见过了。咱们分头想办法,随时联络。”

“好。”

从房间里出来,二老紧张地看着我:“行文,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说,“公司出了一点问题,我明天可能要去沈阳一趟。”

我这种鬼话两人才不会信,我妈试探着问了一句:“要不要你爸陪着你去?”

我本想一口回绝,后来想了一下觉得让他跟我一起去看看也好,总要让两人对我目前做的事有一个直观的认识,而且我也自认之前跟父亲交流较少,这是所有家庭里男孩子都容易有的毛病。

我点头:“爸,那就耽误您一天吧,明天您陪我一起过去看看。”

叫我这么一打岔,关于我和张小桐的问话倒是不能再开了,也算因祸得福的一种。我跟父母随便说了几句,借口明天要早起,先回房间了。

回到房间,我先给郭振打了个电话。

“喂,强者,­干­嘛呢?”

“装电脑。”郭振在电话那边说,他也配手机了,“汪哥想搞电脑房,我让他去你们的零售店拿了100台,正走线呢。”

“100台品牌?”我被吓了一跳,现在预装了windows95,可是不少钱。

“这不是想你多赚点么。”郭振在那边说,“汪哥说也不在乎这点钱,以后你们还得管保修。”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保修这个问题在未来几年里一直是硬件销售之后的最大矛盾所在,郭振倒也算­精­明,一下就说到了点子上。

我本来还打算跟他扯两句,想到刘明耀刚才火烧ρi股一样的电话,还是先说了正事,要到了三哥的电话。

三哥平均过一段时间会换一次电话,一般来说号码都通过郭振转给我。

所以理论上我和三哥是没有联系的。

三哥很快接通电话,估计这部电话完全就是给我准备的:“行文,什么事?”

“三哥,”我说,“上一次你让我别查尚方的投资人,是什么意思?”

“就是别问了的意思。”三哥说,“这个人,目前我们没什么能力动。”

三哥的话某种程度上代表了一种态度,还没等我说什么,他接着说道:“行文,这件事,我建议你还是多问问刘明耀他们家老爷子。你现在身边不止自己一人啊行文,凡事慎重。”

我觉得心头一阵无力:“你都不肯说他是谁么?”

“说了也没用。三哥是个无牵无挂的人,但现在得为你考虑。你不像三哥光棍一条,你犯不着为了这种事急。”

说这话的时候三哥声音有一点无奈。

我深呼吸:“好,三哥我知道了。我向你保证,短时间内不会采取什么激烈行动。我知道,现在想找一个人或者一个企业的麻烦太容易了,我会大局为重。”

三哥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就好。5月份我回去一趟,这边有什么成果回去再跟你说吧。”

按挂手机,我一个人坐在床头,觉得浑身无力。

想了一会,我还没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另外一部常规电话响了。

我看号码,不认识。

按了接听,听见一个颇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电话这玩艺,毕竟还是让人的声音有了一些改变。

“小周?”

“我是,您是……?”

“刘国良,托大让你叫过几声刘叔,哈哈。”

我一下­精­神了:“刘叔?”

“哈,我听明耀说了你们的事,打了几个电话跟老朋友们求证了一下,跟你说说,没打搅到你吧?”

“没有没有,刘叔您说,我听着。”

刘国良慢悠悠地说道:“行文啊,大概是这么回事。既然你们收购卫视,按说这种麻烦刘叔应该给你解决。不过我问过一点口风,大家都觉得,既然是做个游戏这种小生意,谁都不太好主动开口。”

我嗯了一声:“明白了,然后呢?”

“生意你们照样做。”刘国良说,“这件事能不能就这么算了?像你说的一样,闹起来了大家都不好看,没这个必要。”

我又嗯一声:“我知道了。那么以后呢?”

“以后?”刘国良想了一下,说,“我征求了一下意见,如果他们打算这么继续闹,我们考虑支持你。你也知道,要变天了呀……”

刘国良这句要变天听得我心里一突一突的,我忽然明白为何他能从省文化厅一路坐到现在了,如果我没看错,年内省长会上调,代省长十之**就是他。

这些老同志活了几十年果然不是白来的,我甚至开始怀疑尚方这次大张旗鼓的举动是不是有他参与了。

不过至少在我看来,这个人的风评和所作所为还都算过得去,我宁愿相信这样一个肯让自己儿子去人才市场找工作的人,相信他那有意无意的一句话只是出于一种对“自己人”的本能提示。

但我依然觉得,自己以前是太天真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完全没错。

跟刘国良又说了几句没什么用的话之后,我把两部手机全部关掉,趴在床上没脱衣服就睡了。

妈的,人生就是由无数郁闷组成的么?

****

既然事情已经有了结论,我还是把注意力收回到查内鬼上——刘国良那句有意无意的暗示别人也许不明白,我却深知其中的真意。而软件开发方面的损失,按照太阳电子目前的规模和钱包,这点损失自认倒霉也就算了。

刘明耀在追查内鬼方面显示出他无以伦比的杰出才­干­——短短一天时间内,他就把嫌疑人确定在五人以内。这小子在电话里是这么说的:“当年要不是老爷子打死不让,我报的可是警校!”

我对此嗤之以鼻,这份成绩估计得掺上蔡青的七分水。

“行了,别吹了,你是要抱未来女警吧?”

这五个人两个文案,两个程序员,一个美工。刘明耀问我该怎么办,他们家老爷子的意思是这种弃卒随便我们怎么样都没问题,尚方对这种人绝不会心疼。

我倒是对如何对付这种人没什么想法,赶尽杀绝做不到,只能先看看到底是谁­干­的,绝了后患。

刘明耀很疑惑:“你打算怎么办?”

我嘿嘿坏笑:“这种问题,还是要有劳专业人士出马了……”

天还挺冷,刘明耀告诉我他打了个哆嗦。

给了这五个人的背景资料,我把事托付给赋闲的郭振,自从三哥长年不在家之后,一直没什么机会没折腾他。

刘明耀非常热心地当起出卖自己员工的老板来,我们约定大概下午三点见面,我带我爸和郭振过去。

而在这之前,我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

来的人魁梧高大,国字脸,笑容满面,声音洪亮,在按门铃之后很礼貌地隔着门对我说:“大禹房地产王德荣,请问周行文先生住在这里吗?”

我吃了一惊,王金凯他爸啊,牛人啊,北关市排名第二的房地产公司老板啊——实在不好意思,太阳家园做得太大,想不排第一还真有点难度。

开门把来人迎进来,我对笑容满面的王德荣微笑:“久仰王总了,我就是周行文。”

王德荣估计已经从他儿子嘴里知道了大概情况,看见我明显是经常挂的微笑和孩子一样的脸还是愕然了一下,随即迅速恢复常态,进到客厅里来。

招呼王德荣坐下,我去沏茶,一个茶馆里常用的滚圆玻璃壶,一包方便茶叶,看起来特不诚恳的一壶茶就出来了。

“王叔叔,您用茶。”

王德荣毫不在意地端起茶杯,朝我颔首微笑:“多谢。”

我坐到王德荣的对面,满面笑容地看着他。

王德荣随便意思意思地喝了一口茶之后,放下茶杯:“周行文……我,我这次是专程来向你道谢的……”

王德荣这一句话已经足够我佩服他了。这么大年纪,能成功绝不是偶然。以前经常有人跟我说你看得起每个人,每个人才能都看得起你,这话想来也有一定道理。

我对着王德荣摇摇头:“王叔,您不用谢我,您问过您儿子做过什么了吗?”

王德荣对我摇头:“我只知道他把周局长的儿子打了,其他的还不知道。”

我问王德荣:“王叔,您知道鲁薇是谁吧?”

王德荣点头:“我知道,好歹我也是做房地产生意的。”

我耸肩:“王金凯把鲁姐的头打破了,您知道么?”

王德荣吓了一跳:“这个小王八蛋,他就没跟我提过这事。”

“所以,”我说,“您去谢鲁姐吧,不是她拦着我,我可能真就忘了‘网开一面’这四个字怎么写。”

王德荣仰头长叹一声:“就是来谢谢你这个网开一面的,于公于私,你都没必要开一面。”

我微笑:“王叔说得好笃定,似乎肯定所有事都是我一手­操­纵了?”

王德荣苦笑:“我也有几个朋友,这种事总能问得清楚。”

我呵呵一笑,把手中茶杯端向王德荣:“王叔,您是生意人,知道和气生财,知道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是非成败转头空,您也不必为这事太过于­操­心了。”

王德荣想了一想,把自己的茶杯碰上,自嘲地道:“唉,见识少了,让人笑话。别的不说,以后只要周老弟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随便你讲!”

我淡淡一笑:“相逢一笑,您说是不是呀王叔?”

第八十章

送走王德荣,跟我妈一起出门的老爸也回来了,叫上郭振,我们三人在司机的陪同下一起往沈阳开过去。

刘明耀知道我跟我爸一起过来,很是踌躇了一番怎么称呼我爸。叫叔叔吧把人喊老了,叫大哥吧明显是占我便宜,最后决定还是叫叔叔,大概是权宜了一番得罪谁下场比较惨之后的结论。

我爸感觉挺好,坐着儿子的奔驰,跟司机有一句没一句地发点关于现在时局的牢­骚­,吹暖风喝冰啤酒,看看车外的风景,回忆一下自己当年的岁月。

他年轻的时候赶上上山下乡最后一拨,回来之后就是工厂工人,跟我们公司的司机也算有共同语言,聊得不亦乐乎。我对之前的那个断层时代了解也算不少,看书听人讲之类的,不过经过旁人讲述和文字材料的浮饰之后,那些历史已经变得渐渐不真实起来。伤痕文学的作者们往往在文字中表达自己在那个混乱的年代如何清醒,讲述者也多半会略过一些跟自己光彩无关的事,说自己如何如何善良,以此给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各种理由。

我又想起郭振经常说的那句话来了:人活着不就是不断给自己找理由么?

大概如此。

郭振在我身边翻着一本富勒的《战略序论》,还有身边的一本约米尼的《战争艺术》,这些书都是老得不能再老的书了,还是托境外翻译之福才能在现在看到,由此可见文化之间的沟通是何等重要的一件事。

近来郭振对电脑的持续热情有所下降,尤其是windows95中文版发行以来,这人开始转向研究各种战略书籍,从孙子兵法到近代战争史分析一样不拉。我托了几次人给他带了一些暂时没有简体翻译或者翻译了依然没有出版的战争理论书。研究战争在90年代后期几乎成了大多数男生的必修课,后来经过分支,成了研究兵器的研究国际关系的研究民族­精­神的……归纳起来出发点倒是好的,说起来也好听:忧国忧民。不过仔细挠头想想,口号多于行动,废话多于决心,大多数也只是处在“研究研究”的角度。

鲁迅以前曾经嘲笑过这种口号爱国青年,说他们无非只是用一个民族大义的帽子去跟人争论,希望以爱国的立场去抨击别人罢了,实际上自己爱国不爱国,倒并不看重。

我偶尔想起来会觉得有一点郁闷,这种人跟除了在自己家里给自己人添乱还做过什么?几十年前中国几个最大的爱国青年有两把菜刀闹革命的,也有一直到死都捍卫自己话语权的,那些人缔造了一个时代。不过这并不是说一种称呼什么人都能继承,现在拿这些前辈们做掩护的渐渐多了,想起来特没意思。

如果说到现在的爱国,我更敬佩那些坚持在教育、文化和民族产业事业上的人们,这些人的实际行动就是爱国。

教育成就未来,文化是一个民族延续的象征,经济则代表了国力强盛。

在这三方面努力的人,他们够得上爱国者的称号。

当然,还有军人,一个国家或者民族永远的盾和矛。

我尊敬这些人。

胡思乱想了一番,我收拾心情问郭振:“有什么办法查这些人么?”

郭振摇头:“现在还不好说,不过也就几种方法,你心里应该有数。”

我当然心里有数,他的手段,我还是了解的。

****

刘明耀站在公司的新楼门口,像个龟奴似的搓着手等我到。这人就比张小桐实在多了,穿了件看起来就很暖的大衣,一点冻着的意思也没有。我们下车,大家互相招呼之间刘明耀已经把要给我的东西偷偷给我了。

我把资料塞给郭振,一行人顺着电梯上到17楼,从17楼开始像逛市场一样往上走。刘明耀边走边向我爹介绍公司种种状况,北关那边公司我爸也见识过了,倒没什么感觉。在这边情况略有不同,人也多地方也大,看起来就有排场。刘总和蔡总有说有笑地带着我爸和郭振往上走,重点介绍了一下游戏部门。郭振一边对照资料一边观察几个游戏部门的人员,就在这么不经意间,人也介绍过了,那几个有嫌疑的也见过了。

公司游戏资料泄漏的同时就有人来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地参观,傻子才会不起疑心。一路过来,看这几个嫌疑人表情也能看出三分端倪。我本来对这种兴师动众诈人的办法不以为然,却实在是在其中某位文案的表情变化中败下阵来。

转回到会议室,我有点不爽地问郭振:“就这么简单?”

郭振苦笑:“没这么简单。还是得一个一个查。”

“你在沈阳这边也能这么方便么?”

郭振看了一眼刘明耀:“我不方便,他可以给我方便呀。”

我一想也是,是我糊涂了,查这种事只是要信任的人来办,怎样进行倒并不是很重要。

郭振早就把几份东西看完了,往桌子上一丢:“一个星期吧,差不多。”

我点点头:“那你留这边一个星期?”

“行。”郭振看看刘明耀,说话简单直接,“能给我找几个可靠的人么?”

刘明耀并不是第一次见郭振,知道他少年老成上不比我差:“有的是。”

“那一个星期够了。”郭振说,“我办事,你放心。”

我学着当年主席的口吻拍了拍他肩膀:“郭子啊……你办事,我当然放心。”

我爸听我说得糊涂,看这么多外人在,也不好意思不给我面子直接就问。蔡青冰雪得很,看出来我有话想跟刘明耀私下说,招呼我爸去看零售点去了。

蔡青的高跟鞋声渐渐消失在门外之后,刘明耀冲我一笑:“人走了,咱说正事吧。”

我看看郭振,点头,示意他不用回避。

这是一个对兄弟的礼貌问题。有些事我跟我爸说了也未必能解决,倒不如别让他知道,但郭振既然跟我来了,我无论说什么也不能避着他,这是一种信任,一种态度。

郭振把桌子上的资料收起来,端正坐好,等刘明耀跟我说“正事”。

刘明耀端正表情问我:“行文,你说我是该跟你亲还是跟我们家老爷子亲?”

我听出点儿意思了,嘿嘿一乐:“你跟蔡姐最亲。”

刘明耀被我说得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嘿,我在你手下­干­了几年了?”

我装出重度弱智的样掰手指头:“呃……好歹也有快四年了吧?”

刘明耀笑了一下,说:“92年夏天到现在,三年半。”

我听他说得郑重,点点头:“没错,当时你是小桐姐的fans。”

刘明耀看看郭振,又看看我:“没错,其实现在也是,不过是你的fans。行文,你这个人太能给人惊喜了,我总觉,我们在想法上跟你差了不止一步。”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其实是超过你们到2003年为止。”

刘明耀看着我,用从来没见过的严肃表情说:“行文,我觉得吧……我挺为难的……”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等他继续说下去。

刘明耀又犹豫了一会,才狠下决心说:“其实我知道尚方的老板是谁,我告诉你吧。”

我装傻:“不是郑晓伟吗?我知道。”

刘明耀挥挥手:“你别跟我装了,郑晓伟有多大本事你还不清楚吗?最多是个不错的理论家,论实­干­他屁也不是。原来我们家老爷子不让我跟你说,你也别怨他,他这么做也不是没有苦衷的。”

刘明耀不等我说什么,继续说下去,生怕自己一停下就没力气继续说似的:“其实那人也就是个候补委员,叫方康年。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他没说是什么的候补委员,因为大家心里都明白。

我当然听过,在电视里听过两次。

刘明耀继续说:“原来我对我爸那点事不怎么关心,后来公司遇到的麻烦多了我才开始留心。也正是这样,我们家老爷子才注意起你的事来。”

我笑笑,还是没说话。

郭振在旁边安静听着,表情变化比我还小,安静得让人想抽他……

“这个方康年是从教育系统升上来的,所以跟我爸有点老关系,前几年里混的挺好,但是现在他的路子不对,想改是改不了了。”

郭振听得有点疑惑,我却不疑惑。1997之后到底怎样,现在很多人心里都有一本差不多的谱,最有谱的人当然是我……至于想改谱的人,应该是没什么机会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不是一天两天一句话两句话就能搞定的,比如现在刘明耀对我的信任。

其实我表面上看起来若无其事,心里已经别感动得不行。刘明耀这个人我还算比较了解,他耿直得不像是那种家庭出身的孩子。虽然从防不胜防的角度考虑此人也有可能是在用别人的话迷惑我,但从另外一个角度考虑,我宁愿完全相信他。

一直以来,对身边朋友的信任总是我侥幸成功的重要因素。

刘明耀看我脸上没有什么剧烈的表情起伏,就继续说道:“昨天晚上我跟我们家老爷子急,长这么大他还没见过我跟他发火,一不小心就都说给我听了。其实方康年也没什么别的打算,就是希望靠现在这个真空期捞两个钱儿,等边天之后头养老去。你也知道,现在他行,他牛逼,他有人顶着,你看等天一变,他还能剩什么?”

我听刘明耀说到这,站起来了。

刘明耀吓了一跳:“你­干­吗?你可不是激动的人啊……”

我笑着问他:“你相信我不是同­性­恋吧?”

不等他回答,我伸手抱了刘明耀一下。

坐在椅子上的刘明耀目瞪口呆,不知道说什么好,郭振也吓了一跳。

“好兄弟,谢谢你。”

我尽量让自己用淡淡的口气说出这句话。

刘明耀看着我,动作像刚复活的木偶一样僵硬了几下才渐渐恢复。

“妈的,我看出来了,你小子就是一同­性­恋。”

我低头揉揉眼睛,抬头朝他笑:“别他妈胡扯,我可没打算跟蔡姐争你。”

刘明耀知道我有点激动了,伸手拍拍我肩膀:“行文,三年半,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起步到发展,我是真心佩服你。你对朋友够意思,对事儿够负责,重承诺。我就在这里看着太阳电子一天一个样,刚开始对你们姐弟有点不以为然,现在是真服了。你总说,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惊喜也多,我相信你,所以我今儿个把我爹卖了……”

说到最后一句,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我和郭振也在笑。

我是真的开心,1000万美金算个狗屁,人生当中有朋友,有兄弟,有人在你需要信任的时候给你信任,在你应该被信任的时候信任你,就他妈完全够了不是?

刘明耀继续说:“我爸知道方康年这老混蛋没几天扑腾了,你也明白,权势一去,棚头断线,啥都没有了。最开始他是始希望你能网开一面,但是又横竖放不下这个脸求你,就拐弯抹角说人不好对付。其实他现在的这条线就算跟方康年他们正面放对也损失不了什么,就是希望你给他们条活路。”

我摊手:“活路给他没问题。问题是他自己能不能继续走下去。”尚方那几个垃圾游戏我心里有数,如果不靠抄袭和剽窃,他们连2000年都走不过去。标准的死在世纪之交的典型。

刘明耀学着我桀桀桀地笑了:“你放心,昨个我跟老爷子一闹,他也合计过味儿来了。就算咱们真玩点什么损招,他也能帮咱们挡着……嘿嘿嘿,你觉得呢?”

我皱眉头:“敢情你小子比我还坏?抓内鬼是演给尚方看的?我还当回事儿把郭子喊过来。”

刘明耀摇头:“人还是得咱们自己抓,就是不用着急。但是这个事儿现在有定论,咱们不能告,告了肯定有傻Ъ记者说咱们是阻碍民族软件业发展,是想搞垄断。妈­操­的舆论永远那个傻样,谁看起来弱它就说谁有理。有个毛理?不就是想把事儿搞大多骗点钱么?”

我敲敲桌子:“刘总,您注意点……这可是太阳电子总经理办公室,您说话的措辞足以上明天各大报纸头条了。”

帅哥刘老脸一红:“妈的,说的有点得意忘形了……我他妈再也不说脏话了……”

我和郭振:“…………”

第八十一章

那么一直困惑我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我接着问刘明耀:“这么说,三哥那里也是你们家老爷子通的气儿了?”

刘总点头称是:“没错,其实你不知道,三哥跟我们家老爷子还有点渊源……唉,其实这事当时我冒火挺大,后来自己仔细一分析,最该怪的还是我,现在人家随便一个地级市开酒店的也他妈在上边有人,我愣是当自己身家廉洁,谁也不找,早联系几个早该没事了。”

我摇摇头:“原则上你没错,人总要为自己坚持的事儿付出点代价,我们一直以来也太顺了,占了那么多便宜,还点也正常。”

“那你打算怎么办?”

“玩下去啊。”我说,“我也不是欺软怕硬的主儿,之前没考虑什么大动作是因为我现在跟人斗起来总得溅旁边人一身血。只要没这个顾虑,就是他妈得美国政府跟我玩我也奉陪到底!”

刘明耀被我说得挺了挺腰板:“得,这才像你,该牛逼的时候就牛逼!”

我嘿嘿一笑:“尚方上市了没有?”

“打算在几个月后上市。”刘明耀对这个倒很了解,向我解释,“等这两个游戏宣传热度到顶点的时候出来圈钱,至于这个钱用来­干­什么……我听到的消息说不打算继续搞游戏,可能要去上海那边圈地。”

我笑了:“97之后么……他不可能在上海站住脚的。那里不是他原来所在的那条线。”

刘明耀挠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你好像知道的比我还多?”

我在嘴角上挂起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看起来特可耻的那种:“我也不知道什么,就是瞎猜,瞎猜……”

刘大少像个绍兴师爷似的凑到我身边:“不知周总有何妙计……”

我看了一眼郭振,答非所问地跟郭振搭讪:“郭子,你看完《孙子兵法》之后,觉得最看不起的是哪一条?”

郭振瞄了我们一眼:“不战而屈人之兵,有时候可以这么­干­,有时候不行。我觉得最好的方法还是尽量摧毁敌人有生力量。”

我扭头望向刘明耀:“明白啦?有效摧毁敌人有生力量。”

刘明耀似懂非懂地点头:“你是说……”

我笑得像搂了喜儿的黄世仁:“桀桀桀,等他们上市啊,我们去股市折腾折腾……妈的,谁不忿,­干­死他!”

我们三人粗话连篇地把卑鄙­阴­险下流龌龊肮脏无耻的计划构思好之后,我想到一个比较重要的事:“刘明耀啊,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喜欢犯用人唯亲的毛病呢?”

刘明耀把脑袋摇得跟卖货郎似的:“这算什么毛病?不用人唯亲难道用人唯疏么?”

我一想也是。

其实我一直以来都在试图证明一个道理——人和人之间,谁也不见得比谁高明到哪去,我身边这帮朋友就是个典型的例子。我知道他们的长处,我通过各种方式给他们机会,他们用行动证明了一个人只要努力,只要找对自己的路,绝不会缺成就。换而言之,大多数人经营自己的人生失败,也仅仅是因为对自己认识不够。能正确认识自己的长短,就能知道该在什么样的时候如何去面对,渐渐也能知道自己该在什么上努力,怎样出成绩。

人啊,还是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比较好……

我顺便又请教了一下刘明耀他爹跟三哥的关系——他也是昨天晚上跟老爷子闹起来才知道,三哥在定居北关之前曾经在沈阳找过一份工作,而刘国良正是三哥的老领导。

我想起三哥的斯文样,仔细想想,不仅是相貌上的,还有气质上的。看来觉得他斯文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好歹是做过文化工作的人。

呃,黑社会有文化是很可怕的事了,有句老话叫如虎添翼,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现在混黑社会,没有文化确实比较难过。

我跟刘明耀一番推心置腹下来,之间的相互信任又上一层楼,这个是几千万美元也换不来的好事,至于其他的——刘明耀既然能把我的事当成自己事来办,我就很开心,对付尚方,我有信心对他一击必杀。反正老子刚网开一面了一个王德荣,姓方的这位就别奢望我还能对他做出什么有前辈风范的事了。

****

闲谈完毕,我们三人出去喊蔡青和我爸一起去吃饭。刘明耀请人吃饭已经请成习惯了,和大堂经理说笑话间飞快地点好菜,绝对一“爷有的是钱”的主儿。好在此人请客期间经常有蔡青在身边陪着,没在这次请我爸的时候顺口喊一句“来两个小姐”之类商战电视剧里常有的台词。倘若真是不幸说出来,我想回到北关我就要被扒皮抽筋。

我爸酒量很好,而这又是内部聚餐,刘总舍命陪君子被喝得浑身上下九曲十八弯,看起来很似一个被分拆成几部分的s字,蔡青因为女孩子得天独厚的优待没喝酒,郭振给我爸留了面子,意思意思喝了一斤白的之后慢慢走啤的。

席间,刘明耀没躺下之前跟我说了一件事,他现在已经成了省人大代表,估计等电视台月底开播,正常运转一年之后,前途要比他们家老爷子还光明。

刘明耀的话让我心里有了底,毕竟这种事还是自己人靠得住。当初我拉三哥进来无非是想牵制他和其他几个部门头头们之间的均衡,现在看来完全是多余了……

我还是那句话,人生在世,多几个真心实意的朋友,比他妈什么万贯家财一世英名百年丰功伟绩都强多了……

我一直认为,伟大和幸福从来都是能兼容的,而且在我看来一定是幸福优先,伟大这种玩艺去他妈蛋,往后放。

我觉得大多数人的想法应该和我差不多,只要这大多数人有了一点幸福,能在幸福之外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世界的多姿多彩也就出来了。

最后蔡青拖着不省人事的刘明耀走了,临走前我偷偷朝她笑:“小心酒后乱x哦……”

蔡青是什么人?对这种低层次笑话完全没当回事,还冲我甜甜一笑:“行文,哪天没地方睡了来我这里,这个醉鬼暂时就别想了……”

这次轮到我脸红了,看着郭振陪蔡青把人拖出去,我摸摸鼻子回头看看我爹:“爸,咱们回去吧。”

我爸也没当蔡青那句话是回事,点点头。

蔡青和郭振把刘明耀架上车之后,让司机送刘明耀和郭振回刘明耀住的地方,转头大大方方对我们爷俩说:“很久没看见小薇了,我跟你们一起去一趟北关吧。”

有车技这么好的廉价司机——还是美女,我当然乐不得同意。

蔡青买的是和鲁薇一样的银­色­宝马,把我们请上车,她给公司的秘书打了个电话,我们一起动身回到北关。

****

回到北关,我先给我妈打电话,把稍微喝大了点的老爹接回去,让蔡青自己去见鲁薇,我则躲在房间里跟张小桐越洋长途。

cd机正在放里查德·马克斯的《此情可待》,这首歌正是说越洋相思之痛苦的,现在倒也很合情景。张小桐的声音听起来懒懒的,估计是因为时差还没倒过来的关系。她也通过公司的人知道尚方的事了,不过听她没什么­精­神,我也没多说,只告诉她很容易解决。

我问她:“美利坚怎么样?”

“不怎么样。”张小桐说,“对华人始终有一点偏见,不过没传说中的那么严重。去了一下唐人街,都是广东人,我也学会了一两句白话。”

“住的习惯吗?”

“不习惯。晚上睡觉没有抱枕。”

我听得一阵心动,她什么时候睡觉抱过抱枕?不都是抱的我么?

即使只剩下声音,张小桐依然是哪个勾魂的,可爱的,美丽的小妖­精­。

“都会有的。”我说,“反正5月份就能见面了,你还要回来跟我一起看音乐节呢。”

张小桐甜甜地应道:“嗯,要去机场接我呀。”

“一定一定。”

想象着张小桐又能回到身边,我笑得特别灿烂。

我跟张小桐正打算走上“想你”、“更想你”这条反复骗稿费的不归路的时候,有人敲门。

是母亲大人的声音:“行文,有一位周先生来找你。”

周先生?和我们家老周肯定不是一个人了,我跟张小桐说有人来了,先挂掉电话,整理了一下形象才出房间,看见的是坐在客厅里跟我母亲闲聊的周世昌。

“哟……稀客稀客。”我赶紧走过去,跟站起来的周世昌握手,“问鲁薇要的地址吧?本来我还指望能休息两天来着,我给你介绍——这是我妈,这位是我们公司的周世昌先生,他一个人比一个市值几十亿的公司更有价值……”

周世昌听我这么说赶紧露出谦虚之态,跟我妈握手说起不甚熟练的客套话。我看着觉得好玩,难道这个人每次谈工作都是那么直奔正题?

我妈知道我这是打算谈工作了,说出去买菜留周世昌在这里吃便饭就离开了。

我等我妈出去了,才笑着问周世昌:“周先生最近心情可好?”

第一句话千万不能是工作——这是我一直以来的观点,见面谈工作就好像看小说先问作者要结局或者瞅见漂亮姑娘就去买保险套一样可笑,太直接了,不顾别人感受,那是年轻人才做的事。

周世昌对我这种典型中国企业家作风很是受用,面带笑容:“还好还好,工作有成效,我心里自然也高兴。”

倒好,他自己已经把话题引到工作上去了,不用我费话。

我挑了挑眉毛,等他继续说下去。

“前几天我联系了一批北美的软件销售终端,id也放话支持我们反对ea的垄断,ea对此反应很强烈。”

“ea什么意思?”

“ea不傻,提出了美国人自己的体育游戏这个概念,这倒好办,我们最多让ubi挂在美国一个分公司,找一批美国人去做。美国人在乎的不过是做这件事的人是什么国籍而已。不过这几天ea很沉默,我估计他们在酝酿大的动作。”

我冷冷一笑:“嘿嘿,ea,不过是个三流游戏制作一流发行的公司罢了。我们目前的发行情况怎么样?”

“很好,《航海纪行》已经被媒体称为可以一直卖到下一作出现的游戏,甚至有人说即使出现下一作也能推动这一作的继续热销。不过为此付出的广告费也不少,大概有700万美元以上。”

我一挥手:“这不重要,一个游戏品牌的生命力超过10年,我们还是赚了。”

周世昌点点头:“在美国做过客户回馈调查,希望出续作的比率高达89%以上,可以说肯定是要出续作了。”

这在我意料之中,广大人民群众面对游戏少而时间多的严峻形势所爆发出来的热情足以将任何一个构思简单的游戏捧成不世经典。当年很多神坛上的游戏就是如此被划分出来的。

“果汁出口呢?”

“这个倒没什么困难,欧洲需求量很大,我们直接卖过去就是,不过我建议把食品部门也挂在张小姐名下,这样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我点点头,心中涌起张小桐腻人的声音和懒懒的表情,对周世昌说:“等几天吧,她现在还没恢复状态。”

周世昌嗯了一声,可能觉得自己过多过问这事不太好,就继续说别的了。

“我觉得ea肯定要有大动作,我们是不是找人打听一下?”

“我知道,”我合拢双手,用拇指抵住下巴,“不过不用打听了,我们先积极面对5月份的e3互动娱乐成就展,ea的事交给我,我争取在短时间给你一些对策和建议。不过说起来,倒有个事要周先生帮忙。”

周世昌哦了一声:“什么事?”

我邪恶地笑了一下:“周先生熟悉­操­盘么?我想让您在暑假帮我搞点事儿……”

我想,现在的郑晓伟和方康年,都应该不由自主地感到身上涌起一股莫名寒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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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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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世昌对我所要表达的意思心领神会,完全抓住了中心思想。反正这种事儿在私怨上来说也是该做的,在从公司利益角度考虑也有足够的好处,他­干­吗不做?

更何况,周世昌也很希望多做一些事来回报我对他的知遇之恩——虽然到现在为止他做的事已经太多太多了,但都是长期效益,短线一个也没有。从这一点上来说,他自己心里也该有一点着急。

所以我才把这件事交给他做,他心里舒服,我也放心。

——周世昌同志,发挥您战力的时刻来到了呀,您可要给我做得漂亮一点呀。

当然,周世昌来找我还是另有要事的,5月份在青岛有一个中国营销策划高峰论坛要搞,当然这玩艺得让去参加排名的大家伙有一点表示,周世昌来问我的意思。原则上少于1000万美元的投资和合作项目他都可以拍板,但我曾经反复强调过,在某些时候不走形式、不玩花枪,他才来问我的意思。

我在做事风格上很似国内的一些企业家,从中国特­色­管理角度考虑问题,出发点就三个:实用、辩证、煽情。做企业搞商业不是治国,要人治。

这是我的观点,不适用于很多地方,但适用于我。

对于高峰论坛的事,周世昌本人的态度很明显可以看出,眼见此人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我怎可能不让他去?懒洋洋地问周世昌:“如果让他们把你排在第一位,要多少钱?”

周世昌笑了:“我怎可能是第一位?我只是想去看看,多结交几个高人,前几年忙工作,耽误太多机会,羞愧啊。”

我笑道:“周先生就算不用排名也知道您是中国第一营销高手了。既然要去,自然还是拿个排名比较好。”

周世昌摇头:“我去倒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次活动的发起人比较有趣。”

“谁?”

“郑晓伟。”

我吃了一惊:“周先生早就知道我要对付郑晓伟?”

周世昌笑笑:“公司的东西丢了,我当然关心。以前听人说起郑晓伟这个人,总是在报纸和口头上。这次我希望能见见他,对他这个人有一个比较直观的估计。”

原来周世昌是为这个而来,这让我大为感动。之前我曾经多次放话,这些边边角角的事不用他­操­心,专心搞市场就好。现在可好,主动来帮我分忧了。

我问周世昌:“周先生对此人评价如何?”

周世昌扶了一下眼镜,说:“这个人在营销界还算有名,不过不是那种纯粹靠实力说话的人。你也知道,自从我做了口服液成功之后,国内忽然一夜之间多了很多个人英雄的营销专家。国内的概念营销现在刚被炒起来,我估计今年会回落,第一个要倒的就是郑晓伟这种人。”

看我没说话,周世昌继续说道:“郑晓伟有点像那个卖软件的姓宋的,浮夸成风,张嘴就来。不过现在国内搞营销的很多人就信这一套,但这有点像程咬金三板斧,唬得了一时唬不了一世,我觉得这阵风到今年底就差不多结束了。”

我表面上点头,心里却知道周世昌说错了,这阵风实际上到2001年才结束。1997年,那个姓宋的还正眼看都不看一眼互联网,直接了当地卖了一本所谓学习革命的书,号称千万销量,卖得一塌糊涂。事实上动用著名导演卖出去的这本书确实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他一直到2001年才栽在浮夸的问题上。

我对周世昌的看法摇摇头:“我觉得浮夸没那么好对付。尤其是现在,国内游戏软件用户都对中国人自己的游戏抱有幻想,游戏产业的利润也在扩大,说两句大话,到时候项目坏了开几个人替罪,再来个致歉声明,换一个团队,继续­干­。这么折腾,最少能拖两年左右。大家也要两年之后才会彻底失望。”

周世昌不断点头:“是,没错。软件行业和传统行业还是有一定区别,我没想到。”

“所以我不打算给尚方机会。”我说,“一次­性­放倒他,这是战争,不是和平演变。”

周世昌点点头。

商量完一些其他公司的细节之后已经接近晚饭时间了,我妈买菜回来,我硬是留周世昌在家吃了一顿便饭。周世昌以为我会拿多了不得的东西招待他,没想到真是随便到不能再随便的家常便饭。我跟他解释:“平时只要不是出去请客,我都不太挑吃的。”

周世昌看着桌子上的家常菜不断点头:“看来,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我笑笑:“要保持朴素的是心,不是行为。”

****

吃过饭,我送周世昌出门。太阳家园的小区看不见什么星空,我们一起走出去,抬头,漫天繁星,一轮饱满的下弦月挂在当空,正是正月十五没过多久的日子,空气中散发着香甜的冷。

路灯在地上拖了两条长长的影子,我和周世昌。

我边走边问周世昌:“周先生还记得我们初逢那次么?”

周世昌跟我一起仰头看看头顶繁星:“记得。”

我呼出一口白霜:“周先生当时曾经问我,做了那么多,为的是什么。我想现在我已经有更好的答案了,周先生知道吗?”

周世昌面带笑容看着我:“世昌驽钝,还是很想知道。”

我抬头,直视他的双眼:“周先生觉得,您迄今为止所受的教育,所接触的宣传,所看见的世界,是怎样的呢?”

周世昌被我问得一愣,不知道怎么作答。

我抬头看星空,仿佛自说自话一般对他说:“周先生,我最近一年来用尽所有个人时间,终于粗粗翻阅完了一些我以前大概知道目录而无时间看的书。总计下来,大概有超过一万册吧。以前我看过一个小说,说人看多了书,知道的多了,很容易看开一切。我觉得我做不到,我还是很看重一些东西。”

周世昌停下脚步,仰头看天,等我继续说下去。

繁星如水,夜也凉如水,我们如两条仰头向上呼吸的鱼,一起凝视万古不变的夜空。

“周先生,我觉得,一个人应该先对自己好,要得让自己幸福;其次要对社会要负责,让他人不困扰;最后则是要为自己所向往的事业努一点力。”

“嗯。”

看周世昌很入状态,我继续抒情:“您现在应该对我们姐弟比较了解了。我觉得人都是自私的,图名图利图兴趣图虚荣或者图过程当中的一个快感,首先要自己得到的比较多了,才有闲暇考虑别人。我觉得自己也是这种人,现在我得到的已经很多了,有像周先生这样的人全力支持我,有朋友,有亲人,还有钱……嘿嘿,您别笑,我认真的。那么现在我做点什么也不为过,您说是不是?”

这种自私论调周世昌恐怕头一次听说,带着闻所未闻的新鲜和惊讶,他点点头。

我把仰得酸了的头摆回到正确位置,这45度仰望天空果然还是有难度的事,看来能坚持时间长的都是强人。

“周先生,我心中有一个很狂妄的计划,”我对同样不习惯45度的周世昌笑着说,“我只希望为更多人擦亮双眼,给更多人Сhā上翅膀。”

“世昌不明白。”

“周先生很快就会明白的。”我说,“您还记得我要办的那个大学生杂志吗?那只是开始,很快我们就会建立大学生创业基金,通过严格的审查制度给条件不好又有能力的大学生们提供创业资金,不用很长时间,我们的股份和影响就可以让人决的生活有改变的可能了。”

周世昌听我说完,反问道:“只是大学生吗?”

我笑了:“周先生好犀利,当然大学生只是方便炒作的开头,我希望无论什么人,只要有想法,能施行,都可以来我们这里申请他的第一笔创业资金。”

周世昌叹息道:“这是大手笔啊,需要配合目前的失业问题来宣传么?”

“我的初衷,也只是打算让一部分有能力但未必有机会的人有一点希望罢了。”我站在路灯下,低头看着长长的影子对周世昌说,“但是这个世界很现实,想要别人接受这种做法,还是得从头做起。”

周世昌非常诚恳用力地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兼爱无类。”我笑着说,“我是墨子门生。”

周世昌没说话,抬头又看了看无尽苍穹。在那里,银河如一笔重墨划过天际,留下无数传说和遐想。

****

在负责文化出版等事务的蔡青的安排下,我于1996年3月10日见到了我一直很想见又没有时间见的付晓飞。无所事事的小美女鲁倩跟在我身边,鼻涕一样,甩也甩不掉。

付晓飞1月份到了新编辑部,2月底没回家过春节,加班加点工作,一直到3月初,被蔡青一个召调令调过来。所以现在脸上尽是长期失眠缺觉的痘痘和一双毫无­精­神的黑眼圈——尽管见到鲁倩的前五分钟,他曾经回光返照地兴奋过一次。

我号称自己是《绯红少年》现任主编,由于张小桐以前也曾经是少年主编,大家对杂志主编是学生这种事保持了习以为常的乐观态度,付晓飞见到我时并没有显出多惊奇。

我之前询问了蔡青新刊的销量,蔡青告诉我效果并不理想,时尚杂志还成,大学生那本《中外学生》简直就是惨之又惨,亚洲传媒集团曾经有心跟我们谈过一次收购,被蔡青拒绝了。在她概念里,我绝不是肯出卖自己东西的人,从来只有我收购别人。

我问付晓飞:“做学生杂志感觉如何?”

付晓飞的回答倒很­干­脆:“不痛快,限制太多。”

呃,和我想的差不多,这份直截了当很好,我喜欢。

“如果做纯时尚杂志,你会不会觉得好一点?”

“有难度,”付晓飞说,“我只会恶搞,而小资是不吃这套的。”

恶搞和幽默还有差距,女人会喜欢幽默的男人,但未必会看得起喜欢恶搞的男生。

我不厌其烦:“如果是游戏杂志呢?”

说完,我看见了一双星星眼。

“哥哥,我就是为了游戏而生的呀……”付晓飞不管我比他小的事实,开始满嘴喷胡话。

得,看来这个人还是要做跟电子游戏沾边的东西才能活过来。

我喊蔡青给付晓飞安排到刘明耀原来管的那份《太阳软件》上去做游戏频道编辑,负责电视游戏和电脑游戏两手一起抓。付晓飞受宠若惊,立刻如战场上入党一帮适时地表示自己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声称自己最擅长的东西就是游戏相关文字,曾经写过不少游戏攻略和相关资料等等。

这些我自然知道,老子01年还曾看过他写的《骷髅战记》来着,丫就是个专业的游戏小说作者,创意方面也很能行,只要提前培养,绝对一人才。

付晓飞对我的安排非常满意,还意识不到自己上了贼船,甚至临走之前还感谢我来着。我没敢说我这其实是早就知道您的发展方向才做了个顺水人情,等过一阵子估计你就该哭了。

和付晓飞讨论《航海纪行》的乐趣正上瘾,蔡青电话响了,她接了电话嗯了几声,低头在我耳边轻轻说:“中国彩电业制造商要联合发起国产彩电的价格战,挤走国外品牌,问你要不要参加?”

我小声问:“参加需要­干­嘛?”

蔡青说:“咱们的电器城连锁都要施行新售价,包括一部分已经高价购入的存货。”

我在心中计算了一下,损失不会太惨重,点点头:“参加,­干­吗不参加?能为民族工业做点事我巴不得的呢。”

蔡青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责任心了?”

我也笑:“刚才……”

不明白具体是怎么回事的付晓飞在一旁傻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

1996年3月26日,以长虹等品牌为主的国产电视开始冲击国外彩电品牌,价格战之惨烈浩荡史无前例。自此,平价家电方面,许多外国品牌在中国只能屈居后列,中国人最后还是用回了中国人自己的电视。

无论目的和经过,也无论这个产业重组的过程有多少血泪,这件事所代表的意义让人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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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3月底音乐节的场地审批下来了,在大连市郊的一个农场。场地费用倒是不高,但让大连市政府答应这件事却着实费了不少周折。本来民间­性­质的这种集会就不太受待见,更何况是标榜自由的音乐节。为此蔡青许诺了不少投资计划出去,拖拖拉拉才办成,还好,没被提更多限制要求。

办音乐节这种事实际上除了开头难之外也没什么了,场地搞定,政府默许,邵科的策划书也到位,剩下的事基本上只有把之前砸出去的钱往回捞这一件。蔡同学特别喜欢办这种事——此人在短短一个星期内把能拉的赞助都拉来了,比较了一下各种赞助费和花销预算,太阳集团居然还是赚的。

我忍不住慨叹,看来还是钱找钱比较容易,比人找钱难度低多了。

音乐节的消息早就撒出去了,港台地区音乐人们的反应很热烈,所有没移民的和赚过内地钱的都明白,97之后的变化谁也不清楚,在这种事上积极一点对自己绝对没坏处。96年之后一些原本很“矜持”的大牌们纷纷参与了内地一些垃圾电视剧的演出,到底是不是为了那点片酬,大家心里有数。

太阳集团是大公司,有钱是没得说,又在春节前重组了文化公司,巴结一下至少不会有什么坏处。而且重要是跟太阳集团息息相关的凤凰卫视3月底也开播了,刘长乐依然按照最初的协议出任主席,默多克对凤凰的事不再有绝对决定权。

凤凰开播之后力推这个音乐节,我让电视台方面“顺便”请了黄霑来做顾问。在这个人缘好的风流老头的号召下,肯参加这次音乐交流活动的人更多了,也就是说,这次的音乐节渐渐脱离了最初我预想的交流­性­质,增加了更多的娱乐­性­,更像一次大型晚会。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们又在邵科原来构思的基础上把整个音乐节分开,交流、娱乐、表演和小圈子自耍分开。大部分的广告费和赞助费来自表演娱乐这一部分,其他部分则是炒概念,弘扬本土文化,激励中文原创音乐之类的大头话。

这样一来,原本一次自发­性­质的活动就显得搞得很大,就算原来这个“民间音乐节”的概念有问题也变成没问题了。

这和人们所理解的常识是一样的,譬如中国几个做vcd机起家的名牌厂商,他们起家靠的到底是什么大家心里有数,但是因为做得大,这些人也能坐在央视的财富论坛上谈经论道。

这就是把事情做大的好处了,vcd机说起来也是民族工业么,哪个敢不支持了?

同理可证,现在我们是在弘扬民族文化,哪个又敢说我们是自由主义­性­质的集会了?

太阳集团的宣传部门现在已经很完备,没几天就能看见自愿青年们穿着印有“这个世界是爱与和平”字样的宣传衫满大街晃悠。

总体来说,社会反响很好,我经常能看见有人讨论这个音乐节。我觉得现在为止我们最成功的地方在于它有着所有人都有兴趣的东西,喜欢流行和另类的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乐趣。这是基础,在这之上,他们肯因为这次活动的连续­性­而不用有­色­眼光去看另外一些以前不是那么感兴趣的东西,也许收获会大很多。

这是对普通音乐爱好者来说。

从一样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入手,去了解更多,对更多的东西感兴趣,这和我们小时候看课外书,或者平时因为打电脑游戏学习英文,道理是一样的。

对音乐人来说,我更希望他们能互相了解一下,既然都是搞娱乐音乐的,针对小圈子和大众并无区别。反正我这次不会邀请卞祖行那种老头子或者卫道之士来参加就是了。那种人来一个打走一个,来两个打死一双,不含糊。

不管做什么,有趣有热情才是关键,其他的见鬼去吧。

蔡青在电话里笑呵呵地问我那个汗衫上的字:“写的很好啊,哪里学的?”

我对着电话做鬼脸:“《兰亭序》。”

“鬼话连篇。”

****

4月初,随着最终测试的完成,《热烈吉他》和《鼓之继承》等一系列音乐游戏发售在即,美国方面给太阳电子来了一封信。

信是从美国互动艺术协会寄来的,其中就一个意思,大概是希望太阳电子能参加著名的美国电子娱乐互动成就展,顺便正式通知太阳电子的《航海纪行》因为其卓越的系统创造力、丰富的网络补完式玩法和细腻的城市文化表现而被提名最佳游戏、最佳游戏剧本、最佳音乐等多项奖项。而我对刘明耀所承诺的所谓风光,也就是这个了。

把e3的事像丢给叫花子一样丢给刘明耀之后,我又找到周世昌。

我缺钱,我要圈钱。

在我心中,圈钱有两个方法,第一个是上市;第二个是横扫95-96年的倒闭企业和房地产坏账,三个月内用空买空卖的方式套来大批现金,手段肯定合法,就是有点不地道。

其实这两个方法我都不太想用。

第一个方法上市一定会暴涨,张小桐移民之后太阳集团一分为二,变成正八经的合资企业,甚至有一些部门独立出来成为外企,凭借太阳集团一贯的成功,包括今年内凤凰电视台要搞的一些波澜,还有在美国分公司的新游戏发行,圈钱肯定没问题。但问题在于我总喜欢坚持能不上市尽量不上市,这是一个传统概念问题,我宁愿找人合作,跟人借钱,也不爱做假报表年年面对数以万计的人说胡话。

第二个方法纯粹是抢劫了,现在政府关系我们也有,钱也不少,各种行业人才也比较齐备,真­操­作起来难度绝对不大。只是在这一系列折腾来折腾去的过程中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些因为变迁而无助的人们,那些土地,那些住房,那些工厂里的工作,我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

我把周世昌找来,让他给我想办法。

鲁薇和蔡青都出席了这次以哭穷为主基调的小型会议。

我在白板上用油­性­笔写来一个大大的“money”:“钱,我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蔡青最先被我说得笑起来:“钱?你还缺钱花吗?花了6亿多出去,加上最近一段时间的收入,手上还有至少11亿美金,你缺钱?”

我挥挥手:“不够啊同学……我需更大笔的钱,要那种绝对数量的钱。”

鲁薇没像蔡青一样开玩笑,只是淡淡地问:“缺多少?”

我伸手指:“缺190亿美金,不过估计咱们也搞不到这么多,谁再给我凑9亿,20亿暂时先将就着用。”

听我这么说,三人表情齐刷刷地就是一愣。

我伸手用油­性­笔指了指那个单词:“20亿美金,明年1月前要凑齐,这就是我找诸位来的目的。”

鲁薇轻轻笑了一下:“如果是明年1月份的话,我们不用做任何事也能凑够20亿。”

“那就凑40亿。”我说,“上市的事我仔细考虑过,本来打算在小桐姐移民的消息撒出去之后立刻上市,但心里还是对这个事有点抗拒。融资诈骗之类的事我也不太想做,诸位给我想个办法吧,明年能套出40亿美金的现金出来,我有有趣的玩意要给大家展示。”

周世昌低头看了看企业的内部报表,说:“我倒是有个办法,珠江外围和香港地区的地皮,现在动手还来得及,到了97年就不好说了。”

鲁薇轻轻皱眉:“李超人不可能坐等我们去抢他的地盘吧?”

我挠挠头:“难道真要上市?”

蔡青道:“其实上纳斯达克也没什么,我们不在国内搞就可以了。”

周世昌点头:“没错,只要­操­控得当,倒不是很麻烦。”

我问周世昌:“如果在尚方今年7月上市后吃掉它,咱们能拿到多少实惠?”

“不超过8000万,还是人民币。”周世昌说,“你缺的口太大了,有点难办。”

我问蔡青:“sony要的掌机零件开始生产了吗?”

“4月中开始。”蔡青说,“sony照老规矩,5月23日上市新掌机,他们对这个计划很看好,给订金特别痛快。”

说完,她又意犹未尽地问了一句:“你到底想­干­吗?”

我扫了一眼周围的几个心腹,挠挠头:“我收到一点消息,量子基金在明年会对亚洲金融市场进行大规模扫荡,我想跟着分杯羹。”

说到量子基金这个国际货币投机商,大家眼睛都亮了。

蔡青眼睛瞪得大大的:“你确定?”

“基本上确定。”我点点头:“他们现在不过是40几亿身家,也在四处筹钱,我们底子不薄,不­干­它一票有点说不过去。”

周世昌偏着头沉吟,似乎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想了一会,对我说:“那样……亚洲很多国家可能就要受到牵连了。”

我耸肩:“吃一堑长一智,几十年来一直觉得了不起的经济体制其实很脆弱,不遭点罪,怎么重建更完备的经济体制,怎么被世界关注?欧盟向来对亚洲圈子正眼都不瞧,还不是那些自以为自己经济体制完备的人搞的?”

周世昌点点头:“也有道理,这是我们不参与也一定会出现的问题……反正最后你还是会出面出钱对不对?”

“当然,”我说,“不过我这个人很自私,只管自家人,香港97之后就是自己人了,我会管,其他国家么——我没那个闲心。”

大家都知道我所谓的其他国家主要是针对日本,在这一点上我们倒是有惊人默契,三人一起微笑点头。

理由充分了,我用星星眼望着周世昌:“周先生帮我想想办法吧,您要知道……年初我还投资了vcd机和碟片生产线,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啊……”

周世昌淡淡一笑:“我倒是有个办法。”

“请说。”

“贷款。”周世昌说,“其实现在银行对咱们挺不满的,你见过没有外债的企业么?”

这个说的倒是,我们向来不怎么对外伸手要钱,一向都是撒钱出去,估计各大行长们都挺不爽的。

“贷这么大一笔就有点难度了吧?”我说,“20亿,说多不多,说少可真不少。”

周世昌把自己的手伸出来,在圆桌上翻动了一下:“一个公司可能不行,两个呢?更多呢?把收购的一部分分公司上市呢?”

周世昌这是一语道破啊,我立刻回过味了:“妈的我怎么忘了这茬了?现在我亲爱的姐姐可是美利坚的人了……这样,我们先把原来收购的几个上市公司套出去,用它们招点儿狼。说起来,斯坦福搞网站的那两队人马也该上市了吧?”

蔡青点头:“预计今年7月上市,不过只是一家上市,另外一家还是给他做外包。”

我坏笑:“”预计能圈来多少?”

蔡青算了一下:“大概8亿左右。”

我翻白眼:“那么,暴雪的新游戏也快上市了吧?我们要不要让小桐姐在欧洲组一个网络游戏公司的壳子,把暴雪这款游戏推开,顺便捞点钱?”

周世昌鼓掌:“好办法,之前详读过你对于欧洲网络游戏市场的分析,看来今年你打算大­干­了。”

我厚着脸皮一笑:“哪里哪里,不成熟的一点看法而已……蔡姐,能不能让暴雪那帮人加点速?我们顺便也派一批人过去帮下手,学点东西。”

“公司的决定当然没问题。”蔡青说,“只是你平时都坚持认为时间等于品质,不用这么急躁吧?”

我点点头:“时间上宽松一点,人派过去,跟暴雪学点东西,咱们不能像尚方那么丢人。顺便跟法国ubi他们说一声,如果想把ea踩在脚下,跟我们走是绝对绝对正确地……”

大家一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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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常言道计划没有变化快,我还在跟周世昌他们讨论着怎么捞钱的几天里,发生了不少事。

第一件事就是比尔·盖茨决定访问中国。

这件事的起点是国内一批计算机生产商——尤其是太阳电子在内的跟微软签订了oem的几个头牌企业,纷纷通过了iso9001认证。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比尔·盖茨闻讯之后发表声明,希望同国内诸企业“进行深层次的全面合作”,并决定来中国瞧瞧。

在这之前,用友已经跟微软签了长期合作协议。

中国大陆市场这块大­肉­,终于滴下让人垂涎的油水。

而比尔·盖茨欲造访的第一站,却不是太阳电子,是96年亏损严重的香港联想,事实上在我记忆里,他也是去的联想,但去的是上海联想,顺便还跟上海市政府签订了windowsnt支持上海网络发展的协议,上海热线自此诞生。

当然,这件事也就罢了,在我看来这对我的种种投机倒把生意并无影响。深圳那边,4月份姜博士的成果终于体现出来,超强纠错芯片出炉。国内铁定要多一个vcd机品牌了,只要vcd机的产量和销量上去,新媒体研发的计划就能跟上。这不仅是钱的事,我们要做的首先是赚钱,其次就是融入亚洲媒体市场,寻求海外关系,积累经验。这些东西不是花钱就能买来的,我们不似那个比尔·大门同学有数不尽的钱可以砸在一个项目上,用钱累积经验。相反,我比他强的地方正是我有经验,要靠经验来捞钱。

虽然这些经验已经越来越少可用的了。

第二件事则是关于王小波新书的,新闻出版署最初打算禁掉《青铜时代》和《未来世界》,理由不外乎老生常谈那几条。但之前已经有了尚方的那次事,而且凤凰卫视又刚开播,也不好对我们的事儿做得太过,这件事私下里跟蔡青说了一下也就不了了之了,书照样出。

至于文坛那些“格调高雅”的作家们怎么骂,那跟我无关,我相信王小波骂人本事不比鲁迅差,随便找几本不怕查的杂志使劲闹去,好歹也是个活广告。

进入4月之后,我不断被鲁倩拖出去玩,尽管我这个人无趣又凶,她还是执意来找我,反正十几岁的小姑娘是没有面子可言,而我也不能做得太过分,毕竟是鲁薇的妹妹。

就这样,隔三差五我要陪鲁倩去喝个茶,看看新鲜玩艺什么的。96年大城市不说,小城市里流行着种种港台偶像的音乐和日韩服饰,这些东西都让鲁倩着迷,我想想我当年也差不多,不过我迷的是邮票、古币和旧书之类的东西,前两样能赚钱,后一样有趣。看来不同环境下的孩子关注的东西肯定不一样。2000年远走南方的时候我把自己收藏的所有邮票都卖了,留下一堆回忆和无数碌碌的时光。现在想起来,真是不堪回首。

对鲁倩,我一直都用不咸不淡的态度搪塞。一个还是幼女的小姑娘我自然不会有什么想法,况且张小桐摆在那里做对比,能比我表姐好的姑娘全世界打着滚数也没几个。我陪她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我寂寞,没有什么人在身边。

平均保持每天跟张小桐三个小时电话滔滔不绝依然不能解除相思之苦,我经常嘲笑自己:张小桐走之前我还没事自我安慰说反正小别胜那啥,现在看来,是一天不见就慌了神,一个月不见就茶饭不香。

我以前从未想过,我居然能再一次爱一个人如此深。

张小桐不在身边的日子依然要照旧过,我强振­精­神,开始写我们几年来共同相处的回忆,打算等她回国时给她一份惊喜。对于浪漫,我懂的不是很多,但我知道,只要真诚,有感情,一切行为都可以浪漫。

浪漫只是一种情绪,一种对行为的自我解释。

****

4月中,我要跟蔡青去一次深圳。姜博士有意向我们炫耀一下他的辉煌成果,我也想见证一下能走入普通家庭的廉价vcd机的最终形态。横竖北关市也没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就当南下散心了。

家里知道我又要去南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近一段时间我的决定很有一点独断专行的意思,让父母很没言语。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不过不这样就要费很多口舌解释,而解释这种事是我以前最不喜欢做的。不是说人生不需要解释,只是我觉得有时候与其费心解释还不如踏实做点什么。尤其我这种解释还很麻烦,我总不能说我的一些决定的原因是因为我知道以后某些事情的发展走向吧?

像现在这样,能在平时享受以前难得的亲情,我已经很满足了。任何事都有个过程,我得到一些必定会失去一些,让父母对我的看法慢慢改变吧。

好在之前广州之行给他们增添了很多信心,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情况不是很严重。更何况我每次去身边都有一个能­干­的手下陪着,两老也就把许多担心过度的话留在了心里。

我和蔡青商量了一下,最近她也不是很忙,我们选择了慢悠悠的火车,先到广州,再从广州分公司叫一台车,直接一路到深圳。广州的流花火车站有直转深圳的车,我对那里稍微有一些了解,如果让蔡青陪我,还是不要走这些麻烦路比较好。

蔡青出远门是家常便饭,旅行的事都是她在准备,不过陪我出远门是第一次,她也觉得挺好玩。

我给刘明耀打电话:“哥哥,借您的蔡姐姐一用,不介意吧?”

刘明耀好像正在喝水,听我说完一连串咳嗽,半天没缓过来。

“瞎说什么呀你……我,我们是纯洁的革命友谊!”

“呸!”我唾他,“你说你们家有棵樱桃树你小时候用斧子砍了它我都信,这个就是不信。”

“嘿嘿,这都让你看出来了……”

我和蔡青在16日晚上从沈阳动身,坐的是t235次特快列车。说是特快,到广州也要30多个小时——在96年,火车数次提速这种胡话我还没听什么人说过,不过90年代中期的火车服务态度很好,乘务员和蔼可亲。当然我绝对不会恶意揣测这是因为软卧车厢里的人都比较有钱这种可笑的缘故,我相信伟大的铁路工作者们——虽然中国的铁路特­色­就是晚点和黄牛票。

软卧车厢看起来也不比硬卧豪华多少,我和蔡青对视了一眼,无奈地摆好行李,开始说些闲话。我平时跟蔡青的交流甚少,可说的话题倒也算丰富。我不是个特别喜欢滔滔不绝的人,但也绝对不会闷头不说话,除了对张小桐之外,对别人话也不少。

我最初对蔡青的认识来自于鲁薇的推荐,后来一直是隔着一个公司遥控,接触并不多。蔡青在某些地方上跟鲁薇很像,那就是工作态度非常认真,而且能把公司的事当自己事办,这也是她为何能迅速成为公司领头人之一的主要原因。

我很欣赏这种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经理型人才的能力相差上没有太明显的标记,除非是周世昌那种敏感的天才,一般人与人之间比较起来,未必谁比谁差,看的就是认真不认真。

这也是我几年工作下来的一个粗浅结论,蔡青、鲁薇、刘明耀之所以能在我的指挥下发挥他们的能力,有现在这个成就,跟他们这些人认真做事的­性­格脱不了关系。

一个认真对待自己的人是非常容易成功的,而一个连对自己之外的事都认真的人,通常没什么理由不成功。

敬业这种老生常谈已经很少有年轻人喜欢谈了,但我觉得这个话题永远都不过时。

我跟蔡青开玩笑:“蔡姐,这种四人车厢让两人包下来,通常是三流通俗小说香艳情节的开端来着。”

蔡青灿然一笑:“怕什么?你给出的结局不是总能出人意料吗?”

“也都是意料之中吧。”我说,“其实很多时候我忽略了一些不可见因素,很像走钢丝。”

“不可见因素?”蔡青不明白我的意思。

“打个比方。蔡姐你知道现在咱们用的电脑键盘最初是给打字机设计的吗?”

蔡青点点头:“这个我知道。”

“知道为什么这么设计吗?”

“不知道。”

我从行李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给蔡青比划。

“以前的打字机,因为打字员速度太快,很容易卡住。所以键盘设计成让打字员尽可能不能快速打字的布局。但是因为某种不可见的因素,打字机键盘成为了电脑键盘,后来取代了正统键盘。”

“不是因为打字机的使用率高导致的吗?”

“有一部分原因,”我说,“单是正统键盘,那种能快速打字的键盘,从此不见了。vhs格式录像带也一样,当时日本市场上群雄并起,录像带格式为何只留下一种vhs的呢?这种不可见因素也占了很重要的地位。”

蔡青有点明白我的意思了,微微点头,等我继续说下去。

“蔡姐,您知道顺时针的方向吧?”

“呵呵,当然知道。”

“那您知道以前的时钟也有逆时针方向的吗?虽然从功能和使用上来看,一点也不影响。”我说,,“但是最后历史选择了顺时针,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在其作用,我们也不知道。”

我长叹一声:“所以,即使大方向上我们始终没犯什么错误,这些细节因素也不好说啊……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个变化,咱们就都吃了亏。”

蔡青笑道:“是非成败转头空不是你常挂在嘴边的么?怎么?看不开了?”

“看的开。”我扭头看火车窗外的郊野,偶尔一点灯光一掠而过,“看不开也不会这么不要脸地往前穷追猛打了。”

我和蔡青正说着,有人敲门。

蔡青起身去开门,门口站了一个看起来神情猥琐的中年­妇­女,手拿一台小的卡西欧手提电视:“要不要看片?10块钱一个小时。”

蔡青回头用眼神询问我的意思,我摇头:“不用,我们自己带了笔记本电脑。”

中年­妇­女不肯走:“电脑没电块,我这个有备用电池,能用10个小时。”

我跳下床,拉开随身带的旅行袋,亮出一兜子备用电池:“我们带了10块笔记本电脑备用电池,多谢关心了。”

中年­妇­女难以置信地看了旅行袋一眼,确定那确实是笔记本电脑的备用电池之后,悻悻走了。

蔡青关上门回来:“你还真带了这么多电池?”

我把笔记本电脑摆好,打开:“蔡姐你不知道,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拿10块备用电池在火车上玩笔记本电脑。”

“……等等,”蔡青说,“我记得你以前还说过有个愿望是坐在大城市的路边看美女?”

“那个实现过了,我在广州大街上坐了两个多小时,看见的美女统统­操­外地口音……”

“……”

在火车上的第一天因为大家都忙得有点累,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一整天都在无聊中度过,我跟蔡青翻了翻95年福布斯财富排行榜的繁体中文版,95年福布斯在中国发布了富豪排行榜,备受争议。中国人天­性­不喜欢张扬,连流传下来的话都是“闷声发大财”和“财不外露”之类的教诲,是以福布斯在中国只停留一年就屁滚尿流地去了,一直到99年才重新杀回来。还是借着当时财富论坛500强企业对话在中国召开的东风。

95年入选中国百位富豪的人在之后的几年里七零八落,当真如我常说的那样,是非成败转头空。现在来看95年的排行榜和评价,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火车在我和蔡青的讨论中走走停停,从晚点15分钟到晚点30分钟,再到晚点45分钟,最后终于在天­色­全黑的时候响起了广州历史文化介绍的广播,于是大家知道,羊城快到了。

从流花车站下车,我和蔡青在三元里附近找了一家酒店将就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到广州分公司拿车,蔡青开车,我们从广园路直奔深广高速公路而去。

即使是4月份,在上高速之前也能随处可见沿路卖柚子的农民,我对这段高速公路熟悉得不得了,蔡青也不是头一次来,对一路的景物俱是十分熟悉。一个多小时之后我们到了深圳的宝安区,这里位处市郊,荒芜中林立着一些新兴的工厂,也是我很熟悉的地方。

坐在车上,看着路上各种假牌照的摩托车,我一时有些迷茫,2003年罗湖关附近的那一次经历是再清晰不过的,上次来广州的时候我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极力逃避。现在既然人已经来了,还是要去看看。

蔡青发现我在发呆,伸手拍拍我:“想什么呢?”

我迅速反应:“没什么,咱们直接去工厂吧。”

****

工厂里,姜博士穿得正式无比地来迎接我们,这个老男人刮了胡子之后居然也蛮帅的,除了那个聪明得绝了顶的脑袋稍微有一点打眼外,其他方面都很好。我们边走边说,姜博士给我们介绍了厂房和生产线之后,带我们到产品测试间去看vcd纠错能力的测试。

“我预言,在未来两三年内,vcd在东南亚地区将全面取代vhs录像带。”穿着白袍看起来很似姜医生的姜博士边走边对我们兴冲冲地说,“光盘成本的逐步降低将给vhs录像带市场造成强烈的冲击。新的dvd媒体因为价格问题,注定无法在东南亚地区普及,ld也一定不会成功。”

我听得暗暗点头,这个dr·姜说的和我所了解的情况差不多,假如没有一种廉价媒体出现并取代vcd的话,到90年代末为止,中国的dvd普及率依然很低,大多数家庭依然坚信vcd是最廉价最好的媒体格式。

到了产品测试车间,我差点笑出声来:一个身穿和姜博士一样衣服的年轻人正在用砂纸打磨一张光盘,这种广告我在90年代末没少看,有用刀割的,有掰成几份再用胶水粘起来的,也有用车轮压的,其要表达的中心思想无非是同样的一个词——纠错。

超强纠错,万能纠错,无敌纠错,纠错王……我想sony的光驱设计工程师看到这些设计也会感到由衷的羞愧和愤怒吧?sony的光驱在业界以读盘挑剔而著称,现在讽刺的是,他们的工程师来给我们做了超强纠错的芯片和光驱。

按照姜博士的解释,一般普通的vcd光头在批量生产的时候往往要被一个问题所拖累,那就是光头核心部分的发光二极管焊接触不能使用普通的焊接,要用特殊材质的不­干­胶粘连,这样很容易导致vcd连续工作7小时以上之后温度高于70度,不­干­受热胶软化,光头读盘能力下降。他在这个地方进行了改进,目前所用的粘贴材质能承受85度的高温,vcd机读盘差的问题就不太容易出现了。

这个问题我在sony的ps游戏机上也碰到过,看来还是sony自己的工程师比较了解自己的产品。听姜博士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说话间,那个年轻人已经把被砂纸磨过的光盘放进vcd机,很快电视上出现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泳装少女,看来是一张市场上常见的“非原版mtv”的卡拉ok碟,我就不能明白,做盗版就做盗版,­干­吗还要找一群连搔首弄姿都不会的姑娘来恶心人?所以我从来不去ktv,就是怕被这种碟恶心着。

音乐,没问题,声音,没问题,画面,没问题,马赛克按照我这种被dvd惯坏了的人来看肯定还是有,但也很轻微。

放了20分钟,4首歌,4个不同长相穿同样泳装的少女搔首弄姿完毕,一点卡壳没有。

我和蔡青非常给面子地一起鼓掌,恭喜姜博士的成功。

姜博士笑得很开心,如期完成纠错芯片的量产,他的荷包也会随之鼓起来了。

蔡青建议vcd机另起一个牌子,不要和太阳电子目前的产品冲突。我本来想反对的,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有道理,vcd疯涨的机会正是我们建立新品牌的好时机,建立一个新品牌所花费的心血我们都是明白的,在可以顺风的时候顺风一下显然没什么坏处。

给新牌子起名的荣誉就交给姜博士了,反正只要他想了名字,剩下围绕新品牌的相关一套自然有人会跟进补完。

至于企业文化——哼哼,那是什么?

****

我和蔡青看完vcd的纠错演示之后,第一天的事基本上就算结束了。姜博士现在好歹算是地主,他常年旅居国外,湛江话潮州话白话都懂一点,在保安区的一个温泉度假村设宴款待我们。我对客家菜兴趣不大,唯独那里的烤|­乳­鸽味道一流,让人吃了还想吃。

陪同的几个这边的科研人员和工厂负责人都是本地人,被蔡青一个人全部放倒。广东地区能喝酒的很少,当年我在广州以6瓶啤酒的可笑酒量居然也放倒了一批人,可见这里的酒桌习惯是多么的温柔腼腆。

吃晚饭,本来姜博士打算让我们住工厂旁边的别墅,我坚持要去市区里,住香格里拉。香格里拉就在罗湖关和火车站旁边,一般深广两地的客车也必先停在那里,除了岁末,任何时候都热闹无比。既然我们要走,姜博士也不好留我们,大家约定第二天上午来工厂看技术资料,顺便听一下目前产品的一些市场预测。

蔡青有点奇怪我为何非要住香格里拉,不过也没多问,开车从宝安出发,一路进了蛇口。

进了蛇口——也就是南山区之后,公路和楼群渐多起来,深圳的城市规划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看起来很舒服,楼盖得也颇和气,不似一些大城市的咄咄逼人。

蔡青一边开车一边说:“几个月不见,又变了不少。”

“改革的窗口嘛。”我说,“放慢车速吧,我想好好看看这个城市。”

蔡青把车速放慢,车子缓缓驶过立交桥,我所熟悉又有一点陌生的那个深圳就在眼里了。

深圳给我的印象一贯是贵而舒适,除了犯罪率稍高基本上没什么毛病。我在这里呆了差不多两年,对这里并没有太强烈的感情。相比之下,2000年初的广州给我的印象要更深一些。

车开到一个路口处,我让蔡青停车。

我用行动解开了蔡青的疑惑——在路边叫了一份油炸臭豆腐。

“蔡姐,要不要?”

蔡青笑着摇摇头。

我笑笑,三口两口吃完臭豆腐,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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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很喜欢在街头边走边吃东西,某个人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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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华侨城,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地奔向罗湖。越深入深圳市区,我的心沉得越厉害。

有多少年了?差不多十年了吧?让自己的回忆尽量不触及这个地方,这里的笑与泪,欢乐与悲伤,这里的一切一切,我曾经很希望它们都随风而去,就这样算了。

偶尔有深夜睡醒的时候,我会想起这个地方,这里的一些人。这座城市和这些回忆。

这些年来,我一直不断告诉自己,你不要逃避,你在笑的同时,你在得意的同时,不要忘了这个世界上曾经与你同一屋檐下的人还有很多,其中某个人更是你永生难忘的。

没有张小桐的关心,没有她的淡化,我想我即使重来100次也还是会活在一些遗憾回忆的片断中。

所以这一次我选择回来,重新面对。

上一次在广州,和自己的过去擦肩而过,这一次我不会逃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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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格里拉附近晚上很热闹,通往香港的海关出口和高架桥之间有无数为生活奔波的人来来往往。夜晚这里的灯光以照出一片柔黄,­操­着各地口音的人们共同演绎出一个碌碌奔波的世界。

我记得自己曾经在关口贴着那条黄线走来走去被喝斥,我记得自己曾经在这附近帮一个人买一瓶可乐跑得满头大汗,我记得自己跟朋友们宿醉,我记得不远处就是我拥有2003年记忆之地……我也记得,自己曾经在这里认识了许多有趣的人,度过了许多有趣的日子。

更重要的是,我记得,她应该不住在这里。但现在,我在通往关口的天桥上看见了跟家人一起漫步的她。

她在那里放肆地笑,黑头发在夜­色­中也有着油亮的光,已经很高挑的身材如一弯月牙。

弯到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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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深圳号称不夜城,实际上睡得很早。晚上街头人少得可怜,最热闹也就两个地方:“服务­性­行业”店铺云集的所在和香格里拉附近。罗湖关临近香港,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员在此徘徊,也有很多接送亲戚朋友的人在此等候,所以就算很晚也颇为热闹。

我站在人群中愣住了,又多看了几眼,确认自己的记忆依然是过目不忘的程度,确认那是自己心头曾经萦绕过的那个人,确认那人现在的容貌和自己所见过的一些照片一模一样之后,我犹豫了一下,强忍着让自己不再多看那个方向,扭过头去。

蔡青倒是敏感得很,拍拍我肩膀:“行文,怎么了?”

询问的同时,她目光随着我的目光飘过去,虽然我已转移目光,蔡青还是一眼看到了那个月牙一样的身影。

我挥挥手:“蔡姐,咱们先去酒店登记吧,我有点累了。”

蔡青何等冰雪的一个人,当然知道我是不想解释,点点头,笑眯眯挽着我的手离开天桥,进了香格里拉的大厅。

我在路上偷偷看了蔡青几次,生怕她追问我这个不能解释的问题。

同时,也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穿白­色­羊毛衫的身影。

蔡青本来打算要一个双人房,在我的要求下才改成两个单人房。她还不忘调笑我:“怎么?跟我一起睡害羞?”

现在的我,对玩笑没什么适当的表情可以回应,只能勉强笑一下了事。

以我现在的心情和状态,还是一个人睡比较好。

蔡青办完登记手续,拿着我们两人的房卡带我上楼,见我不是很想笑,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平时我给这些人扯东扯西扯得多了,造成一个印象,如果我情绪不好,基本上除了张小桐没人能解决得了。在大多数人看来,我是一个稍老成一点的怪脾气的孩子,谁也不知道我每天心里想什么。

然而我心里哪可能想那么多东西?只是想着那两年多的点点滴滴罢了。跟蔡青在房间门口道了晚安,我扎进房间,一头倒在床上。

窗外就是人来人往,那个人依然站在天桥上跟父母笑着聊天。看起来身影清晰,实际上很模糊。

****

我当年的南下之旅是从广州开始的。

2000年初,我的一个朋友的朋友在某中韩合资企业做项目,卖一种环保概念的装饰材料,当时正好我刚辞了手上的工作,就被她喊过去帮忙。同时一起去的有一个在某商场做促销的和一个家里卖手机的,我们三个人,加上两个从广告公司跳槽而来的文案,一个姓刘的小姑娘做设计,我朋友做部门经理,美其名曰“市场部”的一个伪政权就这么成立了。

中方老板是个很实在的靠边贸走私起家的中年人,学历不高,但有着民营企业家完美务实的态度。我那位朋友大我差不多10岁,商管大本毕业,闯荡江湖也多年,工作经验还是有的。当时整个项目的总投资额达到3500万人民币,她自觉这份担子有点重,就拉了外援。

当时她先找来一个很有才­干­的江西人,试图让他短期内提拔一下团队,尽量把上市前的工作做好,但那江西人看好的是中方老板的家底,希望中方老板给他掏钱开厂,大家各有所图导致谈判破裂。后来又请来了一个深圳很有名的顾问公司,当时他们团队一起来的有五个人,这五个人里,其中一个跟我成了好朋友。

那人是个大学本科生,刚毕业一年,姓李叫李裕,我最开始还以为是南唐后主李煜。我跟他是这么认识的:当时他们公司来人替我们做市场调研,报告出来之后大家讨论产品的一些可行­性­方案。先是听他们几个所谓项目经理们说了两句,然后轮到我们这边发言。

由于之前请顾问公司来的时候已经得知我们这群人都是杂牌军,对我们的发言也就是走个形势,尤其轮到我这个年纪最小的说话的时候,李裕明显表现出了不耐烦和无聊,开始撅嘴发出怪声。

如果碰到这种情况是两年后的我,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可惜当年我年轻甚至年幼得一塌糊涂,当时我二话没废,把手里的调研报告丢过去砸他脸上了。

然后我说了很多批评这个顾问公司团队的话,正好老板过来想旁听报告会,进门就听见我对调研团队的质疑,听了之后大为赞赏,大大地夸了我一番。因为我们这边对他们的评价很低,当初说好的68万费用最少可以打个7折。

不用说,李裕作为这件事的起因,被我用东西砸了不说,还扣了一个月工资和项目分红,之后见我眼睛红红的。

我刚开始觉得挺痛快,后来仔细想想又觉得被人这么记恨不太好。抽时间找公司里几个姑娘和我那朋友一起请李裕和他们的头喝了一次酒,有姑娘们相邀,两个糙老爷们自然不能拒绝。酒桌是北方人无往不利的战场,两个华南地区的强者就这么被撂倒了,大家也都说了很多听起来很掏心窝子的话,成了好朋友。李裕本来对我这一手先巴掌后甜枣没什么反应,他们经理给他上了一课,说周行文这一下砸得好,砸得你以后少得意忘形,人生少走了许多弯路。我们知道,大话说多了往往连自己都容易相信,更何况是旁人?经过项目经理的一番教诲,李裕还真就认为自己如果不是提前碰到我这么直率的人说不定以后会误了更大的事。要知道我们这一单生意也才几十万而已,而李裕所在的公司通常做的项目都超过百万。

2000年5月,公司中韩双方不知道怎么就吵起来了,韩国老板认为中方投资人背景不清,贷款的1000万也很有问题,决定撤资。跟我们合作了几个月的李裕他们也将回到深圳,临走之前,李裕给了我一个电话,让我如果有不顺心的就去南方找他。

公司散伙,团队解散,拿到一笔遣散费的我在北关呆了半个月,受不了几个亲戚没日没夜的烦,给李裕打了个电话,就去了广州。

我先在广州呆了两个月,跟一个原来网上认识的朋友做一点文化生意,后来才做得心里稍微有一点底了,才辗转到深圳。

在深圳,在一次朋友和朋友的朋友聚会的巧合下,我认识了艾琳,开始了我们两年多的交往。

那一年,我才18岁,艾琳和我同年,也是18岁。

****

艾琳这个名字是带起记忆之链的把手,我很不愿意回忆。所以当我的心中刚刚浮现出这一名字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给张小桐打电话。只有她,才可以让我暂时什么都不想。

电话通过酒店总台转到远在美国的张小桐的手机上,不到两秒钟即被接听。

“喂?小桐吗?”我声音嘶哑,寻求那一点让人温暖的声音。

“是我,行文你怎么了?”

我趴在床上,头完全埋在枕头上:“没什么,有点累,很想你,我想下个月过你那边去看看,不知道你欢迎不欢迎?”

“当然欢迎,”张小桐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地温柔,略带一些惊喜,“你要过来?”

“5月16号e3开幕,我想去看看,第二届e3,我们好歹重视一下嘛。”我把头抬出枕头,“小桐,现在还会睡不着吗?”

“偶尔。”张小桐说敏感得一塌糊涂,“行文,你不开心?到底怎么了?”

我翻了个身,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郁闷:“没什么,跟蔡姐一路来深圳,有点累了。其实就是想你,真想早点过去看看你。”

“傻小子,国内那么多大事等着你处理呢。”张小桐对这电话轻轻吹气,吹得我心里因为某认生起的波澜渐渐平复,“既然你把我扔在美国了,我也要做一些成绩是不是?”

我听得心里一阵羞愧,一阵感动:“别累着自己,手上这些东西跟你不能比,我家小桐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蜜嘴。”张小桐听我又开始灌蜜,似乎放下心来,“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我可不想看见一个没­精­神的你。”

“­精­神着呢,大小伙子睡一觉就好了。”我开始把张小桐往开心上绕,“最近梦见您次数有所增加啊,比你在家的时候高出三十个百分比来。”

张小桐最爱听这个:“真的?”

“真的。”

我在心里说,真的,我梦里真的都是你,即使我有无法忘记的回忆,你依然是我梦中的你。

虽然我不能舍弃回忆,但我可以拥有你。

正因为拥有你,我才能抵抗回忆带来的种种诱惑。

我仰头看着天花板对张小桐说:“我梦见过你第一次戴上我送给你的耳环,也梦见过我们都老了,一起在别人不知道的地方消磨时光。时间过得太快了,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一样的浪费时间,我还是希望你在身边,有什么事都跟你分享。张小桐,周行文喜欢你,你一定要开心,你开心了,周行文才会开心。这个世界上另一个我就是你,你一定要好,要幸福,要和我在一起……”

张小桐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半天。

隔了一会,她的声音才慢慢笑出来:“行文,嘴越来越甜了。”

然而一句话说到最后一个音的时候,已经有点颤抖。

我闭上眼睛:“真心话,永远都只对你说真心话。”

“我相信。”张小桐用几尽哽咽的声音对我说,“我永远相信你。”

然后是沉默,语言的作用永远有限,很多时候,千言万语不及一个拥抱。所以我知道那么多两地分居的情侣最后分手,所以我知道那种永伴身边的心情。

最后还是我打破沉默。

“小桐,我给你唱首歌吧。”

张小桐的声音依然带着一点“嗯。”然后又带着一点笑意问道:“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会唱歌?”

“五音不全,只敢对你献丑。”

“不会,你唱的一定好听。”

我在心头感慨,这种对白,当年依稀以为只会出现在梦里了。

我轻轻唱起苏芮的《牵手》,因为心中有一点激动,走调走得异常。

“因为爱着你的爱

因为梦着你的梦

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

幸福着你的幸福

因为路过你的路

因为苦过你的苦

所以快乐着你的快乐

追逐着你的追逐

因为誓言不敢听

因为承诺不敢信

所以放心着你的沉默

去说服明天的命运

没有风雨躲的过

没有坎坷不必走

所以安心的牵你的手

不去想该不该回头”

一口气唱完第一段,我自己都觉得走调得不像样子,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开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正想停下来歇一歇,却听张小桐在电话那边轻轻唱起后半段:“也许牵了手的手/前生不一定好走/也许有了伴的路/今生还要更忙碌……”

张小桐的声音和平时一样轻柔婉转,有一点甜甜的,我闭着眼睛都能想得到她坐在那里安静的笑容,白皙美丽的脸在我脑海里清晰得不成样子。妈的,这么好的姑娘陪着自己,拚了!

“所以牵了手得手

来生还要一起走

所以有了伴的路

没有岁月可回头”

这首曾经在中国大地风行了很久的老歌停下很久之后,我的眼睛已经不打算继续往窗外看了。大概每个人都是软弱的吧?需要一些依靠才能放弃一些东西。

****

第二天早上,蔡青有点奇怪地看着­精­神状态已经恢复的我从房间走出来:“不累了?”

“没事了,我们走吧。”

我们两个从香格里拉出发,又去到宝安的工厂,这次我没再要求蔡青绕路,车很快到了,接到我们电话的姜博士站在门口等着我们。

今天的事很简单了,主要是说说目前的产品规格和成本规划。

这里有必要说一下,中国vcd起步于1992年美国的mpeg视频压缩格式出现之后,当时安徽的某公司很敏锐地察觉到,这个技术使得12厘米的光盘可以容纳下一部电影,这是一个巨大的商机。花了差不多接近60万美元的研究费用之后,这种技术成功地运用到了12厘米光盘上,vcd得以出现。然而当时中国的市场并不成熟,1700万美元身家的该公司并不能完全引导市场,先期投入也基本上等于是给别人开了路。当时中国第一批vcd机一共1000台,被各大公司买走研究,基本上没有流入到民间。

这里也必须要说提及一下当时的历史情况,当时国内光盘盗版市场并不繁荣,与vcd机对应的只是几十种卡拉ok光盘,vcd机暂时火不起来是谁都可以预见的。但当时对盗版的估计也没有达到现在这个高度,大家都以为,正版盗版一起走,能在一年内卖个200万台左右已经不错了。从来没有人想过,1996年开始,盗版的风行导致了vcd机的大面积普及,到1997年,中国vcd机年产量1700万台,受惠的厂家多到不能行。

当然,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安徽那家公司并没有为vcd申请专利,这一个制高点没有占领,导致这家投入了大量资金开发出市场的公司最后被更多的后起品牌挤得没法活。

1994年已经过去了,vcd技术已经成熟了,vcd的市场也已经成熟了。我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做vcd机的理由已经很充分,老子投资拍了《泰坦尼克》,还指望靠这玩艺多赚一笔呢……

姜博士给我们讲了一下目前他所用的解码芯片的原理,对于这些数据我向来有听了也不昏昏欲睡的本事,蔡青也听得很来­精­神,让姜博士很高兴。我知道,很多公司高层对于搞研究的人往往不太重视,听报告也不认真,总是一打发了之。我们这么­精­神地听枯燥的数字和原理,让他很振奋。

对于很多专业人士来说,你对他们所研究的领域感兴趣,已经是对他们本人的一种尊重了。

讲解完解码芯片的技术部分,姜博士给我们核算了一下成本,成本大概能低于市面上几种流行的vcd大概15%,而且我们的光头比它们的更耐用,在售后服务保证上可以做得更多。

vcd机市场很快就会走向价格战的恶­性­循环,在这之前我不赞成把价格压得太低,甚至我们可以高于同类产品一点,但可以给客户更好的保证,也可以投入更多的广告宣传。

东风不予周郎便,然而周郎不正是因为东风才成名千古么?我只知道东风,却不是周郎。

所以姜博士这样的人才是我所搜罗的重点,有众多周郎在,我何愁不能出奇制胜?

我跟蔡青还有姜博士谈笑风生,偶尔瞥一眼窗外,似乎隐约可见那个月牙般的身影,淡淡的,不似以前那么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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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一下:文中的姜博士正是为了纪念中国vcd的先驱姜万勐先生,他是留美学者,曾经在安徽电视台技术部工作,自称“索尼的维修工”。文中诸多虚构,皆是为了照应他的身份。至于后来提到的安徽某公司,也是姜万勐的万燕公司,当然小说里不能出现两个姜博士,所以未能详细提及。在这里说明一下,希望大家表骂我在骗vip字数。至于那个《牵手》,下面给出下载地址,没听过的来听听,听过的再听听。

无论单身与否,但愿人间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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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力推荐:《旷世奇材》,都市yy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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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在跟姜博士谈过vcd目前的发展方针之后,我们也谈到了新一代媒体技术的应用问题,以及相关的一些方案。

在我所知的范围内,中国vcd和dvd并行的年头持续了很久,一直到2001甚至2002年为止,vcd的用户群依然庞大而且稳定。相比之下,被3c和6c两大联盟挤压的中国dvd机产业则显得步履蹒跚,充满荆棘。

3c联盟是指飞利浦、索尼及先锋等公司拉帮结派的成果,而6c则是日立、松下、东芝、jvc、三菱电机、时代华纳等公司的统称。96年全球dvd格式统一的协议之后产生了这些联盟,这帮人平时没什么事,也就是推广一下自己的技术应用产品,一旦出现敌情,立刻纠结起来跑过去跟人打官司。尤其其中的6c联盟掌握了dvd核心技术专利,咬起人来特别的疼,而且毫无倦意。相比之下,国内vcd连专利权都没申请,虽然是属于没有商业意识的表现,却也显得比它们高尚了不少。

2001年之后中国dvd机出口量达到5000万台,6c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不仅来中国对诸多dvd生产厂商放了狠话,甚而还警告个人电脑制造商们,打算连pc行业一起算计。

之后几年里围绕着这个东西官司不断,也让中国的民族工业者们清醒地认识到,专利和核心技术才是发展的王道,拿来就用的时代渐渐一去不复返了。

姜博士说起这几年推行新的光盘格式之艰难的时候,言语之中充满了唏嘘。信息存储方式的日新月异和数字技术的进步都太快了,快得让人有点受不了。

姜博士显然没想到我和蔡青对媒体技术及其行业也做过不少功课,说起这些他如数家珍的典故居然也头头是道,说着说着就大为兴奋,从技术和发展史谈到了对目前全球几大媒体集团的看法。

说到这里,我不动声­色­地问姜博士:“姜博士认识那个姓袁的吗?宝石星公司的那一位。”

我说到袁子春这个人的时候,姜博士的表情已经不仅仅是惊讶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要知道1995年宝石星市值才2.5亿美元,当年上市之后大面积扩张收购了两家收视指南公司——videoguide和starsight,他们在此次扩张****花费了1亿美元,而袁子春这个人也因此在美国媒体巨头中名声大振。但显然的,这个公司在中国没几个人知道,大家都忘了这个出生于中国上海,在中国香港长大的数学家,现在的媒体专利强者,他正在面对新闻集团一群老狐狸们的觊觎。

我有很充分的理由相信,姜博士一定认识袁子春,估计关系不会很好,但肯定互相之间相当了解对方的成就。他们都是靠专利吃饭的人,袁子春比姜博士更热衷于生意一些,成就自然也大一些。

姜博士的惊讶就在于,他原本认为我们只是一批打算靠盗版vcd发家的民营企业家,哪知道越接触越发现不对劲,无论从想法还是行动上都表现出肯定不是只打算在vcd机上赚一锤子买卖的人。一直到今天谈起技术理论,谈到媒体发展的预想,他才有点明白我的意思了。

“认识。袁子春这个人很聪明,或者可以说,很狡猾……”姜博士回忆着说,“但是这个人也很有才­干­,在技术方面,他很强。95年他打算上市的时候曾经来找过我,希望跟我合作,当时我想回国发展,没答应他。”

我看着蔡青,笑道:“看来我还得请蔡姐吃饭,不是她,您这样的人才说不定又在给美国人打工了。”

姜博士笑了一下:“在哪里都是做,给中国人做事最少心里舒服。”

蔡青看我的眼­色­,知道我想表达什么,对姜博士说:“姜博士,之前我们曾经承诺过,如果新技术得以应用,会给您相应的奖金做为回报,现在看来是我们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姜博士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这个钱不用急着给我,到量产还有一个阶段,等一切顺利了再说也不迟。其实只要公司能持续提供科研资金,我自己拿多少倒是无所谓的。”

话是这么说的,我明白姜博士的意思其实是希望我们不要因为vcd机的成功和利益忽略了新一代媒体技术的开发。而我来深圳找他,也主要是想给他继续吃一颗定心丸。

笑呵呵听姜博士说完,我笑着看了蔡青一眼:“蔡姐,你说咱们把宝石星—收视指南整个给买下来怎么样?”

姜博士听了我的话差点没坐稳。

蔡青倒是习惯了我这种一惊一乍的方式,淡淡地道:“是我们出资还是让北美太阳集团出资?”

“北美吧。”我想了想,说,“默多克这条老狐狸已经在跟袁子春讨论收购百分之二十股份的事了,不过他未必肯花这笔钱。只要不到3亿,宝石星公司就能被买下来,我们­干­嘛不买?”

被我的豪言壮语吓得不轻的姜博士举手:“……我能问个问题么?”

我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们……知道宝石星公司是­干­什么的吧?”

“知道,”我说,“90多项专利,包括著名的交互导视专利。就这些专利,我认为值最少300亿美元。但是他们现在只值3亿不到。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宝石星的有线电视技术和交互电视技术将成为唯一的行业标准,所以我打算吃掉他。”

收购宝石星公司是我对抗默多克新闻集团的第一步。姜博士不能明白,但蔡青一定明白一点。

袁子春这个人不是什么好鸟,此人极狡猾,虽然有着数学家天生不会做生意的本质,但在种种压迫面前他依然从容地发展了数年,乃至于几个最开始打算只花一小笔钱买下宝石星的大亨们不得不重新计算,最后为了这个集团默多克一共花了大概差不多30亿美元才搞定这个小公司。这是对默多克当年曾经承诺要买下百分之二十宝石星股份而食言的一种惩罚。当然,对新闻集团来说,30亿资产的公司合并换一个宝石星回来也没什么。

对我们来说则不一样。

我今年内计划要收购的几家公司都是在起步阶段的著名公司,只要按照他们之前的经营方针走,跟上时代趋势,盈利圈钱通通不是问题。但很显然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们只发展了几年,手里有近似于疯狂地捞来的一笔钱,比起那些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大公司们,我们未免还是有点底气不足。

所以我们只能小心,谨慎,策略……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控股宝石星-收视指南集团是推广新媒体技术的一个大前提。目前sony等公司对宝石星的技术还不是很了解,一旦它们发现自己离不开这种技术,那时候大家就有坐下来聊天的本钱了。

在dvd格式上,我不想犯国内那些dvd生产商的错,被两大联盟抓着鞭子揪个没完。

我要踩它们的尾巴,让时代华纳和飞利浦来求我,求我给他们专利开绿灯。

我笑眯眯看着姜博士:“dr·姜,您想不想让袁子春来给您打工呀?”

姜博士被我说得一愣一愣的,继而摘下眼镜,眯起眼睛仔细想了起来……

****

回香格里拉的路上,蔡青问我:“有把握收成吗?”

我直接了当地回答:“没有。”

蔡青失声道:“没有?”

“美国银行家们对袁子春的评价你知道吗?”

“不知道。”

“他们称,袁子春是整个有线电视界最狡猾的存在,比默多克更狡猾更有远见。”

——这是2000年时美国人对袁子春的评价,现在当然还没几个人这么说。

“即使是这样,你也一定要控股宝石星—收视指南?”

我点点头:“是,而且不惜一切代价。它将是我们和世界主流媒体集团们平等谈判的筹码。”

“如果不成呢?”

“不成玩­阴­的。”我看着前面的路,慢悠悠地说,“袁子春这个人我很不放心,公司到手后,接管专利,想办法让他下去养老。”

蔡青笑着瞄了我一眼:“真没看出来,你这么­阴­险。”

我仰头,故意作出四十五度角,用纯洁的目光看着蔡青:“姐姐,难道您一直以来都没觉得我是个非常虚伪的人吗?”

蔡青笑得握着方向盘的手都不稳了:“早看出来,都是熟人没好意思说。”

回到香格里拉,我给张小桐挂电话,从我这里往外看,依然能看见通向地下通道的那座天桥,上面人流依旧,没有那个身影。

“叮铃铃,亲爱的张小桐小姐,很抱歉半夜打搅您,我是您的忠实fans周行文,请您告诉我,您现在幸福吗?”

张小桐听我说得快活,知道我昨天的心事已经没了,是以笑得也很开心:“幸福,等到周先生的电话当然幸福。”

“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我硬生生把英语里的俗语翻成中文说出来,“张女侠近日可得闲?”

“闲,为周家少爷做事是小女子的荣幸。”张小桐现在跟我学得越来越贫,尤其是对着我,“说吧,想让我­干­什么?”

我被张小桐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呃……姐姐您怎么总是这么一句话直指人心看破世间万种迷雾呢?记得您走之前我说过的几个美国公司吗?”

“记得记得,我已经开始联络ebey了,估计6月份之前能完成您下达的任务。”张小桐说着说着声音就小起来了,“如果五月份你要过来的话……我争取提前把这件事了结,多陪陪你。”

话从张小桐嘴里说出来,听得我心里一阵舒服,眼睛也不是太在意窗外楼下的天桥了。

“别太累着自己。”我觉得一到这个时候我就特别不会说话,“对你,那句‘苦了你一个幸福千万家’的话可不适用。五月份我要见到活蹦乱跳的张小桐,不许打折。”

张小桐对这种话极为受用:“行啦,说说还有什么事吧,我今天要早睡,明天陪我妈进城去买东西。”

我以前曾经跟张小桐说过宝石星公司的事,所以讲起来也很简单扼要——我要他们的专利,扔多少钱无所谓。现在yahoo!已经上市,北美风险投资基金完全转手到张小桐的手上,我们在北美有足够的钱,收购肯定不成问题,就是花多少时间和花多少钱的问题了。

静静听我说完大致情况,张小桐问我:“你觉得大概要多少钱?”

“3亿左右吧。”

隔着电话,我听见张小桐那皱起鼻子才能笑出来的声音:“那好,你5月一定要来看我,这3亿我自己帮你掏。”

“……姐姐,你不帮我掏我也要过去的,我就像您想我一样想您呀……”

“嘻嘻,就算你不过来,我也帮你掏这3亿呀,”张小桐的笑让我觉得这只小狐狸仿佛就在面前,“你把北美赚钱的公司都分给我了,自己手里没有钱了吧?”

我装憨厚地嘿嘿笑:“您看……我都忘了这回事儿了,总以为给您钱就等于是给我自己了……咱们现在还是‘全球战略合作伙伴’呢,花您钱我多不好意思啊……”

“少来这套。”张女士一语道破我的虚伪,“我的难道就不是你的了?谁天天跟我哭穷来着?再说了,咱们不是一家人嘛……”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张小桐的声音一点一点细下去,细到几乎她自己能听见。

我又看了一眼窗外,那个月牙身影似乎没出现过了……

****

三天后,西装革履的姜博士出现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帕萨迪纳市的宝石星-收视指南公司,同行的还有张小桐和我的小姨小姨父。姜博士作为袁子春的老友,前来拜访这位著名的华人企业家,顺便提出了入股宝石星的计划。

没有人关心一个市值不到5亿美元的公司是否要被收购,默多克还在为不用兑现当初许诺给宝石星公司的百分之二十股份而沾沾自喜,美国政府则疲于对付电信市场开放后的混乱,欧盟在筹备欧元的发行和流通,世界有条不紊地运转的某一天,成为我和张小桐迈向世纪末,走向新世纪的重要一天。

如我所想,袁子春原则上认为北美太阳集团入股对他是好事,但原则上认为不等于他立刻就同意,这人连夜赶到东京,把目前的重要董事们召集一堂,连夜开会。

闻讯后我几乎想拍桌子了,这不就是当年我知道的那一次抵抗默多克收购的方法么?难道他要发行新股?

事实上如我所想,袁子春在第二天决定发行新股,以对付我们的收购计划。但现在的情况和当年他拒绝新闻集团收购不一样,现在是新闻集团放弃了认购亨利·袁——也就是袁子春股份,而太阳电子的收购在美国的银行家们看来并没有什么。他们认为,一个在亚洲取得巨大成功的公司未必能在情况完全不同的北美市场取得一样的成绩——尽管经过第一次融资之后的yahoo!目前呈现出一种无可匹敌的发展趋势。但那是硅谷的事儿,是风险投资,和接近传统媒体的《收视指南》不一样。

亨利·袁发行新股的决定遭到了大多数人的反对,尤其是谨慎的银行家们的反对。目前没有什么能证明宝石星是在朝完全有利的方向发展,发行新股的后果这家华人带头的企业也未必能够承担。默多克控股的《纽约时报》甚至讽刺说这是一次华人对华人的抵抗,一如多年前中国人已经开始习惯的内讧。

第一轮谈判大概进行了一个星期,姜博士因为国内vcd机已经开始上市不得不先行回去。日本sony方面对北美工程师到中国给太阳集团­干­活的事没发表什么意见,目前掌机配件还得靠我们解决,撕破脸对大家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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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的北关市的同时,划分e3场地的砸钱活动活动已经开始了,作为sony的独占第三方软件商,展出费用北美的scea可以为我们负担一部分。我们的展区紧挨着sony的展区,旁边是square和namco。西方媒体称我们三家软件商是sony独霸北美市场的得力助手。说实话我对这种说法很不以为然,但人在屋檐下,还是忍了吧。

我回来之后最大的好消息是音乐节的一切已经布置妥当,现在只是每天在报纸杂志各大媒体上使劲吹,希望能创下国内同类活动的最高纪录,顺便宣传了一下最新几个音乐游戏——我不做历史题材,音乐游戏你总不能再禁了我吧?

我回到北关之后偶尔还是会想起那个天桥上带着放肆笑容的身影,不过更多的时间和思念还是被远在美国的张小桐所占据。一想到5月中可以去洛杉矶见到她,我就很期待很兴奋。这种初次恋爱才会有的激动心情让我觉得自己现在不是一个心理年龄三十岁的人,而是随着自己的重新生长又重活了一次,在感情上依然如当年十**岁一样单纯快乐。

我要感谢张小桐,是她让我在感情上真正地重生了一次。

我也要感谢艾琳,是她让我成为一个真正懂得怎样去爱女孩的男人。

想起艾琳,我的心里依然会有阵阵的难过。我不断告诫自己,还是少想的好。

张小桐不在,长途电话还是个很受限制的事儿,相思解相思的感觉实在痛苦,我决定让自己恢复到当初那种跟朋友们四处游荡的状态。

好歹我在自己办的学校里还挂了个名,一年到头也不去几次,实在有点说不过去。跟杨远哲他们耍了几天,又陪刘仲和邵科他们疯了几天之后,我到周广成的娱乐中心去找他,想让他陪我去学校呆两天。那个宿舍我也一年交好几千块,都没住过……

才几天没来,娱乐中心生意已经好得不像样了,我一进去,大厅也改过了,前面是收银台,越过屏风和前面的小厅是洗浴中心大厅,大厅中间挂了两台电视,在放三极片。一群穿这浴袍的男女躺在那,有几个按摩的穿梭其中,大多数人都在抬头看电视。

王鹄志正在柜台前边调戏服务员——那个服务员在我看起来最少大他6岁,这小子真牛,­嫩­草都懒得吃,直接吃老草。

我大老远朝他打招呼:“哟,鹄志,怎么了这是?这里改录像厅了?”

王鹄志看见是我,放弃了对服务员的追击,走过来拍我肩膀:“广成的主意,挺有效的。你最近怎么样?有日子没见了吧?”

我摇摇头:“唉,往事不堪回首,记忆是痛苦的根源,能忘才是福气……”

这话倒是没错,不过是针对看见艾琳这个事说的,也只有我自己能明白。

王鹄志笑着打了我一拳:“妈的,整这么多废话……你找广成吗?他楼上呢,我给你喊他还是你自己上去?”

我笑着把周广成给我的贵宾卡掏出来了:“我自己上去吧,要是没这个玩意,就得掏30块钱给你们捧场了。”

王鹄志笑笑:“哪儿能啊,收谁钱也不能收你钱不是?从那边上去吧,我让这边的服务员用对讲机说一下,没人拦你。”

我点头道谢,顺着楼梯上去了。

二楼是电子娱乐大厅,说好听的是电子娱乐,说不好听的就是电子赌博。我上来就听见有人中了三个七的中奖音乐,往几排三七机那边一瞧,赫然看见鲁倩坐在那拉着角子老虎机的拉杆,周广成在旁边一脸殷勤地拿这一小篮子硬币,两人有说有笑。

第八十七章

我看见这种情形,脑子“嗡”地一下。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周广成已经看见我了,扭头走人给鲁薇挂电话已经来不及,我笑脸相迎,走过去跟周广成打招呼。

“周老板,听说最近赚的不少呀。”

周广成在鲁倩身边似乎说话都没平时那么嚣张了,笑嘻嘻地挥手:“也不行……一般小生意,丢人现眼的。”

我边应答边装作不在意地瞅了一眼鲁倩:“哟?你怎么也在这?你姐正四处找你呢。”

看样子鲁倩没跟周广成揭我的底,周广成表情没什么不对,还真以为我她是我亲戚家孩子,笑着问我:“她姐着急了?她姐是不是上次在迪吧里的那个……”

鲁倩白了我一眼:“对,那就是我姐。”

我看她没打算拦我打电话,心中暗叫有戏,掏出电话给鲁薇拨了个电话,也不走开,就当着鲁倩和周广成的面跟鲁薇嗯嗯啊啊了一番,大概意思就是鲁倩现在在我这里呢,您过来接她吧,周广成一脸的扼腕和可惜表情,看的我都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

过分就过分,老子才没把你当朋友,就好像当年重生之前认识你的时候你也没把老子当朋友,大家是互相利用而已。周广成这个人在我印象里一直风调雨顺,我现在带给他的这些机会是他以前从来没想过的,让他染指鲁薇的妹妹,我可不­干­。

不过我心中也有一点疑虑,虽说看样子鲁倩似乎没跟周广成说过什么关于我的事,他们具体在一起几天了我也不知道,这周广成是出了名的见姑娘脱裤子的主,鲁薇的小妹妹这棵樱桃树可不要被这么个流氓爬上去的好。

收了电话,我问周广成:“周老板,最近生意忙吗?不忙的话能不能陪我回学校一趟?我都忘了咱老师长什么样了……”

鲁倩听说我想回学校看看,立刻一蹦多高:“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她提出这种要求,眼下这种情况,周广成能说不吗?我能说不吗?

我看着因提议得逞而笑嘻嘻的鲁倩,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丫头还真不是一般的能添乱啊……”

周广成对我的行为有一点奇怪:“你回学校­干­吗?到时候让你姐给你弄个毕业证不就完了?听说你姐移民了,北大都没读,真牛逼。”

我给他解释:“是这么回事儿——我打算去学校耍两天,你看现在,你觉得有意思么?除了数钱都不会­干­别的了,我说句不好听的,再跟王金凯单挑,你未必能赢。”

我提到王金凯,鲁倩的表情不自然地变化了一下,假如可以给目光计算攻击力的话,她瞪我的这一眼足以让我躺下口吐白沫。

“那个小子?别说了……”周广成似乎很希望在鲁倩面前卖弄,“来给我道过歉了,还带来了他爸送给我的10万块医药费。妈的不要白不要,我拿来多加了20台扑克机。”

鲁倩自然知道王金凯为什么会主动来给周广成道歉,听周广成吹牛也不出声,悄悄看了我一眼,这次的攻击力最多也就是一小粉拳。

鲁倩的眼神让我有点受不了,好妹妹你不能在这里给我眉来眼去呀,周广成一不小心看出来了我得怎么解释?难道翻脸?翻脸我倒是不在乎,不过觉得有点没必要。而且现在就我和她两个人,真要动手,我不被打成猪头才怪。

周广成倒不像我想的那么敏感,他站在鲁倩身边,需要扭头才能看清鲁倩脸上的表情,光顾着跟我说话,也没太在意鲁倩的眼神。我可知道,这小子争风吃醋起来劲可不小,最少今天不能立刻在这里为这种事跟他翻脸。老子一秒钟几十万山下,跟他扯什么扯?

我继续跟周广成交换最近的情报,譬如谁谁拿了一批不错的摩托啊,附近那个当官的因为一点破事被人整下来了啊,或者他现在一个月能赚多少啊……我就不得不感叹官宦子弟和普通百姓家孩子的不同,他们关注的东西永远是我没兴趣也没能力关注的。从小就这样,累不累?

鲁倩看见我之后话就很少,偶尔说一两句也是关于评论某个人“太笨”或者“真傻”之类的话。美女放屁也是香的,同理可证美女说什么都是对的,周广成无限次地附和着鲁倩,听得我觉得有点腻了。

幸好鲁薇的电话及时解了围,她的车已经到了娱乐城门外,我招呼鲁倩和周广成下楼,周广成要跟王鹄志交待一些事,我和鲁倩先出来。

周广成刚进经理室,鲁倩就快步走过来,又使劲瞪我一眼:“去深圳也不告诉我一声。”表情气鼓鼓的,看表情很快就能哭出来,这女人啊,她天生就都是出­色­的演员。

我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拉上她的手往外走:“去的急,回来的也急。没告诉你是正常的,根本没几个人知道我去了深圳。”

鲁倩手任由我抓着,也不使劲挣脱,跟着我走出娱乐城。鲁薇的宝马在路边闪闪发光,车上的美女一摘墨镜:“小倩,你怎么跑这种地方来了?”

鲁倩回头看了一眼周广成娱乐中心的牌子,不以为然地道:“无聊,你们也没人陪我,我就跟他来这玩了。”

我扭头看看大门,周广成还没出来,对鲁薇挥手:“上车说,鲁姐你让她坐你旁边。”

鲁薇连拉带扯地把鲁倩给拽到车上,关上车门,自己上了驾驶位,对着后视镜问我:“行文,你怎么知道她来这里的?”

我长叹一声:“说来话长了姐姐……呃,咱们先不说这个,鲁倩,我去学校一趟立刻回来陪你玩,你不跟我们去行不行?”

鲁倩回头看我,嘴撅得差不多能当衣服架了:“不行,你就是看不起我,从来都不搭理我。”

我双手合起来给她作揖:“小姑­奶­­奶­,我求求你了……你等我把这几天的事儿忙完了,全天陪你好不好?周广成不是什么好人,我不希望你跟他混在一起。”

“那你还跟他在一起?”鲁倩扬起漂亮的小下巴反问道,“你不怕变坏?”

“不怕。”我说,“因为我比他更坏。听我一次话好不好?你都觉得去学校不好玩了……”

鲁薇Сhā话了:“行文,你让她过去也行。我到学校那边跟着她住,出不了什么事。”

我想到鲁薇在身边确实也出不了什么事,为了以防万一,给郭振打了个电话:“郭子啊,有没有兴趣到三哥老家去看看?”

郭振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有,有,怎么着,什么时候过去?”

“带好衣服和细软,即刻动身——对了,榆林县你比我熟吧?”

“去过,其实三哥走之前没少带我去。”郭振说,“老爷子也认识我,我最近也在寻思着要不要去给他带个好。三哥很久没联系他了。”

“一起吧。”我说,“你家门口等着,我们过去接你。”

鲁倩见我不再反对她跟着一起去学校,也不闹了,回头又给我一记眼神,这次攻击力估计只有能把我打出鼻血。

****

周广成交待完诸项事务之后出来跟我们汇合,颇为失望地发现只能在后排挨着我坐,鲁薇发现了这个细节,戴上墨镜前对着后视镜笑了一下,笑给我看的。

我也对着后视镜笑了一下。

我们四人接了郭振之后直奔榆林县而去,路上周广成因为鲁倩的姐姐在而不太好意思说什么。我介绍郭振给周广成认识,说一些两人都感兴趣的话题,在路上我大讲冷笑话,诸如什么两只香蕉一起在路上走,其中一只觉得热把衣服脱了,另外一只就摔倒了……还有什么一只北极熊无聊开始拔自己的毛,拔光了之后说了一句“好冷”。好在车上的几个人都比较有幽默感,听了之后笑得不能行,鲁薇甚至不得不把车停在高速公路的服务区,笑够了才敢继续开。

郭振笑够了拍拍我肩膀:“咱能不能讲一个不冷的笑话?”

“好啊。”

“你讲。”

鲁倩回头,大眼睛瞪得圆溜溜地盯着我,期待我讲不是冷笑话的笑话。

我看大家都很专注,也不废话,开始讲。

“从前有个小孩,对着热锅讲了个笑话,就不是冷笑话了。”

“……”

鲁薇又停了一次车。

****

到了榆林县地头,我发现这里又多了一些建筑和工地,看来现在还真是房地产热……但我知道,97之后,很快就该降温了。

这种话不可说不可说,我一边数着各种工程项目的优劣,一边随着车到了学校。

鲁薇是学校的名誉校长,门卫拦市长也不敢拦她——市长可从来没为他的下岗做过什么。我们进了学校,我看着郭振:“怎么样?还不错吧这里。”

郭振这个早就打算跟学校决裂的人看着周围的一切,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好。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和继续扩建,学校的绿化和保养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小树林郁郁葱葱地茂密起来了,估计给不少狗男女勾搭提供了好场所。体育馆也开放了,图书馆也扩建了,唯独和其他学校不同的是没有什么主题雕像,一个名人雕像没有。这个是我的意思,我觉得搞这种形式主义特别没意思,挂一点给人类社会做过实际贡献的科学家比什么都实在。

当然,没挂杨振宁的,挂了邓稼先的,一样是做出伟大成就的人,我更钦佩能让自己受委屈的人。社会和当时的情况可能对他们曾经不公过,作为后人,我们就应当多传诵一些。

周广成在学校也没少交狐朋狗友,一到­操­场上立刻就有人来认亲了。当着鲁薇这个名誉校长的面,大家都不敢太放肆,也就是说说话互相使个眼­色­什么的,我还看见周广成对着鲁倩得意地挤了下眼睛。

果然,即使是官宦子弟,也脱不了这个俗套,在美女面前摆弄这些玩意。须知,如果女人对你没兴趣,你把孔雀屏开得再满也是白搭,勾搭异­性­不在于落力在各种方面表现自己,那种程度的表现只能勾到自己期待值以下的异­性­。对于自己想勾且觉得有难度的异­性­,耐心和观察力都是必不可少的。

大概也是周广成一贯以来习惯了追一个成一个,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从来就没想过,自己的钱和口才都不成为优势的时候,又怎么可能通过主动表现来博得美人芳心?

我在心中暗暗为周广成的表演叹息的同事,也很高兴一件事:这至少代表周广成还没把鲁倩上手,而且鲁倩对他兴趣确实不大。

我让鲁薇先带着鲁倩回班上报道一下,郭振在­操­场上蹲着看姑娘,我和周广成各自回到宿舍去看一眼。

宿舍里没有人,我用钥匙开门进去,一股霉味儿扑面而来。这个宿舍我一天都没住过,估计其他人也不是都那么守学校规矩老实这里住。我翻了一下自己电脑桌上的抽屉,翻出一些之前留在这里的书,随便用一个落满灰的帆布口袋装满,拎着就出了宿舍。

这里的一些书是我还没来得及看的。我很久以前就有这种习惯,在各种自己可能出现或者停留的地方撒下大把的书,厕所、床头、课桌、汽车后坐、背包……正是这种一分一秒抢时间的方法让我有时间每年都读无数的书。我非常赞成雷锋的一句话,时间它就是挤出来的。

我刚走出去,迎面而来一个身高极其魁梧的大个子对我呼喝道:“嘿,你­干­嘛的?拿着什么东西?”

我被这一叫吓得够呛,往后退了两步,难道被人当成贼了?听说女生宿舍经常丢内衣,他们抓那种贼怎么没这么­精­神?

我看着目光咄咄逼人的大个子,迅速恢复冷静:“我是这里的学生,来拿自己的东西。”

“我也是这里的学生,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大个子看来认准了我是贼,一点不为所动。

“你想怎么证明?”我报了班级和姓名,看他的反应。

“胡扯!我怎么不知道我们班有你这个人?”

我心说我还不知道我们班有你这么个人呢,老子可是过目不忘的人。仔细想了一下立刻豁然开朗:“你是新来的吧?”

“我来半年了,不是新来的。”

我苦笑,对我来说,半年内的新生当然应该是新来的——最近半年我几乎没来学校,看来这个误会还真不小。

我正打算说什么,因为在宿舍的露天楼道上争吵引得不少人围观,郭振也赶到了。

“怎么回事?”郭振看见一个一脸不善的主对着我扯脖子吼,二话不费伸手就去推对方。

大个子从来没见过有人敢在体积悬殊的情况下跟他较劲,也伸手去抓郭振。

我看过香港50年代白鹤拳弟子陈克夫挑战吴家太极掌门宗师吴公仪的录像,那是新派武侠小说的最初开端,也是东南亚武术热的一个新起点。但从录像上来看,两大高手很似在那里互相摸来摸去,完全不好看。眼前郭振和这个大个子就有点这个意思,郭振手推过去,那个大个子仗着自己手长,要去抓郭振的肩。但郭振只是手这么一错,整个人就向后退了两步,那个大个子不仅没抓到他,伸出去的手还没法收回来了。

我看郭振下手有点过了,拍拍他肩膀:“行了,留点余地。”

郭振点点头,又向前一步,抓起大个子的手腕轻轻一推,喀吧一声,对方脱臼的手恢复活动了。那个大个子看郭振身高不高,手臂上都是肌­肉­,知道是个扎手的主,神­色­古怪的摇了摇头,往后退了几步。

我知道郭振是手痒故意找一个身材高大看起来很耐疼的来试招,无奈地摇摇头:“哥哥,你爽了,我有得解释了,来,给我电话。”

打电话给鲁薇说了宿舍发生的事之后,我让鲁薇意思意思给我记警告处分,这种事不能装做什么都没发生,记过我又没时间在学校里“表现良好”消除记过,一个警告差不多了,且那个叫黄英南的大个子也有错,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就质疑别人——当然,其实我觉得他一点错都没有,换成我也会这么问提着口袋从宿舍里走出来的陌生人。

经过这样一个小小Сhā曲之后,我拎着帆布口袋回到了班上,李鋆旁边还是个空位。现在正是下课时间,他正坐在那玩男生版的《with·流行版》,看丫对着手掌液晶屏流口水我就知道,这小子养的一个是个美少女。

我凑过去一看:“切,还没成形,看你这样我还以为已经进化到能换泳装的形态了呢?”

李鋆像被针扎到似的抖了一下,看那样似乎差点闪了腰——但是他有腰么?

“你别像个幽灵似的,吓死了。”

我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with》的白金限定版:“嘿嘿,要不要来交换道具呀?”

****

重新回到学校听课的感觉还真不错。人生就是这样,除非有强烈的热情和信念,否则就不要一样事做到底。什么都是会腻的,同理可证,任何事一段时间不做也是会有兴趣的。现在在我看来,学校老师们讲的每一句话都几乎能赶上张小桐半夜给我唱的歌一样宛如天籁了。当然,只是几乎,离张小桐的歌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李鋆没怎么听课,一边拿着手掌游戏机惊呼我的高级道具一边问我:“你­干­嘛去了?一走就是这么长时间。”

我听课听得正爽,随便挥挥手:“一个字忙,俩字很忙,三个字就是忙。”

当然忙,攻城略地,美国人嘴里夺食吃,澳洲人手里抢钱花,跟日本狼一起跳舞,还有法国鬼子一条绳俩蚂蚱……能不忙么?

我心满意足地听课一直听到下午两节课上完,鲁倩就坐在我前边不远处,偶尔回头看看我,见我貌似一脸全神贯注的地听讲,她也不表示什么。等到自习课的时候,此人恶狠狠地把目光里积蓄的攻击力转化成纸团砸在我脸上。

哟,上课丢纸条,好久没玩过了。

打开看,上书:“周行文,晚上陪我去逛街好吗?”字写的还不错,比我当年强多了。

我撕了一页作业本的纸,写上:“没问题,不过我想拉鲁姐一起去。”用力丢了过去。

纸团非常不配合第砸了鲁倩的胸口上,鲁倩斜了我一眼,小脸通红。李鋆在旁边特别不开眼地说了一句:“没想到你小子扔纸团还挺准……”

我学徐鲁倩的眼神攻击力瞪他:“你是不是不想要那些道具了?”

李鋆立马老实了,低头继续摆弄联机线和自己的宠物。

鲁倩的纸团再次飞过来,打在我脸上。

“不许带我姐,要不然我找周广成陪我去。”

“连自己姐都不认了啊,真毒。别跟周广成出去。”

“我姐不爱逛街,我那是体谅我姐。”

毫无营养的对话通过纸团飞来飞去,很快我的作业本就快被撕光了,鲁倩也好不到哪去,在翻书包。

我觉得这也太过分了,就算来学校怀旧也没有这么怀的,赶紧又扔了一个过去,这次比较乖,砸在鲁倩腿上——还好,天气还凉,没到穿裙子的时候。

“姐姐,咱们这么浪费纸张有罪啊,下课说吧。”

鲁倩回头看看我,点点头。

我从帆布口袋里抽出一本书,是《阿甘正传》的小说,我很喜欢其中阿甘痛苦时坐在自己家房子外面仰望星空的那一段描写,从头开始翻,翻完整本书,下课了。

我收起书,拎起帆布口袋,跟鲁倩并肩出了教室。

****

现在榆林县的晚上比以前我所知道的晚上热闹得多,我很喜欢逛城市的夜市,灯光和热闹有点人类对抗黑暗的意思。当然更重要的是夜市的东西极为便宜,盗版磁带和烤铁板鱿鱼并存,什么人都有,什么东西都卖。整条街都很热闹,人走去就能发现无穷的乐趣,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组成生活的一部分。

鲁倩喜欢零食和服装,我们两人人群中穿梭,有时候太挤使得她不得不拉着我的手。倘若换一个年纪,换一种心境,甚至换一个时间,我都会对这种有意无意的接触有一点心动。但现在我脑子里有一大部分装的是张小桐,还有一点小小角落装的是艾琳,无论如何也轮不到鲁倩了。

我看见周广成跟鲁倩在一起,心里会有不舒服的感觉,但我对这个美丽的小姑娘真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我目前最想做到的就是让周广成尽量别得手,他对别人家姑娘下手也就罢了,鲁薇的妹妹还是不要动的好。

鲁薇很宝贝她这个堂妹,我自然也要向着鲁薇。为了鲁薇和鲁倩,我是不在乎跟周广成翻脸的。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我正在跟鲁倩买棉花糖,周广成居然也出现在夜市里,而且还看见了我们。

我倒是大意了,全榆林县就这么一个夜市,晚上无聊的人都来这了,说不定一会还能碰见李鋆他们呢,周广成出现当然再正常不过了。

周广成手里拿着一张纸条,站在夜市里看着我,­阴­着脸:“行文,这什么意思?”

我心里一凉,妈的这麻烦还真是说来就来啊……

那张纸条赫然就是我扔给鲁倩的,上边写着“别跟周广成出去”的字样。

鲁倩倒毫不在乎,用没拿棉花糖的左手勾住我的脖子:“周行文是我哥,他说什么我听什么。”

我扭头看了鲁倩一眼,我什么时候成她哥了?

周广成表情不变地看着我:“行文,我把你当朋友,你还是一直把我当外人啊……”

我还没等说什么,一只手从周广成身后的人群中伸出来,一把勒住他脖子。

我皱了下眉,那只手看起来最少应该是30岁左右的人才会有的,周广成从来也没有什么超过30岁的仇家,这人能是­干­嘛的呢?

那只手勒住周广成之后,从周广成身后的人堆里出来好几个人,单独看每个人都没什么特征,合起来看也没什么特征。这些人目的很明显,冲注意他们的我和鲁倩就冲过来了。

我心中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绑架!

妈的……没见过在闹市区绑架的,这榆林县当真是个无政府主义强者云集的地方了,我拉起鲁倩的手,扭头就跑。

鲁倩不傻,当然看出来对方的意图,跟着我一起跑。周围人多,我们个子都不高,钻得倒也轻松。

然而事实上我们逃跑的速度依然赶不上后面追过来的速度。没跑多远,后面的人已经追上来了。

身边有一个鲁倩,我不能放手不管,回头看追过来这几个人,我心里一沉:难道我就这么被人绑走了?

正在我近似于绝望地打算跟追过来的这几个成年人拼一下的时候,我听见一个声音。

尾随周广成赶来的郭振说,要和平。

于是他就用暴力来制造和平。

第八十八章

在街头打人的事似乎已经太常见了,即使是一群大人勒着周广成的脖子痛打他也没有人管。但郭振从裤兜口袋里掏出折刀并把它在灯光下挥起来之后,有人才意识到这已经从平常的动手升级到了动刀子。

尖叫响起,郭振一刀划在离他最近的一个爷们手臂上,长长的斜斜的一道从小臂向回走,一直划到手腕,从臂弯到手背,奇怪曲线状的一条红­色­长痕一下暴露在所有人视线里。

周围人太多了,女人的尖叫中夹着男人的向后退的­骚­乱,因为大批的人一起移动,一时间后面几个人没法立刻过来援手。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郭振的刀已经扎在低头只顾腕痛那人的肩头。

那人撕心裂肺地惨叫了一声,双手就想去把扎在肩头的刀,摸到刀的同时又不敢拔了,想是清醒地认识到拔出来会导致失血过多。郭振倒也痛快,伸手帮他拔出来了。

又是一声惨叫。

我看见郭振来了,心里有了底,转头对鲁倩说:“赶快跑。”伸手把怀里电话递给她:“给你姐打电话。”

鲁倩慌乱着接过电话:“你要­干­嘛?”

我歪了歪脑袋,丢给身边一个冷饮摊十块钱,­操­起摆在摊子上的一瓶啤酒,对鲁倩淡淡一笑。

“去帮忙。”

来不及管鲁倩了,**起装得满满的啤酒瓶抡着就冲过去了,一啤酒瓶砸在第二个赶到的人脑袋上——幸亏他个子比较矮,否则我还够不到。

酒瓶碎了,马尿一样的啤酒溅了那人一身,其中有几片玻璃碎片打在我头上。

想都没想,拿着剩下的半截酒瓶就往他身上扎。虽然天气冷,穿了不少衣服,衣服领口附近还有­肉­可扎,手上也都是­肉­。我心里有底,扎不死人。

一下,两下,三下……捅到第五下那人已经接近崩溃了,一片片碎玻璃都扎进­肉­里,那种痛一般人是不可能忍得住的。

我还想动手,郭振已经靠到身边拉我的手了,帮我挡下那人要抓我头发的手:“嘿,我来就行了。”

我还没等说什么,从已经离得老远的围观的人群里走出来一群看面­色­绝不是什么好人的人。这群人一句废话没有,呼啦啦一群人围过去,把几个打算抓我和鲁倩的人都围住了。

郭振拍拍我肩膀:“我带了人,刚才在你们学校没打痛快,这次怎么也得先动下手。”

我眼看着被我扎得眼睛都直了的这个哥们也被人一脚踹倒,拖着离开我们老远,都傻了:“刚才我上课的时候你去老爷子那了?”

郭振淡淡一笑:“照啊,来了不跟地头蛇打招呼,找死啊?”

我想到周广成还在对方手上,心里还是有点着急:“周广成还被他们抓着吧?”

郭振眼神很笃定:“别着急,看这帮人连家伙都没带,是求财的,他肯定没事。”

我摇摇头:“我怎么觉着这帮人是自信到一定程度不肯带东西呢?”

郭振仔细看了一下,要不是刚才被我和郭振打个措手不及,这些人身手还都是很好的,最起码被围殴得不是很惨,郭振这边要不是人多说不定会吃不小的亏。

关键是,人太多了……渐渐的我们身后又出现了更多的人,围着这些人打,围观的也把圈子扩得更大了。

郭振拉拉我的衣服:“走吧,看看周广成怎么样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还没跑多远,在人群中躲躲闪闪看着这边的鲁倩,无奈地朝她招招手:“过来吧,躲什么躲?”

鲁倩看我朝她招手,老老实实过来了:“我,我给我姐打过电话了……”

“怎么说?”

“她,她说……她马上就到。”

我看着鲁倩瞪大眼睛磕磕巴巴的小样,笑笑拍了拍她的手臂:“吓坏了?”

鲁倩咬着牙硬挺:“没,没有……”

“还装?”我低头看她的腿,“抖成这样了都,吃亏长记­性­,以后注意点吧。”

郭振在我身后拍了拍我:“行文,有点麻烦。”

我挑了挑眉毛:“怎么了?”

“跑了两个殿后的,周广成让他们带走了。”

我心里一阵慌乱:“­操­!把这几个都拎回去,问问路子。妈的,周广成千万别有事,有事这帮人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郭振摇头:“难说,敢在这边闹这种事的,肯定不认识老爷子。妈的这什么世道,大街上就敢动手绑人了。”

我拉着鲁倩,等她腿不再那么抖了才慢悠悠跟着郭振一起离开。从事发到现在十多分钟,居然一个警察都没出现——我大概明白老爷子在榆林县到底只手遮天到什么程度了。

接到电话的鲁薇很快赶到,看见我们三个一脸的关切:“没事了?有没有受伤?”

我把鲁倩推到车上:“鲁姐,你带小倩先回去,我和郭子去解决一下问题。”

鲁薇看了看我,见我脸­色­凝重,不容她多说什么,点点头拉着鲁倩开车去了。

我对郭振说:“找点人守着鲁姐的住处,不能犯两次一样的错误了。”

****

我们两个几乎可以因为伤人被刑事拘留的混蛋小子大摇大摆离开了夜市。三辆面包车里塞满了人,郭振带来的,还有给我们扎得不会说人话的,经过几个兄弟的简单包扎,再辅以绳子刀子,这些人倒也老实,冻鱼一样被搬上车。

郭振坐在我对面,掏出一包烟,给同车厢的几个兄弟先点上,又把烟递向我:“要不要?”

我摆摆手:“不用,谢了。”

郭振笑着点点头,又给同车被绑的三个人一人塞了一根,点上。

我在心里暗夸他做得圆,内外分明,对自己兄弟是个尊敬,对外人也是个尊重——刚才我们打得死去活来不要紧,现在你在我们手上,说得客气点是客,就得给一点礼数。

那几个人被点上烟之后,脸­色­缓和了一点。

郭振朝离他最近的那个中年人点点头:“大哥,脸儿挺生,哪里人?”

那人看了郭振一眼,没说话。

郭振笑笑,磕了磕手里的烟,也不继续问了,任由车子出了中心街道,往县城郊区的工厂开过去。

三哥的父亲在榆林县的实业不少,有流体设备制造厂、糖果厂和汽保设备厂。其中汽保设备厂应该是王鹄志他爸有一点关系,糖果厂在榆林县城里,最主要的盈利大头在流体设备制造厂,这里的阀门经过一家挂名外企的包装后出口加拿大,再从加拿大卖回到国内来。由于是创汇企业,政府对三哥父亲的事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老爷子平时没事基本上坐镇在流体设备厂里,郭振拉了人当然直接找老爷子定夺——不管这个事能不能解决,用了老爷子的人,还是得让人家拿主意比较好,这是一种礼数。在这方面,郭振一向做得比我得体。

到了工厂,看见那个看门的我就知道……这里晚上留下的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人。那人长了一对牛眼,眉毛浓得跟香港漫画的主角似的,偏偏脸上还生了一脸的横­肉­,若早生几年去演电影,说不定比成奎安还红。

开车的司机跟那人打了个照面,两人比划了一下我看不懂的手势,那人挥挥手,大门打开,三辆面包鱼贯而入。

我看了一眼郭振:“啧啧,演电影一样。”

郭振回了一句我常说的话:“生活比电影小说更离奇。”

我笑笑,不再说话。

****

几条冻鱼被人从车上搬下来,郭振双手揣兜里跟我一起走在众人后面。

“老爷子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我对这种会面总觉得心里没底,因为主动权不在我手上。

“挺好说话的。”郭振笑笑,“他还想感谢你让三哥肯回来找他呢。”

我摇摇头:“亲情什么时候都不会太淡的,我也就是帮三哥找了个台阶而已。”

郭振拍拍我肩膀,跟我一起走进一间仓库。

冻鱼们待遇不错,一人一张椅子都坐在那了,只是双手还被绑着,我仔细看了一下,绑人的手法很专业,两只拇指并拢被绑起来,手腕上又缠了一圈,这样绑基本上没什么机会使出力气挣脱。

一个相貌隐约有点像三哥的人坐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看见我和郭振进来,站起来朝我们走过来。

我仔细打量他,这人看起来脸如三哥一样有书生气,可惜脸上的皱纹实在太多,纵横遍布着破坏了他的年轻。我看了一会,始终无法确定他的年纪,但我知道,这个人肯定就是三哥的父亲。

他看见我和郭振,先是笑起来,随后用力拍了拍郭振的肩膀,再朝我伸手:“沈昆瑞,朋友赏脸,叫我一声沈叔。”

我握上他那只宽大的手掌:“周行文,一直听三哥说起沈叔的风采,今天终能一睹,不胜荣幸。”

沈昆瑞听我有模有样地说着酸溜溜的客套话,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哈哈,自家人,别客气。你是什么人物,沈叔能不清楚吗?来,坐。”

我­干­笑两声,跟郭振一起坐在旁边给我们准备好的椅子上。

沈昆瑞看了看这几个人,问我:“小周,你朋友被带走了?”

我点点头。

老人挥挥手:“不用问了,找他们的老大来吧,他们是海城人,他们老大没记错的话是小勇。”

郭振看沈昆瑞的表情立刻一脸的高山仰止:“沈叔,您认得他们?”

沈昆瑞对郭振笑笑:“全省出来混有名有姓的我都能记住。小二,你给小勇挂个电话,问问怎么回事。这几个我就认识俩,其他的都是新人么?”

被沈昆瑞叫到外号的人立刻用身边的电话挂电话,这个人嘴很灵,三言两语就把话说明白了。

“沈叔,”小二捂着电话说,“勇哥说他马上过来。”

沈昆瑞眼睛一眯:“马上?什么叫马上?告诉小勇,一个小时内来不了,让他去火葬场门口接人!”

小二挺机灵,沈昆瑞吼到一半的时候他已经把捂着电话的手松开,自然那边的那个“勇哥”也听见沈昆瑞的话了。

挂了电话,我们只能坐在这里­干­等。沈昆瑞吩咐手底下人去给这几个被绑的准备点吃的,意思很明显:一是对敌人也要客气一点,二是吃饱了才死符合中国人作风,吓唬吓唬这几个人。

沈昆瑞坐到我和郭振的旁边,问起三哥最近一段时间的动向,以及跟他恢复联系之前的生活。我和郭振倒也照实说起来,说得沈昆瑞连连叹气。我觉得这挺好,一个人一旦对自己所做的一些事能够做到自责和自省,事情往往会朝好的方面发展。

亲人之间的事儿尤其如此。

我们说着说着,那个“勇哥”已经赶来了。这个胖子进门就朝沈昆瑞一跪到底:“沈叔,是我管教不严,您给他们条活路吧……”

沈昆瑞看了我们一眼:“今天的事儿你们小哥俩做主吧。”

郭振摆手:“沈叔,我们只想知道我们朋友的下落,咱先把话问明白了,回头怎么处置还是听您的。”

沈昆瑞微微点头:“也好。”

转头对勇哥道:“小勇,你也不用这样,起来吧。我这两年不如从前了,没那么大火气,你给我个解释,当什么事没发生过。你看怎么样?”说这些话的时候沈昆瑞脸上笑呵呵的,仿佛跟人打商量一样。

那个勇哥看着沈昆瑞的笑容,大冷天的脸上明显开始出汗:“沈,沈叔……我,我来之前都,都问清楚了……”

沈昆瑞点点头:“然后呢?”

勇哥都没敢站起来,就在那跪着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这次来对我们动手的几个人主要是冲着周广成来的,周广成他爸在附近的山上投资了不少钱,买了几个山头的五十年使用权。附近一些同样搞开发的房地产商­干­不过这个当官的,在生意上吃了几次亏,加上周广成自己还开了个娱乐中心,把其中一个老板的生意给顶得不能行。那人索­性­一横心,打算勒索周广成他爸一票,再趁机整点事儿出来——如果周广成他爸不拿这笔钱,儿子就得死,拿了,就肯定是经济上有问题,可以找人揭发他整他下台。

这一招我不是没见过,不过这帮人消息也太快了点吧?我刚跟周广成到学校不到半天,就赶来动手了。不过想想整个北关市和周边地级市加起来最远也没超过两个半小时车程,倒也正常。

勇哥这时候看起来特悔改,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我是真不知道啊沈叔,这个事都是小林这个兔崽子不知深浅搞出来的。他前几天收了几个小弟,没跟我打招呼就出来瞎闹……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您大人有大量……”

沈昆瑞摆摆手:“给他们几个松了,让他们把周家小子送过来,你们就可以走了。”

我明白沈昆瑞为何不问具体是谁指使的,这是不成文的规矩,问了就越了出来混的底线了。当老大要服众,该放的地方就要放。

被松绑的几个人看自己老大这么不顾身份在那低头认错,知道自己惹着狠角了,一个个不作声。那个被勇哥叫做小林的低头走到勇哥跟前:“勇哥……”

我和郭振在旁边抱着手看着,这小子似乎没挨多少打,脸还是端正英俊,很能讨女人喜欢的那种长相。

勇哥不管这套,当着众人面狠狠抽了他两个嘴巴,本来挺英俊的脸立刻肿了。

“妈的,这种事也好­干­么?你以为你是谁?”勇哥在那演给众人看,“赶紧让跑那两个小Ъ崽子把人送回来,要不我跟你没完!”

小林不傻,赶紧接过电话,给自己兄弟打电话。

没多久,周广成回来了,脸上不少淤伤,看见我和郭振的架势知道是我们把他救回来的。原来看我的眼神还是有点敌意,不过扫了一圈周围这帮神­色­不善的人之后,他也非常聪明地什么都没说。

沈昆瑞看了看把周广成送过来的那两个小青年,应该是这些人里年纪最轻的,摇摇头:“年轻人有胆是好事,但不能有胆无识。”

勇哥吓得连连点头:“是是……”

沈昆瑞看看周广成:“小勇,你们把这位小朋友打成这样,也不能就这么拍拍ρi股走了吧?我给你面子,你是不是也得给我点面子?”

勇哥扑通一声又跪下了:“沈叔,您划道吧,只要饶了这几个孩子,您说什么是什么……”

沈昆瑞问周广成:“小朋友,你觉得怎么办好呢?”

周广成咬着下嘴­唇­,眼睛转了无数圈,最后还是一摇头:“算了,让他们走吧。”

沈昆瑞冷冷地瞄了一眼勇哥:“看见没有?你们啊……还不如一孩子。赶紧滚,以后再捞出西柳海城那一片,我肯定没今天这么好说话。”

勇哥知道好歹,从随身带的包里掏出两扎百元钞票,也不管周广成收不收,按到他手里:“兄弟,哥哥在这里替这些不懂事的弟兄们给你陪不是了。你大人有大量,别跟这些混饭吃的穷鬼们计较……”

周广成状态恢复很快,他冲勇哥淡淡一笑:“您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知道该找谁。”

沈昆瑞笑道:“现在的孩子比我们当年真是强太多了啊,小哥几个晚上谁也别走,我做东,咱们去喝两盅。”

我看看周广成,又看看郭振,心中生出极为怪异的感觉……

****

有郭振挡着,一顿酒下来,我脸还是没红多少。周广成比我实在,他特佩服打架打的好的人,跟沈昆瑞手下的几个人喝了一圈,几乎是被人扛着离开的。

坐在鲁薇来接我们的车上,我把解酒的罐装茶递给郭振:“晚上一起去鲁姐那住吧,房间正好够。”

郭振也不推辞,看了一眼旁边死猪一样的周广成:“今天喝酒的时候他有点不对劲啊,怎么像拼命似的?”

我含糊了一声:“可能心里不痛快吧。”

郭振笑着看我:“为了什么事?”

我低头嘀咕了一句:“用不着问这么仔细吧……”

郭振笑着拍了我一下:“等他酒醒吧,问问怎么对付那个掏钱想绑他的。妈的,见过买凶杀人的,没见过买凶绑架的。”

我不置可否地摇摇头:“难说,现在这帮土鳖农民企业家,真以为有钱了就什么都能­干­了。你见过暴发户没有?我见过,真镶一嘴金牙,在粤菜馆门口要‘澳菜’……”

郭振笑着摇摇头,继续喝茶。

我问在前面开车的鲁薇:“鲁姐,你妹妹还好吧?”

“啊,”鲁薇看了一眼后视镜,“小倩好像给吓坏了,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我对鲁薇道:“鲁姐,这事我们自己来解决就行了,您就不用跟旁人说了。”

鲁薇点点头:“今天跟你们一起喝酒的那个老头是谁啊?三哥父亲?”

我和郭振一起笑了:“鲁姐眼神够好的,三哥跟他爸长得还真像。”

车到了鲁薇的住处,我和郭振把周广成给连抬带拖弄到楼上,丢到以前我住的房间,我住张小桐以前住的房间,郭振住鲁倩的房间,鲁倩和鲁薇住一个房间。安排妥当之后,我想了一下第二天该怎么面对周广成,在充满张小桐回忆的房间里睡着了。

半夜,我被敲门声惊醒了。

开门,我看见周广成红着眼睛站在门口,明显是心情不好加喝高了之后的脸­色­。

“行文,我能不能进来说两句话?”

我揉揉眼睛,回头看了一张小桐的眼房间:“不用,我到你房间吧。”

我们俩走到客厅中间,发现郭振也出来了。

“半夜约会啊?”郭振走过来,“门敲那么大声,聋子也听见了。”

我微微一笑:“得,一起吧。咱们先谈谈这个打算绑广成兄的强者,私人恩怨放放,好不好?”

第八十九章

我们三个进了房间,这是我的房间我最熟,顺手把灯打开,又拧开了音响,比约克的歌粘粘乎乎地飘出来,我看了看周广成和郭振奇怪的表情,还是换了一张西班牙民乐的cd。

这次就顺耳多了,俩人表情正常。我又从床边的小冰箱里抽出三罐红茶,一人一罐。

我对周广成说:“今天的事儿我再给你复述一遍,就是你没来之前的——说完怎么解决你自己想办法,我能做的也就到这了,你对我的个人意见咱们再说。唉,最近一段时间挺忙,本来回来学校是想跟万校长他们见个面吃个饭,没想到碰上这种事了……”

郭振轻轻咳了一下:“说重点,说重点。”

我不知道是老脸一红还是小脸一红,总而言之是低头也跟着咳了两下,大概讲了一下今天问到的具体情况。

等我讲完了,问周广成:“明白了?”

周广成拿着罐装茶放在嘴边没动地方:“明白了……”

我也不跟他多废话:“广成,是非进退,你自己心里比我有数。今天出了这种事,我也不奢望你再当我是兄弟。但鲁倩是我的亲人,我站在亲人角度想,绝对不会答应你们之间的事。你不爱听我也说,你现在的成就有一半是你爸给你的,你现在的年纪、­性­子,都不足以承担什么。你对兄弟有情有意那是另外一回事了,鲁倩不是兄弟,是我妹妹。我考虑的角度和你不一样,你不理解我也没办法。”

周广成现在还是只知道快意情仇这个概念的年纪,虽懂人情世故,我这番话能听进去多少,听进去后他能从旁人角度为别人想上几分,都很难说。郭振尚未说话,坐在旁边看这着我们,我说完话一时间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大家的呼吸声。

周广成想了一会,起身去床头把外套拿起来,穿在身上。我明白他的意思,也不阻拦他。

郭振见我不动地方,也不说什么,看着周广成走出房间。

我头都没回,大声说:“叫你们家老爷子小心对付,敢对你动手就证明他们没什么怕的了。还有,以前我跟你说过什么,有时间可以想想。有解决不了的事来找我,我和你一样的话,火里来水里去,不二话!”

周广成静悄悄地把两层防撬门关上,走了。

我伸手把cd机按关了:“郭子,我是不是有点过分?”

郭振摇摇头:“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做得对。”

我苦笑一声:“算了,睡觉吧,什么事明天再说。”

郭振站起来和我一起往外走,走到客厅的时候,他忽然回头:“不对。”

我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不对了?”

郭振摇摇头:“这事有点不对。”

“哪里不对?”

“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不对……”郭振说,“我觉得没这么容易完,肯定还有蹊跷。”

我和他对视一眼:“那……”

我们两人几乎是一起跑向门口,拉开门,朝楼下奔去。

我一边三步一跃地下楼梯一边问郭振:“周围有兄弟在吗?”

“有,”郭振跑得比我还快,“楼下有几个在车上守夜的。”

听郭振这么说,我心算放下了大半。

我们俩赶到楼下的时候,周广成还没走远。我和郭振像两条体超负荷运动的狗一样追过去。

周广成听见我们喊他的声音,回头看我们,目光一点也不友好:“­干­嘛?”

我喘了口气——这么多年的锻炼怎么跟没有作用似的的呢?

“跟我们回去,明天天亮再走。”

“不用,再让人抓了是我自己活该。”

我怒了:“妈的,你能不能让人省心点?郭,绑他上去。”

郭振一共用了三下,就把周广成的手给反擒住了,还空出一只手来吹了声口哨。

我被郭振的口哨声吓了一跳,做贼一样环视四周,幸亏现在汽车报警器不流行,不然这一声口哨之后可有得瞧了。

停在小区停车位上的一辆面包车里跳出几个人来,其中有我们白天见过的那个小二。

郭振按着周广成朝他们走过去:“二哥,让这小子在你们车上呆一晚上,明儿把他送回市里去,麻烦您了。”

周广成被扭得生疼,骂骂咧咧地问候我郭振的各种女­性­亲属,我们也不理他。跟人对骂的年纪我早就过去了,郭振更是务实到从来只跟人动手而不叫骂。郭振过去又嘱咐了几句,我们才回头往楼上走。

从停车位到楼口这一段路,抬头能看见那个象被人打了眼睛泛起繁星的夜空。我想起多年前我跟郭振曾经有过的一次对话,转头问他:“想有钱么?”

郭振愣了一下,点点头:“想。”

“有钱了­干­吗?”

郭振摇摇头:“还不好说,买个岛国,搞点军队,晚上开着搭载核弹头的b2去美国上空看夜景?无所谓吧。”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

回到楼上,我看见鲁薇穿着睡衣坐在客厅里,手里端着一杯咖啡。

看见我们进来,她淡淡一笑:“人走了?”

我知道,刚才我们那么大声音,聋子都听见了,装睡这种拙劣行径才不是鲁薇的风格。这种事不好解释,解释也多余,对她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在楼下,明天找人送他回市里。”

鲁薇点点头:“很晚了,早点休息吧。我整理一些东西,你们先睡。”

我朝她灿然一笑:“您也早休息,明天开始,事儿不断呢。”

鲁薇端着咖啡杯朝我微笑。

****

第二天早上,郭振接到电话,周广成已经被扔在市区他的娱乐中心楼下了,我估计他会第一时间联系他爸,那么这件事我基本上不用管了——尽管我和郭振都觉得有那么一丝不对劲,但谁也说不上什么不对。原来围着张小桐转的几个姑娘剩下了两个还在北关没走,我­干­脆喊过来给鲁薇当护驾。鲁薇对我的决定不是很抗拒,估计也是为了鲁倩的安全着想。

我们上午联络了一下万博琛,约他中午吃个饭。整个上午鲁薇都在忙着公司的事,我看着鲁薇来回奔走,几个秘书像飞行­射­击游戏里的僚机一样跟着鲁薇。

等鲁薇忙完了,万博琛也到了,我们一起去榆林县开发区的一个五星酒店吃饭。

席间,我对第三方财务监督的事提出了一些想法,现在鲁薇的担子太重,公司的部门依然繁多,各种财务问题很让人头疼。我推荐了安永。对世界第一大的pwc——即著名的普华永道,我很有一点怀疑。世界人都知道中国某个著名企业曾经因为轻信他们而导致损失千万的案例,01年财务丑闻的时候也只有安永会计师事务所比较门儿清,选择它们意味着能远离一些丑闻。虽然我肯定要做假账,不过不能让人看出来……

吃饭的同时,我还提到一个事,那就是我想把学校做大做多,配合那个创业基金,让学校的人才资源和基金之间形成互动。

这事没什么可反对的,也就是个宣传上的噱头而已。我这次来主要是代表张小桐来给万博琛庆功,最近一段时间学校搞得不错,而且前途一片明亮。对于这个教育上的事我很看重,能够给更多很可能是优秀人才的人竞争的机会,让他们加入到目前的社会竞争中去,比赚了美国人和日本人钱更爽。

我其实挺不齿国人对外张牙舞爪对内也青面獠牙这一套的,有那个时间喊什么国际地位之类的废话不如对自己家里人好一点,一边挖着脚上网一边在网上大骂各种社会问题的人真就不如肯躬身投一个硬币在公益募捐箱里的人。

尤其是城市里长大的年轻一代,很多人缺了务实­精­神,空谈一套一套,可惜就是捐个钱都要绕路走。希望工程这么多年,肯一对一捐助学生的人一直不多,不是没那个钱,是没那个习惯。

我总觉得这就是教育问题,家庭社会学校三方面联合形成,家庭我暂时没办法动,社会的改变也很缓慢,于是只好考虑学校。

郭振对我这么热衷于公益学校也不太能理解——我自己就是个以身作则的典型逃课坏学生,不过他也觉得这是好事,没跟我仔细讨论。

吃过饭之后,万博琛回学校,我们四人一行一起回到了北关市区。

我给王金凯的父亲去了个电话,问清楚了那个在山区搞地皮的商人到底是谁,王德荣还很惊讶地问我:“怎么问起这个人来了?你不知道么?”

我打了哈哈:“没什么,一点生意上的小误会,找王叔了解一下,您别问了,也别告诉别人我问过您,好不好?”

王德荣何等聪明的老狐狸?立刻保证不说出去也不追问——当然,就算他说出去,我也不怕。

那个跟周广成父亲有利益之争又落了下风的土鳖企业家叫唐敏,以前是靠纺织起的家,做了几年之后把厂子承包了,然后转手出去,利用国家政策搞房地产。最开始挺顺利,后来周广成他爸自己也开始搞地产,这姓唐的有点看不起周广成他爸:一个城建局长能有多大能耐?没想到后来周广成他爸守得云开见月明,调到市里去了,一下子权大了不少,姓唐的立刻吃鳖。估计是日子久了,积怨深了,才想出这么一个没智商成份的招。

我懒得管这事,丢一边不去想他,周广成他们家老爷子内外兼修,手腕一流,对付这种事再合适不过了。我自忙好我自己的就是。

跟周广成翻脸是在意料之外的事,不过我没什么时间为此惆怅叹息什么的,张小桐的电话来了。

宝石星的谈判进行到尾声,袁子春在股价上稍微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终于妥协了。没有了默多克的支持,没有了金融家们的鼓励,没有了董事会的广泛同意,他所能做的也只是拖延时间看事态发展而已。好在张小桐承诺公司的首席执行长官将继续由他和姓梁的担任,这一点让他的情绪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

与宝石星—收视指南不同的是,ebay的夫妻店对投资和并购显示出了极大的热情,张小桐现在在美国的公司布局是一个控股公司下辖各个分公司和基金。风险投资基金承诺在2年之内为ebay筹集4亿以上的美金作为发展资金,所以收购ebay的速度基本上超过了我们在街头打一架的速度。

最终,在4月底,美国传来消息,宝石星的收购到底是完成了,为此美国太阳集团共花费美元零,人民币零,张小桐私人为我垫了3亿。

就在我们忙着疯狂收购的几天里,周市场从华南地区赶回来,给我带来了新的销售网络分布图,虽然没有最初预想的那个效果,成绩也超过期望值的百分之七十,这个成果已经足以说明周世昌是个不世强者。

如此相安无事到5月,音乐节开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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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离主会场很远的吉普车上,眺望远方,问蔡青:“见过这么多人么?”

蔡青拿着望远镜看了一眼,摇摇头。

车上四个人,我,鲁薇,蔡青,刘明耀。我们现在在距会场还有差不多半公里的距离,从这里看过去,五月初微绿的青山在远处抹起一条条起伏,在这些起伏的背景前,是一片平坦开阔的土地,简易围起的场地和经过­精­心设计的舞台表达了这次活动的宗旨——开放与敬意,开放的是界限,敬意献给一切创作。

在舞台后面,有一些给来演出的音乐人们准备的临时房间,以及一排排接送人员的车辆。聚集在会场的大多数音乐迷是自行赶来的,因为门票实在便宜得要死,按说这种级别的事肯定是在xx体育馆之类的地方搞,能这么贴近群众还是第一次。

为了这次音乐节,我们临时聘用了大约1000名工作人员,地方政府还支援了几百名地方警力过来,以维持现场秩序。但即使是这样,有些慕名从其它省份赶来的人加入到人流当中之后,我还是觉得自己估计得少了。

主持音乐节的主持人是黄霑和内地的一个高校生。黄霑坦言,喜欢跟年轻美丽的小姑娘一起主持节目,对此我们只能莞尔……当然老家伙的口才和水平实在不是盖的,就算说的是他不太习惯的普通话,一样能让未开幕的整个会场气氛热烈。

我们四个来音乐节只能算是走个形式,除了刘明耀要上去致开幕词之外,其它人都没什么事——我们还忙着去算钱呢,哪有这个闲工夫?

车开进会场,刘明耀西装革履,头发梳得铮亮,看起来绝对是社会­精­英型败类的打扮,在黄霑“有请太阳电子总经理刘明耀先生之开幕辞”的引路声中走昂首阔步走上台去,在麦克风前站定,会场四周巨大的音响中回荡着他象征­性­的轻咳。

抖开我写的开幕辞,刘明耀面部表情凝固了三秒钟,看见台下一脸坏笑的我,这人表情扭曲地念道:

“我们想办音乐节,我们就办了。想来的人就来,不想来的人就别来。”

(郑渊洁叔叔请您杀了我吧……)

后来电视台和报纸上称刘明耀的这次开幕辞是有史以来最绝妙的开幕词,还有报纸称,正是这种务实求实的­精­神,才导致中国民营企业迅速走向世界。

当然,更多的孩子愤怒地打电话和写信来揭发刘明耀抄袭他人言论的事实,这是全国实况转播,所有电视台都很有默契地没剪这一段。

****

音乐节上我碰到了邵科、王易和高康,问起他们组队去日本开演唱会的事。因为之前要宣传,预热,彩排,搞各种噱头造势,我不知道他们愿不原意。

对这些事,邵科是最不抗拒的,王易也差,高康觉得有点接受不了,理由很简单——烦。

“这个演唱会下来,应该有差不多500万可以拿。”

我简单明了一句话,把高康的烦恼解除了,因为目前乐队人手不够,还得把上次鞍山演出的几个哥们拉着。

我背着王易和高康的面,一再叮嘱邵科:“千万要保持好团结,别出那种一有钱哥们就要闹散伙的事……咱吃得起亏,丢不起这人。”

邵科看了看正在兴奋地讨论着有钱了是买拖拉机还是买牛车的王易和高康,点点头:“放心吧,有我呢。”

我笑了,邵科还是我当年认识的那个邵科,值得信任的一个人。

****

音乐节第一天的演出才到一半,我们已经匆匆赶到沈阳。在沈阳,姜博士从深圳发过来的第一批vcd机已经到了,五月份开始,新品牌vcd之战就要开演了,我们站在仓库里看着闪闪发光的vcd机包装,每个人都能感觉到那种扑面而来的时代进步的气息。要知道,科技和人文互相交战又胶合的时代就快来了,资讯、概念、产业、创意,这些东西统统都要来了。

而我们,绝不是惟一一批有准备的人。

第九十章

5月刚开始的一个月,我一直过得很糊涂。

按说vcd的批量生产已经开始,我应该再亲赴深圳去鼓励一下姜博士,但一想到深圳那个地方,我依然胆怯。

我想起曾经在广州花园酒店跟鲁薇的那次倾谈,男人在某些方面确实不如女人,我在­性­格的韧­性­方面照比鲁薇张小桐等等这些我接触的女­性­差太多了。偶尔晚上一个人睡不着,看着窗户发愣。时间过得飞快,其实什么内容都没有。

出国手续一直在办,大约14号我从大连直飞洛杉矶,同行的是刘明耀。蔡青和鲁薇留守,我嘱咐郭振,想办法打听一下那个姓唐的现在近况如何,不能放松警惕,难免这个人狗急跳墙也来对付我的亲戚和朋友。

五月初那个营销界的高新论坛峰会开幕,周世昌应邀前往。在峰会上,由于没有事先得知全部出席人员名单,周世昌很意外地碰到了自己以前公司的老板,而且更意外地发现他的发言就在自己后面。

这种意外的见面导致了一部分尴尬,然而周世昌已经从之前药液公司的­阴­影里摆脱出来了,主动向以前的boss搭讪。

这位姓蒋的老板对周世昌最近的动向显然早有耳闻,自从周世昌走了之后,保健品公司依然走着电视广告的老路,结果在标王时代里越陷越深,到96年2月的时候,销售已经狂泻至史无前例的低谷,而且开始出现大批货款无法追回的现象。

96年4月,蒋总将自己的保健品公司一部分出售出去,换来一个苟延残喘,希望靠5月份的峰会寻求一个能够长期进行战略合作的伙伴。在这里,他重遇周世昌,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

这宛如一个人做错了事,偏偏还有人倒带给他定格放大了错误来看。他知道周世昌日子过得很滋润,毕竟只言片语和各种活动总要有风声情报泄漏出来,这次两人重见,用周世昌的话说就是“简直就是相视无言”。

周世昌倒很厚到,依然对蒋总十分客气,毕竟算起来缘起,不从保健品公司退下来他也不会来太阳集团。周世昌这种想法我很喜欢,人碰到自己不愉快的事应该先想好的方面,这是积极的方式。

面对周世昌目前的境遇,蒋总很不是滋味,毕竟原来是给自己创下最短最速奇迹的人,现在却搞成这样,假如太阳集团忽然参合进保健品市场那简直就是敌人了。

轮到讲演的时候,周世昌讲的是《民营企业的得失与发展》,很普通的话题,除了强调目前私营企业不应该采用一脉相承的“一人指导”模式之外,没说什么别的。他指出国内现在迅速发展的私营企业因为很多都是因为有了一个强有力的可以事必躬亲的领导者而迅速崛起,但这必然导致发展到一定规模之后的瓶颈。尤其各大国内公司必然要经历上市这一关,依然保持这种模式必然导致国内企业在将来一段时间的开放中无法与外企的管理经验抗衡。

与会的不少企业老总对这种言辞颇不以为然,虽然大家都知道周世昌离开之后的原保健品公司现在状况极惨,但大多数人还是认为,周世昌这番话明显就是说给蒋纬听的。

周世昌在描述当时情形的时候,我很好奇蒋纬的反应,忍不住Сhā嘴问周世昌:“你讲的这个主题很好,肯定不是为了私怨。不过他到底什么反应?”

周世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结果,他把讲演稿临时换了……”

我对这次峰会的事多少有一些记忆,顺口道:“难不成他开始自我检讨了?”

这次轮到周世昌惊讶了:“你居然猜到了?我还以为你会猜他发言批评我。”

我心说蒋纬那篇讲演稿我都见过,我能不知道么?这一点倒是满符合历史的——虽然蒋纬应该是在七月的时候才发表这篇关于总裁失误的讲演。

周世昌见我不说话,自言自语道:“人啊……还是可以改变的……”

我笑道:“学大而化之之谓圣。他未够班,不过能自省总是好的。怎么,感慨了?”

周世昌见我这么说,连忙摇头:“不,不是。只是觉得原来这个保健品市场被他丢得太可惜了……”

我看着周世昌:“还是有点舍不得吧?其实我们可以和他们合作的,就看你想搞什么了。”

周世昌表情就是一动。

“等7月份尚方上市之后吧。”我说,“弄死他,然后我给你指条好玩的路,你也可以用这段时间好好想想,什么保健品现在最有趣。”

周世昌带着疑问走了,我继续跟张小桐煲电话粥。

****

好死不死,我终于熬到5月10日,原本珍惜时间的我第一次有了希望时间加速的感觉。这段时间除了躲开鲁倩的­骚­扰之外,我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狂翻世界各国的新闻报纸。有人定期给我送一批报纸和杂志,我仔细对照,寻找现在这个世界和我以前熟悉的那个世界之间的差异。我一直试图通过各种事实来证明自己的猜想——我的到来就好像撒进一条河里的一把染料,最开始我影响的是自己周围,随后稍远一些,最后染料散开,我的影响虽然已经很长很远,但和原来的历史长流相比,也只是淡到不可见的变化。

研究这个很费心力,我得不停地在脑海里搜索自己所知道的当时的世界大事小事,与现在的情况对比——譬如北约和俄罗斯缔结《双边军事合作计划》,譬如张某人的狐狸网站即将上市,譬如icq的公司即将成立,譬如《网络创世纪》的研发已经开始。

鲁薇看我平时花那么多时间在这种类似于看过就没用的阅读上,即使内敛如她,也经常奇怪:“看新闻需要这么费力气么?”

我耐心给她解释:“想要提前掌握一些信息,就要学会从这些新闻里推断未来。想当年我们伟大的人民解放军能从敌台里听出谎话和真话的比例来推断战局,我好歹也得学几分本事对不对?”

鲁薇听我这么解释,倒也能接受,还笑了笑,模仿当年电台广播员的声音说:“我军一撤千里,共匪追之不及……”

我对她笑笑,埋头继续开始刻苦。

经过一段时间的推测,我大体上已经可以确定自己的想法还算正确,虽然有些变动挺大的,大多数事还没惨烈到蝴蝶效应夸张的那个程度。

在这之前,我也有曾关注世界大事,基本上和我所记忆中的相似,但有一些已经改变巨大,譬如王小波在我们的劝说下换了一处住所,而且开始检查心脏的问题,心脏病突发的事件就很难出现。

这些我主动参与的事,更多了一些人为的味道,以个人力量来说,不能推动历史的发展超过正常轨迹,在各种细节上的改动倒是满丰富的。

我记得以前曾经有人说过,一个人的力量就算改变历史也很有限。所以早年在网络上所见的幻想小说里,主角通常都是合纵连横,找了一堆错综复杂的关系拉一几票交情似铁的兄弟,然后还得给自己造势,才能取得一些小小的阶段­性­胜利——譬如日翻一个小国公主或者赶走一个青蛙国王之类。现实生活中的道理我觉得大抵如此,追寻很多因素,利用它们,寻找问题的根源,从头开始努力,这些方法虽然古老,却一直是人们解决问题的最基本方式。

我对未知因素的估计永远不足,就好似人永远不能掌握未来一样,即使我知道未来几年内的发展和趋势,一旦面临身临其中的变化里去,我的这些预言能力也大打折扣——要不然怎么所有古代的预言师都离人群远远的呢?

自从我打定主意开始改变一些问题之后,对这方面的变化才开始被我重视。说到底,一开始的种种顺利已经让我变得太舒服,太注意享受生活了。生活的细节永远可以让我这种胸无大志的人忘记什么雄心壮志,什么纷争啊梦想啊都去他娘的,一心一意享受生活才最重要。等到临时发现自己平时的疏忽,估计什么都晚了。

又经过三天这样的折腾,阅读,思考,反思和折磨之后,该是收拾东西的时候了。

这次出国,说什么爹娘也不肯让我自己去了。我觉得老两口也应该出去玩玩,­干­脆连他们的护照一起办了。一说到出国,我爸就想起拉斯维加斯,我妈则开始考虑给亲戚们带什么礼物。

这次e3刘明耀基本上没忙活什么,张小桐在本地都给他准备好,展位布置和安排统统妥当。e3是什么我能不知道吗?g2组和而已,game和girl,姑娘游戏,游戏姑娘,加一起配合上各大厂商宛如卖大力丸一样的胡说八道就是e3。

e3区别于东京电玩展的方面在于它比较重视厂商之间的生意,而不是东京电玩展那样纯粹是给游戏迷们过­干­瘾用的。所以e3的展位布置和各种发布会也充满了火药味儿,sony这次e3力推其新掌机,顺便也等于给太阳电子的外包工作做活广告了。ea布置了庞大的展位,展示其拙劣的足球游戏fifa和摔跤游戏,还发布了几款针对《航海纪行》的类似游戏。我们这边则是针锋相对地放出了《生物恐惧2》的宣传片和《with》最新一代的掌机版,另外就是力推当时3a公司三个制作人合作搞出来的《星海传说》。

这个游戏其实挺不给namco面子的,《幻想传说》最顶尖的三个制作人跑出来做了一款比《幻想传说》还有趣的游戏,而且还是跑到中国公司去了,日本人都觉得脸山挂不住。不过大家同时都是在给sony推波助澜,也不好说什么,表面上看,大家依然相安无事。只是所有相关人士都明白,等e3完了,两家公司之间肯定不会交好。

当然这只是目前的大体形势而已。

作为pc游戏开发厂商和代理商,太阳电子在pc方面参展的作品也不少,其实我觉得pc厂商之间的命争暗斗更凶险。暴雪被我们收购之后,工作效率上不去,做为当初不­干­涉开发人员工作安排的许诺,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不过我看了《恐惧》的开发画面之后总觉得应该跟制作组的人说点什么了,毕竟他们后来超越自己超越的挺好的,我可以把以后的一些细节上的情况说给他们听,让他们自己抄抄自己。至于那个什么互动技术学术论坛讲座……反正我是掏了飞机票和酒店费给那帮游戏制作人了,怎么玩就看他们自己。

****

为了这次美国之行,我特意改变了一下造型。以前的周行文看起来总有点像满大街随处可见喜欢蹲路边看姑娘吹口哨的小流氓——虽然年纪还没到,但是已经风韵十足。

专门找了个从海外学艺回来的造型设计师重新设计的发型,贴身又做了数套衣服,还买了一副金丝眼镜装眼镜蛇……我照镜子的时候觉得自己只有那么可笑了,原来我也是个重视外表的人嘛。

两位高堂对此却很满意,我爹说:“嗯,这才像我儿子,和我当年差不多一样帅。”

我疑惑地看他,我记得当年他照片我都看过,不怎么样啊……

对着镜子使劲照,我爹都说我帅了,我得土成什么样啊……?

然后我娘发言:“行了,你别提你了……你当年啥样谁不知道?我觉得比蔡国庆帅。”

我当时一头撞死在他们俩面前的心都有。

——谁说沟通如此简单来着?难怪联通的客户比较少。

****

5月14日,我穿得比蔡国庆和我老爸还帅,直飞美国洛杉矶,十三个小时的飞机之后我将见到我日思夜想的张小桐。在跟刘明耀闲聊的同时,我经常不自觉露出神秘的微笑。刘明耀称,这种神秘的微笑在他看来几乎等于上一次音乐节开幕辞一样的震撼,所以这人一路没睡好。

第九十一章

“出国旅行”前我反复无数次在心中幻想和张小桐见面的情景并乐此不疲,连着几天晚上都没睡安稳,那股兴奋和期待仿佛一个十几岁孩子听说去夏令营或者北京故宫一样。

在期待之余,我也会问自己,当年恋爱的时候也曾经这样高兴过,期待过吧?

后来呢?

再后来呢?

感情这个东西,从茫然到期待,从得到到失去,大多数人都是这样一个渐进过程。经历的次数多了,习惯了,也就没什么激|情可言了。所以我总觉得自己和张小桐之间的感觉很奇妙,甚至可以说,我们的感情是个奇迹。

我记得当年我也曾经对艾琳说过,能有一个心意相通的伴侣,多半是小说里描写完美生活的至高境界。就仿佛当年我曾对张小桐所说的,能有一个人懂你,无条件地支持你信任你,就是超越一切的幸福。

我对两个女孩说过一样的话,但打心眼里我不认为自己无耻,因为她们都是了解我的人。

一个曾经,一个现在。

从前,艾琳教会了我该如何去爱,现在,张小桐告诉我爱是怎样。

我知道,在即将见到张小桐的时候想这些事实在有点不理智,不过一旦想到张小桐的温柔笑脸,我的心也就没那么紧绷了。坐在飞机上远眺流云,我告诉自己,关于艾琳的一些就让她渐渐随风去了吧。

张小桐。微笑。信任。幸福。

这就足够了。

****

飞机于美国时间我也不知道几点的时候在美国加州西海岸的洛杉矶汤姆布莱德雷国际机场降落。托一向不算差的运气的福,降落的震动并未使基本上不坐飞机的我出现恶心或者问空姐们要塑料袋的常见问题。顺便说一句,这趟飞机的空姐质量相当不错,然而我连多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满脑子的张小桐。几个月不见,现在不知该什么样了。

临下飞机,我给刘明耀讲了个关于飞机的笑话,就是那个吐出来又喝进去的。刘明耀听完立码崩溃了,一把拉住我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跟我说大哥以后您还是别给我讲笑话了。他是真想吐了……

我得意洋洋地收拾表情,跟队下飞机,过检,出关。在暖黄|­色­­色­调的机场大厅里看见了我朝思暮想的人。

身边父母朝来接飞机的小姨和小姨父挥手,我完全没注意,视力比较好的我一眼就看见了张小桐。当时周围什么都没有了,张小桐像被photoshop的魔术­棒­套过一样,周围的人和物瞬间消失无踪,我眼睛里只剩下一个她。

美国西海岸的5月,天气很好,张小桐穿了一条及膝的短裙,头发梳成当年被我盛赞过的样子,左耳戴着那只银耳环,春节时买给她的红头绳扎在右鬓上,特别醒目。看这套打扮,分明就是为了欢迎我而准备的。

我看见张小桐的一瞬间,恨不能立刻踹飞堵在出口的机场工作人员一个健步抢出去……当然以上纯属想象,由于我们是慢慢走出去的,张小桐也看到了我。

看见我的一瞬间,张小桐愣了一下,随即扬起一个微笑——我明白她笑什么,本来满腔的热情和冲动也就化成一个尴尬挠头的动作。

我爹都说我帅了,我现在得土成什么样啊?据我妈说还可以跟蔡国庆媲美……

父辈们聚在一起打招呼互相嘘寒问暖,我知道现在不是跟张小桐说私话的时候,先让刘明耀率随身翻译、秘书和这帮制作人们直接去millenniumbiltmore先行解决住宿问题。刘明耀对众人宣布,公司给每个人在e3几天5万美元的消费上限,在5万美元以内的消费公司给报销,而且是不含税的消费。众人一听有这等好事,欢呼一声都跟着张小桐带来的车队走了。刘明耀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意味深长地看了我和张小桐一眼,跟在队伍最后神­色­古怪地走了,估计心里还在惦记着那个飞机上要塑料袋吐的笑话。

打发走这一批人之后,剩下我和张小桐站在一机场门口等大人们出来了。刘明耀他们从这里出发,过大约7个街区才能到downtown,也就是酒店所在的市中心。被刘明耀他们乱哄哄一闹,加上我今天这套搞笑的扮相,倒真没出现那种两人见面就一个1080度三周回转式拥抱的可笑场面。

刘明耀他们的车远去了,我和张小桐站在大厅门口看着车子远去。

如果说来这里之前我希望时间加速的话,现在就是希望时间停止了。

身后的机场大厅里,几个长辈还没出来,我扭头看看张小桐,她的青丝被风吹得略起,纷纷乱乱仿佛我的情丝。

张小桐注意力也在我身上,见我盯着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想抚一下头发做一下羞涩小女人状,却被我抢先一步,伸手过去轻轻抚开她额前的乱发到发稍。

张小桐笑了,低头用她的额头顶住我的额头:“行文,你瘦了。”

我闭上眼睛,享受额头上那一点点温热的感觉。

“你也是。”

张小桐的头很快就抬起来,因为后面几个长辈即将出来,这种暧昧的动作还是不要在他们面前表现得太过分的好。

张小桐向大厅门口望了一眼,确定父母不会这么快出来后,换了个姿势站到我身后,双手从肩上搭过来,环在我的脖子上,嘴对着我的一边耳朵轻轻说:“小坏蛋,想我了没有?”

我被她吹得心里痒痒的,心说这个场景怎么这么熟悉呢?

张小桐白皙的脸紧挨着我的脸。每一天的思念,在这一刻转化成见面后的冲动,我没说话,扭头在她脸上狠狠地吻了一下算是回答。

张小桐大羞着撒开手:“说你坏你还真坏了,光天化日呀弟弟。”

我转过身,冲她耸耸肩:“行动胜于语言呀姐姐,反正这个机场来往的人您一辈子不会什么机会再见对不对?您看,那边还有法式的呢,要不是时间来不及我也想试试……”

张小桐顺着我的指点看过去,果然有一对情侣,想也是小别胜xx的那种,正在旁若无人地热吻,缠绵程度超过我以前看过的美式毛片。

张小桐笑着打了我一下:“才正经不到三分钟,又开始贫了。”

我抓住她打在我身上的手:“不也就是对着你嘛,你来听心跳,很快很激动哩。”

张小桐依言把手按在我胸口,听见了我的心跳,果然很快。这是没错的,因为我确实很激动。

听了几下心跳,张小桐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我的心跳和你一样快。”

我瞄了一眼她呼之欲出的胸部,­干­笑道:“我就不用实践证明了。”

张小桐明白我所指的是什么,以她的聪明分明可以反击,却不说什么,只是把手按在我胸口上幸福地笑。

这一天的美国加州阳光真好,张小桐看起来真漂亮,我真幸福。

****

我们这种可笑的姿势没能维持多久。长辈们已经从大厅里出来了,我俩立刻恢复成乖乖好孩子的样,一左一右站好在那里海阔天空地开始谈工作。我还倒背着手给张小桐讲起了e3的起源。

1994年以前,各种展会当中以美国电子消费展ces为最大,芝加哥和拉斯维加斯交替着各半年举行一次,不过那时候卖游戏的和卖游戏机的地位都不高。因为自从当年雅达利因为自身经营策略问题葬送了美国的电子游戏的霸主地位之后,电子游戏在美国一直特别不受待见,理由很简单,当时基本上都是日本在向他们输出文化。美国人不服气,却还是得乖乖掏钱给人家创造效益。后来md和sfc的16位游戏机之战开始之后,数年里电子游戏消费市场连着往上涨,美国本土的游戏业也渐渐行了,到1994年,美国游戏厂商已经受不了这种在自己家还得受气的局面了。互动数码协会为此特意创办了e3,定位就是给卖游戏的这帮人一个跳舞的场所。1995年首届e3非常成功,96年这次扩大规模,500多家公司,1700多款游戏。基本上这次e3是三足鼎立时代的最后一次会战,在这之后,ga算是没什么希望可以继续玩下去了。

我们俩工作狂一样的交谈显然没能引起大人们的注意,我们妈在跟小姨聊最近街坊邻居之间的趣闻轶事,小姨父则在给我爸讲美国这边的事,譬如赌博合法的拉斯维加斯,譬如各个州法律的不同,譬如在国内不常见的同­性­恋……我和张小桐乐得不受关注,继续说着工作上的事。其实我现在不在乎自己说的是什么,我只知道要不断地跟张小桐说话,那么长时间不见,说什么都好,只要是跟张小桐说话,有没有营养的对话我都愿意继续下去。

这就是相思了,我不是第一次知道。

我们一行六人,张小桐开车载着我和我父母,小姨两口子自己开一辆车,从国际机场出去,也顺着刘明耀他们的路线到了downtown,又向北去过好莱坞,圣佛纳多山谷和好莱坞之间停住了。

我爸很是不解:“怎么住郊区?”

我笑着给他解释:“西方人就是这个习惯,自己住郊区,城里都是酒店和商业街,还有公司。他们不像国内人那么多,住的宽绰。”

我爸看了一下,哦了一声:“怎么跟国内似的,自家围墙上都是玻璃刺儿?”

张小桐解释到:“这里法律不同,在这里小偷要是因为偷你家东西被狗咬了或者被你打伤了,他也能告你。所以大家都在强上Сhā玻璃刺,还要写上牌子——‘有犬,巨恶’,其实多半都是小哈巴狗……”

张小桐说的这些我倒是都知道,美国的混蛋法律就是这样,所以我一点也不怀疑当年日本人在夏威夷被椰子树砸死的那个赔偿官司能打赢的真实­性­。我妈和我爸对这些事显然闻所未闻,听得开怀大笑。

我附和道:“要不怎么说美国人律师多呢,美国人民痛恨又离不开律师,已经到了自相矛盾的地步。”

张小桐把车开进车库,停车:“说到到律师,美国的律师费还真不便宜,最近收购ebay没花多少钱,律师事务所拿的倒不少。”

我微微一笑:“没关系,让他赚,等美国人民只会用律师解决问题的时候,他们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张小桐愣了一下,用两秒钟体会我这句话当中的恶毒,忍不住笑了一下:“你呀……”

我爸和我妈没听明白我们说的是什么,我也不解释,大家跟着张小桐到了房子的客厅里。

张小桐人不在洛杉矶住,所以在这里准备的房子也是简单的双层别墅,装修摆设无一不透着朴素的味道,除了面对院子的一排落地窗之外毫无奢华味道。

张小桐招呼我们坐下,给我们找喝的,我杯子还没拿稳,小姨和小姨父也到了。

这种家庭聚会式的谈话我最怕了,但是为了维持礼貌,我还是微笑着坐在那当旁听。张小桐坐在我身边的沙发扶手上,喝一口东西,看一眼我,笑一下。

长辈们的谈话是乏味漫长的,听到一半我已经有点昏昏欲睡了,大概跟时差也有关。张小桐在旁边看我上下眼皮经常接吻,拍拍我的手:“上去睡一会?”

我抬头看她:“不……总睡觉是倒不过来时差的……”

张小桐爱怜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之动人:“听话,去睡一会,等会我去叫你。”

我爸和我妈也发现了我即将倒下的事实,朝我挥手:“听你姐话去睡一会吧。”我妈还非常画蛇添足地加了一句:“小桐,看着点行文,这小子睡觉也不老实。”

我心说这都什么对什么啊,在张小桐的“搀扶”下,吐小半口血去看梅花——哦,错了,是上楼去睡觉。不过说跟张小桐上楼睡觉听起来也挺别扭的……

如果说楼下的摆设让人觉得朴素的话,楼上的房间就稍微小资了一点,张小桐带我进的这个房间看起来有一点似曾相识——不,是非常熟悉。我记得有一次她电话里问起我装修房间应该是什么样的,我随口就说出了当年我在深圳的房间布置。那时候布置房间买家私之类的事都是艾琳替我做的,所以尽管事隔多年,我对那个房间的印象依然很深。

但是我完全没想到,张小桐竟然真的按我的说法布置了一个房间出来,和当年几乎一模一样。

我一下就不困了,站在门口:“这,这……”

楼上没人,张小桐亲热地靠在我肩上:“周老板,感觉如何?”

我呆了半晌,脑子里一片混乱。

“有,有点震撼……”

张小桐笑眯眯推着我进去:“来,看看睡着习惯不习惯。”

我心里有点不舒服,不过立刻逼自己调整过来了,转身一把抱住她:“有你在,怎么可能不习惯。”

被我抱住的张小桐低下头,用下巴轻轻蹭着我的脸:“来,听听我的心跳吧。”

我抬头看了一眼她,女孩羞涩中带着鼓励的眼神比世界上任何的诱惑都更能打动人。我安静地低下头,把头紧紧靠在张小桐的胸前,隔着薄薄的衣服,很软,可是那不是吸引我的。我听见激烈的心跳声,那速度仿佛要与我心跳同步。

张小桐已经羞得不肯松开手让我看她了,小下巴抵着我的头,她的声音在我头上响起。

“我一样想你,一样激动呢。”

我被张小桐的话击倒。

面对种种变化,面对未知,能够这样一心一意的人,放眼全世界,找到一个就够了。

不过我没有像张小桐所想的那样去吻她,拍拍张小桐的背,我轻轻地说:“小桐,又很想躺在你的腿上睡觉了。”

张小桐还羞着呢,忍不住推了我一把:“小坏蛋,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人家今天穿的可是短裙。”

我嘿嘿嘿地笑了:“穿裤子不就成自我保护了么?说实话,最近没少穿套装高跟鞋吧?”

“没有。”张小桐搂着我走到床边,“我自己一般不出面,我讨厌套装。”

“能少穿就少穿。”我蹭了蹭她的脸,躺在她旁边而不是腿上,“我可不希望你这么早变成职业­妇­女。”

张小桐靠着我叹了口气:“总有一天会变的。”

我坐起来,拍拍她的脸:“别傻了小桐同学,您还没当我的新娘呢,怎么能说这种泄气话?”

新娘两个字让张小桐脸上升起一抹红云,她有点迷茫地问:“行文,我们在一起会很困难吧?”

我仰头也叹了口气:“有一点难度吧……不过相信我,一定会解决的。”

“嗯。”

张小桐轻轻抚摸我的脸,把我的头搬到她腿上:“好好睡一觉吧,晚上我还要带你去见一个有趣的人。”

我闻着张小桐身上的香味,慢慢睡着了,这一次,没有相思的梦,也没有艾琳。

****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张小桐也睡着了,她脸侧在一边,头发有点乱,双­唇­微张,一呼一吸间胸脯起伏,在光线微暗的房间里形成很是诱人的一幕。

轻轻抬起头,没有惊醒她,我坐起来找了一口水喝,然后坐在旁边看着张小桐发呆。

睡梦中的张小桐周身罩着一层似乎可见的薄薄气息,那是一个成熟少女散发出来的甜蜜香气。只要是个心智成熟的男人看了都难免心动,何况是我这种曾经的­色­狼?我也就安静地看了她不到三分钟,已经打定主意要过去低头学一学睡美人的经典桥段。

可惜时不予我,就在我即将沾到张小桐的嘴­唇­、已经闻到女孩呼吸的芬芳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小姨的声音在外面问:“小桐,行文醒了没有?咱们去吃饭。”

我向后退了一步,迅速调整表情,大步走过去去开门,笑着对站在门外的小姨说:“老姨,小桐姐睡着了,让她再睡会儿吧。”

小姨看了一眼正靠在床头熟睡的张小桐,点点头:“等会把小桐喊起来吧,咱们去吃中餐。”

我疑惑地看了小姨一眼:“这里的中餐……味道能行么?”

小姨拍拍我的头:“行文还真是什么都懂啊,有好的,就是贵点。”

“啊,那没事,咱现在穷的就剩钱了。”我学暴发户的满嘴喷口臭的样跟小姨耍贫,以掩饰自己心中的惶恐。刚才我可是要非礼人家女儿的人。

小姨自然不能跟我一般见识,又交代我一会一定要喊张小桐,全家都在等她了,就下楼了。

我把门关上,回头看床上的张小桐:“别装了,同学,再装我真去非礼你了。”

张小桐娇笑一声,原本紧闭的眼睛睁开,忽闪忽闪地看着我,我觉得这眼神儿特别有杀伤力。

“早醒了吧?”我问,“我总觉着你特别敏感,刚才我起来的时候你就醒了?”

张小桐伸了个懒腰。还没伸完,我朝她努努嘴:“姐姐,您下面走光了。”

张美女小脸一红,不过红是红了,却没采立即取相应措施。

“小坏蛋,从小到大你也没少看……”

我摸摸鼻子:“是啊,要不怎么总贫血总营养不良呢?都是您害的。”

说归说,张小桐还是把我推出去,让我在门口等她换衣服。我其实很想问她能不能在房间里参观来着,考虑她很有可能说yes,还是别问了……

女孩子换衣服的时间一般来说都颇为漫长,我做在门口摆弄了很久《with》之后,张小桐才把门打开。

我当时就傻眼了,这这这这是什么?这是谁啊?

张小桐换了一套非常正式的晚礼服,淡蓝­色­的,像罩在云里的那种,脖子上挂了一钻石项链,耳朵上依然带着那只看起来土气笨拙的耳环,在她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枚闪闪发光的钻石戒指。

看我注意到那枚戒指,张小桐笑笑对我解释道:“出席正式场合的时候都用这个挡驾了,不然很麻烦。”

我笑着点点头:“小桐,来,亲我一下,送你一样东西。”

穿着晚装的张小桐也不怕走光,很自然地弯腰,送上绯红的­唇­——让我想想,当年《绯红少年》这个名字不是我看着她的嘴­唇­yy出来的吧?

我蜻蜓点水般地啄了一下她的红­唇­,从口袋里掏出准备了很久的东西:“换上吧,我差点一不小心掉太平洋里了。”

张小桐瞪大眼睛看着我手中的戒指,用定格般的动作一下下从我手里接过去。

我笑着耸耸肩:“其实我这人最反感送珠宝了,不过电视天天放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什么的,我觉得也是时候给给你戴上了……”

话没说完,我嘴让人堵住了,这次她没让我郁闷地想怎么不用嘴堵这种无聊问题——她就是用嘴堵住了。

短短几分钟里,我的舌头尝到了世界上最甜蜜的滋味。

和张小桐一起下楼的时候,谁也没发现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已经换了一个。

而张小桐的微笑,非常甜蜜。

****

张小桐让家长们去吃饭,声称我们还有公事要谈。天大地大赚钱最大,在这种指导思想下我们逃离了父母的监控,独自驾车朝西好莱坞玫瑰大道而去。

我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等待我的这个人以前我见过,若说起年头来,还真是老朋友了。

在玫瑰大道的老房子餐厅里,一个中年男人在稍微有一点不安地等着我们的到来。我一眼就认出了这位正是远走西雅图的港商隋云飞,当年曾经买下雪缘,又反过来被我们帮了一把的那个人。

隋云飞看见我和张小桐进来,赶忙迎过来:“几年不见,张小姐越来越漂亮了。”

张小桐笑着扶着我的肩膀走到隋云飞的对面:“隋叔叔,好久不见了。”

我们三人落座,隋云飞看着张小桐和我,他知道我是张小桐的弟弟,经常跟张小桐在一起,却不知道太详细的情况。张小桐也不跟他说明,只是说:“隋叔叔,我弟弟不是外人,您有什么不妨直说。”

隋云飞招呼侍应生点了东西,看侍应走远了,才叹了口气:“张小姐,我隋云飞能有今天,还真的是多靠当年你帮的那一次啊……”

张小桐眯起眼睛,笑ⅿⅿ地道:“没什么没什么,隋叔客气了。当年不过是时也运也,现在隋叔不是已经东山再起了么?”

隋云飞呵呵笑了:“话是没错,可当时那个情况,诸人都忙着落井下石,肯帮在下的也只有张小姐了。”

“我只不过是把自己东西买回来,没有什么帮不帮的说法。”张小桐笑得妩媚,端起冰水低头看了一眼,却没喝,“让隋叔丛西雅图赶来,一个是希望隋叔也来看一看e3,另外一件事情我不妨直说。”

隋云飞没说话,点点头示意张小桐继续说下去。

张小桐还没张嘴,我心中已经有了一点眉目,看来隋云飞这两年靠着老本又站起来了,当年我们有恩于他,虽说不上施恩图报,搞一点战略合作总还是比较容易的。

“隋叔,我知道您在硅谷已经混出一片天地,现在那里的元件加工和芯片实验室在在硅谷也小有名气了。不知道您对媒体市场有没有兴趣呢?”

隋云飞脸上绽出宽厚的笑容——大概只是看起来宽厚:“张……哎,不见外我叫你一声小桐好了。小桐啊,你的本事隋叔可是看得见的,现在yahoo!做得蒸蒸日上,你们又开始收购ebay,还把袁子春纳入囊中。ebay也就罢了,宝石星这样的公司都让你们拿下,隋叔这点小生意我还在乎什么?你说想怎么合作吧。”

这次晚宴似乎只是张小桐自己在表演,只见此人高深莫测地微笑道:“隋叔想多了,我是希望隋叔现在尽快进入美国电信竞争中,跟我们搞一些对抗。”

隋云飞本以为张小桐会说出合并或者注入资金之类的说辞,没想到竟然是对抗这样一个结论,有点吃惊:“对抗?你们还没开始涉及美国电信产业吧?”

张小桐看了我一眼,自信满满地道:“快了,很快就会到美国了。隋叔听说了瀛海威吧?”

隋云飞点点头:“听说了。”

张小桐又看了我一眼,隐隐已经在暗示这次谈话的重要人物其实是我:“我们觉得,国内的电信不公平竞争必然导致第一代民营运营商的失败,所以我们从来没考虑过在这方面投资。但是我们希望把在线业务做起来,需要您帮忙。”

隋云飞改变了一下坐姿,听18岁的女孩跟他谈这些还是有些不自然。

“那么你想……”

张小桐笑起来:“美国是个排外的国家,中国是个没有官方背景不能做生意的国家,我们贪心,两国都要立足,就要找您帮忙了。”

隋云飞当时就听明白了:“你希望学p&g?”

张小桐风情万种地笑了一声,笑得我心都酥了:“呵呵,隋叔,我只是暂时不希望跟aol正面对抗而已。您能明白我的意思。”

隋云飞拖着下巴点点头:“恩,让我想想……”

我看出来他是有点被说动了。张小桐也看出来了,欢快地叫道:“咱们吃东西吧,说了一会话,好饿。”

我不得不说,跟张小桐一起吃东西实在是享受。我基本上没动手,都是张小桐弄好了来喂我,所以虽然吃的是不太喜欢的西餐,吃的还是满愉快的。隋云飞疑惑地看着我们姐弟的“和睦”景象,有点想问又不太好意思问,一顿饭很快就过去了。

吃完饭,张小桐给隋云飞留下电话和联系方式,说e3开幕当天见。隋云飞一样也入住到downtown的millenniumbiltmore,我和张小桐驱车回到住处。

路上,张小桐不等我发问就向我解释:“我来美国之后没几天就听说他拼的还不错,前一段时间才跟他联系,希望能通过他上市一个公司,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我笑了:“怎么,不敢单独和老男人见面让我陪?”

“小坏蛋……”

我笑笑:“隋云飞不是个简单人物,现在的事不像以前那么简单了。”

“我知道。”张小桐伸手撩了一下头发,“这次找他只是试探。谁都不会相信有这么好的事,一个公司给你钱让你跟他们唱对台戏然后什么回报不要。现在不是几年前了。”

我在夜­色­中看张小桐目不斜视的侧面,啧啧感叹:“张ceo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也越来越­奸­诈了。”

张小桐脸上浮出一个笑容,扬起左手,上面一颗钻石闪闪发光。

我惬意地看着她的微笑。我的小桐。

****

我跟张小桐又腻了一天之后,e3如期开幕。

1996年的e3基本上是sony和ga敲开北美大门的开端。这一年ea的《古墓丽影》出现,sce把在日本耍腻的几个游戏拿过来糊弄美国鬼子,namco的《魂之利刃》开大规模制作cg动画之先河,耗时半年制作的cg片头震撼全场。

sony在会上展示了他们的新掌机“psw”,也就是pswalkman,我们的熟人,小胖子久多良木健­操­着一口分不清字母的英语自信满满地介绍了他们的新掌机的特点和功能。新掌机的功能包括能通用ps记忆卡、可以和ps游戏机联动,以及能够联机对战和交换资料等等。刘明耀作为厂商代表也参加了发布会。帅哥刘站在一溜的矮个子日本人里显得很打眼,引得下面的亚裔mm们不断朝他抛媚眼。

我站在台下小声笑着说:“没事,不要怕,不是现场直播,蔡姐看不见。”逗得旁边的张小桐笑得不行。

为了应对sony方面的压力,ga宣布其主机也降价到200美元,这个价格本来挺美好的……可惜sony比他们还狠,scea的总裁steverace宣布从即日开始,北美ps一律卖到199美元,还是比ga的游戏机便宜。

任天堂对sce的掌机计划嗤之以鼻,他们展出的是n64的最终形态,并锁定1996年9月发售。可惜这游戏机先天不足,还是用卡带技术,这让很多游戏厂商和用户大为不满。尽管天才制作人宫本茂演示了《超级马里奥64》的画面和­操­作,还是让人对n64的未来充满了担忧。

掌机方面,任天堂的gameboy出现了超薄版,售价便宜了,但是没有什么好软件,我看席间霍华德·林肯不断看向刘明耀的哀怨眼神,心里明白e3之后他肯定还得来找太阳电子。我们也是时候提拔他一下了。

隋云飞应邀来参加e3,见我和张小桐都在,跟我们一起顺着会场震耳欲聋的音响边走边说,后来走累了,我们­干­脆在技术论坛外面的休息室里说起了发展计划。

经过我和张小桐一天的讨论,我把张小桐原先那套方案****了一部分,加了一些我自己的想法进去。大概的构思就是由隋云飞出资,在美国建立一个新的网络在线服务公司,名义山这个公司是往第三世界国家发展的,但同时也在本国扩张。在亚洲市场上,这个公司要跟太阳电子即将成立的col也就是中国在线唱对台戏。由于隋云飞在美国已经把背景洗得很­干­净,这个构想基本上是可行的。

col将由我和张小桐合资,主力战场暂时放在亚洲市场,同时可以通过这个壳来合并和调整那些已经收购的有发展前途的公司。而隋云飞所要做的,只是在北美市场上立足,并制造竞争的假象。

“aol要是打算给我投资怎么办?”隋云飞听着这个没边的想法,有点担心。

“答应。”张小桐笑着说,“将来您做大了难道对您没好处么?”

隋云飞更糊涂了:“这么做对你们完全没好处啊。”

我和张小桐相视一笑,张小桐说:“我们的主要发展目标在亚洲和欧洲,就算隋叔您做大了也是熟人不是么?硅谷总有人说,人一到三十岁在硅谷已经失去竞争价值了,您对这话一定不服气吧?”

张小桐说到三十岁的时候,隋云飞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皱纹。

“具体计划咱们慢慢来,在七月份之前能达成一致就好。”张小桐说,“看隋叔给不给我这个面子了。”

隋云飞苦笑了一下:“我还有得选择吗?那点破家底儿,小桐你都懒得买吧?”

大家相视一笑。

****

三天的e3熙熙攘攘地过去了,除了刘明耀叹气美国姑娘们个头太高大腿太粗之外,几个日本游戏制作人们看见自己公司的老同事和上司之后神­色­也略有尴尬。不过我兑现的那五万美金的消费承诺很快让大家眉开眼笑了,刘明耀则是想到回了国内便可以看见蔡青,笑得也很贱。

我让刘明耀先回去,又和张小桐一起匆匆去了一趟北暴雪,询问了一下工作进度。《恐惧》的游戏开发速度远远慢于我的预想,按照这个速度,大概在1997年初才能上市。不过这样也好,正好趁了网络东风可以火上一把。

在美国要处理的事都妥当之后,我也该回去了。

我和张小桐也是经历过数次离别的“过来人”,好歹对这种分别都已经有一些心得,可大家还都是有点舍不得。张小桐终日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我则开始偷偷准备之前写好的那些情书和关于我俩的回忆,打算给她一个惊喜。几天的时间转瞬即逝,临走前一天,我正喊了张小桐开车出去。

张小桐似乎也有话对我说,我们两人从家里出发,到了好莱坞的星光大道上。

就在我还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张小桐先说话了。

第九十二章

“明天走?”

“啊……是。”我低头看着地面上的星印说,“回去还有很多事要我做呢,一年比一年形势严峻,一些事儿的时机也成熟了……”

张小桐默默搂住我的肩膀:“辛苦你了。”

我抓着她搭在我肩头的手,把玩她秀气的无名指上的戒指。

“我没觉得辛苦,一直有你陪着,怎么会觉得辛苦?倒是辛苦你了……陪着我从东到西折腾,”我站在路灯下抬头看灭着的街灯,“我现在想起来都想骂自己,怎么想的,就把你一人丢美国来了……”

张小桐笑着抱抱我。

“以前你就一直让我摆脱你的­阴­影,我现在不是摆脱了吗?”

我瞄了一眼她手上视若珍宝的戒指,不动声­色­地道:“是——吗——?”

张小桐笑着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我们知道,现在能笑得一刻就是一刻,在这之后,又是很长时间的分别。

在街上兜了一圈,我们都不太想吃东西,回到车上,我从后排座上拿起一个小箱子递给张小桐:“送给你的。”

张小桐看见我的礼物眼睛就冒光,礼物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谁送的,很早之前我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拿给她东西的时候差不多料到了她的反应。

打开箱子,张小桐看见厚厚一摞稿纸,用塑料膜压着,最上面用工整的钢笔字写着“送给我一直美丽的小桐”。

我伸手指向张小桐目光注视下的稿纸:“两个多月的想念啊姐姐,都记在这里了。”

张小桐柔情无限地看了我一眼,转而低头开始看那一摞稿纸,其中有字有画,大多数是关于我们两人这些年来的回忆,以及我一个人时yy张小桐同学的各种速写……在写东西尤其是写情书上,我自认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尤其眼前的姑娘还对我有意思,情书的杀伤力还要翻上一倍。

我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张小桐看完前面几页最近才写好的留言,如流氓一般伸手拍拍她的脸。

“留着慢慢看吧,只要你想看,一辈子都写不够的。”

张小桐低头看着我在文字中回忆起我们曾经一起过的圣诞,曾经一起在无比细小的细节里互相关照,曾经或婉转或直接地表达过的情意,曾经一起携手走过的各种成功……当她抬起头的时候,我看见一双真正意义上水汪汪的大眼睛。

我很自然地贴近她,在张小桐的眼睛上轻轻吻了一下。

“别哭/我最爱的人/今夜我如昙花绽放/在最美的一霎那凋落……”我用头抵着张小桐的额头,走调地唱着唱着觉得有歌词有点不对,怎么这么悲?

“呸呸呸,重来……给你我的全部/你是我今生唯一的赌注/只留下一段岁月/让我无怨无悔/全心的付出……”

张小桐先是被我的“重来”逗笑了,继而安静地听我唱着周华健的这首老歌,在跟我鼻尖对鼻尖的依偎中很久没有说话。

时间安静下来了,空间安静下来了,连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只有我的走调蹩脚的歌声断断续续地在我们周围飘荡,飘到我心里。

我觉得也飘到她心里。

在跟张小桐对视的过程中,我觉得自己心中一片空灵,以前那个曾经沉迷在男女游戏里的周行文不见了,经过十年的自省、自审和感情锤炼,我又成为一个新的自我。

只是因为有张小桐这样的女孩在,女人能改变男人,以前不信,现在信了。原来只是看这些改变是不是男人们也想要的。

我和张小桐近距离互相瞪着对方,忽然几乎同时开口。

我说:“我饿了。”

张小桐说:“吃饭吧。”

我们俩愣了一秒钟,不顾刚才还柔情似水的场面,相继大笑起来。

人生就是这样了,该开心的时候开心就好。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比全心投入某件事更好的生活方式,快乐是人自己去找的,幸福也一样。

****

跟张小桐回到家里的时候,四位长辈正在打麻将……幸好这里的住宅相隔距离甚远,没人过来警告打麻将声大扰乱清静什么的,也没有忽然敲门来检查聚赌情况的——96年左右,中小城市的抓赌工作依然是我国公安系统基层的主要经济收入之一。

我和张小桐回来,大人们看了我们一眼又继续战斗。我相信就算孟姜女活到今天也哭不倒长城的,我也相信,《万里长城永不倒》这样的音乐未必一定是满腔爱国之情采搞出来的,也许和我们一样只是针对某些东西有感而发呢。

为了显示我的工作勤勉,我还站在客厅里给刘明耀挂了个电话,小刘同志这次e3收获甚丰,除了大量的软硬件公司来巴结之外,他还摸到了一点不一样的触觉——95年ps游戏在欧美上市后大受好评,而著名的显卡公司nvidia在最初的产品市场受挫,又被3dfx的voodoo等芯片技术相对高级的公司所远超之后,他们的ceo,也就是著名的华人显卡技术强者黄仁勋做出了一个十分错误的决定,他决定开发能够在pc上通用ps游戏的只读卡。这个决定导致了两个后果,第一是sony从此跟nvidia交恶,一场官司之后再也不考虑他们的芯片技术;第二就是这种破玩意压根没卖出去,nivdia的开发费用严重透支赤字,手上只有几百万美金可用。

刘明耀在适当的时机以适当的身份表示,大家都是华人,帮一把完全没问题,当然在商言商,回报方面也不能太亏待咱这边。

我以前还真就没关注过显卡的发展史,这么一听倒是很有趣,一些零钱我们还是掏得起的,而nvidia的技术却实在是个好东西呀,遂让刘明耀继续跟他们谈下去,既然掏钱了,最好能做到完全掌握,不行把公司挪给张小桐也成。

在旁边听电话的张小桐吃吃笑:“国内这么艰苦吗?”

我心说何止艰苦,简直就是惨绝人寰。不过看大人们都在,也没跟张小桐贫,反复叮嘱刘明耀:“先摆个收购的姿态,等他做假报表往上抬价,然后收回收购流言,折腾几次,看他卖不卖。”

刘明耀心领神会:“我明白我明白,但是最先让谁出面呢?”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张小桐,意味深长地道:“人选本来是没有的,现在却有了呀……”

张小桐自然知道我说的是隋云飞,笑着对我点点头。

把收购显卡技术这档子事先放在一边,我和张小桐着重谈起了这次我回去之后两方面应该扩展的项目。我意在媒体和传播,张小桐在美国等于是给我攒一个蓄势待发的底子。反正我比较熟悉网络资讯,对网络经济从崛起到泡沫经济这一路下来的坎坎坷坷和机遇都了如指掌,只要张小桐在这边能把aol最开始投资的那些红火的项目都拦胡了……怎么站麻将桌旁边我也开始想着麻将了?呃,反正只要张小桐能把这些投资项目中有潜力价格便宜量又足的都搞到手,以后的发展应该还是很顺利的吧?

当然,隋云飞这一块也不能松懈,我们还是得支持着他上马,竞争一定要有,假象一定要有,美国历史上那么多牛逼烘烘的公司都让人给切开了,可别再多一个华人公司。

跟张小桐谈起这些,我也有些意兴阑珊,毕竟还是快走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在我们打算上楼离开长城工地噪音­干­扰的时候,有人按门铃。

我去开门,看见霍华德·林肯站在门外,高大的外国人,上了年纪的脸上有着不一样的诚恳和睿智,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我有点吃惊,什么事能让美国任天堂主席亲临,而且是来找我们却不找刘明耀?

不过还是请他进来了,看见几个中国人在打麻将,霍华德·林肯一点也不奇怪,他长期接触日本人,对麻将这种典型的亚洲文化产物有着很深的了解,据我所知,此人也算半个麻将爱好者。当然,仅限麻将游戏。

霍华德·林肯显然沾染了一些日本人的习气,上来先是很谦虚地自我介绍了一下,他说的是英文,非常清晰流利,之前在e3上听了一脑子的日式英语,现在听他说起来鸟语感觉真是好得不得了啊不得了……我看了一眼楼下的形势,招呼几个长辈不用停战继续,我和张小桐请霍华德先生到楼上去聊。

霍华德这个人我在关于任天堂企业的种种传记和描述中曾经略知一二,他本身跟山内的女婿荒川实是很好的朋友,80年代曾经在那场著名的关于《大金刚》版权的战役中让任天堂公司取得了站稳美国的资本,之后又在80年代末美国政府关于任天堂垄断游戏市场的调查中四处奔走,为任氏消了灾。可以说,此人是noa(美国任天堂)的头号功臣,没有他的奔走和荒川实的冷静,任天堂在美国不可能走得这么快这么远。

这个人大概是因为习惯了跟亚洲人办事,说话很婉转没有美国人那种直来直去的豪迈。而且他一开始就解释了为什么能找到我们和会找我们,我在心里伸了数次大拇指,不愧是做律师出身的人,心理学功课肯定非常好。

任天堂在上一次被太阳电子拒绝之后开始了对太阳电子这家忽然崛起的中国公司的调查,调查过程中,具有律师特有敏感的霍华德很快发现了公司实际意义上的老板是张小桐,之后张小桐移民,他在美国又对张小桐调查了一番,认定这是打着移民旗号来美国找钱赚的举动。这次e3不出所料,张小桐和我都纷纷出现,所以霍华德决定放弃刘明耀,直接取道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合作的问题。

霍华德态度非常诚恳,口头承诺如果我们为gameboy和n64开发游戏的话,可以由他们承担一部分制作费用。这种话sony是从来不肯说的,想必也是96年任氏真的察觉到了危机,square的叛逃无疑使得这种危机感加剧,虽然此时enix还没明确表态他们的国民级游戏《勇者斗恶龙7》将在什么主机上发售,但面对如此形势,大家也都有了一颗红心n手准备的打算。

按照正常的历史进程,口袋妖怪本该由任天堂在97年推出,96年f记制作组开始筹备这个游戏,97年gameboy因为口袋妖怪一个游戏又红成天字第一号掌机,一直到98年日本开始第二轮掌机大战,所有机种惨败,任天堂依旧风光。然而现在历史进程早就叫我搞乱了,口袋妖怪这个类型的掌机游戏已经是《with》独大,就算任天堂想出同类游戏,跟我们打官司也要拖上个一年两年,有这么一年两年的时间,足够搞死一台游戏主机了。

我记得刘明耀临走之前我提醒过他,可以考虑适当地帮帮任天堂,平衡一下现在的三分天下局面。毕竟如果真的让sony一家独大了,对我们的好处也不多。sony这个小没良心的鬼子公司在2001年它的大功臣square因为《最终幻想电影版》亏掉近两亿美元之后一举买下s记20%的股份,习惯了商业­阴­谋论的我当时都快怀疑这***是预谋好的了。

和经验丰富的老油条说话还是比较方便的,我和张小桐一张嘴霍华德就知道有戏,大家心照不宣地绕着圈子扯了一会战略发展之类的大话,然后切入正题。

我和张小桐的意思是:“开发游戏没问题,但是我们现在人力资源紧张。”

霍华德马上会意:“张小姐的意思是……?”

我替张小桐补充了下面的话:“我姐姐的意思是希望咱们两家公司可以合作。”

霍华德大喜过望:“你们跟sony不是签署了独占协议吗?”

张小桐轻轻摇了摇头:“sce只是独占了太阳电子的几个游戏,我们还有更多的游戏可以开发,只是需要一些人才支持。”

这次轮到霍华德为难了,在他心目中,我们所谓的“人才支援”肯定是要指定一些宫本茂一个级别的大师级人物来我们这里工作,这种人物别说借给我们用了,就算让我们指挥他们工作也是有难度的……

张小桐在这个适当的时候又开始充当稳定对方心神的角­色­,她告诉霍华德,我们只是很想要一两个人来协助完成掌机游戏的开发,其中一个人就是gamefreak杂志社的创始人田尻智,事实上我想起这个人就会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毕竟真正的便携式宠物概念是他发明出来的,后来鼎鼎大名的口袋妖怪也是他策划的。据说这个人小时候极其喜欢搜集虫子,后来才创立了口袋妖怪的理念,为了弥补我剽窃人家创意的一点点点点点点愧疚,我决定把这个人纳入旗下,顺便让他把gameboy之父横井军平拉拢过来,这样一来,一段时间内不管是任天堂还是sony,只要继续在掌机市场投入,就离不开我们。

霍华德是何等的老狐狸,当然觉得我们指名要田尻智是个非常可疑的问题,推托一番说是愿意回去做做说客试试看。我心里骂这美国鬼子虚伪,给了张小桐一个眼神,意思如果不同意这个条件,那么开发游戏和移植游戏都免谈。

霍华德被逼得有点急,连忙声称回去之后一定第一时间给我们答复。

我们自然不能逼他太急,于是我把话题又转移到图形芯片技术上了,游戏硬件厂商此时对新型图形芯片技术并不看好,也是由于nvidia的口碑一向不太好,霍华德对这方面的合作没什么兴趣。最后大家口头达成了一份关于任天堂新主机零配件生产的协议,我们在国内的工厂也替任天堂加工一些产品,相应的,任天堂也提供一些开发之外的技术,并开放十字健专利给太阳电子以用于下一代《with》便携宠物的应用。

为了霍华德·林肯的事,我不得不在美国又多呆了三天,律师出身的霍华德最明白律师的弊病,迅速而有效地同太阳电子签了约。刘明耀同时知会了sony方面,现在三分天下的时代,谁也不能指责一家软件厂商尤其是比较有实力的软件厂商脚踏几条船。既然几个大作系列都不会给nintendo,sony也就不能说什么了。

****

和张小桐乐得又腻在一起几天之后,我拿着一枚内侧写有zxt字母的戒指回到了国内。下次见面大概得是三个多月之后,机场的惆怅因为被很多幸福分担了,倒不至于让我心情如何低落。更重要的是,一个人一旦知道了幸福该如何把握,或者自己的幸福在哪里,面对未来的时候总会开朗积极一些。

回到国内,我第一时间带了一些东西去找刘明耀。

第九十三章

我给刘明耀带以他的名义给一些人寄出去的东西包括一卷录音带,一封打印出来的信和一些设计图片。

其实我也不是想­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也就是希望他能跟某个人聊聊天,也顺便把我的这些东西拿出去他看一看。在我的讲演中,包含了关于­操­作系统市场的预测,人机互动理念的阐述,以及——最重要的,对于未来几年内计算机软件中媒体技术成分的预测。我相信这些东西在于当时普一接触电脑并以技术沾沾自喜的程序员们来看,也许毫无价值,但是自然有明白人,明白现在的windows95成功在哪里,问题在哪里,如何能在已经逐渐沦陷的­操­作系统市场上进行一次抵抗垄断的战斗——甚至,如何形成新的垄断。

当然,unix和linux的具体发展我并不关心,我的意思是能把这些东西引进到国内,并尽量简化和人­性­化,让国内的一些行业软件能够真正意义上对抗windows下的那些商业软件。要知道,自从国家保护国产软件之后,很多软件依然要依托在windows和dos平台。我这个人比较喜欢看热闹,记得当时很多人评论起微软oem策略的时候曾经提过,在dos之后,­操­作系统的天平已经倾斜至微软一方了,微软所需要的在商业上获胜的决定­性­因素已经完全齐备。在这之后——在这之后其他应用软件方面只要依托于微软的os,就要面对一个完全不公平的竞争,只能你去适应它向它低头,同类软件你一定会竞争不过它,因为它一定会在os上给自己创造最好条件给你创造最差条件。微软就是这么霸道的一个企业,比尔·盖茨是个不错的人,但生意就是生意,换作是我估计也会这么­干­。

中国曾经两次由政府牵头搞过中国自己的­操­作系统,第一次是在七五计划的86—90年里,当时中科院软件所、成都电子科技大学和**受命研究unix国产化的问题,一直到96年,也就是今年,大家又把目光瞄准了linux。理由无非是linxu发展速度比较快,势头好,商业易用­性­也更好一些,ibm等国际大公司对这个事业比较重视,很是支持。不过这个计划到2000年之后基本上算是停滞了,国家一共拨款2亿以上,也给了一些支持,但是成果一般,到后来简直就是任其自生自灭好自为之了。

我认为,linux之所以没有在windows95不完善的时候占领市场,跟程序员们的清高有很大关系。虽说从dos时代开始接触电脑的人在面对linux和windows的时候起点是差不多的,但windows人­性­化的­操­作从根本上体现了一句非常简单的老话——科技以人为本。简简单单给什么人都能用的东西,就是好科技的体现。windows越用越简单,越来越注重人机互动的层面,让电脑不再成为特定人才能面对的道具,而linux其实在这方面也有一定的机会,但始终没有人来执行,等到windows98出现的时候,江山已定,一切没得说了。

我反复叮嘱刘明耀:“这个东西只能给李纳斯·托沃兹(linustorvalds)一个人看,看完就销毁,打死也不要承认你说过这些话或者我说过这些话。妈的咱们现在是微软的股东,还不小,成天给自己投资的公司下绊,下流无耻卑鄙龌龊恶心肮脏不要脸……”

“行了行了你打住,又打算骗稿费了。”刘明耀拍拍我,其表情之恳切让我相信他的后半句绝对是我产生了幻觉。“我办事,你放心。”

“说过这话的人好像坐的飞机掉下来了……”

“……跟你打个商量。”

“啥?”

“下次说点好听的,你扣我分红也行……”

****

把给linux之父指点迷津的任务交给刘明耀之后,我开始马不停蹄地忙起来了。

1996年开始,我要在传统出版业上大展拳脚了,否则不是浪费了上边让我们收购凤凰的一番好意?收购宝石星集团之后,很多发展上的计划简直是太方便了,没有谈判没有讨价还价没有任何的技术上的麻烦,连默多克都跟着占便宜。老狐狸乐得高兴,对当初我们控股宝石星和收视指南的不快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全面展开关于媒体方面的发展是我一直期待的一件事,虽然阻力很大,限制很多,但我有信心。

记得当初张小桐移民的消息放出之后,刘国良给我来了个电话:“小周,刘叔问你一句话,你到底爱不爱你的祖国?”

我对这话筒平静地说:“我爱这个民族,这片土地,他们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他们的未来就是我的未来。”

刘国良在电话那边长出了一口气,没有说话,隔了一会把电话挂了。

****

我喊付晓飞来跟我见面,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依然有鲁倩在场,甩都甩不掉。

付晓飞经过一段时日的工作,很强的适应能力发挥出来,看我的时候不再躲避我的目光,也不对着吃饭的地方四处打量,我就忍不住在心里要夸他了,好小子,没愧对我当年在网络上结识你,有前途。这个人坐定了之后就直勾勾看着我,等我先说话。

我也不跟他废话,单刀直入切入正题:“游戏杂志做的感觉如何?”

付晓飞想都没想,就说了一个字:“累。”

“怎么累?”

“追着资讯走,随时更新,太累。”

我看看目光飘忽不定的鲁倩,对晓飞说:“把这个月杂志结了之后来找我吧,我有一个出版计划要你来做。”

付晓飞显然已经吃惊得不能行了:“我?”

“你。”我说,“你知道《绯红少年》创刊到现在为止,累积了多少出版资源吗?”

付晓飞以摇头应对。

我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指:“按照我的评级,现在《绯红少年》的a-级写手最少有300人,a级100人,a+级的100人,也就是说,够资格出版的最少也有500人。”

“这么夸张吗……”

我笑笑:“这还是少的,要知道,咱们中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才。随便什么行业,想找人才太容易了……以前因为待遇不好总有往国外跑的,现在这种事已经少了。”

付晓飞习惯­性­地直接问要点:“出版什么?小说吗?”

“各种类型。”我说,“前提是先详细划分好市场定位,一定要详细,14岁小姑娘里喜欢这个的划一拨,喜欢那个的再划一拨,用最谨慎的方式去估计市场需求。现在是我们向出版业渗透,他们想要什么,我们给他们什么,等我们做大了,才轮得到我们给什么他们看什么。”

年纪尚轻的付晓飞若有所思点点头:“有点明白了。”

“还有,”我自管继续说下去,反正这人反应速度不慢,记­性­也不错,不怕他消化不了,“我们现在搞的文化公司是空壳子,实际做的事儿并不多。你有时间多跟蔡姐学学,最好是把整套东西立体起来做。现在在国内投资这一套花不了几个钱,至少在咱们看来,这点钱还不算什么。小说,影视,动画,音乐,电视剧……你考虑一下怎样把这一整套都­操­作起来,尽量配合蔡姐工作,给她减轻点负担。”

付晓飞似有所了解地慢慢点头,继续不耻下问:“那……发行什么的用我管么?”

我摇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自己融入到《绯红少年》原来那个团队里,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需要了解的东西都了解了,我最多给你半个月时间,6月中之前你就得开始给我­干­活。”

“黄世仁……”付晓飞眼泪哗哗地低头看菜谱,打算狠狠宰我一顿,“我,我尽力。”

我耸肩:“没关系,如果你觉得一个人无聊,让鲁倩去跟你学点东西也行。”

鲁倩一甩脖子:“我才不要去。”

付晓飞对我苦笑着摊了下手。

我看着鲁倩眉目流转风情万种的样儿,也不好瞪她,寻思着怎么能找点事给她做。鲁倩看我低头不说话,以为我生气了,也把自己什么都不在乎的小脸­色­撤了,扯扯我的袖子:“哥,我饿了……”

这一声哥叫得付晓飞骨头都酥了,一双眼睛溜着口水一般看着鲁薇说不出话来,看来这小子在美女免疫力上照我还差了点。不过我对鲁薇的这个宝贝妹妹也是从来没有什么办法的,挥手喊了服务员过来点菜,谈话算是告一段落。

****

吃完饭,付晓飞拿着我给他的蔡青的电话去《绯红少年》编辑部了。我和鲁倩站在大街上打车,也该着我们运气不好,打了半天也没有空车。不爽之余免不了要诅咒一番好莱坞电影造成的假象,几乎所有人从好莱坞电影里看到的都是一大帮人上街不到三秒钟就有计程车,当然,还有所有司机都絮絮叨叨并且长得很有特­色­……

等等?好莱坞?我扭头看了一眼在那里伸胳膊踢腿的鲁倩,一个邪恶的微笑在脸上慢慢浮现出来。我真***蠢啊,这么好的资源在身边怎么就没发现呢?上一次在鲁薇房间里看到穿一只袜子的小姑娘时就该想到呀,看来现在的思维速度远远不及当年20岁前后的时候了。

鲁倩看我笑得吓人,有点害怕地停止了动作。

我嘿嘿嘿嘿地笑着靠近鲁倩:“妹妹,哥给你找个好玩的事,你有没有兴趣?”

鲁倩习惯­性­地感受到了我身上的邪恶气息,向后退了小半步,但是依然挺胸抬头傲然面对我:“好玩的就有兴趣。”

我拿出手机,边给鲁薇拨电话边说:“叫你姐一起说吧,我觉得很有趣。”

鲁薇很快就接了电话:“喂?行文?”

“鲁姐,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和鲁倩过去一趟,跟你说两个事。”

“你问的话当然有。”鲁薇今天心情似乎很好,看来正适合跟她说事,“我在跟钟经理核算这个季度的销售额,已经快做完了。你们在哪,我去接你们。”

我回头看了一眼商业街上巨大的招牌:“在咱们自己公司盖的楼下边,鲁姐能不能猜出来?”

鲁薇倒很愿意跟我玩这种猜谜游戏:“你不是跟付晓飞吃饭去了吗?应该在新天地门口吧?就那里是刚开业的了。”

“宾果。”我赞道,“鲁姐一直都这么冰雪,您过来吧,我和鲁倩等您。”

挂了电话,鲁倩有点奇怪地问我:“什么事非要跟我姐说?跟我姐说的事好像没有好玩的……”

我乐了:“哪有这么说自己姐姐的?你姐姐做过的好玩事你都不知道吧?”

鲁倩眨眨眼:“我姐做过什么好玩的事?”

我挠了挠脑袋:“好玩……你说,让中国很多上不起学的孩子上学,这算不算好玩的事?”

鲁倩摇头。

我喃喃道:“是啊,如果大家都觉得这种事好玩,这个世界就太***美好了……”

鲁倩听不明白我话里感慨,只是在那四处张望,忽然很激动地拉着我的手:“你看,跑车,好漂亮。”

我看了一眼,是辆本田。现在街头巷尾依然是日本车居多,我自知自己是没本事Сhā足汽车工业的,所以也只能感叹,脸上冷哼一声:“小破车,我随便找一台也比这个好。”

“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开车。”鲁倩像没见过似的盯着我,“什么时候开一辆出来给我看看?”

“改,改天吧……”我含糊其辞,实际上是不希望把张小桐送给我的那辆法拉利拉出来给别人跑。那东西的价值对我来说不重要,但意义却不同。

又天南海北陪鲁倩说了一会话,鲁薇到了。

我上车就问鲁薇:“鲁姐,蔡姐好像在出去了还没回来?”

鲁薇嗯了一声:“去上海了,后天回来。intel想投资在上海建厂,大家都很关注。”

我微微点头:“很难谈成的,美国政府肯定得­干­预。”

鲁薇发动汽车:“我们也这么想,但是总要去一个能定大事的人。对了,下个礼拜刘明耀要去北京一段时间。”

“哦哦?去­干­吗?”我奇怪了,刘明耀没跟我提过这个事。

“中央党校,培训。他爸安排的。”鲁薇说,“三个月,正打算找你说呢。现在他是人大代表,不去不太好。”

我拍了拍巴掌:“好,太好了。刘大少终于又向前迈进了一步。他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单独跟他交代几句。”

鲁薇对后视镜上的我笑了笑:“等蔡青回来一起吧,对了,行文你找我有事?”

我这才想起来正题,赶紧肃容道:“鲁姐,我最近考虑了一下您妹妹的事儿,我觉得有一件事特别适合她。”

鲁薇听出了兴趣:“哦?是什么呢?”

我笑笑:“鲁姐你先开车,等到家再说。”

鲁薇也不再问什么,我们直接到了我家,从美国回来之后,我爸和我妈就只有那么像归国华侨了,被n个邻居拉走讲述美国之行。老两口不太好意思说自己去了美国基本上只是在打几块钱一把的麻将,特意让我给了他们一本美国旅游手册,把西海岸的种种风光背诵个­精­光,然后绘声绘­色­描述给这些邻居和亲戚们。我和鲁薇到家的时候看见家里没人,知道俩人又出去做报告了。96年还没到出国热的时候,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出国实在不是很容易,出去玩一圈的人都让人特别羡慕,我也乐得老两口出去虚荣一把,毕竟人都是虚荣的,尤其那个年代过来的长辈们。

我请鲁薇和鲁倩落座,给她们端茶倒水,鲁薇笑着看我殷勤地跑来跑去,也不说话。

鲁倩则是一脸期待的表情,显然还是在想着我所谓好玩的事到底是什么。

我忙完了,搬了把椅子坐在俩人对面,严肃认真地问鲁薇:“鲁姐,您能替您妹妹的事做主吗?”

鲁薇笑着用外交辞令回道:“那要看是什么事了。”

我淡淡道:“我想让蔡姐包装鲁倩,把她捧成世界级的明星。”

我话说完,两人表情不尽相同,鲁倩用手捂住嘴,让惊讶不至于迅速地漏出声来,鲁薇则微微皱起了眉头,她看得出鲁倩对这件事的反应。

我用双手托起下巴,眯起眼睛看着鲁薇:“鲁姐,这个事我有很大的成功把握,我觉得与其将来让她自己接触这个乱糟糟的圈子,不如让咱们自己人来做。最少,咱成名了不用去傍大款,您说是不是?”

鲁薇看着一脸期待的鲁倩,轻轻摇了摇头:“其实我并不反对,但是想说服我叔他们就很有难度了。”

我笑了笑:“那咱们就请中国最年轻的杰出企业家、人大代表,刘明耀先生跟你一去去游说吧……”

第九十四章

鲁薇为难道:“不……不是这个问题……关键是,小倩以前在家里太……太活泼了……”她倒没说具体表现,但从这个口气里能听出来,鲁倩的父母对鲁倩确实是很不放心的,尽管需要常年在外面忙着赚钱,也不忘嘱咐鲁薇来照顾自己女儿。

当然,我觉得这件事其实只要说动鲁薇基本上就算成了,反正大不了咱们先偷偷­干­着,等到出来结果了就算老两口怒起来也没办法。这和以前古代穷小伙子去有钱人家泡姑娘是一个道理,木已成舟,你再怎么反对也于事无补。

鲁薇的态度很摇摆,一方面她商场上走了几年,娱乐圈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很清楚,一方面又知道自己妹妹现在对给她的这一切都毫无兴趣,能从另一个方面找到她喜欢做的事也不容易。

我假装亲昵地摇了摇鲁薇的手:“鲁姐,我觉得吧……现在你和你叔叔都打算怎么教育你妹妹?继续说教,还是逼着她上学?你说是能有效果还是能让她开心?我觉得都不能,你说是吧鲁倩?”

我边说边向鲁倩扬了扬下巴,鲁倩小­鸡­啄米一样点头,估计是虽然不甘我所说的“教育”她,也确实是不太喜欢上学和被人教育。我明白,当年我也这样……

鲁薇没说话,被我摸过手之后注意力就分散了,反应不如平时那么迅速——我这点小聪明也就能对着自己人用用,真跟人谈重要的事儿谁让你摸手啊,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大姐姐。

“我……我考虑考虑……”鲁薇对我的提议一向不会直接拒绝,这个“考虑考虑”已经是极限了,“这种有可能决定一生的事还是别太草率比较好。”

我看看不吭声的鲁倩,对鲁薇说:“其实我是出于另外一个角度的考虑才想这么­干­,鲁姐要不要听我解释一下?虽然对外人咱从不解释,自己家人可不一样。”

鲁薇点点头:“你说吧。”

“我觉得,一个人想长大最重要的一点是能替别人着想,在这个前提之下,想追求什么自由开心幸福快乐才能更容易一点儿。不能从别人角度考虑问题,做出来的事儿也许自己幸福了,但副作用肯定挺大。所以我总觉得,要是希望一个人长大,希望一个人能从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得让她先有责任心和责任感。”

说到这,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鲁倩,漂亮是真漂亮,就是一脸的什么都不在乎,让我看着觉得极不舒服。

鲁薇轻轻点头,明白我继续要说的话大概是什么意思了。

“给她权力,给她能力,给她压力,”我说,“是她自己的选择,她自己愿意面对的压力,想长大也就不是那么困难了,你说是不是鲁姐?”

鲁倩不满地翻给我一个小白眼儿:“谁小了?”

我笑着对她说:“你啊,小胳膊小腿小样儿,还不够小?”

鲁倩又瞪我一眼,不说话了。

我自顾对鲁薇说:“其实咱也别整的跟封建社会包办婚姻似的,让鲁倩自己决定,这条明星路想不想走,还是她自己的意思最重要。”

鲁薇和我一起看向她妹妹,鲁倩正缩了双脚抱着膝盖蜷在沙发上听我们对谈呢,听我们忽然转移目标到她身上,一下子也有点慌了,嗯嗯啊啊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话来。

吭吭叽叽了一会,鲁倩才小声对自己姐姐怯生生地说:“姐……我,我想试试……”

鲁薇看看我,又看看自己妹妹,叹了口气:“我晚上试着联系一下小叔吧,希望他们能同意。”

我笑笑:“没关系,试试吧,我觉得鲁倩肯定能红,俺是学风水相术的,相信我。”

鲁薇无奈地笑了一下:“就是知道你说红一定能红我才担心。”

“有你和蔡姐在,你担心什么?你们就是最好的经纪人和老板啊。”

鲁薇想想也是,没有这一层心结,忧虑缓解了不少。

我和鲁薇继续说其另外的话题,鲁倩却跑到客厅的一面镜子墙面前开始左扭右摆地照镜子了,估计正在想自己当明星该是什么样。我看了她那样就忍不住发笑:“妹妹,你有一点镜头感好不好?”

“镜头感?”

“呃……大概意思就是说,一种平时要养成的习惯,在生活化的前提下,自然地表现自己,但是也要丢掉一些小动作和生活里自己不太在意的习惯。感觉自己是随时对着镜头,无论做什么,脑子里能马上浮现出别人眼中自己的样子……”

我胡乱解释了一番,给鲁倩唬得一愣一愣的,马上挺直腰板,端肩,用可爱又可笑的目光从上到下审视自己。

我给鲁倩讲完,回头过来跟鲁薇说起现在的公司情况。

“周世昌跟你提过没有?咱们公司现在最大的弱点。”

鲁薇点点头:“说过,说的很有道理,咱们公司没有一个一流的金融团队在,很多金融方面的机会和问题处理得太简单了。”

我递给她一份95年的报纸:“这个消息还记得吗?”

报纸上的消息鲁薇当然记得,1995年2月26日,拥有230多年历史的英国老牌银行巴林银行因为著名的“88888账户”问题宣布破产,几天之后国际荷兰集团(inggroup)接管了巴林银行,收购费用为象征­性­的1英镑。当时接管巴林银行需要再投入超过6亿美金,所以那次的事我没参与。

巴林银行的倒掉直接关系是一个著名的叫里根的经理所为,我一直不明白这人怎么到现在还没被人碎尸街头?按他的所作所为,就算我是个穷光蛋也要雇人把他杀了。然而实际上此人活得很是逍遥,倒是巴林银行的基层团队,那些­操­盘手们,一个一个都混得很不如意。在这次足以震动国际金融界的风波之后,巴林团队的名声一路狂跌到最低,几乎没有再起的可能。虽然大家心里都明白当时的问题只是因为里根一个人隐瞒亏损,但考虑到各种因素,很少有人去过问这个团队。

我对鲁薇说:“让蔡女士再出去一趟,把周世昌调到刘明耀的位置上顶三个月,许诺给巴林原来的那些人和之前巴林一样的条件。最重要的是,告诉他们,我们能给他们机会证明自己是最­棒­的,而不是最差的。这件事要在10月前落实下来,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鲁薇说,但是表情依然有点犹疑,“他们……真的是一流的么?”

“单论­操­盘来说,肯定是了。”我看着那份报道苦笑,“其他不足的方面,我们来补足吧。”

鲁薇点点头:“明白了。”转头对还在那寻思“镜头感”是什么的鲁倩说:“小倩,咱们走吧,晚上还得跟你小叔谈你的事。”

鲁倩欢快地哎了一声,还跟我挥挥手道别。

****

第二天早上,鲁薇早早给我挂电话:“行文,我叔答应了。”

我接到电话的时候还躺在床上梦张小桐呢,迷迷糊糊听见鲁薇说话,嗯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什么?答应了?”

“答应了,”鲁薇口气很淡,可是我听出来似乎是挺辛苦才达成目的,“蔡青打算提前回来,今天下午的飞机,你去不去接她?”

“不了。”我说,“给我两三天空,让我当当甩手掌柜的。鲁倩的事你们自己先拿主意吧,我这就是个大体构思。他爷爷的最近不少事儿呢,我过两三天后再跟蔡姐碰吧。”

挂掉电话之后,我在床上又赖了半个钟头才爬起来,刷牙洗脸的时候一直想着之前的一些事,其中包括周世昌带头搞起来的创业基金。这么个东西我现在需要一个人来管,周世昌又太忙,所以我想到了郭振。

郭振现在年纪也不大,甚至可以说还很小,但如果整个机构体制完善的话,把他扔在上边做决定倒也不错。这个人很聪明,很冷静,而且非常有耐心,在这些方面,郭振绝对比我强一百倍。

唯一的麻烦之处可能在于郭振跟三哥之间的关系,现在三哥还在北边搞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如果立刻洗白的话,问题就不大,如果继续做下去,那就太危险了。

我想来很久,想得头都大了,最后拿出那个基本上没用过的手机,给三哥挂了个电话。

我在电话里很简单地阐述了我的想法,我希望让郭振出来成为体面的大人物,而不是继续混黑社会——其实大人物和和黑社会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三哥对我的想法倒是很赞成,郭振就像他儿子一样,他自然希望郭振能过上更好更敞亮的生活。

三哥问我怎么打算,我说其实也就两条路,一条是洗白,一条是他在吉林那边开个公司,跟我们竞争大庆的石油运输生意。说白了也就是在国内再制造一个竞争对手,这样就算有人知道当年我跟三哥有过交情,有什么问题也扣不到我身上来了。

三哥比较赞成的是先直接洗白,然后再用后一种方法,反正在户口关系什么的上面他跟郭振也是分开的,我们现在也不是没有关系,真要找碴查我们,除非是顶尖的高级人物,否则绝不可能出什么大事。

这和我当初的构想有点冲突,不过人都是在不断改进自己想法的,我也不是很在意。现在玩黑的在全世界范围内都不是太吃得开了,大家早就过了满世界当海盗的年代,现在是文明进步和平平等民主自由这些口号满天飞的年代。

随便商量了一下,三哥在大庆附近搞一个保安公司和一个运输公司,目前我们在做的一部分石油运输的活都挪到他的公司下边。保安公司是继续养这些好勇斗狠的人,运输公司用来洗钱,只要一年左右,目前手上的所有收入也就都合法化了。

跟三哥商量得差不多之后,我出门去找郭振。

郭振最近其实挺忙的。上次找出来尚方那个来公司偷东西的贼之后一直在等着我说怎么对付他——顺便说一句,他找贼的方法让我惭愧死了,在公司拿到员工的身份证复印件之后,直接去查通话记录,随便一核对就核对出来了。据说郭振当时想的是几套不同的方案,他认为对方没笨到要用住宅电话或者自己的手机跟尚方联系的地步,但是很可惜……事实却是如此。这就证明了我们不要低估任何人的同时也不要高估任何人。

我找到郭振的时候,这人正要出门,结果就是我们俩一起出来,两个傻小子在大街上闲逛,这太丢人了,好比当年我们七八个大小伙子去歌厅唱歌,领班非常暧昧地看了我们一眼,笑着问:“哥几个就­干­唱么?不叫两个小姐?”

往事不堪回首,还是不说了……话说现在郭振看起来心情非常愉快,和我一起顺着北关市最老的一条商业街慢慢往前走。在这里,很多有二十多年甚至三十多年或者五十多年的老店铺还在营业,当时房地产公司的一个副经理曾经提议把这了也推了开辟新商业街,我特别反对。在我印象里,过了2000年之后这些城市里能让人看见城市几十年来风貌的东西越来越少了,这种地方还是能多留两年就多留两年吧。

老新华书店、北关最早的新华百货、修表修锁的老头、破旧不堪的电影院、回民清真食品店、真正兰州人开的兰州拉面馆、不知名的五金店……顺着这条路走过来,仿佛回到了80年代,回到了从前。尽管我已经回去过一次了,现在站在这里,还是不胜唏嘘。

时光飞逝啊……

跟郭振说起了我的构想,郭振听了之后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奇,只有我提到3亿美金的时候轻轻的“哦”了一声表示惊讶。

我苦笑,钱多到一定程度果然只是一个符号了,比尔·盖茨说的一点都没错。

“现在就看你的意思了。”说完前前后后,我对郭振说,“想试试当败家子的滋味就来给我当两天长工,不想的话咱们寻思点别的玩。”

郭振无所谓地摇摇头:“不会不想,就是有点怕做不好。”

我笑了:“嗨,哥们儿这可不像你啊,我都不在乎了你在乎什么?”

郭振在我软硬兼施下到底是答应了,我在心里喘了口气,终于又一个可以慢慢体现自己本事的人要浮出水面了。

****

跟郭振说了一番细节之后,我给《绯红少年》的编辑部打了个电话,找付晓飞。

“大编辑,­干­吗呢?”

“看稿子啊……”付晓飞在电话那边痛不欲生地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黄世仁你可怜可怜我吧……”

“回头我送你一捆红头绳。不过在这之前给我办点事。”

“说吧……”

“给我挑个本子,上次咱们俩见面时那个漂亮小姑娘记得不?”

“记得记得,真漂亮啊……”

“……你怎么一提漂亮姑娘废话就多了?”

“这难道不是好习惯么?”

“是挺好……妈的你别打岔,找一个适合她的故事,我打算改成剧本。她没演过戏,要没那么多磕磕绊绊又一定能红的。能领会­精­神么?”

“没有磕磕绊绊又一定能红……你杀了我好不好?”

“相信我,肯定有,慢慢找,别泄气。”我念三字经的同时看了一眼日历牌:“就在你熟悉完《绯红少年》团队之前吧,事儿就这么定了,我还有事,我先挂了……”

“喂喂……等等……”

****

等了两天,刘明耀也回来了,我偷偷摸摸给他打了个电话,谈到了他去北京的事。我暗示他,尽量利用这三个月在其中博得大多数人的好感,尤其是要跟他们的校长,某个姓增的领导搞好关系。至于具体原因,我没解释,解释了也没用。刘明耀对我的指示心领神会,去找他们家老爷子取经去了。

送走了刘明耀,周世昌被搬到太阳集团坐镇,蔡青要围着出版和包装鲁倩的事情打转。在这方面我们没有经验,但我们就认识一个有经验的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香港著名音乐人黄霑。

黄霑看了一眼送给他的关于鲁倩的录像就知道了这丫头大概是什么类型的孩子,建议我们分三个阶段对鲁倩进行培训,第一阶段是形体训练,第二阶段是体能训练,这两个阶段当中穿Сhā一些关于商业上的定位方向的培养,最后一个阶段他建议我们最好找一个国际级的名家来指导她怎样把这些有形的训练化成无形的气质。我立刻想到了卡麦隆这个拿了我们钱闷头拍片子的胡子大叔,这人在好莱坞导演里算得上最有权势的前三名之一了,让他找个能人显然不是什么问题。

大体上的事定下来之后我和鲁薇一起去跟鲁倩宣布这些安排,说到形体训练的时候,鲁倩用极其轻蔑的目光看了我一眼,躬身向后高抬腿,轻轻松松从后面把脚板到自己头顶,看得我和鲁薇下巴砸脚面都浑然不觉。

鲁薇结结巴巴地问:“小,小倩,你,你什么时候……”

鲁倩甜甜一笑:“前两年开始学的,那时候你忙,我妈没告诉你。”

我在旁边啧啧感慨:“这是典型的芭蕾料子呀……”

鲁倩白了我一眼,眼中略有黑光闪动。

我笑笑没说话。

****

转眼间五月过去,六月也过了快一半了,巴林银行的几个老员工已经开始被游说得有些心思松动。

我告诉周世昌,我们可以对付即将上市的尚方了。

第九十五章

通过国内一些杂志合媒体的造势,加上太阳电子前一段时间的成功,尚方现在俨然已经是一个国产游戏希望的代名词了。郑晓伟上一次在峰会上见到周世昌之后感觉到情况有点不妙,让手下搞宣传的人低调了不少,但即使这样,《血虎》的订货量也已经直线攀升到了接近十万套的惊人数字。要知道,在盗版正开始慢慢猖獗的国内,这个数字几乎可以笑傲游戏软件业了。

于这种一路高歌猛进的形势相对的是,六月份整个月我都在忙着跟周世昌调整公司内部的结构,太阳电子的软件宣传和销售全部低调行事,以对付7月份尚方的上市。

众所周知,一般企业经过一段时间的稳定就要通过调整来激发一下员工的活力,围绕核心的企业文化进行一些活动,在调整的同时对现有状况进行一些改进,并创造出一定程度的危机意识灌输给员工,从而激发他们的工作活力。虽然这些事已经有固定的人来做,我和周世昌还是比较喜欢亲自过问一下,他有他的经验,我有我的想法,大家时不时碰一下,倒也火化四溅。

当然,我们的最大目标还是整合出一个有专业人士组成的金融团队,过硬的金融团队是保证公司在各种经济波动中生存的护身符,况且97年我还打算靠他们帮我赚钱呢。最先来的几个巴林的老员工们对这里的待遇十分满意,通过他们,更多的原巴林老臣们燃起了重建巴林的愿望。可以这么说,老外虽然比中国人务实,但往往也特别死心眼——他们连有小刺的鱼­肉­都不敢吃,怕被鱼刺噎死,却不懂得变通。这些人未必对巴林有多少感情,但都有一个共同想法,那就是希望能在自己倒下的地方站起来。历来有这种心态的人多到不能行,只要我们偶尔翻查一下十几年来的曾经沉浮过的企业家们就能了解个大概。当然,这还是能让我们知道的例子,不知道的数量就更多了。

1996年,全国上下都在疯狂崇拜的机会主义成功者的年代,1992年以来数年的股票奇迹,90年代初无数的靠边贸或走私起家的有钱人们,以及当时号称中国首富的南德集团董事长牟其中在89年以五百车皮轻工产品换回来4架俄民航机等等事例让人觉得文革时代的那句“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果然是有些道理的,并由此滋生了无数投机主义爱好者。

说起来,我也算是机会主义者当中的一员了,只不过我是把20年来许多机会主义者的成功总结成经验,分析过他们的成功中的偶然和必然,其中很多人成功的原因是他们符合了时代发展的不可抗因素,而我则依附在这种成功下往前推进。说白了就是一看攻略打游戏的,而且打的是主线不变支线有数的rpg……

幸好,我还不知道结局,否则我也不清楚自己还有没有心思继续这个游戏了。

****

与国内游戏软件一路高唱凯歌的情况相对的是,6月份ea开始了关于收购manley&associates的一些列活动。通过某些体面而微妙的举措和低调的新闻发布会,全世界游戏厂商们知道了这个消息。ea王朝的砖瓦又添一块,我却知道这个公司在并入ea之后所成立的西雅图工作室在2002年解散了……毕竟不是每一次收购的结果都是甜美的,这种事儿我们都能理解。

96年中,在国务院2月份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计算机信息网络国际联网管理暂行规定》的前提下,上海盖威特网吧出现了,这是中国第一家网吧,也是中国网吧时代的来临的标志。1996年之前,理论上任何关于使用电脑进行娱乐收费的活动都是违法的——所有电脑房开出的营业执照都是“电脑培训”和“复印打字”,网吧的出现,给许多机会主义者们提供了新的视野。同时,这也是中国大众开始大量接受外来资讯的开端。

1996年6月,linux内核2.0发布,可支持多个处理器,约有40万行代码,但linux之父很显然并没有听从我们的建议,他依然坚持了“最好的­操­作系统要保持互联网的共享­精­神”的意见,对此我也颇无奈,看来有些事并不是人力所能及的。

其实也就是1996年内,世贸易组织出台了新的法案,规定其成员国不得在政府采购中歧视国外企业和商品,这和我们最初通过政府颁布的法案简直是对立的,但你不能说哪个是对的或者哪个是错的,因为自由竞争自有它的好处,虽然不公平。

也就几年的时间,中国入wto简直是一定的,到时候游戏规则就要按别人的来了。

所以……扶持国产软件,依然只能是在某个特定的平台下进行,更多的事,我一个人想了也没发做,找人合作也没得找。

这个结果最开始让我觉得挺沮丧,不过想想也就想通了:毕竟这方面不是我需要努力的方向,能做多少是多少。最少面对一些人,我问心无愧了。尽管这件事很容易让微软和我翻脸,我也觉得无所谓——现在来说,微软还没有那么强大的媒体开发能力,在很多专利问题上他得给我作揖,只要不是把对方惹毛了一切都好说。

就在这种晃晃悠悠的状态下,6月很快过去了。其间张小桐整顿美国宝石星公司自不必说,通过种种手段种种许诺,袁子春继续他的有线电视技术开发工作,暂时还算安心。而ebay,则在我们两国公司的合力广告下,成功地打出了它在非网络用户心目中的名气。

****

我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打了个呵欠:“鲁姐,刘明耀走了有一个月了吧?”

鲁薇头也不抬地在看报告:“一个月零四天,昨天还打电话过来。”

我摸摸头,是自言自语,也是说给鲁薇听:“不知道鲁倩的训练怎么样了……还有付晓飞那混小子,到底挑到剧本没有。”

鲁薇抬起头:“你不是说给他半个月时间吗?现在都一个月过去了。”

“我也没办法。”我说,“您妹妹的第一次咱们总要小心点儿是不是?”我把“第一次”三个字咬得很重,鲁薇一下子就听出猫腻了,伸手打了我一下。

“蔡青陪她遭罪呢,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我摇摇头:“不了,这几天得往周先生那里跑跑,尚方打算上市了呀……”

鲁薇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对付尚方还不是小菜一碟?用得着这么­操­心吗?”

我笑笑:“从钱上来说,尚方是不算什么,但人家后边好歹有个方老先生。我现在又不是以前,可以什么都不顾忌。还是谨慎一点好,给我安排一下,我想去见见刘叔。”

鲁薇一手抓住电话,悬在那里:“他不是说了如果你打算对付方康年就支持你吗?”

我摆摆手:“说是说,还是确认一下好,这是尊重,老头子们都吃这套。”

鲁薇这才开始拨号,打电话约时间。

刘国良最少要到周末才有时间,这种事本来打个电话就能搞定,我还是决定见他一面,这样比较郑重。说的内容重要不重要是其次,姿态是很重要的。再说我去那边顺便就看看周世昌了,估计蒋总最近应该主动联络过他了吧?

打过招呼之后,我先跑过去找了一趟杨远哲、葛金秋和刘仲他们三个吃饭。从进六月之后,一直没什么机会找他们聚在一起。这哥几个不似我和郭振,他们还有学校这一个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的地方要跑,平时周末也是各家有各家的事。尽管杨远哲和葛金秋父母因为两人在外面打工赚了不少钱沾沾自喜了一把,也还是不敢放任孩子四处乱跑。毕竟在他们看来,只有学习才是正途,当然这种想法绝对是没错的。

进入六月,天气热起来,虽然城管和政府一再取缔路边摊,我们还是找到了让人觉得畅快的路边摊。在一条充满了暧昧的洗头房和诡异的歌厅的路上,有一家海鲜做得非常地道的小店。估计是家里认识一些城管的人吧,晚上就把桌子摆在外面,有差不多十张台,我一个人坐在这里慢慢喝着茶,等杨远哲他们赶到。

事实证明,人有钱了确实会比较有效率,我是出门之前给他们挂的电话,等我到了不超过10分钟,三个人先后赶到,其中两人打车,另外一人蹬着自行车晃晃悠悠过来。

我看人齐了,招呼服务员过来写单,顺手给哥几个倒上果汁——这帮人里除了我和郭振没有喜欢喝茶的。

很久没看见刘仲了,小样的头发留长了,还搞了根链子挂在脖子上,看起来已经颇具小流氓的风范。相比之下,杨远哲和葛金秋就比较可笑了,两人依然穿着孕­妇­装一样的校服,唯一不同的就是杨远哲看起来比较合身,葛金秋看起来就比较瘪。我看他们俩这样,忍着笑招呼:“两位,好久不见,最近越发出落得标致可人了……”

杨远哲和葛金秋笑着给了我一个合体技。

我做了一个仆街的姿势:“怎么样?听说你们俩还有几天就要自杀倒计时了?”

算了算年纪,这俩人今年正要中考,好像也就是最近几天内的事,我记忆中两人似乎一起考到了一高中,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和我的记忆能否有什么出入。

葛金秋把面前的两杯果汁递给杨远哲一杯:“后天开始考。”

我点点头,又朝刘仲一笑:“最近怎么样?玩什么呢?”

刘仲有点心不在焉,微微一愣,道:“练打碟呢。”

打碟机只有周广成开的那个娱乐城才有,我心知肚明刘仲最近大概是跟周广成混在一起,否则表情也不会这么奇怪。也不说明,岔开话题:“你们三个等考试完了是不是没什么事了?”

杨远哲看了一眼葛金秋:“我们俩是没事,在家等分。”

我看看比他们小的刘仲:“你呢?学校要补课么?”

“不用,我从来不补课。”

我一拍手:“行,我知道了。咱们先吃饭吧,吃完了再说。”

几个人已经抽了方便筷子在磨毛边了,纷纷心有戚戚地点头同意。

不多时菜上来,风卷残云那是比较斯文的说法了,我倒觉得像三哥家养的那条狼狗饿了一个星期看见活食,或者几个被关了十几年的老流氓看见小姐。敢情这哥几个每次跟我出来吃东西都准备好了饿几天外加山楂糕呀。

吃到一半,杨远哲才想起来似乎缺了一人:“哎,怎么没喊郭振?”

我饭量明显不及这哥几个,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在那里慢慢挑海螺­肉­吃。慢条斯理地回答:“出门了。”

“出门了?”

“全国各地走一走。”我说,“这是他的愿望,他不打算继续念书,出去全国各地转转也挺好的。”

“­操­,什么人啊?也不说一声。”杨远哲恨恨地道,“上次玩拼图赢了我,也不给我留个机会就跑了。什么时候回来?”

我想了一下:“大概得三两个月吧,或者时间更长一点。”

“去哪要那么长时间?”

“哪都去,”我淡淡地道,“哪穷他往哪钻,下半年他要接手太阳集团的联合创业基金工作,多四处走走对他有好处。”

“联合创业基金?”哥几个似乎对这个词还不是很熟。

“就是一笔钱。”我解释道,“大概有3亿,美金,给下岗工人和毕业大学生创业用的。”

几个人都呆住了,葛金秋洒了一杯果汁,杨远哲低头去捡掉了的筷子,一块鱼­肉­从刘仲嘴里掉出来。

我继续挖海螺­肉­吃,慢悠悠地说:“其实我也知道,鼓励不是最好的办法,但目前来看鼓励也许是最有效的办法。这个世界上很多事就是这样,只要大家都相信了肯努力就可以得到,肯努力的人就会很多。也许在努力的过程中未必人人愿意公平竞争,我们也只能做一点算一点了。这个创业基金就是这样,社会对大家未必公平,所以我们想提供更多机会给大家,机会越多,一个人的努力越容易得到承认。创办这个创业基金,大概就是这么简单的动机。你们能了解么?”

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我,都不说话。

我冲他们挥挥手:“吃东西,吃东西,咱们先不说这个,你们放心,在这里说这个,别人最多认为我在吹牛,可是你们知道不是,对不对?”

几个人点头。

我说:“那咱们吃完说,我有事要拜托你们。”

三人再点头。

接下来的吃饭速度估计我已经不能用文字形容了——得找爱因斯坦这种只用语言就描述出相对论的强者来形容才比较靠谱。我记得以前说很牛的军队都叫“虎狼之师”,我没见过真正的军队打仗的场面,估计和眼前这几人消灭食物的速度比起来也不可能快到哪去。

吃完饭,我带三人到了鲁薇的办公室。

等三人坐定,我开门见山:“我想让你们用暑假时间再搞一个游戏出来。时间有限,就俩月不到,我希望你们能做到就算你们都去上学了,这个游戏还能继续做下去,行不行?”

杨远哲和葛金秋已经是轻车熟路了,纷纷点头:“没问题,要什么类型的?”

刘仲有点没反映过来:“太阳集团……《航海纪行》……你们……”

我笑着指了指杨葛二人:“他们俩做的,不,应该说是主策划。”

刘仲脸上那一点别扭立刻不见了,朝杨远哲就是一个鞠躬:“大哥,我以后就跟你混了……”

杨远哲­干­咳一声:“别听他瞎说,最开始还是他提的主意呢。”

我敲敲桌子:“嗨嗨,说正事。刘仲,你再去周广成那里帮我带个好,如果他愿意,我们还是朋友。咱们还是说游戏吧……你们对三国题材的东西有兴趣么?”

“三国?”葛金秋皱起眉,“能行么?光荣的三国已经很好了,我们可能超越它们吗?”

“如果只是亚洲市场的话,我们可以做rpg。”我给他们指路,“构思一个现代人回到三国时代,然后混迹三国的故事。你们可以考虑考虑怎么写故事,游戏最好做成开放式的,就是给没有大地图,把当时的三国中国版图划分成若­干­区域,然后各个势力分布开。武将能编出多少就编出多少……做成一个类似mud一样的rpg游戏,你们觉得怎么样?”

刘仲倒是比杨葛二人更懂得mud,听我这么一说,连连点头,此时名声在外的《金庸群侠传》还没正式发售,大家虽然已经了解了这种开放式场景的rpg,却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经我这么一说,三人简直就是一点就通。

我拍着杨远哲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远哲啊……你再考虑考虑,如果有别的构思,能不限于亚洲人玩的类型,那更好。但是有个前提,我希望这款游戏骨子里能有一些中国人自己的东西……等这个游戏做完,太阳电子随时欢迎诸位免费去国外深造。”

杨远哲嘀咕着“这不是让我考不好试么”,跟另外两人走了。

临走前,我递给刘仲一份东西,让他给周广成。

那是当年我第一次在周广成饭店吃饭时拿走的餐巾纸,上面还印着他的电话。

刘仲没说什么,默默走了。

****

我见到刘国良的时候,他正在跟刘明耀通电话。

我静静坐在沙发上等他说完电话,还没等刘国良把笑脸堆出来,劈头就是一句:“刘叔,我给方康年两个选择,第一就是放弃上市,爱哪玩哪玩去,我不搭理他;第二就是他上市,然后我怎么搞就由不得他了。”

刘国良愣了一下,继而大笑道:“小周啊,别这么说呀。你不是经常教导明耀‘网开一面’么?你看能不能……”

我笑着摇头:“绝不。我现在是什么都不在乎的,大不了我扭头就走,钱你们能封得了多少?我手里不用多,只要还有个千八百万美元就能潇洒活一辈子,国外也不是没亲戚没朋友。刘叔,我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同胞,但您不能让某些人对不起我是不是?”

刘国良被我说得又是一愣,没想到我现在态度忽然这么强硬。

我继续微笑看着他,其实我能没在乎的么?那么多朋友,那么多亲戚,那么多相识相逢过的人,我能都不在乎么?我只是遵循一贯的原则,对着自己人的时候永远是暴露弱点的,而面对不是自己人的人——刘明耀的父亲现在还不算自己人——我应该是没有弱点的。

刘国良才不是笨蛋,宦海沉浮的人怎可能被我几句话说得动摇:“小周啊,这个这个,难道就没有别的解决方法吗?毕竟这一下子也要牵连不少人……”

我摊手:“有啊,让他把公司都扔给郑晓伟,现在澳洲投资移民挺便宜的,你劝劝他,让他早点放下吧,反正再患得患失地折腾两年被整下来,倒不如现在下来比较痛快。您说是不是?”

刘国良喝了口茶,没说话。我把身后的包拉开:“刘叔,这次来,空着手没什么意思,我也知道您不吃送礼这套。我送了一点营养品,您笑纳。”

包里是一捆随随便便捆着的野生参,刘国良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知道这一捆看起来和­干­胡萝卜差不多的东西到底价值几何,当下有点吃惊地摆了摆手:“小周,这东西太贵重了……”

我笑笑:“刘叔,我和刘明耀之间已经是多年默契了,我也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人参这个玩意,你说他多少钱才是应有的价?我知道您对洋酒啊什么的没兴趣,阿姨身体不太好,这个对您有用。钱不钱的,咱自己人就别计较这个了吧?”

刘国良神­色­起伏了几次,终于拿接过东西。他当然清楚,这么一接,就等于默许了我的提议,不过按照现在这个形势来说,就算不接我也一样会采取行动。刘国良看着手里拇指粗细的野生参,叹了口气:“我找几个老朋友跟老康谈谈吧。”

我微微嗯了一声。

****

从沈阳回来之后不到两天,刘国良电话过来了,大概意思是方康年依然觉得游戏是一个不错的投资机会,最多肯捞完这一笔再退。

“这就不怪我了。”我对刘国良说,“刘叔,最近您就别在股市投资了。”

刘国良在电话那边长叹一声:“小周,你随意吧,有事我们几个老家伙帮你扛着。”

我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还不是觉得我的投资回报比例比较高才开始全力支持我的?是最近美国方面业务涨得飞快,加上国内的vcd卖得红火,都看在眼里了吧?

周世昌召集这批从欧洲赶过来享受中国美食的金融­操­盘手们开会,会上只说了一句。

“完成任务后,全组去夏威夷度假。”

欢呼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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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7日,高考结束,尚方软件股票上市,《血虎》发售倒数30天。

各杂志开始连篇累牍地报道关于《血虎》和《丝路》两个游戏的开发细节,策划人员频频在脸上打着马赛克出来诉说开发的辛苦和劳累,并总不忘记在最后总结出一句“请大家支持国产游戏”。《血虎》的预订量继续上升,已经超过了我预期的12万,达到了西方人所不喜欢的13万。

对尚方的举措,太阳电子继续保持低调,国内的游戏不停地出了几个西山工作室的创意型作品,大部分­精­力还是花在了海外。自从5月份e3大奖被《航海纪行》拿走之后,忽然一夜之间全世界都知道了有这么个中国公司,sony更是殷勤跟我们频繁套近乎。并装作对我们跟任天堂合作的事完全不在意。事实上大家心里都有数,他们希望太阳电子停止《with》的单独开发,转移到pswalkman的平台上来。

这种事,当然打死都不能­干­,我决定在灭掉尚方之前不考虑跟sony任何更深入的合作——现在已经够深入了,再深入都快被人叫汉­奸­了。

其实我觉得在面对尚方这个事儿上,周世昌和郭振表现出了比我更­阴­险的一面。

之前偷公司资料的那个策划被查到了之后,郭振蓄谋着录了这个人的音,并以此为要挟,从那人手里拿到了《血虎》的测试盘。

剩下的事儿就简单了,在尚方软件股票一路飙升的时候,我们这边做成盗版盘开始满大街撒……盗版倒也罢了,关键是这个游戏的品质抽了所有人一嘴巴,之后几本杂志临时抽撤了关于这个游戏的任何吹捧,大家安静地闭上了嘴巴。

然后剩下的事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在我看来,不过是一些数字变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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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方苟延残喘的当儿,久多良木健二次来到中国找到我们,显然sce比我们还猴急。估计是因为掌机销售情况不利的缘故。

第九十六章

和久多良木健的二次见面的地点定在广州,因为他顺便要去参观广州海印电器集团。此刻蔡青正在为了鲁薇的妹妹四处奔走,毕竟一个文化公司不能围着一个明星转。这时五月份那次音乐节的效果就显出来了,不少人简直就是闻风而动,把蔡大小姐忙得脚打后脑勺。而为了表示对久多良木健这位未来的sce一把手的重视,我和鲁薇不得不一起动身前往广州跟他碰面。顺便也参观一下海印电器城——尽管我其实对那里已经熟悉得不成样子了。

鲁薇看来对广州真的是没什么心结了,很愉快地交代好了公司里的事,打点行装跟我一起动身。我看着她的笑脸,心中很有一点疑惑。这当中有多少真诚多少伪装呢?就算是我自己,现在想起深圳也还有忍不住心中一阵跳动的疼。

算了,不想这些,能开心一天就开心吧。

所谓事不过三,这次再出门父母的叮嘱显然就少多了,显然是经过上次美国之行之后对我信心大增。看我哇啦哇啦跟老外说英语,在一些成年人当中谈笑风生,两老在惊讶的同时也更放心了一些。我带他们去美国也正是希望能达到这样一种效果,毕竟让自己的亲人安心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快乐健康乃是一切幸福的基础,而父母的快乐显然很大程度取决于对自己孩子的放心。

临走之前,我特意去嘱咐了付晓飞,死活也要在鲁倩培训完毕之前把合适的本子给我找出来,实在不行就让他自己动手写。当然合适鲁倩的剧本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关于出版书系的问题也不能放松,第一批书不求赚钱,能卖得出去就行。

付晓飞眼泪巴巴地领命去了。又陪鲁薇去看了一趟鲁倩,此人正在一个貌似德国美女的女人手下听她用流利的中文讲课,看见我们来了,那位德国老师对我们展颜一笑,挥手示意鲁倩可以过去跟鲁薇说话。鲁倩很听话地朝老师鞠了个躬才慢慢走过来,小丫头几步路走得已经很有味道,走到我们面前时还掏出根香烟放到嘴里叼上。

鲁薇看见此景脸就是一沉,正要说什么,鲁倩已经笑嘻嘻地把“香烟”递过来:“姐,别生气,假的。”

我和鲁薇仔细看过去,才发现鲁薇手中的是一根白­色­的棍状物提,疑似香烟糖,但做工很­精­细。

鲁倩得意地朝我们晃了晃,又叼在嘴里,还故意装出一付看起来沧桑的样,双手环抱,靠在椅子被上看着我们。

我啧啧赞叹:“有点natalieportman(注1)的意思了,眼神再沧桑点儿……对,脚再拖点儿地……哎,我在说什么?”

鲁倩咯咯咯笑起来,从嘴里拿出香烟糖点了我脑门一下,脸上的表情瞬间完成了从忧郁到欢快的转换,霎时间风情万种都从她身上跑出来了,和我第一见到她时只有漂亮抢眼的感觉天差地别。现在这个小姑娘已经是一个懂得怎样勾魂怎样吸引别人目光的尤物了,我习惯­性­地向后歪了一下头,避开这种扑面而来的诱惑,以及小姑娘身上扑鼻的香味。

“鲁姐,你觉得怎么样?”

鲁薇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再点点头,有点迟疑地说:“这……看起来和年纪有点……有点不符。”

我耸肩:“偶像是需要变化的,就好像您也偶尔改变发型一样,取阅大众是个非常技巧的活儿。”

鲁薇专业是企业管理,对这类事自然是一通百通,明白我所说的道理,当下点点头,很自然地伸手搂过鲁倩:“小倩,累不累?”

鲁倩靠在鲁薇身上,瞬间又变成可爱状,还蹭了蹭姐姐:“不累,我觉得挺好玩的。”

我在旁边左顾右盼地嘀咕道:“哦哦,小妖­精­被放出来咯,要为祸人间咯……”

鲁倩又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白眼,属于娇嗔型的那种,我被飞得一阵心慌。幸好老子向来防御力比较高,也仅仅只是一阵心慌而已。

鲁薇跟鲁倩交待要出门的事,一听说我们又要走,鲁倩嘴撅得能挂咸鱼了,看起来疑似两条超微型小香肠:“出去玩又不带我。”

我赶紧陪笑:“哪儿是玩啊……我们这不是去跟日本鬼子闲扯么,广州现在热得要命,你还是别去了吧。专心修炼,大炼内功,等过段时间开始搞宣传了,想不去都不行。”

鲁倩自从开始造星计划之后变得异常听话,非常温顺地点点头,继续伏在鲁薇身上撒娇。我不知道这是小孩子慢慢转了­性­还是在演戏,女孩子天生都是半个专业演员,在分辨女人心这些方面我一向比较迟钝,甚至可以说长到现在,我也不算真正了解任何一个女人。就好比当年我不明白,为何跟我如胶似漆的艾琳忽然就离开了我,连头都没回过。

我安静地坐在旁边,等鲁倩在鲁薇身边撒了一会娇,鲁薇又去跟鲁倩的老师说了几句话,我们赶场一样匆匆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鲁倩非常大方地拉着我的手,亲昵地对我说:“哥,你要想着我啊……”

我大感头疼,瞅了瞅一脸深深笑意的鲁薇,嘴上答应心里摇头地跟她一起离开了。

****

本来我们的架子也算比较大了,应该久多良木建来我们这里拜见我们,但我想着姜博士的工厂,想着去珠江三角洲一带看看星空卫视和凤凰卫视的收视情况,也就顺便过去了。

其实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还希望在天桥上再次瞥见那个月牙一样的身影呢?

那些昨天,我还要回首么?

打开钱包,能看见张小桐的照片Сhā在其中,笑脸盈盈。合上钱包,我看着前方似乎无尽延伸下去的高速公路,问正在开车的鲁薇:“鲁姐,我问个过分点的问题,你可以不答,我想问你,你现在还会投入全身心地去喜欢一个人吗?”

鲁薇目不斜视地沉默了很久,才慢慢说道:“我……不知道,任何可能都存在,心动不心动,投入多少,都不好说……”

和我想的答案差不多,我沉默了一下,问道:“那么换一种说法,鲁姐你现在对感情还有没有幻想,是觉得无望了,还是觉得有希望?”

鲁薇飞快地扭头看了我一眼:“看见你,我觉得还是挺有希望的。”说罢,还朝我的钱包努了努嘴。

我小脸一红,心道我自己心里这些七零八落的线头还没理顺呢,怎么好意思做人榜样?

鲁薇倒是看不出我在想什么,在她看来或许我只是在用沉默掩饰尴尬,毕竟我和张小桐之间很多小动作在她面前并不避讳,鲁薇大概能猜出来我们的意思。

其实只看我一句话就把张小桐发到美国去,不少人也该明白了吧?当然,这种事当事人不承认,旁人也不会多嘴。尤其是我和张小桐这种敏感的姐弟关系。

我和鲁薇都不再说话,我双手抱头,后仰着在座位上睡着了。阳光透过车窗洒在身上,非常舒服,当我醒来的时候觉得全身暖暖的懒懒的,机场也很快在望了。

鲁薇看我醒了,单手握方向盘,伸手拍拍我:“醒啦?怎么困成这样?”

我揉揉眼睛:“最近缺觉,等会上了飞机继续睡……”

机场有大连分公司的司机在这里等着把鲁薇的车开走保管。我不明白鲁薇为什么不喜欢要一个司机,按说她这个身价找司机就好象小男孩都该找女朋友一样是理所当然的事。就好象我永远不喜欢自己开车一样,鲁薇也自有她什么都喜欢亲力亲为的特点。我们跟司机寒暄几句后,顺着等候登机的队伍排下来,等着关检。

大家都知道,登机就要关手机了,我本身也比较讨厌不断的电话­骚­扰,正要关机,居然有人打了电话过来。

我看了一下号码,是不认识的号码,北关的,看起来倒比较象公用电话的号码。

机场里人声鼎沸,人们不是忙着别离就是忙着重逢,有说不完的话,发不完的嗲和诉不完的情,我向鲁薇做了个手势,拿着电话走出机场大厅,按了接听键。

鲁薇隔着玻璃门朝我微微一笑,神情依稀和鲁倩现在的笑容有些相似,又更成熟细腻。

我拿起电话,心中感慨,女人身上有些东西果然是要靠年纪这个她们最讨厌的东西来积累的,否则怎么学也学不来神韵。

“喂?哪位?”

“刘仲,”电话那边急吼吼地喊,“你能不能回来一趟?广成想找你,有事跟你说!”

我低头看了一下表:“不行啊,还有20来分钟就登机了,广成|人呢?电话不能说?”

“广成这里让市局给抄了,人叫人家给带走了,他爸带去找人了,估计少不了折腾。”

“等我到广州再说吧。”我说,“广成电话换了没有?我还没删那个号。”

“没换,不过跟冲进来检查的人打起来,手机摔坏了。你等晚上挂这里电话吧。”刘仲说,“我现在在这里守着,王鹄志也找他们家老爷子去了,广成估计没事。”

我松了口气:“那等我回去再说吧,我看看晚上给你们挂一个。”

“行,广成是上午从外边回来就要找你的,还没等我们把话说上,市局的就进来了,带头的那个队长好象跟广成他们家老爷子有点过儿,广成­性­子急,跟他们动了手,打伤一个小警察,叫人铐走了。”刘仲给我复述上午发生的事。

我知道,周广成这次皮­肉­之苦肯定是少不了的,不过这倒不是我担心的所在,淡淡地交代了刘仲几句小心点,别说什么话,就把电话挂了。

周广成找我肯定不是让我帮忙,我也不好意思主动帮他找人。毕竟如果王鹄志和周广成两人的老子一起出面,除了杀人别的问题基本上都可以搞定,我也就不跟着费多余心思了。

回到大厅,鲁薇一个询问的眼神儿过来,我朝她笑笑:“刘仲的电话,好象有人想找我喝酒。”

鲁薇给了我一个“知道了”的眼神儿,拉着我的手进了关口。

我心说这人怎么才见了她妹妹不久就也开始会用眼神儿说话了?

飞机上,我依旧是昏昏欲睡,最后东倒西歪地靠在鲁薇肩上睡着了。梦里大概变化了几次姿势,最后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鲁薇的腿上,口水滴在鲁薇的长裤上,颜­色­分明。

我抬起头,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鲁薇,鲁姐姐则灿然一笑,所谓一切尽在不言中便是如此。

****

几个月没来,广州的变化已经很大了,有些地方已经建成,有些地方还在扩建,有些地方则刚开始建设。城市的进化是通过一次次的推倒和重建来完成的,广州90年代中后期这种情况尤其严重。我想起天河北某座一直到2002年底还没盖成的大楼,心里便只有感慨了。房地产开发当中的猫腻还真是不少啊……

从白云机场出来,依然是广州分公司经理陈泽同接的飞机,海因集团老总不人不在广州,他们的副总也一起过来了,按照时间,久多良木建人现在也应该快到广州了。

一番客套罗嗦之后,我们几个先驱车前往海印,路过海印大桥的时候我还特意开了车窗闻了一下,珠江的味道还没几年后那么差劲,从车上看过去,江面上花花绿绿的一些船,船下是一条碧水直幽幽探向远方,倒也漂亮。可惜不是夜里,还看不到霓虹不绝的景­色­。

海印电器城我满熟的,以前也来这里办过事,跟着海印集团副总顺着到了3楼的办公室,海印大厦我也说不清这算是个什么地方,下面一溜的都是卖āv发烧器材的店,楼上就是卖盗版游戏光盘和笔记本电脑手机电话的摊子,更夸张的是,这里还有卖书的卖漫画的卖模型的……当然,那是2000年之后的印象了,现在这里还是以音响和高级影音器材为主。卖的最多的,当然是姜博士那边新上市的vcd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姜博士的vcd工厂还是太阳电子旗下的子公司,但从品牌战略上来讲,这个品牌从一开始走的就是脱离太阳电子原有品牌的路子。

所以很多人知道“新多vcd”,却不知道这从本质上来说也是太阳电子的产品。

自然,这种事海印集团的人和sony的人还是多少知道一点的,尤其是sony,姜博士原来就是他们那里的工程师,自己的人才走去了哪里,一般大公司都会稍加关注。估计最开始sony对太阳电子把姜博士请过来很有一点意见,连平时的业务联络都显得不是那么热情了,后来忽然发现其实中国人用他们的工程师只是来做一种在他们看来完全没有前途的廉价影音产品,态度又热络起来。

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永远的敌人,这话一点没错。一旦确认了太阳电子已经放弃了便携式手掌游戏机的开发,sce忽然欢快了很多。即使太阳电子答应了给任天堂开发游戏也无所谓,所以才能有这么一次见面。

经过一个多小时各种无意义的谈话,经过各种有意无意的试探之后,久多良木健姗姗来迟地赶到了。

此人的相貌和上一次见面没有什么区别,看起来依然具备了日本男人的所有特点——矮粗胖加小眼睛,唯一不同的是,现在此人的表情已经有了一些变化,我猜是因为ps业务量疯长的关系吧?能够在一个项目上亏了15亿之后迅速扭转乾坤的人毕竟不是很多见的,我想盛田昭夫也该欣慰,毕竟他看中并提拔的人没有错。

久多良木健匆匆参观了一下海印集团的内部之后,就赶来跟我们见面了。鲁薇他是认得的,之前双方也有知会过各自出席的人物,久多对我的再次出现已经不是很惊奇了。因为根据日本搞情报的速度,他大概已经知道我就是太阳集团说话算的人了吧?

久多良木健进门的时候带了一本书,我瞟了一眼,是司马辽太郎的《丰臣家的人们》,所以这次谈话就从日本战国史开始了。

我们这次来广州连翻译都没带,我就直接用日语对久多良木健说:“其实吧,我觉得战国最有趣的人是上衫谦信。”

“啊?”久多良木健完全没想到我居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怎样有趣了?”

我淡淡地道:“其实按史料推断,上衫谦信,他是个女的……(注2)”

“什么?”

久多良木健当时就傻了,他旁边倒是有日语翻译可以婉转地表达我的意思,不过我本来就在说日语,这个翻译形同虚设。

我给对方解释:“其实这是根据史料所查得出的结论,您看,上衫谦信号称日本战国时期的战神,却死于­妇­人病……这个是按照《当代记》当中的记载,应该没错吧……”

“啊,是,是没错……”

“上衫是经常每月10日左右会腹痛吧?”

“这个……好像是……”

“此人完全不好女­色­是不是?”

“似乎……似乎是……”

……

……

好像没有人在意我们谈的是关于某个日本人所崇拜的人物是男是女的问题,我还列举了中国的花木兰作为佐证,以证明上衫谦信确实是女人,这一番让人惊异的言论倒让久多良木健目瞪口呆了。完全忘了跟我们讨论掌机业务的问题,只是一个劲地回忆自己看过的可信的史料。

扯淡到最后,我才把话题绕回来:“久多良木先生,我们还是讨论一下掌机合作的问题吧。”

久多良木健这才回过神来,通过翻译正­色­道:“我希望pswalkman能独占《with》,不要给任天堂的掌机移植。”

鲁薇笑了:“久多良木先生似乎忘了,任天堂许诺给了我们很多好处呢。光是软件权利金的标准,就已经降低到低于ps游戏的权利金标准线了,而且,任天堂还许可了我们使用十字键专利。”

久多良木健此时忽然变身成了一个强势的领导者,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们:“我知道太阳电子正在中国开展vcd的销售,其中好像有很多影音产品跟我社的版权略有瓜葛吧?”

我嗤笑了一声:“我们只是出售机器,光盘有人找你们谈那是你们的事,做光盘盗版可是不对的,我们太阳电子绝对支持正版呢,你说是不是鲁姐?”

鲁薇笑吟吟地点头,我们两人一起看向久多良木健。

久多良木健却不在意我的话,继续自顾说道:“目前sony公司其他部门的事我不能完全决定,但我可以改变社长的决定,如果太阳电子可以让pswalkman独占《with》的话,我可以向诸君保证,今后不会再有关于专利方面的麻烦。”

这句话一方面是承诺,一方面也是威胁,那意思就是如果我们不上道儿就要来告我们。

我看了鲁薇一眼,暗示她别说话,听我说。

“久多良木先生似乎忘了,你们即将发展的很多收费业务也需要宝石星的专利吧?当然一年1亿左右的美金我们是不怎么在乎的,大家各花两年时间去研究新技术和应用,再掏很多钱去普及他,您觉得这种无意义的浪费有趣吗?”

久多良木健让我说得就是一愣。

sony是技术的sony没错,可是技术的sony也不是万能的。有线电视专利这方面他们还是得向我们低头——当然,我不打算步步紧逼,只是希望他们明白,优势不仅仅他们有,我们也有。

在我的暗示下,鲁薇继续说道:“其实《with》让psw独占也可以……”

这个“可以”俩字拖得比较长,翻译心急,先翻出来给久多良木健听了,小胖子立刻满脸堆笑。

“可是……”鲁薇按照一贯的提条件的惯例,来了个转折,“我真心希望,sony真的能够在对待中国目前国情上能宽容一些,不是所有发展中国家都有能力按照你们的游戏规则玩的。”

久多良木健本以为没可能一次谈成的讨论居然一下子就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自然开心得不得了,连声说“是是是”。

其实他哪里知道我的小九九?这掌机之父和口袋妖怪之父不是来了么?让他们另起一个系列也没问题,而且绝对会比我们现在这个粗糙的《with》更好,只要配合恰当的宣传和销售,一样能是大卖的软件。我把一个即将过时的老牌子丢给你当然无所谓了。

鲁薇笑着看看周围一直没说话的几个作陪的:“那咱们今天的讨论就到此为止好吗?我在深圳还有一点公务要办,希望能在晚饭前到深圳。”

谁有钱谁说话就算,鲁薇的话自然没有人反对,我们几人互相握手道别,假惺惺说了一些让人反胃但又不得不说的话,大家就撤了。

本来海印这边打算招待双方吃个饭,看鲁薇去意已绝,也不勉强。关键是我比较腻味日本人吃饭时胡说八道那股劲,日本人在饭桌上谈的话题往往会涉及到非常无聊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恰恰是我所反感的。所以我绝不考虑跟久多良木健吃饭,虽然我第一次跟他见面的时候也是在饭馆……

和鲁薇出来之后,从陈泽同这里拿了辆奔驰的吉普,我和鲁薇马不停蹄往深圳赶去。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太阳斜斜地挂在天边,我和鲁薇一人一副太阳镜,看起来活像两个《黑客帝国》的可笑演员。

从广园路上高速,照旧有无数卖柚子的农民站在路边等生意,我让鲁薇停车,下去买了一个,在车上剥着吃,时不时喂鲁薇一瓣。鲁薇有点不习惯这种南方水果,好在路边的柚子还算比较甜,吃起来也不会觉得很难过。

车上了高速不久,我们看见前面有几个挥手拦车的人,旁边停了一辆黑­色­桑塔纳,像是坏了。

鲁薇正要踩刹车,被我拦住了。

“别停,直接开过去。”

鲁薇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我有点紧张:“别理他们,我看这几个人手上一点油污没有,肯定是连车都没检查,弄不好是抢劫的。”

这么一说,鲁薇也有点害怕地加速一路飞过去,留下那几个人在后面比中指。

我们这么一路狂超车狂往前赶,居然在一个小时内进了深圳。在南山区的一个十字路口,我看着不停喘气的鲁薇,拍胸口道:“姐姐,我,我今年还没保险呢……”

鲁薇有点埋怨地说:“要是带两个保镖过来就好了,好像上次跟小桐去广州那样。”

我嘿嘿一笑:“人?早就来了,在香格里拉开了房等我们到呢……”

鲁薇吓了一跳:“你喊她们过来了?”

“嗯呐,”我笑着说,“安全第一。”

不过,我总觉得心中隐隐有一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注1:娜塔莉·波特曼,以­色­列著名童星,生于1981年,看样子似乎比作者还大几个月……曾经12岁时主演过《这个杀手不太冷》,一举成名,后出演《星球大战前传》等电影,最近新作为《偷心》,被媒体誉为另一个奥黛丽·赫本。

注2:这个说法最初源于网上的一篇著名帖子,作者马羽信乡,然而实际上这个说法最初是日本人本国的某个学术论著上提出的观点,当然因为年代不可考,大家就姑且认为是1996年之后吧……

第九十七章

由于名义上我已经来过一次深圳,就由我指着路让鲁薇一路开到酒店,在酒店跟另外三个姑娘会合之后才考虑晚饭的问题。按照我的意思,既然都到深圳了,最好去尝尝客家菜,虽然我本人不是很喜欢,也要尽量考虑让大家的需求。这几个人的口味不尽相同,倒不如统一口径,吃起来也舒坦。

我知道在蛇口那里有一家不错的客家菜馆,当年我去的时候据说已经是十多年的老店了,想来1996年也还是能找得到。五个人一台车把我们拉到那里,我指点食谱激昂菜单了一把,鲁薇与我认识多年,自然知道我对美食之研究远高于其他领域,包括经济和投资,所以大胆放手让我点菜。

一顿饭下来,虽然诸人不太习惯南方口味,依然吃得尽兴,客家酒之淡,连我喝了几杯都没有感觉。我在吃饭和交钱的时候适时地飞了几个段子,逗得姑娘们笑个不停,我也就在这笑当中抽空把帐结了。

吃完饭,我们出了饭店,深圳晚上的风没有那么热,吃得有点出汗的人站在风中一吹,在微热中升起一丝凉意,让人觉得只有那么舒服了。我和鲁薇走在前面,三个姑娘跟在后面。从饭店门口到免费停车位不过十几米的路,我们走的很慢,也正是因为很慢,我看见前面有人在争吵。

一个曾经改变过我命运的小姑娘就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死命地拉着一个小个子青年的手在喊。

“我妈不想见你,你走,你走!”

我看见这个场面,一下傻了。

也许在潜意识里我依然是希望和艾琳再见面的,所以下意识选择了蛇口附近的饭店来吃东西。

但我完全没想到,没什么悬念地就又见到她了。仿佛被石化魔法击中一般,我呆住,脑海中关于艾琳的一切都再次清晰起来。

且让我回忆一下艾琳向我描述的1996年时她的家境。

我认识她是在2000年下半年,那时的她开朗成熟,完全看不出是18岁小姑娘的模样,在一群朋友当中我和她最小,心态和感兴趣的话题却也最接近,我们慢慢接触,小心翼翼而笨拙地互相试探、旁敲侧击,最后终于明确双方心意,开始了稳定而充满趣味的交往。

后来艾琳告诉我,她之所以小小年纪就懂得什么时候该开朗什么时候该内敛,完全是因为几年里过的一直是接近单亲生活的缘故。

在她12岁那年,她父亲开始去香港工作,由于母亲在深圳工作不错,两人决定暂时分居,分别赚钱为孩子的将来打算。到96年,他父亲又跟香港的亲戚去了加拿大寻觅合适的投资人。这当中她曾经去香港读过几年书,无论在香港还是深圳,她都只能跟父母其中的一个过。也是由于父母都很忙,从12岁开始她就一直照顾自己。

从某种意义上说,艾琳过的日子和我有些类似,这也是我们走到一起的另一个原因。

艾琳曾经跟我提过,她父亲有一个弟弟嗜赌成­性­,以前经常向他父亲借钱,后来他父亲走了之后就来他家里耍赖、借钱,并扬言如果不给钱就要上门找麻烦。而艾琳的父亲是个比较护短的人,每次只是给自己弟弟钱了事。这个事就算几年后她跟我提起时依然一脸愤愤,可以想见当时的情况有多么糟糕。

甚至有一次我们在一起喝酒的时候,艾琳趴在我肩头说:“如果那时我狠狠心,真想一棍子敲死他。”

我记得当时我听得心中满是怜惜,忍不住抱起她轻吻她的眼角。

如今站在这里,站在尚未与她产生任何纠葛的1996年,我面对她又该如何呢?

我正在乱糟糟地想着过往的事,猛然听艾琳尖叫一声,原来是她小舅推了她一把,就打算动手。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想,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冲过去,一把将艾琳拽了过来,躲开她小舅的一巴掌。

我自己都不能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一个动作已经把我和艾琳又一次牵扯到了一起。后悔这种事是没可能有真正在生活中起到什么作用的,我也不敢在这种麻烦的时刻后悔,对身后几个姑娘喊了一声:“有人欺负小姑娘,弄他!”

三个姑娘正吃饱了没地方消食呢,看见一个大老爷们要打小姑娘都有些不爽,听我一句话之后俩人抢过去制住那个小子青年,另外一人小腿高抬就是一下,我看了在心里都咧下嘴,真疼……

“轻点儿……”我扭头看了还在被我抓着手的艾琳,心中一阵慌乱,把手放开。“深圳医院不便宜,打坏了咱们可没钱赔人家……”

这个不好笑的笑话让所有人都笑了,三个姑娘动手稍微轻了一点。北方人的某些方面在长江以南的各地都很有名,那个男青年听见三个姑娘骂人用的是东北口音,当时就老实了。

我看了一眼身边眼圈有点红的艾琳,尽量压抑着心中的激动,淡淡地问:“你家住哪里?我们送你回去吧。”

其实她家住哪里我能不知道么?看着这个未来几年后成为我女朋友的小姑娘,我心中一阵难过。

至今为止,我依然不知道艾琳为什么离开我,因为还没来得及询问相关的人,我已经遇到了那次意外。

艾琳接过我递过去的纸巾,擦了一下眼睛,低头轻轻抽了一下鼻子。那一瞬间,即使她现在还很小,我依然有把她一把拥入怀中的冲动。

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没救了,赶紧扭头对鲁薇说:“鲁姐,麻烦你送这位小妹妹回家吧。我想她家离这应该不太远。”

艾琳又抽了一下鼻子:“谢谢,不用了,我家就在旁边那栋楼。”

我默默点头,让鲁薇递给艾琳一张名片:“这是我们在深圳办事处的电话,有麻烦的话打电话说是周行文的朋友,我们都会尽量帮你解决。”

艾琳犹疑了一下,接过名片。

我看看蹲在地上被打得吐酸水的艾琳的舅舅,对三个姑娘中年纪最小的一个说:“陪这位妹妹回家吧,我们把车留给你,打车回去。”

那姑娘接过鲁薇递过去的钥匙,朝艾琳笑了一下。

我和鲁薇对艾琳挥挥手,红着眼睛的小姑娘对我们勉强笑笑,没说什么走了。

看她走出几步,我和鲁薇她们转生正要走,小姑娘回头朝我大声说:“我叫艾琳,谢谢你!”

我没回头,向后挥挥手。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叫艾琳……我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我还知道你喜欢吃北方面食,喜欢冰淇淋,怕烫的食物和汤,到20岁还很怕一个人过马路,懂两种外语,18岁时身高173公分,体重55公斤,最喜欢的作家是李碧华和阿嘉莎·克里斯蒂,最喜欢的人曾经是我……

这些我都知道。

我笑着看她的笑脸,大声说:“不客气,我叫周行文,很高兴认识你!”

在她身后沉默的城市啊,看起来怎么这么熟悉又陌生?

鲁薇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这种女人的敏感实在是……我算是怕了。

为了不再露怯,我跟着鲁薇她们慢慢走到路边,我神­色­如常地喊车,心中绞痛不已。

回到酒店,我倒头就睡,连给周广成挂电话的事都忘了。

****

第二天早上起来吃过早饭,我们几人去到宝安的工厂看姜博士,本来打算下午或者晚上去香港那边看看电视台情况,但鲁薇见我没什么­精­神,直接叫人过来汇报算了。反正凤凰卫视的老板不止一个,我们看不看还不是一样?

不过我倒是留了一点心眼,仔细观察并询问过了,嘉诚哥的电视台收视率似乎起点并不高,哪怕是平时在饭店里也很少有人看本港台和国际台,珠江三角洲地区的同志们大概看惯了未经过“净化”的香台节目,对这种嚼过一遍才敢对内地放的电视节目没什么兴趣。倒是星空卫视自从卖给默多克之后倒是身价一路飙升,尽管营业上来看是亏损的,也比当初在李家少爷手中的时候要强多了。

当然,买下星空卫视的默多克目标不仅仅是一个电视台从几亿升值到几百亿的漫长过程——对他的年纪来说,几年已经很漫长了。他的目标是中国和印度两个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他希望自己能够在这两个国家站稳脚跟,并把自己那一套盈利模式引入到这两个发展中国家来。

所有人都知道,发展中国家是世界上最大的未开拓市场,只要一旦该国家政策相应的开放了,立刻一群苍蝇闻着味儿一样,都涌进来了。其实就算政策不开放,也总有人使劲往里钻,毕竟很多公司企业都是百年以上历史了,这些眼光和经验还是有的。在一些传统行业上,中国人几乎占不到便宜不仅仅是给外国公司优惠政策的缘故,更多原因是经验不足,完全没能形成体系的战斗力跟人一比立刻就败了。

所以我挑了出版和传媒这个行业入手参与竞争,虽然搞舆论糊弄大众未必是中国人几千年来文化当中最­精­华的部分,但占领了一定程度的传媒市场份额之后不管­干­什么都方便才是真格的。这些东西有用,能影响很多人,改变很多人。我需要的,是改变人心的力量,而不是换一麻袋钞票砸死人的力量。

暂时先不管李泽楷的那个盈通科技和嘉诚哥给他斥资的9250万美刀,网络概念股搞起来我比他有经验有本钱,目前我最应该做的就是稳住默多克那条老狐狸,让他的一些花招稍微没用一点。

默多克对亚洲市场十分重视,他手中的电视频道不少,如果能进入中国和印度两三个,基本上此人就可以在同行面前大声吐痰高笑而没人敢吭声了。所以这个人目前的姿态是完全地面向中国政府示好,譬如不给彭定康出自传,减少国外电视台中对于中国的负面报道等等。按照商业情报上显示的资料表明,他的预期目标是在2000年或者2001年内让星空卫视落地中国大陆。

实际上这个目标他确实能实现,他的儿子目前正因为凤凰卫视的关系频繁穿梭于中国北京、武汉、天津和广州之间。我很恶意地揣测了一下那些默多克家族的人怎么看太阳电子的,大概那些人觉得我们不过是一些卖盗版光盘普及器材的中国企业家吧?

96年到97年,中国不少暴富起来的企业家在国际市场上做了奇怪而愚蠢的事,譬如牟其中的南德集团花巨资购买美国人不要的卫星,譬如一些地方政府和企业合资引进没有经过严密证实的“高新技术”。当然在默多克看来,太阳电子肯控股凤凰,绝对不是那么傻的类型,不过也不会高估我们就是了。

事实上,对我们来说,vcd的普及确实比电视台的发展要更实际和急切一些。

最少,电视台不会过时,vcd技术再有三年左右就已经开始过时了。

因为销售额超过预计期望值而异常高兴的姜博士满面红光地接待了我们,向我们展示他发明的新的加密和解码技术。鲁薇身为总公司前来振奋士气的代表人物,亲自到各个车间和生产线去跟基层的工人们聊天,而且现场许诺提高待遇。这种事儿对提高士气很有好处,一段时间一次,人就是一种不管给他多少好处到一旦习惯都会继续懒惰的生物,所以我总觉得隔三差五弄点什么事儿激发活力是比较好的做法。

参观完毕之后,我嘱咐姜博士:“新技术一定要保密,对外可以公开的解码和加密技术可以注册专利之后随便放,让大家习惯这种新格式,等到普及率到了一定程度,嘿嘿……”

姜博士心领神会。

我和鲁薇在深圳又留一天,鲁薇处理了一些姜博士拿不定主意的决定,大家正准备启程打道回府,我才想起关于周广成让我给他打电话的事。

赶紧给周广成拨电话过去,还是不通。

我叹了口气,看来只能回去再说了。

****

跟鲁薇回到酒店,在房间收拾东西准备走,听见敲门声。

我一开门,是鲁薇,手里拿着电话。

“找你的,”鲁薇笑呵呵看着我,“那天晚上的小姑娘。”

我一阵心慌,接过电话。鲁薇看我的窘迫样儿,也不说什么,转身回房间去了。

“喂?”怯生生的小声音,艾琳那时候还很loli,不像后来,成熟得要命。

“喂?你好,我是周行文。”我尽量压住激动,放慢语气,和1996年的艾琳打交道我可没经验。

“我按名片上的电话找你,他们让我打这个电话。”即使是年纪这么小,艾琳说话也已经十分接近后来的她了,“那天我情绪太激动,没有好好谢谢你,我只是想打一个电话道谢。”

“我明白。”我说,“你也不用领情,碰到谁看见这种事都不会在旁边看着不管的,你……他没再去找你麻烦吧?”

我差点说成“你舅舅”了,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巴掌,这种话一旦说错,敏感的艾琳肯定会起疑。别看她年纪小,我听说这丫头10岁出头的时候已经猴­精­了,后来那份成熟那是返朴归真的结果。

“没有。”艾琳在电话那边咯咯直笑,笑得我心跳蠢蠢欲动,“好像被你们吓到了。”

我摸摸胸口,在心脏狂跳的同时喘了口气道:“不管他有什么理由,对女孩子动手都不对。”

艾琳显然不太会说话,轻轻地附和了一声,我们都有点沉默。

“我晚上离开深圳。”我笑着说,“祝我一路顺风吧。”

“嗯,祝你一路顺风。”

“有事打这个电话,找得到我,有什么困难记得找我,我们认识就是缘分,能帮忙的我都会帮。”我飞快地说,“认识你很高兴,真的。”

“我也是,谢谢你。一路小心,下次来深圳记得来看我哦。”

“一定一定。”

我手忙脚断地挂掉电话,拿着电话去敲鲁薇的门。

开门的鲁薇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我。

“怎么样?说的开心吗?”

我苦笑着摇摇头,把电话递给鲁薇,电话还没离手,我自己怀里的手机响了。

接了电话之后,我听见周广成的声音。

听一句,我脸­色­沉下去一点,等周广成说完之后,我觉得我的脸已经可以低于海平面了。

抬头,我问鲁薇:“鲁姐,要是有人卷了你几个个亿走,你会不会生气?”

鲁薇笑了:“我哪有几个亿给人卷啊?”

我一字一句地道:“这、事、现、在、发、生、在、我,们、身、上、了。”

第九十八章

平时谈工作的时候我是不会开这种玩笑的,听我这么一说,鲁薇失声道:“不可能!公司里只要超过1000万的任何决定都要你同意才行啊……是谁?”

我此刻倒出奇地平静了,反正事已经发生,跳也好叫也好都没什么用,对鲁薇摇摇头:“先不说这个,我们准备一下回去吧。回去了再说。”

鲁薇看我不是很想说,默默点头,回身去收拾东西了。

我看着鲁薇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好,转身走得稍微远一点,给人还在贵州境内游荡的郭振挂了个电话。

“郭子,怎么样?”

“还行,昨天刚从山里出来,你早打一天电话就没信号了。”

“回来吧,这里要忙了,过来帮忙。”

“怎么了?”郭振奇怪,去中部的一些山区走走是我给他的建议,一般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理由我绝不会改变决定。

我叹了口气:“一点点麻烦,是我自己活该。回来吧,叫三哥也回来一趟。”

“好,还有什么事。”

“没了,你几天能回来?”

郭振似乎确认了一下才回答:“明天就能到。”

“现代交通真他妈好。”我咬牙切齿道,“回来直接到电器城来找我,我打算最近就住那了。”

“好,没问题。”

收了电话,我又过去鲁薇那里看了一眼,鲁薇已经收拾好东西,提着挎包出来了。

“现在就动身吧。”我说,“回去说。”

鲁薇没意见,另外三个姑娘更没意见,本来就是要走的。

我们赶连夜的飞机回到大连,加上浪费在高速公路上的时间,终于在午夜前回到了只离开几天就觉得久违的城市。

路上,我问鲁薇:“记不记得孙子兵法开卷的话?”

“不记得。”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

鲁薇带着不明白的表情看着我。

我恶狠狠地看着正前的路:“妈的,其实就是障眼法,一开始就打算好了只求财,其他事儿都是虚的。”

“其他事?”

“对,”我说,“从几个月以前绑架周广成那次到前几天我们在路上看见的拦车的,可能都是障眼法。”

鲁薇还是不明白。

我索­性­摊开了说,反正迟早得告诉她:“这么说吧,如果是自己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你第一个想到的能是谁­干­的?朋友还是敌人?”

鲁薇笑了:“那可难说。”

“我们生意做大,”我说,“当然第一反应是敌人,但事实往往是相反的。”

“啊?”听我说得这么明白,鲁薇开始吃惊了。

我叹了口气:“其实,这个朋友做得也不是很绝啊,没把事做绝……虽然其实也没什么事能把我们往绝路上赶的。”

“鲁姐还记得周广成差点被人绑起来那次吧?”

“记得。”

“花钱买人来绑周广成的那个人叫唐敏,当初我和郭子听说这个事之后一直很奇怪,凭周家老爷子的本事,弄翻他不跟玩儿似的?但是这个唐敏,他几个月过去了,一点事儿没有,你说奇怪不奇怪?”

鲁薇奇怪地“咦”了一声:“不是吧?周局长这个人手段很了得啊……”

我自嘲地笑了:“问题就在这里,为什么呢?为什么一个关系网最多就是在省内的房地产商,周局长就没动他呢?”

“所以我活该。”我低头闷闷地说,“就算这次栽了跟头,我还是会继续相信朋友,就是活该。”

能不心疼吗?差不多7个亿人民币啊……能做多少事啊……

鲁薇轻轻握了一下我的手,很滑很舒服,让我冷静了不少。

我抬起头,平静地对鲁薇说:“唐敏是于春荣的表叔,你能想到么?我能想到么?谁能想到?呵呵,三年情缘,终于散了……”

鲁薇惊得不知说什么好了,颤着音道:“于……于大哥?”

我冷笑了一下:“还有当年曾经真­性­情的徐厂长,你觉得没有他的协助,一个人能在短短几个月内办完这些需要两个人一起决定的事吗?”

鲁薇好歹也是几年里帮着我左右冲杀的老同志了,听我这么一说,惊疑反倒淡了一些:“也是,孙长禄常年在外,公司内部的事基本上他们两人定就可以了……但是……但是……”

鲁薇“但是”了半天也没但是出来什么,我知道她现在和我一样,觉得心里空荡荡地无力,于是反过来安慰她:“没事,没事,我会妥善处理。”

鲁薇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

鲁薇坚持要留一个保镖在我身边,自从确认了周广成被绑架的事是自己人所为之后,她对我们人身安全的态度比我还谨慎,我自己对此倒是很浑浑噩噩浑然不觉。这个留下的叫马兰的姑娘有着和中国某著黄梅戏演员一样的名字,长得很英气,身高足有176公分。我此时显然没有什么­精­神跟她交流,马兰却很尽职地在办公室外面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我看见她眼睛里的血丝,心里很有一些愧疚。

昨晚让鲁薇回去之后,我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枯坐了一夜。

办公室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这是鲁薇最喜欢的一种香水的味道。我闻起这种香味,总会感觉到一些怅然。一两年前,这种香味代表了一种温馨,一种归属感,那时大家混在一起,笑容满面,转眼间烟消云散,一切转头空。

是不是自己常说的话就一定会实现呢?是非成败转头空,果真是这样。

我以前不是没经历过背叛,但经历过而不长记­性­的,我是第一个。

周广成给我的电话里说得很清楚,他在家里等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什么结果,前几天终于忍不住去质问他爸,结果问出一个答案来。周局长早就查出来是那个叫唐敏的房地产商­干­的,问题是这人早在5月份已经移民去了荷兰,手里的一切项目都在进行,自己和家人不见了。

5月份我正忙着筹备e3和见张小桐,是心思最不集中的一段时间,当然只有知道我情况的人才容易在这个时间段内搞小动作。

周广成知道这个事儿之后觉得很蹊跷,让他爸帮他打听之下才知道,唐敏竟然是于春荣的表叔。以周广成的聪明,当然一下明白了问题所在,不过在周局长打听的同时,于春荣和徐军也得到了风声。等到周广成告诉我的时候,已经人走茶凉。

两人手腕之高连我都异常佩服,全公司谁都不知道这回事,包括两人的一­干­下属和同僚孙长禄。徐军是参加一个广西的订货会去了,于春荣则是跑到澳大利亚联系那里的出口业务。两人走的倒也痛快,一起走的还有负责财务的一个姑娘,据说两位厂长都很信任她。

两个说话算的加一个做帐的,还真是完美。我记得当年周广成隐约跟我提起,他一个叔叔的小蜜自己卷了1000多万跑了,也不过是个管钱的姑娘。这两位厂长魄力倒是十足,一动手就是拿了7亿人民币,听起来就很有成就感。

其实这个夜晚,其中大部分时间我是在自省。

一个关系切身利益的问题出现之后,往往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爽,愤怒,然后发泄,发泄完再想办法解决……人生当中总有几次这样看起来无奈又可笑的循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从深圳机场上了飞机之后我就一直在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要激动,不要激动,千万不要激动,一定不要激动……(以下省略骗稿费重复词组874组)想一想问题出在哪里。既然不是致命伤,先找到问题的关键,再想其他。

我想了一晚上,首先想到的就是可能是自己太放任了饮食集团方面的工作了,对于下属的公司不过问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因为太信任之,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觉得没什么发展前途。当然,有些人想问题往往愿意往黑暗面想。

自从规模扩大到几乎是全国最大的茶饮料和高纤维浓缩果汁生产基地之后,我差不多完全停止了对于他们在这个行业上进一步发展的任何建议和指示。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两个,第一我希望能保持一部分市场空缺,让一些国内有资源有特­色­但是没胆识的人投资在饮料市场上,把市场一起做大,这样成就出来的就业机会和对一些农业地区经济发展的好处远远大于我撒3亿美金出来给人创业;第二我是觉得在饮食行业上,目前这种状况,我还是不要牵扯太多­精­力比较好,虽然饮食行业也是流行文化的前线,我对这个行业的信心却远远却不如传统的传媒方面来得更大。

这两点促使我只是把饮食方面的事交给三人打理,自己几乎不过问。从赚钱和收益的角度讲,饮料行业上的巨大利润和轰动­性­的社会效应给我带来了很多方便,但显然,我没有给予他们相应的关注。

现在的徐军,已经不是那个为职工的工资担心的厂长了,于春荣也不是那个失意的年轻人了。

我依然用过去的那种印象来用人来解决问题,两相对比之下,他们的离开倒显得是合情合理的。

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我显然在各种问题上更倚重鲁薇、蔡青和刘明耀,加上周世昌本来在帮他们做事,忽然被我拉出来独立,一下子权利责任都超越了他们,很容易让人渐渐产生疏离之感。

我坐在办公室里,骂了自己一个晚上的猪头,不断回想自己之前所犯的错误,想得一身冷汗,恨不得立刻死了算了。不过想想张小桐,还是有点舍不得……

但我依然有点不解。虽然我之前做的很差劲,距离让这两人携款远走高飞还有一点距离吧?

想捞钱有的是办法,带钱走是最不体面的一种方法,他们为什么要选择这个?

左思右想,我觉得这一个又一个前因后果的环节当中还缺少一个重要的环节,显然这一个环节才是导致目前这种状况的主要原因。

想了很久,我依然没想出来是什么。

一夜过去,我在办公室里看着天慢慢变亮。

****

出了门,我朝搬了张凳子坐在斜靠在办公室门口的马兰笑了笑:“早。”

马兰一下站起来了,人慌,动作不乱,刷地一下站得笔直,显然身手相当到家。以她的身高加上高跟凉鞋,我不得不抬头看她。

“辛苦你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好,虽然已经清醒了,由于一夜没睡,大脑依然处于接近当机的状态。

“周……周总早……”

我淡淡一笑:“不用这么见外,自家人,叫我行文吧。真是辛苦你了,咱们出去吃个饭,给鲁姐打个电话,找人换你休息一天吧。”

“没事,我睡够了。”马兰在我说了不用叫我周总之后肩膀放松下来,“三哥吩咐过……”

“哎,打住。”我拦下她的话,“一家人,什么吩咐不吩咐的,先去吃饭吧。”

马兰痛快地应了一声,我们下楼,在盛夏的清晨步行着随便找了个小店吃油条豆浆。

记得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早上起来都是吃这个,五毛钱的豆浆加五毛钱的油条,拎着边走边吃,每天早餐定量一块钱。那时穷得很,基本上不和父母联络,一边上学一边找便宜的工打,要不是仗着朋友多,总能在缺钱的时候捞着钱,估计就得学古人一天两餐了。

现在坐在这里,还真有点感慨。很久没来过了吧?以前那些从容的心态,如何做人的宗旨,现在还能坚持得住么?

物质条件的飞升,是否也等于内心空虚的开始?

马兰看见我对着豆浆碗发呆,小声问了一句:“周……行文,怎么了?”

我马上反应过来,这吃饭呢,感慨什么人生和理想?赶紧给出一个笑脸:“没什么,想起以前上学时候也是这么吃早饭的。”

马兰笑了一下:“我小时候也是这么吃早饭。”

我笑着点点头,心中的郁闷又少了一点。

按说早饭应该是吃的比较快的,可鲁薇比我还快,我还没吃完早饭,这人已经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我朝下车正打算往电器城里走的鲁薇招手:“姐姐,这里。”

戴着太阳镜的鲁薇听见我的喊声,慢悠悠走过来了。

离老远我就笑她:“是不是昨天没睡好?”

鲁薇苦笑着摘下墨镜,重重的黑眼圈。

我吹了声口哨:“得,还得多赔进去点买化妆品的钱……”

鲁薇和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姑娘一起笑了,马兰也笑了。

匆匆结账回到电器城,现在时间尚早,钟睿还没过来上班,我们几个依然从后面的电梯上去,到了办公室。

电梯里,鲁薇向我汇报说:“该通知的人都通知了,刘明耀回不来,孙哥和蔡青中午之前到。”

我点点头:“郭振今天也能回来,三哥也差不多。”

“公司那边怎么样?”我问鲁薇,在周广成告诉我的一些情况里我大概知道了两人也就是带了大笔的钱走,其他的一切都原封不动。

鲁薇淡淡一笑:“原来没什么事,现在也没事了,你说我昨天没睡在做什么?”

损失不如想象中的大,让我心情又好了不少。我笑着说:“鲁姐,您真是最可爱的人。”

鲁薇现在已经百炼成­精­,脸红都不红,只是微笑着不说话。

我和鲁薇用了差不多一上午的时间讨论了饮食集团接下来谁负责的问题,由于目前暂时没有什么好人选,只能全盘都交给孙长禄。鲁薇很惊讶于我的决定:“你还打算继续这么放手?”

我叹了口气:“我们在细节上完善吧,至少主动权不应该在我这个缺乏行业知识的人手上。”

至于亏空的钱,因为大部分是流动资金,我自己倒是可以掏腰包把这个钱补上,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抑制流言和不利影响,把负面效果控制到最小。从鲁薇昨天晚上跟几个重要部门负责人的旁敲侧击里可以得知,不管从表面还是从内部来看,徐军和于春荣两人就像徐志摩的诗一样,真的是“轻轻的走”了,丁点痕迹都没留下。没有副作用,没有波澜,如果不是周广成告诉我这个消息,可能要过一段时间大家才可能发现。

我摇摇头,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两个人有这么大本事?

我和鲁薇讨论到差不多11点的时候,蔡青和孙长禄一起推门进来。半个小时以后,郭振到了,再过一会,大家正考虑是不是先去吃饭的时候,很久很久没有见的三哥来了。

我奇怪:“三哥,您怎么上来的?”

三哥笑了:“这里保安都是我给找的,你说我能不能上来?”

郭振这会特别丢脸地眼泪汪汪地看着三哥,三哥把目光从我身上挪到郭振那边,过去摸摸他的头:“郭子,长高了。”

我在旁边振臂高呼:“吃饭吃饭,先去吃饭。”从表面上看,完全不像一个损失了几个亿人民币的人。

其实我高呼的时候心里还是在嘀咕,我想不通的那个关于两人携款闪人的最核心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第九十九章

其实自从三哥出去之后,我们很少有机会所有人都聚在一起谈笑着吃东西了,一时间大家情绪都还不错,只是想到席间少了两个人,还是让人忍不住唏嘘。在大家都入座之后,我自己走出去给周广成打了个电话。这次电话通了。

“广成?”

“等你电话呢。”周广成的声音听起来比昨天在深圳给我打电话时­精­神了不少,“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我看了一眼包间,淡淡苦笑,“人走茶凉,挺寒心的。”

“损失多少?”

“没损失。”

“没损失?怎么可能!”

我大笑:“扔了7亿,找回一还肯给为**心的朋友,你说这算损失么?”

“恶心。”周广成的声音也有了笑意,“你他妈比谁都会说话,7亿,吓谁呢?比我们家老头子还有钱——你现在人在哪?”

“商贸酒店,吃饭呢,过来不?”

“不了,跟你们那帮人不熟,去了也没什么说的。改天咱们俩找个地儿单挑吧,拼啤的,谁输谁学狗爬五十米。”

“好,老子喝到你爬。”

揣起电话,我带着轻松笑意走进包间。

蔡青就坐在鲁薇旁边,看我一脸笑容进来,打趣道:“怎么笑得跟刘明耀从e3回来的的时候一样了?”

我拉开椅子坐下:“心情一样啊,都是得意。”

鲁薇探过半个身子,奇怪地问:“得意什么?”

我直勾勾看着面前的茶具,说:“得意的是,我证明了有些东西可以失而复得。”

谁也没听明白我说这话的意思,我也不想解释。招呼大家吃饭。

席间,我对坐在我身边的孙长禄道:“孙叔,发生什么事想必你也知道了,恐怕您今后的担子会更重一些。”

孙长禄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我笑笑:“我还是喜欢刘明耀那句话,不任人唯亲难道任人唯疏么?我就是个不长记­性­的人,你们也都知道。孙叔先去稳住情况吧,我估计最近几个月内肯定少不了胡说八道的,”

在这方面,大家观点一致。中国人别的不行,说闲话的本事却非常难得地高明,尤其是谈论一些自己触摸不到的东西更有兴致。

流言止于智者这种充满国人乐观主义­精­神的废话在现实生活中几乎没什么机会具体表现。要么换一种说法就是大多数人都是笨蛋。不过我相信大家都不喜欢后一种说法。

孙长禄在重新整合公司结构的时候熟悉了一下关于饮料市场的东西,以前的一些内部问题也是三人合起来处理的,接手应该是没问题。问题是大家都觉得我简直就像一个知错不改的孩子,所以这顿饭吃的有点奇怪,大家气氛和情绪都怪怪的。

饭吃到一半,周世昌也到了。我这次破例陪他们喝了点酒,不过既然大家都有事也就都没多喝。

吃完饭回到会议室,那张圆桌还在,我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想想张小桐远在美国,徐军和于春荣两人远远遁国外,一下子就少了三个人,心里倒也觉得空落落的。瞅瞅现在也坐到圆桌上的郭振,好歹算补回来一个人。虽然年轻,也是力挺自己班底的时候了。

在座的都认识郭振,也不用我介绍。大家都知道了徐军和于春荣的事,不知道我到底什么态度,纷纷落座之后都在沉默,场面很尴尬。

我­干­咳一声,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之后说道:“大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愉快的问题我就不去重复了。我这个人一意孤行了很久,幸亏大家都还看得起我,总会支持我那些未必能行的点子。现在既然事已至此,我也没有什么话说。亡羊补牢,我们该做的都要一样一样做。”

众人一起点头,在这一点上肯定得一致认识,以情况的紧急程度来来说,先把眼下这些已经滋生的将要滋生的问题一一解决才是关键。反正人都不在这了,咬牙切齿讨论这人如何背信弃义对不起我的信任已经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我绝不会做这种无用功,眼前这几个人也是不屑做这种事儿的。

所有的讨论都集中在怎样把损失减至最小上,诸人都是有备而来,在这方面也都算是经验十足,讨论得倒也痛快:有周世昌坐镇统筹,之前徐于二人趟出来的一些关系和路子散不了;内部谣言和外面的谣言可以通过一些关系媒体来打击堵截;各级政府部门的公关工作继续搞,都没什么大变化。按照大家的预测,未来三个月内应该是从渐起波澜到风雨满城,然后再影响才会慢慢的一点一点散去。

这个推论倒是比较符合我的估计,看来在这方面大家也有着颇为一致的看法。

关于公司内部的问题讨论告一段落之后,三哥问我:“行文,用不用我联系一下欧洲的黑帮帮你捞一下这俩人?”

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不用,这俩人名义上一个开会一个出国,说不定一起去非洲整容去了——你们别用这种眼神看我,韩国人整容虽然有名,但太没个­性­,整出来都跟近亲似的,你们看最近走红的那个h.o.t就知道了,一大群人,居然脸上的优点和缺点都一样。非洲就不同了,其实那里的整容技术差不多是全世界最好的,而且北非旅游业发达,去玩一圈,谁也不知道是整容了,回来就变成另一个人。”

周世昌接道:“也不用关心华人资金流动变化比较大的生意了,没用。以他们的谨慎,短期内不会拿钱出来乱花。”

这一点得到了孙长禄的认同:“是,以他们的谨慎,现在一定很低调。”

我对三哥说:“既然这样,先在国内低调查着,看看他们都走过多少关系,跟什么人有过接触,这些事都谁为他们出过力。等线索齐了再说。”

三哥点点头:“行,也只能先这样。”

蔡青方面,我的建议是:“目前手上的事儿不能放,我们现在有平台有钱有资源,继续往前推着做。先从出版和舆论造势做起,争取在《泰坦尼克》拍完之前把名声和效益都搞上去。”

蔡青应了一声表示同意。

“至于其他方面,”我审视了众人一眼,“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其他问题大家自己自行解决,尽管发生这种事,我还是觉得自己放手比亲自来做要好。诸位都是比我强太多的人才,没有你们,我也只有完蛋俩字可以写。”

说到最后一句,大家都笑了。

又讨论了很多细节问题之后,我跟郭振借口有约在身先走一步。临走前三哥拍拍我的肩膀:“以后别用两部手机了。”

我会心一笑。

****

七月的北方阳光很好,北关又是临海城市,风吹起来的时候带着一点微湿,让人走在路上也觉得很舒服。

早就学会了开车的郭振带着我驱车往周广成的娱乐中心开过去。大街上时不时传来h.o.t的歌,让我听着就想皱眉。

周广成的娱乐中心好像被人抢过一般,我进去只能看见面强有几样被摆整齐的东西,其他的莫不是七零八落,刘仲正在跟几个服务员一起收拾东西,看见我进来,把手里的活停下了。

“广成,看谁来了?”刘仲扯脖子朝楼上喊了一句。

穿着可笑浴衣的周广成口眼歪斜头发蓬乱地下来了,我瞧见这人嘴角带着淤青,眼眶也有点肿,知道是没少遭罪,当下学了走江湖的姿势朝他一拱手:“这位兄台,许多时日不见,近来可好?”

周广成甩了拖鞋跑过来:“妈的,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我笑道:“来抓­奸­啊,说吧,又是谁家小姑娘在楼上呢?”

“二高的学生……”

周广成说到一半才觉得不对,怎么这么老实就把实话说出来?想把话咽回去却已经晚了,有点扭捏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我:“这不是闲着么……”

我笑笑,只要在谈到女人的时候周广成不恼怒就足够了,看来这段时间此人也对我是“旧情难忘”啊,显然朋友如衣服女人如手足的想法还是战胜了下半身——什么?我说反了?难道不知道过断手断脚照样上街没衣服穿的却不能出来混么?朋友就是衣服,没衣服千万别出来混。

刘仲指挥那些服务员继续收拾被弄得很狼藉的大厅,我看了一圈,问周广成:“小姐呢?遣返了?”

“放假三天。”周广成抽出一根烟,递给郭振,“我知道行文不抽,就不跟他客气了。那帮小姐跑旁边一个饭店包场吃饭去了。”

“小姐包饭店……”我想了一下那场面,脸上有点冒冷汗,“不能惹什么事吧?”

“没事了。”周广成坐下,抽了口烟说,“我爸怒了,跟政法委书记一急,事儿就解决了。我们得给队里面子,整顿一个星期,妈的,砸了我不少东西……”

我上下瞅了一圈:“缺钱么?”

“暂时不缺。”周广成小声道,“小金他们最近花的有点过,要不生意上用的钱还能多点。”

“没事劝劝他们吧,总这么花肯定不是办法。”我说,“除非他也随着他爸的路走,可我怎么看他也不像那种人。”

周广成点点头:“行,我心里有数。”

“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周广成又问了一次这个问题,“怎么样?有什么用得着我的?”

我耸肩:“没事……不过几个钱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周广成用看外星生物的目光看我:“几个钱儿?你是牟其中吗?”

我嘿嘿嘿地笑了:“别拿我跟那个老家伙比啊,人家多能吹,搞1秒钟100亿次的电脑芯片,搞美食集团,还跟俄罗斯人买卫星……我哪儿能比啊。”

周广成笑着打了我一拳:“你不是比他还能吹?7丢了眼皮都没眨一下,你把我和我们家老爷子都卖了也不够7亿啊……”

我怪笑一声:“周少爷,你就别跟我装了,你爸这次报给省里的这个工程有5亿了吧?他拿多少回扣跟你说没有?”

周广成­干­咳一声:“咳……这个,咱不说这个了。说点别的……”

我点点头:“来找你也有别的事,等会咱们出去喝点,喝完了再说。”

周广成看了一圈:“还等会­干­吗啊?咱这就动身吧。”

我很痛苦地揉了揉肚子:“别,还是等会吧……我刚吃完……”

****

从饭店里出来,我拉着已经吐得胃都翻了几个来回的周广成叮嘱:“回去千万要跟你们老爷子说,就说这次他在中央帮忙贷款的人呆不长了,让他千万小心,不用投资太多。”

拿餐巾纸捂着嘴的周广成点点头。

我和郭振开车走了。

郭振看了一眼还留在原地跟刘仲一起打车的周广成,问道:“行文,你给我找这个事儿还是太大了点,有点压力。”

我淡淡地道:“没关系,我看一个人能不能行只看他的潜力。像你和远哲他们,就算你们一天没念过书,我也相信你们能比一般人强。因为你们有潜力。这玩意我一时半会说不明白,好比说有的人,他上了大学,读了一肚子书,也在社会上实践过了,可他那个瓶子大概就只能装那么多东西,再多一点也装不下。让他做事,他就能在自己装下那点东西里做,永远也突破不了。这种人自己没什么本事,永远也想着别人其实和自己差不多。看过一种东西,总觉得自己看过全世界的东西……我觉得你不是这种人,你觉得自己是么?”

郭振笑了:“我和别人没什么不同。”

“人和人之间是没什么不同的。”我说,“但是我这人任人唯亲,你也没办法,你说是不是?”

郭振伸手按开了车上的cd机,久负盛名的钢琴王子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声就飘出来了。我知道,郭振好最近这个,他这个人的一大优点就是能兼容并收。

“行文,给我找几个好老师吧。我想系统学一下需要的东西。”郭振说,“不能负了你这片心。”

“我能有什么心?”我自嘲地笑笑,“都是私心,我想做事,找大家帮忙,就这么简单。”

郭振没回应我的话,径自说起了别的话题:“今天你的表现太让人满意了。”

“哦?怎讲?”

“出这么大的事,你的反应太平静了。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点害怕,换成是我完全做不到。”郭振边开车边说,“但我觉得这样好,就应该这样。”

我扭头看看车外面,都是熟悉的夜景:“歇斯底里才更容易让人心寒。三哥抓紧时间抓人,我们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能受影响。”

郭振深有同感地点头。

****

没有了谁地球都一样转,同样的话用在不同的地方显得很有说服力。我们一群人碰了一次之后纷纷各自开赴自己要处理的问题面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是客观规律。

人的一辈子啊……大大小小的麻烦一环扣一环连接起来的一个过程而已,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有这种需要头疼的问题,我只是提前遇到了而已。

一方面,我和周世昌一起开始大力在公司的结构和各个部门衔接上继续下功夫,另一方面,畅想文化书系的稿子基本上都敲定了。太阳集团搞了一次风光体面的活动,请这些平时蓬头垢面在家擦擦ρi股写写字的年轻人们出来吃喝玩乐,顺便跟媒体见见面,混个脸熟。自古以来,少年才俊的称呼就是一个对年轻人永恒的诱惑,一直都是。我冀望于这种活动能激起一些人的热情,尽管这当中有浮躁,但当浮尘落下时,总会有一些收获。

付晓飞确实很尽心尽力了,我在看稿的同时看到了大量的修改意见,原稿和修改稿的对比很明显。当然,最后鲁倩需要的本子还是他写的,付晓飞很能想,写了一个需要特技需要场面就是不需要演技的东西,我看了之后很想夸他少年有为,但有点瞧不惯此人拼命压着洋洋得意的表情,故意修改了一点东西。

“为什么要改?”付晓飞有点不服。

“光是炫,太白了,”我语重心长地对付晓飞说,“同学啊,你不是乔治·卢卡斯,人家光有钱就行了,人家不用有故事,人家是美国的经典文化现象。你不是,你现在从头做起,不加一点能打动现在孩子们内心的东西怎么行?”

“好象你总是很有道理。”付晓飞闷闷地说,“你说现在他们想要什么?”

“幻想是人类永恒的话题之一,神秘主义也是。”我说,“加一点东方化的思维吧,稍微一点点。现在想在中国内地赚电影钱简直就是做梦,先考虑怎么让鬼子的孩子们感动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再回头兜国内来赚人民子弟的钱。”

“我明白了。”付晓飞说,“给我两天时间,我把对白和一些场面改一改。”

“行。”我说,“我知道你有才,但是这种事儿经验也挺重要的,找一些有经验的老油条们学学,必要的话香港好莱坞兜一圈儿,钱的事自己不用­操­心,对他们的娱乐产业和一些情况了解了解,学习学习。虽然你一个人改变不了什么,但你可以是被改变的一个人。”

付晓飞重重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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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故事即将启动,15日开始上传

第一百章

新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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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付晓飞之后,我和鲁薇再次去看了正在特训尾声的鲁倩。

鲁倩对我履行诺言回来立刻去看她很满意,笑嘻嘻地拉着我的手一口一个哥叫着,叫得我挺不好意思地时不时用眼睛瞄鲁薇。

鲁薇对这种事儿一向是高高挂起,不鼓励不打击,典型的瑞典作风,后来­干­脆自顾去跟鲁倩的老师聊天。鲁薇这两年进步真是神速,我推荐给她的书都看了不说,自己还经常主动去找书看,现在家里的书已经可以去开书吧了。外语也随着海外业务的增加飞速进步,记得当年刚到太阳电子的时候还得靠翻译跟intel的人交流,现在却满嘴德语,说快了我都有点听不懂。

鲁倩特训的成果已经很明显了,小丫头现在一颦一笑都透着万种风情。我刚进门来的时候还嘿嘿嘿地问:“小妹妹,要不要哥哥带你去看金鱼呀?(注1)”换成以前的鲁倩,说不定就是一个白眼飞过来。现在的她却已经可以用食指勾着嘴­唇­,眼珠滴溜溜地转着装思考状了。

难怪古人说“食­色­­性­也”,美­色­到了极致的女孩的确会让人产生想扑过去咬一口的冲动。

但是……嘿嘿,我和张小桐在一起亲密无间那多年都挺过来了,这点小诱惑还能挡得住。

我随口敷衍着鲁倩的问题,譬如深圳好不好玩呀,广州我们去过的那家店还在不在呀,火车上有没有看见美女呀,最近广州有什么演唱会呀,香港又出了什么新红星呀……说到香港的时候,我心头一动,喊了一声鲁薇:“鲁姐,我想起来点事。”

“嗯?什么事?”正在检验自己德语水平的鲁薇回过头。

“最近内存掉价了没有?”

“掉了一点,不过又往回升了一点。”鲁薇奇怪,“问这个做什么?”

“清仓。”我说,“内存一点库存不留,如果再往下跌一点,我们去买期指,一定会猛跌。”

“怎么忽然想到这个了?”鲁薇觉得我忽然冒出来

我挠头:“没什么,想起来上次有人说香港联想的问题,做qdi,其他业务都不怎么管,后来qdi业务全面完蛋,亏了几千万,现在内存库存量极大,我觉得有点不妙。”

其实1996年内存掉价的原因很多,联想只是受害者之一,我顺手把联想的问题解释成我对市场的预测,也算是比较勉强的解释了。

鲁薇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嗯,我让周先生处理一下吧,但是我们的生产线……”

我轻轻吐了口气:“现在是几月?”

“7月。”

“rambus已经退出jedec(注2)了……因为他们取得了内存专利。”我解释说,“虽然我们现在有能力吃掉这家公司,但是这要牵扯太多­精­力了……技术专利纠纷这个事儿啊,我们不跟着闹,跟进intel那边的风声,他们这些厂商之间肯定有一次风暴,我觉得最后胜利的肯定不会是少数派。咱们照样­干­咱们的,sdr和ddr的过度就在这几年,至于那个rdram,随便他们怎么叫嚣,不要管。”

“不怕他们来告我们?”

“告啊。”我笑道,“随便他们告。现在这种官司随便一个就能打两三年,你知道两三年对电子行业来说是什么吗?那几乎就等于是一个时代了,到时候他们打赢了又如何?”

鲁薇笑着摇摇头:“说的没错,打赢了也没用。”

我叹气:“咱们还是不行啊,没有核心技术只能靠边站着看热闹。慢慢来吧,一个问题一个问题解决。”

在我和鲁薇聊天的时候,鲁倩一直做小鸟依人状站在我们身边,一只手拉着我的袖子,一只手时不时摆弄一下自己的衣服,看起来完全乖巧的一个小女孩。要不是早就认识她,说不定我就被这种可爱迷惑过去了。其实说实话她是挺可爱的,不过肯定不是我想要的那杯茶,所以我一直对她的热情也就兴趣缺缺。

鲁倩的表现让鲁薇发现我们光顾着说话而冷落了她,赶紧拍拍鲁倩的脸:“小倩,你继续吧,我和行文还有不少事要处理。”

鲁倩幽幽叹了口气:“刚来就要走……”这表情神态比以前只会撅嘴又不知道要高明出多少倍。

鲁薇给我使了个眼­色­,那意思自然是现在得让我出马搞定。有没有搞错?这是您妹妹呀……

没得法子,我有拉着鲁倩的手开始腻词儿:“好妹妹,你要加油­干­呀,我和鲁姐正在给你筹备第一套广告的拍摄,今后太阳电子的形象,可就都靠你了呀……”

鲁倩小手被我握着,满脸通红:“嗯……”

“那就先这样,我和鲁姐还有事,我们先走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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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鲁薇笑眯眯看着我:“真有天赋。”

我尴尬地扭头看车外:“唉,都是该死的国产电视剧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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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天里,周世昌总结了一下对尚方攻击的扫尾工作:我们基本上把这个新上市的公司给挤兑得一塌糊涂。《血虎》因为试玩版的泄漏导致退货量严重,十几万的订货量,退的超过11万。就这种形势,估计就算是上纳斯达克也没救了,更何况投资尚方的一些人不乏有有钱有势的,墙倒众人推的大好形势之下,这个被神化了的国产游戏希望之所在就这么完蛋了。

我本来以为尚方倒台之后方康年会有什么大的举动,没想到郑晓伟居然另起炉灶,去开了一家软件公司,开始实打实地搞一些应用软件,而方康年则完全没有了风声。据刘明耀给我的电话里所说,方康年最近很少出来走动。

没有张小桐可以抱,没有刘明耀可以调戏,这样的日子只能靠工作来打发。三哥的调查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时不时有一些线索汇到我这里,不过用处都不大。我努力平复心情,开始帮蔡青忙活影视制作团队的事儿。

按照我的说法,文化公司这一块是一个比较完整的整体,应该是立体式交叉推进的。平面媒体和多媒体互动,影视和图书挂钩,互相递进着往前走抢市场。付晓飞被我勒令选的这一系列书就是个简单的开端。

到7月中旬为止,周世昌已经带领手下几个人跑遍全国,该有的各种渠道和关系我们都有了。之前太阳集团所累积起来的品牌效应和财富给周世昌带来了极大的方便,很多问题几乎都是一谈就ok。中国不似美国那样抵抗垄断。在这里,只要你实力够强态度够好,并且给了别人想要的一部分结果,你自己想要的结果多半也能达到。太阳电子向来信誉很­棒­,所以效果也很好。

为了表示对国家金融业的支持,太阳电子还跟银行贷款了近10个亿,用于扩大和推广太阳电子的电器连锁专卖。96年到97年正是中国人转变观念对电子和数码产品狂热的年代,这个行业的利润非常可观,而且这个电器连锁的品牌效应一旦形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太阳电子在某些竞争中已经能不战而胜了。

当然,我最主要忙的事儿有两个,因为这两个事本来都是压在蔡青身上的,我不好让人家一个人忙两头,只好自己来参合。

第一件事是抓紧时间疯狂给畅想书系打广告,同时开始搜集第二批稿子,等第一批出完了看成效再做定夺。

第二件事就比较重要了,如无意外,8月份搜狐开张,作为中国网络媒体的焦点之一,其ceo张朝阳必然受到媒体的追捧。在这热浪掀起的同时,我们关于欧洲的网络游戏计划必须落实到实际上去了,我可不打算正面跟uo交手,老实说,我没那个信心。

现在,暴雪的新游戏《diablo》已经在公司内测中了,但这个游戏与其说是网络游戏,倒不如说是一个典型的langame,或者可以说,没有网络只是单纯的联机也可以。而我需要的是真正意义上的网络游戏,是那种能让人在其中体验到庞大世界和无限可能的东西。

《航海纪行》因为在对世界各国城市方面的细致描绘而被e3吹捧了一番,利用它来完成第一次网络游戏的拓荒简直是唯一而最好的选择。事实上前半年里原《航海纪行》制作组的一部分核心成员一直在为这个游戏的网络化努力。站在炎炎夏日看看日历牌子,也差不多了。

7月底,畅想书系全面上市,在北京、上海、天津、重庆、成都、广州、深圳、杭州等等一些图书消费比例比较高的城市里搞了热闹的宣传活动。蔡青还特意组织了人数众多的邮购部负责处理邮购业务。那时候国内不少家庭杂志都是要自己去订的,电视广告之后邮购量果然很巨大,让我这个在2000年做过几天出版业的人很是唏嘘了一番。果然是资讯越发达书越不好卖啊。

付晓飞被冠以“畅想书系”主编的名目写了假惺惺的序,还跟作协的人吃了几次饭,被盛赞是“少年老成,才华出众”,幸好这人经常被我打击一下,有点开始习惯宠辱不惊,在忙碌之余接受了我的建议,把给鲁倩写的剧本改成小说,先卖一遭再说。

“畅想书系主编”的作品出来之后,我还没打好草稿考虑好怎么帮他吹捧,那些一起吃过饭喝过酒的老家伙们已经开始动手了。付晓飞是四川人,也算是比较能喝的,几次饭局都把老家伙们喝得很满足,动笔的时候估计怎么着也想不出什么坏话来,纷纷赞美他是“给沉闷的少年文学带来一股新意的创造者”,或者是“敢于突破传统的勇敢少年快去创造奇迹(不想注的注3)”……付晓飞脸皮比较厚,对这些名头都坦然笑纳了,我翻了几天报纸杂志,决定还是不用动笔了——老子稿费还千字几百块呢,可不能便宜了这个小子。

书卖了差不多半个月之后,各地书商要求追加,首印的10种每种10万册本来已经是我预想中的极限了,完全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要求加印,赶紧大喜过望地继续追加下去。加上付晓飞那本红过其他小说的《红粉与骷髅》,光小说已经卖了接近120万册,先不说赚多少钱,这个社会效应已经非常巨大了。

中国的市场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就在于,某种东西也许完全没人搭理,也许一下子就红得不能行。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在其他地区和国家绝没有在中国这么大。当年内地某个主持人对一个香港主持人说的就很好:“你们的电视台,把所有收视率加在一起,百分之百,几百万顶天了,我们这里随便就是几百万,容量不一样,发展当然也不一样。”

卖书,在港台地区能卖多少?90年代香港漫画最红最红的马荣成的《中华英雄》,20万销量顶天了。如果他的漫画是在中国内地卖,考虑生活水平和成本的同步下降,价格减价一半,如果只能卖20万才怪。《学习的革命》炒作时号称销量1亿,在别的国家可能没人信,在中国,肯定有人信,因为真的有这么多人,这么大市场。

穷人组成的市场也是市场,一个人一年让你转1块钱一年还有10亿可收呢,这就是印度和中国为什么在90年代末特别受关注的原因。

加印的100万册小说上市之后,盗版也来了。

对这个事,我心里很有底。

小说价格我们压得很低,低到如果小批量印刷绝对是赔钱的地步。盗版书一般的伎俩就是写一个比较离谱的价格,然后对折往外卖,给人感觉是便宜得不能行,实际上赚的比正版还多。

然而盗版书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图书是盗版和正版之间品质差距最大的一种东西。当年我们听的盗版录音带,看的盗版电影,玩的盗版游戏,虽然有小部分可能出现问题,但总的来说效果是差不多的。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盗版录音带经过几年的沉淀和技术发展,盗版已经直追正版品质,导致不少正版专卖里都偷偷塞点盗版以图多赚两个钱。至于游戏和电影,尤其是游戏,是完全没有区别的。

图书不一样。

纸张,印刷,错别字,甚至有的可能会出现排版和剪裁不当的问题……所以一般我认识的朋友里,最穷的也会在买书的时候考虑买正版,因为这是最廉价的获得知识和­精­神动力的道具,也是在真货和假货之间做出对比选择的东西。

在低价策略下,二次印刷的书依然卖得很好,而且经过第一轮的热卖之后,广告效应产生连锁,居然销售速度比第一次印刷的时候还要好。

我拿着销量统计表拍付晓飞肩膀:“兄弟,你的征途是图书大海……”

付晓飞咬牙切齿地拿起正版《银河英雄传说》砸我。

****

因为太阳集团在同一个时间段内所搞的东西太分散了,让我们的老朋友默多克也很疑惑,尽管现在控股凤凰的人是张小桐,所有人也都有理由相信太阳集团依然和这个被媒体追捧了很久的奇才女孩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默多克疑惑的是,太阳集团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好像要在媒体上大展拳脚,这件事让不断跟中国政府争取某些东西的他很有点寝食难安的意思。老家伙没事就派他儿子去­骚­扰张小桐,张小桐不胜其烦,每次给我打电话都免不了要抱怨几句。

我有点怒:“妈的下次他来中国的时候找人阉了他。”

“怎么?吃醋了?”张小桐笑嘻嘻地问。

“当然吃醋。”我知道她爱听这个,就顺着说下去,“能不吃醋么?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姐姐,他还猛派小儿子往跟前凑,这不是跟我过不去么?”

“是你想跟人家过不去吧?”

“呃……那只是一个想法,还没构成现实……”

“那我们就一起把它实现吧。”

“没问题姐姐,您等着我们朝全世界叫嚣‘只准说你不想看,不准说你看不着’的那一天吧。”

张小桐咯咯笑了:“说得好,我相信你一定能办到。”

“您不要太盲目自信,我自己对自己都没信心……”

“我对你有信心。”

“这个对话怎么这么熟悉?”

“没错,作者又在骗字数了……”

“嗯,一定是幻觉,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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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青欧洲任我行了一圈之后回来跟我报喜,之前因为mud版的《航海纪行》对这个游戏产生兴趣的运营商不少,不过说起来欧洲在1996年网络运营商知名的也就那么几家……

蔡青的主要任务就是搞定欧洲诸国,北美的事不用她­操­心,有张小桐在那里,加上一个现在在硅谷已经很有名气的隋云飞,北美方面的推广完全不是问题。

在1996年之前,世界上是没有图形网络游戏的,子午线最多算一个半成品,uo的实际推出是在1997年夏天,《航海纪行》的计划比uo提前了整整一年,现在uo还处在百分之三十左右的开发度状态下,ea看见这种事儿免不了有点着急。

随着ubi开发进度的加快,nfl的游戏已经接近后期了,在电脑网络游戏和体育游戏的双重夹击下,ea选择了突击日本市场作为突破口。毕竟现在的ea还不是2002年之后的ea,没有那个本钱拼钱。

8月15日,ea宣布将在日本销售低价的《fifa足球96》,其售价从6800日元降至2300日元。这一决定宣布之后,ga社长中山雄隼愤怒地指责ea这是**­祼­的倾销行为,这种做法对电子游戏本身的发展没有一点好处。中山雄隼还说,ea无疑是一家­精­明­奸­诈的商人,而不是一个认真的游戏软件厂商。

ga说这种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在北美市场同ea竞争最激烈,抢夺市场份额最多的就是ga的体育游戏部门,这个部门每年大概要从ea手里抢走百分之十七到百分之二十三的市场份额。而在日本,ga的体育游戏更是全面超过ea的体育游戏,ga一直期待着通过日本地区的盈利来逐渐巩固和发展北美地区的业务,以成为能够真正和ea对抗的体育游戏大厂。

很遗憾的是,ga不是纯软件厂商,它有一个需要不断砸钱的游戏主机叫ss,因为同时面对老对手任天堂和新霸主sony,他要付出比当年单独对付任天堂更多的­精­力和代价。

ea在日本倾销体育游戏软件自然对ga是一种沉重的打击。

我乐得看热闹,ea不会疯了降低欧洲和北美软件的零售价,随便它在日本折腾吧,反正我们现在也不似ga那么缺钱,更不需要在体育游戏上跟他抢夺日本市场,反倒可以利用其他类型游戏慢慢侵蚀北美和欧洲市场,它还能有什么办法?

这是一场极其可笑的战斗,太阳电子和ea之间仿佛两个街头争摆摊位置的小贩,ea在日本地区画了一个“有人”的标志,太阳电子则在欧洲和北美写了“已占”,事实根本没有正面交锋。

ea对我们没办法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北美张小桐已经站住脚了。现在太阳集团跟张小桐是“战略合作伙伴”,在北美办事极方便。

8月上旬,隋云飞的新公司成立,公司主要负责一些网络技术支持,尤其是在线游戏的网络技术支持。当时美国在线正在为网络游戏的技术问题苦恼,当下立马找到隋云飞,开价1.5亿,做风险投资,条件是除了正常的投资回报之外隋云飞要组织团队为他们开发在线游戏。

隋云飞故作扭捏地折腾了一下,aol在8月下旬跟隋云飞的新公司签订了协议,在未来三年内隋云飞要为aol开发一定数量的在线游戏,并保证其中一部分的质量。这个合同签完之后,隋云飞就算是美国在线的人了,花的就是美国股民的钱了……

这件事之所以这么顺利,主要是因为我比较了解美国在线在96年下半年需要的东西。aol对互联网的普及和提升有很大的信心,同样的也就比较期待在线游戏所带来的盈利。事实上《航海纪行》的成功从某种程度上也证明了在线游戏的可能­性­,毕竟单机版的开放式游戏方式能带给人太多想象的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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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倩的第一套广告拍出来之后,所有参与造星计划的人,包括专业的和不专业的,都足以肯定一件事。

她红定了。

如果没有足够的宣传费用,她能大红大紫。

如果有足够的宣传费用,她能红到飞起。

恰好我们是一个有着足够甚至更多宣传费用的团队。

据说鲁倩第一次参加宣传活动的时候,蔡青在鲁倩耳边轻轻说了三局话。

“微笑。微笑。微笑。”

充满自信的鲁倩站在舞台上,微笑。

无数青少年就这么被击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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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倩拍的太阳电子形象代言系列广告在全国猛播狂撒两个星期之后,蔡青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鲁倩作为太阳文化的签约艺人,将参与拍摄一部由著名作者付晓飞执笔剧本的电影,预计电影投资额将超过1亿美元。现在对外征集导演和艺术指导,如果在一段时间内征集不到合适人选,这部电影将成为詹姆斯·卡麦隆的下一部档期。

这个话一放,媒体立刻炸锅了。

首先,在中国从来没有人拿1亿美金来拍电影。这是完全不可能收回来的。

其次,公开征集导演和艺术指导,而且没有任何条件限制,谁都可以参加,这简直就是故意炒作。

最重要的是,太阳集团要进军影视界了,这才是更具轰动­性­的消息。在这之前,公关部门对媒体解释鲁倩的训练是“为了更好地完成形象代言工作”,很少有人会把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和造星计划联系起来。

香港几个大的影业集团对这件事的言论当然是“我们欢迎一切有可能的竞争”——国内的没发表意见,因为影视公司注册在深圳,摆明了是冲香港市场去的。

媒体的议论和意见都化成不给钱的广告撒遍全国之后,我和蔡青又体验了一把当年张小桐初当少年作家时的感觉。

成捆的自荐信和个人作品通过各种途径送到我们手上,蔡青知道在娱乐行业经验的重要­性­,高价钱挖了一批有经验的人才过来充实到各个位置上去。可怜这些人来公司没几天,完全被淹没在群众自恋的海洋里了。

虽然电影还在炒作期间,鲁倩也停不下来地忙,先是出专辑,儿女情长的那种调调,还把专辑拆成单曲cd往日本卖。日本人就喜欢漂亮的小姑娘,鲁倩唱歌的资质也不错,居然开始宣传的第一周就上了周榜。

到这个时候,鲁薇才相信我那句话:“所谓明星,七分包装,三分资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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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着出版和鲁倩的事儿我一直忙到9月底,公司一切运转良好,该改进的地方都改进了,我只在自己能参合的方面跟着帮忙。到9月底,出版成绩和鲁倩的成绩都十分让人满意,再一次证明了钱找钱比人找钱容易百倍。除了鲁倩那部电影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做导演之外,一切都很合心意。

我是真不想让卡麦隆来拍这个电影,­干­吗总得借助外国人的力量,中国就没人才了么?

做在办公室里为这个事儿发愁了几天,也没有什么进展。

倒是刘明耀,拖得超过了三个月才回来,回来就跟我报喜,说自己跟校长和一些老同志们都相处得很不错,看来将来办事应该容易不少。

这个事倒是值得高兴,大家抽时间又给他来一次接风席,刘明耀吃得差点感动到流泪:“还是家里的兄弟姐妹们好啊……”

话没说完,看见我默默从身边的一个手提电脑报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夹子。

“这是你最近几个月累计下来的工作,自己酌情处理吧。”

“……”

刘明耀办公室的墙上原来有四个字,是“天道酬勤”,那顿饭之后就换了另外四个。

“爷们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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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因为忙碌,因为各种问题纠缠而不得不费尽自己本来就不高的智商努力解决问题的同时,我忘记了很多不愉快的事,包括于春荣和徐军的离开。

匆匆的,十月静悄悄地来了。

今年的生日变成一个人了,觉得有点凄凉,尤其是想起忽然少了两个本来能顶一边天下的朋友、部下,还真有点觉得人生无望的意思。自己一个人躲在家里,父母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于一个星期前去巴西玩去了。用老两口的话说就是:“反正你也没什么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哎,还真挺无情的……

拉开窗帘,从楼上看下去,因为经济进步而繁荣不少的街道似乎很欢快。

我低头回想了一下自己曾经过过的几个生日,那些甜蜜和幸福,考虑是不是要现在给张小桐打个电话。正踌躇间,敲门声。

拉开办公室的门,是鲁薇,依旧是笑呵呵的样,站在门口。

“鲁姐?你怎么来了?”

非常非常出人意料地,鲁薇低头在我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生日快乐,周行文先生。”

我愣住了。

“鲁姐……”

鲁薇的笑脸上竟然有了小女生一般的淘气和可爱:“嘻,这是抓紧时间,等会就没有机会了。”

我摸摸脸,慢慢才回过神来:“鲁姐,下次打个招呼……你看,我都快流鼻血了……”

鲁薇笑了:“怎么,不请我进去么?”

我赶紧王后退一步,做了个请的姿势:“欢迎太阳集团副总裁兼太阳地产总经理鲁小姐光临寒舍。”

鲁薇笑着走进来:“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

我点点头:“父行千里儿担忧,可惜人家似乎不怎么担心我。”

鲁薇笑着不说话,坐下看我给她倒水。

我把水递过去,却接到了一个礼品包。

“今天是你生日,送你的,生日快乐。”

我低头拆包装:“唉,一个人都习惯了。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鲁薇端着水杯在嘴边,没喝:“拆开看看就知道了。”

我低头继续拆,可惜动作不够快,还没等打开,又有门铃声。

每个人的习惯都不一样,有的人喜欢按门铃,有的人喜欢敲门,敲门能听出个大概谁是谁来,门铃就比较困难了。

我站起来去开门,是蔡青和刘明耀。

看到他们俩,我心里有点数了:“你们商量好了的?”

蔡青笑了一下,也俯身过来亲了一下我:“何止啊。”

刘明耀在旁边有点不高兴地哼哼了一声,被蔡青眼睛一白,立刻老实了。

我这会已经适应了被美女吻的强烈冲击,装模作样地收扶着头:“哎呀……赶紧打120,我这失血过多很容易出事呀……”

“行了行了,别装了。”刘明耀把我推屋里,“你也不用猜了,今天大家都把事儿放下了来给你过生日,不许不领情啊我告诉你。”

我心情好极了:“嘿嘿,我怎敢不领情。”

接下来是周世昌、孙长禄、三哥,郭振……这些人一个一个都到了,而且无一例外是要送一份东西给我,我看着大大小小的包装挠头:“我怎么觉得……像圣诞老人被你们抢过似的?”

大家一起哄笑起来。

我家客厅还算大,这些人坐下去之后也显得不是很满。我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心里很有一点被感动的感觉,正想说什么,电话响了。

我抓起电话,听见一个最动听的声音说:“来给我开门好不好?”

从我这里到门口要十几步路,我用了四步走完,一秒钟开门。

门无声地被推开,张小桐像一股洪水一样站在楼道里,对我微笑。

这股洪水冲破我的的心,冲破堤坝,冲破眼眶,在我的脸上慢慢淌下来。

这次是我心中的绝世美人的俯身一吻,一点细细的温热在我脸上划过,张小桐抱着我在耳边轻轻地说:“你的眼泪,是甜的。”

当然是甜的,没有比这更甜的。

“我说过,每个生日都要陪着你过。”

我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说什么好,知道了也说不出来。

我怕大家听见我嗓子发哑的呜咽声。

张小桐拍拍我的脸:“好了好了,我们进去吧。”

我看着她,脸上慢慢浮起微笑:“不行,我也要亲你一下。”

张小桐有点羞:“大家都在看着呢。”

“男女平等,”我飞快地在她脸上轻吻了一下,“你刚才亲我大家也在看。”

我们手拉着手走回到客厅里,我看见鲁薇对我使了个眼神儿,当下明白为何她和蔡青要先进来了,这两个人断然不会在张小桐面前主动吻我。知道但没看见和知道了也看见了完全是两种概念。

我和张小桐坐下之后,周世昌对我说:“行文,其实今天还有一份生日礼物,却不知道你是否喜欢。”

周世昌不是个喜欢故弄玄虚的人,他说这种话非常能吸引我,我奇道:“还有什么?”

周世昌笑笑:“我先请人来吧。”

说完,他按了下手机的拨号键,敲门声又起。

这次我绝对懒得动了,身后就是张小桐,我怎么舍得动?离门口最近的三哥去开门。

走进来这两个人却真的出乎我的意料,是于春荣和徐军!

霎时间我心中升起了无数念头,有好的也有不好的。这个冲击实在太强烈了一拨接着一拨,让人受不了。

周世昌摘下眼镜,淡淡道:“行文,我来跟你解释一下吧。”

我看看于春荣和徐军的表情,心里稍微有了点谱:“行,我听你说。”

“徐厂长和于厂长的出逃,其实是我一手策划的……”

“啊?”

“目的也很简单,是为了彻底放到方康年。”

“啊?”

我像一个白痴一样,连续啊了两次,张小桐在底下掐了我一把,我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丢人。

刘明耀接着说道:“其实这就是我们打算送你的生日礼物,方康年这个人,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中国了。”

我差点又“啊”了一次,好歹忍住了。

鲁薇去给徐军和于春荣拿了凳子来坐,我则傻呵呵地继续听周世昌给我讲解事情的始末。

其实经过倒满简单的,最开始发现方康年在尚方背后撑腰之后,刘明耀跟刘国良闹了几次,刘国良也比较看好太阳集团的发展,认为自己可以支持这一方。连带他所在的圈子里的人也都成了支持太阳集团的,这给刘明耀他们最初决定对付方康年提供了先决条件。

随后,刘明耀通过自己这些叔叔大爷们的关系,查了一下方康年的底,方康年早年宦途不是很成功,有过几次起伏,最后落在手里的钱不是很多,年纪也大了,提拔上去之后发展也有限。在这种危机意识下,他才决定投资一些新兴产业,趁自己还能说上话赶紧捞一票,然后打算带了儿子老婆亲戚之类的移民北美。在北美,他这种身份的人非常受欢迎,这个中原因就不用详细说了。

可惜1995年到1996年为止,方康年投资的一些行业都没火起来,砸进去的钱倒不少,就是什么都没看见。这个人急了,改行改到游戏行业,还找专门的人给他算过,考虑了万无一失才决定动手。

96年派系斗争已经很激烈了,惟有软件业不太容易被人打压,方康年投资在这上,自然是希望捞一两票就走。太阳电子自然成了他的头号敌人,在这种情况下,他开始打压太阳电子。当时这些人都觉得只是损失一个游戏,几百万而已,对一个公司来说没什么,所以也没人为了这个事儿跟方康年翻脸。

方康年越闹越厉害之后,也就是我打算对付尚方之后,刘明耀基本上查清楚了方康年的财力和人脉,并且非常凑巧地发现,三哥居然在帮方康年的一个亲信洗钱。数额不大,几百万,这个人很谨慎,一次拿走一点,非常不显眼。

随后,周世昌制定了这个圈套,所有的目标集中指向一个,就是让方康年早一点萌生移民的心。趁他现在知道的还不过,赶紧让他走,这个位置再坐两年,估计国家的损失更大。

在所有人当中,需要扮演背信弃义角­色­的人必须要有足够充分的理由,并且是因为某种原因跟方康年取得了联系。

所以,周世昌安排于春荣和徐军去三哥那里“洗钱”,吃一顿几十万的饭住一晚上贵过总统套房的酒店,然后三哥很“偶然”地让方康年的亲信发现了太阳集团居然有人在捞大笔的钱。

这其中最难的一个环节是让方康年主动找到徐和于两人,我问三哥这个是怎么做到的。三哥淡淡地说了一句:“造谣。”

我差点没昏过去。

方康年的亲信接触了两人之后,两人通过种种迹象表明他们早就有了离弃之心,还顺便卖了一点情报给方康年,就是当初泄漏出去的那个游戏。至于那名被郭振查出来的员工,他本来就是三哥手下的人。

当然,这些好处是远远不够的。方康年只是略微有点相信两人。

两人的去意对方康年表露无疑,但那时方康年只是打算捞一笔再走,并且考虑过要将两人的反逆之心通过某种途径告诉到太阳集团其他人那里,这样他就可以站在旁边看热闹了。让方康年改变这个主意的,是钱。

7亿人民币,加上他自己的钱,一共是超过1亿美元。

方康年最开始还真的认真打算过通过上市捞一笔再走的事……问题是,目前这种情况下,他怎么捞业捞不上1亿美金。他也不是没去过美国,知道那里想过得好没有1000万是远远不够的。在国内已经这么舒服,他想要1亿,在美国投资,顺便跟政府混饭吃。

谁能拿到7亿?

徐军,于春荣。

只有他们能拿到,并且肯拿到之后立刻远走高飞。方康年可以利用在美国的身份使他们免于承受刑事犯罪的问题,他们也能充分发挥这些钱在美国投资的作用。

于是,尚方筹备上市的先期宣传、《血虎》测试版被流传出来等等这些事件的集中目的是吸引我们去为了他那个几千万的小公司折腾。在方康年看来,他是给徐于二人争取时间,方便他们把钱弄到手。实际上却是徐和于在鲁薇她们的帮助下瞒着我逐步取得方康年的信任。

周世昌说到这里,我看了一眼鲁薇:“别告诉我那个帐是你做的。”

鲁薇嫣然一笑:“就是了。”

我拍了拍脑袋:“呜呼,你们都在骗我呀……”

周世昌笑笑:“不骗你,你能痛下决心跟我一起整顿公司吗?”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徐军和于春荣两人先跑到欧洲呆了一段时间,家里的事有我身边这几个人帮他们安抚着,当然不可能出事。这个事最妙的就是两人真的带了接近1亿美金出去,方康年这才相信两人是真想在北美投资点什么。考虑到自己去了北美之后算是政府的人,方康年也很乐意有两个真正有能力的人帮他打理投资。太阳集团这些高层随便一个都是千万以上级别的身家,如果他自己没有一点利用价值肯定没法谈合作。到了北美之后大家起点都差不多,他比这些人还能稍微好一些,这些因素促使方康年决定早日移民。

说是移民……其实和偷渡差不多,方康年忍到10月国庆戒严完毕后才动身,之前他在国内一直支持到尚方倒下,都是为了遮人耳目,让人察觉不到徐于二人的出逃跟他有关系。

“他就这么出去了?这么信任你们?”我问徐军和于春荣。

于春荣笑了一下:“我门两人临走前他在瑞士银行的账户上存4500万美金,他当然就信了。”

本来4500万美金也足够方康年在美国过日子了,问题是我这些属下们一个个都学了我一样的一毛不拔的可耻­精­神,三哥居然找了几个俄罗斯伪造证件的高手把钱又拿回来了。

方康年基本上就等于是什么都没拿到,只把自己卖到北美去了。那里就喜欢收留他这种人。

“我们其实什么都没做,也就是去阿姆斯特丹玩了一圈。”于春荣笑着说,“临走时徐哥还说呢:‘别了,阿姆斯特丹,我会回来的……’”

“好了,最后一个问题,”我说,“你们就这么甘心让他在那边说出国家秘密?”

刘明耀笑了:“他还没到能知道武器装备配置的地步,反正他一走,他知道的那些东西都要变动了。再说,三哥给美国黑帮放了话,说这老头身上有5000万美金,而且被抢了绝对不会报案。我估计以后他是没办法出门了。”

我看看这些人的笑脸,脸上乐开了花,嘴上却说:“就为了这个惊喜,你们玩了我三个月?”

周世昌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这,这不是也是想劝你一下么……平时多跟大家交流交流……”

我看看于春荣和徐军,问道:“呃……还有一个附加问题,要是我一激动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呢?”

三哥笑了:“有我在,我替你做就不会出事了。”

沉默良久,我站起来,面朝众人,双手抱拳,躬身垂头谢道:“周行文是个无知小子,多谢大家的苦心了……真的非常多谢。”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心情是真挚无比的,一个人倘若能被周围的人用善意的方式指出自己的不足,乃是人生大幸。

大家静静地看着我,我们都没说话。

此刻我终于相信,人在某些时候是可以不需要语言的。

张小桐轻轻把我扶起来:“这不是个优良传统吗?下次生日也要小心哟……”

众人都笑了。

我在张小桐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下,振臂高呼:“我们去吃饭吧,我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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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对不起,原来我其实还是一个只会贩卖幸福的人,虽然可能漏洞百出,但是我喜欢这样。

注1: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金鱼佬么……

注2:jedec:(jointelectrondeviceengineeringcouncil)由生产厂商们制定的国际­性­协议,主要为计算机内存制定。

第一百零一章

新故事,开始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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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起出门的时候,鲁薇交给我一个小盒子:“小送给你的。”

我接过来,没拆:“行,替我谢谢她。”

鲁薇注意到我把东西轻轻放下的小动作,笑笑问道:“用不用叫你那几个朋友一起?”

我摇摇头:“不用了,回头我单独请他们吧。你们跟他们也没什么共同话题,硬凑在一起吃饭也是不痛快。”

鲁薇和张小桐都赞同我这种说法。

大家稀里哗啦地往鲁薇早就包好的酒店赶,我和张小桐走在最后。上了车我问她:“其实徐军他们那个事是你策划周世昌执行的吧?我怎么看周世昌也不像会用这种危险有­阴­险招数的人。”

张小桐正打算发动汽车,听我这么一问,停住了,笑呵呵转过头来:“你是说我­阴­险吗?”

“没有没有,”我还沉浸在张小桐给我制造的意外惊喜中,所以脸上的笑容看起来也是诚意十足,“让他们先去吧,咱们在这里呆一会。”

张小桐看了一眼前面已经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的车尾灯,放松了身子靠在座椅上:“嗯。”

抓过她的手,我低头放肆地闻了闻。

“累坏了吧?什么时候到的?”

张小桐的皮肤是属于敏感型的那种,被我鼻子里呼出来的气喷到的时候,我的绝世美人微微颤抖了一下。

“下午。”张小桐以仰躺的姿势静止在那里,手任我捉着。“本来想给你打电话,忍住了。”

“如果是我肯定忍不住。”我轻轻抚摩她的手,一股细腻软滑的感觉慢慢浮上心头,“人家都说,女­性­在忍耐上要强于男­性­太多,我现在算是相信了。”

本来半闭着眼睛的张小桐睁开眼,把手机递给我:“今天下午一直想打给你的,忍得我最后只能关机。”

我笑笑:“惊喜是好的,不过也不用太过追求惊喜了,有你在,怎样都是好的。”

张小桐非常可爱的嗯了一声。

“让我抱抱吧,”我坐直了身子,“他们都走远了。”

张小桐低声哼哼了一下,扑过来紧紧抱住我。

我闻着她的发香,心里对自己说:两个人,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

我和张小桐比众人晚了差不多10分钟才到。当中除去说话拥抱时间外,我的绝世美人还送给我一个生日赠吻,所幸我们没有把这个吻延长到法国,只边境走了一圈就算完结。

等着我们的众人脸上都有一种奇奇怪怪的表情,张小桐拉着我的手走在前面,脸红红的,一直到坐下来也不肯正视诸人八卦的眼神。

我连皮比较厚,坐下后先伸脖子四处看:“点菜了吗?”

“点完了。”蔡青说,“就等你们来了。”

“哟,耽误了大家吃饭的大事,先谢罪一杯。”

我站起来,端起杯倒满酒,举杯向在座的这些朋友/同事/下属们致意:“真的非常感谢大家,我总觉得人一辈子能碰上一两个像你们这么好的人就算幸运了,哪想到自己碰上这么多……不废话了,我­干­一个。”

听我这么一说,大家都站起来了,一时间碰杯声不绝于耳。

张小桐在旁边也不拦我,等我把酒喝光才轻轻贴在耳边问我:“没问题吗?”

我笑笑:“没问题,一杯还行。”

不多时,开始上菜了,我忍着胃里的火烧火燎猛吃了点东西,空腹喝酒的难过才慢慢恢复过来。对于饭局和喝酒,我的表现一向很差,所有细节都被身边的张小桐看在眼里,还轻轻捏了我一下。

“还硬撑,小心身体。”

我低头用筷子挡着嘴说:“放心,有分寸。”

我对吃饭这种事向来是重神不重形的,也就是说,我比较喜欢跟很多人一起吃饭,但绝不在乎吃的是什么。街头毛边拉茬方便筷子加3块钱一碗的拉面和眼前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对我来说都差不多。桌子上没有外人,也不是谈生意,大家喝酒自由吃东西也自由,特别符合我的自由主义­精­神。

吃到一半,蔡青想起个事,跟刘明耀换了一下位置,放下筷子低头问我:“最近香港有个有趣的人,你有没有兴趣?”

我刚擦完嘴,正在心满意足哼小曲,听见蔡青这么说,顿时觉得自己眼睛里闪过一道光:“姐姐您说实话,以前没毕业的时候是不是想去猎头公司工作来着?”

蔡青妩媚地一笑:“人才什么时候都是必要的对不对?”

“嗯嗯,那是那是。”我哼哼哈兮地点头,追问道,“蔡姐这次又找到了什么人呢?一个姜博士,已经够重写一个行业的历史了……您打算让历史的齿轮在您这里卡几次呀?”

喝了点酒的蔡青咯咯咯地笑了:“我哪能啊?转动历史的不还都是你吗?”

“我不行,还不是靠你们么……”遇到这种事就得摆手推托显示自己的清白,顺便转移话题,“蔡姐别卖关子了,这个人是谁?”

说到人才,蔡青就来了­精­神:“这个人我是在香港挖角的时候认识的,是个作家。”

“哦……”

我对作家,尤其是香港作家,还真没什么好的印象。一向觉得台湾作家譬如刘墉之流只能算是卖一些似是而非道理的小文人,而香港作家又仿佛是介于华侨文学和本土文学之间的浮墙草。听蔡青说她所知道的人才是个香港作家,心中略有一点失望。

“别这么没­精­神呀,”蔡青用筷子敲敲碗,对我说,“这个人不是香港人,是逃到香港的。”

“逃到香港的?”我乐了,“难不成是李禄(注1)他们一起的同窗?”

“哪能啊,李禄现在还在加拿大读书呢。”蔡青说起那个眼镜男一脸的不屑,“再说李禄那两下子还能跟这个人比了?这个人可是从北朝鲜逃到香港的……”

“啊啊啊……”我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号人,后来还很出名来着,“是不是姓马?”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就是马伯庸(注2),以前是北朝鲜写社论的,后来受迫害跑到香港,现在靠写点小稿子赚钱。经常写鬼故事给倪震的灵异杂志。”

我皱了下眉头:“倪匡的儿子?”

“是他,他的鬼故事杂志还是你介绍我看的呢。”蔡青用一种喝了酒之后特有的水汪汪眼神儿看着我,“倪匡这个儿子最厉害,他培养了很多对他很忠心的资源和关系。但是这位从被朝鲜流亡过来的老马好像不是很喜欢他……”

“哦?为什么?”我在某种程度上对老马的了解还算多一点,毕竟这个人在网络时代很有名,“因为他不喜欢倪震那种老派的做事风格吗?”

蔡青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怎么总是能一下说到要害?这个马伯庸非常擅长制造舆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要不要见见他?”

“见,见,一定要见!”我听说见马伯庸,立刻来了­精­神,这个人的《从〈机器猫〉看阶级斗争本质》我看过,的确是很有趣的社论,而且此人文风变化极多,擅长制造假新闻和真中有三分假的谣言,2002年的时候经常看见很多大网站盲目转载他写的假新闻,可以算得上是网络上制造舆论的强者了。其人所参与创办的专业笑话网站第五国际也曾让我很是敬仰了一阵子。能在1996年就提前见到他,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张小桐笑眯眯在旁边Сhā话:“这个人给我用吧,凤凰卫视需要一个这样的人。”

我一听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凤凰现在还在亏损,尽管张小桐和默多克都不差这个钱,搞一点波澜的努力还是必要的。但脸上表现出来的表情和心中的认同完全不是一回事。

“……呜呜,能不能先给我用几天?”

张小桐大方地道:“你先用,用完了再给我。”

旁边刘明耀用奇怪的眼神儿看着我们:“……我怎么觉得你们在讨论的不是人是猪­肉­或者咸鱼?”

“赫!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抓着张小桐的手做惊恐状态,“姐姐你看这个人好可怕,他居然能看出我们­奸­商的嘴脸了……”

鲁薇和蔡青笑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纷纷低头咳嗽。我趁这个当儿站起来,朝于春荣和徐军一举杯:“真是委屈两位了,我敬你们。”

于春荣也站起来:“没事没事,我早就想去阿姆斯特丹看看了,那个地方真不赖啊……”

徐军­干­咳一声:“别,别让我老婆知道了……”

大家哈哈大笑声中,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

接近半夜我们一群人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还挺­精­神,只有我一个**还是十几岁孩子的头昏昏沉沉抬不起来。我也没什么力气跟大家挥手告别了。张小桐把我拖上车带回去,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到家的,怎么倒下的,怎么被脱掉衣服的,以及怎么入睡的。反正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头昏昏沉沉像被人打过闷棍,舌头上一层粘糊糊厚厚的东西,口­干­舌燥,伸手想去抓东西,却抓到一个温热滑腻的肩膀。

翻了个身,我看见张小桐正侧着身子面朝我躺着,已经醒了,瞪着大眼睛看着我,满脸的幸福。

“醒了?”

我揉揉眼睛:“醒了。”

“要喝水?”

“嗯……你简直就是俺肚子里的蛔虫。”

张小桐轻点了一下我的鼻子:“谁稀罕当蛔虫,那么难看。”起身去给我拿水。

我这才注意到她穿了非常­性­感的吊带睡衣,难怪刚才被我一爪摸到­祼­肩上。从背面看过去,张小桐正跪在床上在把自己的头发挽起来,后颈向下一片雪白就这样露出来,一双­祼­着的小腿和雪白的赤足朝着我白晃晃地耀眼。

我在心里悲鸣了一声:“姐姐啊,你对­色­狼就这么不设防么?”好歹也是过了13岁的身体,已经会有生理反应了。

张小桐似乎感觉到我不怀好意的目光,双手挽着头发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赶紧用被子盖住两腿,眨着无辜的眼睛瞪着她。

我的绝世美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先在暴露的春光似乎有点多了,下意识用一只手虚掩了一下胸,有点羞地白了我一眼:“刚起来就不老实,等我给你倒水。”

喝过水之后,感觉嘴里舒服多了,就是头还一样的沉,被凉水一浇,心中刚刚有的一点邪念也慢慢退去了。

朝张小桐伸伸手:“来,抱一个。”

张小桐这次一点没犹豫地扑过来,趴在我身上。

我这才注意到,我们居然在鲁薇的家里,张小桐的房间里。

这里是我定期就要来看看的,虽然有人经常­性­的来打扫,我还是很不放心。以前曾经有人说过我这个人对过去有着割舍不断的怀旧情结,否则也不太可能在种种机遇中混得那么不如意,对于这一点,我自己也承认。

抱着张小桐,我心里生出一股恍如隔世的感觉。也就是几天前,我还曾经在这里给她挂电话,那会完全没想到能在短时间内再见到她。

我们安静地在一起抱着,谁都没说话。情人之间偶尔能达到这一步,连话都不用说,或者大家能说不想说。人在表达形式上总有一个极限,突破不了,尤其是单对单的表达,往往丰富而不深刻,开始容易深入难。我在这一点上有一些心得,譬如情人之间的贴心话在外人听来是过于文艺而没有营养的,当事人听起来却甘之如饴。所以我经常说,心情比较重要,这道理大家也都懂。

像现在这样,两人在一起不说话,只靠眼神儿和小动作互相了解对方的意思,既有趣又简洁。用语言表达不了的东西太多了,我们只能表达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安静了十几分钟之后,电话不开眼地响了。

我和张小桐无奈地对视一眼,扶她坐起来,我爬过去抓电话,看号码,是付晓飞。

“喂?什么事儿?”

“……怎么听起来好像不太高兴?德间书店的人想跟我们谈小说引进的事儿,你看怎么办?”

“又问我?蔡姐不是在么?”

“蔡姐早上就飞香港去了,好像是去找一个什么叫马伯庸的朝鲜作家……”

“谈吧。”我说,“把条件卡死,他们要是想修改内容必须得到我们同意,把版权相关的事儿条条道道都给他们划清了,一样不能马虎。你拍板吧,我信的着你。”

“你不过来一趟?”

我看了一眼打算去洗手间换衣服的张小桐:“不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忙,德间书店要小说的日文版权就给他们,其他的免谈。记住,上赶子不是买卖,姿态摆得稍微高一点,不用给他们面子。”

“知道了。”付晓飞在那头闷声说,“其实还有个事儿……”

“吓?什么事?听你说得如此扭捏,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有,有个香港的姑娘要见我……能不能给我放几天假……”

“……啊?”我惊得差点从床上掉下去,“你想去香港?”

“嗯……我,我自己掏钱就行……只要公司给假……”

我迅速想了一下,看来付晓飞似乎离他当年那凄凉的独身情况已经很远了,用老套的话说就是历史的轨迹已经发生了变化。这种关系到人家终身大事的问题怎么能因公废私呢?当然要给假,而且要全力支持。

“行……不过你不能让那姑娘过来么?路费吃住公司帮你报销就是了,你就说是接待作者……”

“……哥哥,你这是公司老板说出来的话么?”

“哎,都是爷们,我能不了解你吗?记得小心哟,别在涉外酒店让人抓住……”

“妈的,说点好话行不行?”

“行,我祝你摆脱某种常年困扰自己的童稚状态。”

“……”

张小桐换了套衣服从卫生间里出来:“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某人的终身大事。”我毫不顾忌让付晓飞听见我和张小桐的对话,“我在劝他摆脱童稚状态呢。”

电话那边的付晓飞完全没话说了:“……哥哥,那你这算是答应了?”

“嗯。”我说,“正好蔡姐要带马伯庸过来一段时间,你顺便让你那个香港姑娘一起过来吧。我请她吃猪­肉­炖粉条……”

“农民……”

“少废话,­干­活去……”我随手把电话一丢,跳起来去搂张小桐,“姐姐我们出去逛街吧,陪您逛街,断腿我也甘心。”

****

我完全没想到,蔡青居然当天就能回来,看来这是故意要让我惊喜于她的办事的速度了。我和张小桐吃过中午饭的时候接到了电话,说是在上飞机。等我们在城市周围转了一圈之后,她已经带着一个卷发的眼镜纤丽男子和一个看起来有点明星味道的女孩到了北关。

这是我初次见到马伯庸和詹轻儿。之后发生的事,很有一些意思。

注1:1989年某个运动的副领袖人物之一。

注2:著名网络写手马伯庸,得其本人授权略做恶搞,仅用其名及一些谣传事迹,希望马大师的fans不要践踏在下。

第一百零二章

不断给自己打广告

新故事,《十天八荒万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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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伯庸向来是存在于网上的传说,第一次见到他,我略微有点不习惯。

2000年或者99年的时候吧,那时候很多人热衷于见网友,我也跟着玩过几次,主要是陪刘仲,很是受了一番史前生物的种种惊吓。后来我到了南方,跟老家的朋友们电话起这些往事的时候,刘仲总要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关于恐龙的回忆虽然是可怕的,却不是不堪的。

因为那时候还有朋友,还有笑容。回忆也就是因着这些才显得美好。

我见到马伯庸的时候,他正在吃煎饼果子。

没错,是煎饼果子。这个人最喜欢的食物居然是煎饼果子,这倒让我惊奇了。据说在香港吃不到特别像样的煎饼果子是他来内地的主要原因,当时我差点脱口而出说给你准备一个煎饼师傅,天天吃吃死你……

同行的詹轻儿相比之下就比较腼腆了,虽然眼睛会时不时瞄着热乎乎的煎饼果子一下,却依然保持了大致上的目不斜视和端正坐姿。

我还没来得及跟马伯庸打招呼,身后的房间门被大力推开,付晓飞桀桀桀地笑着冲进来了。

詹轻儿看见我身后忽然冒出来一个怪头怪脑的­干­瘦少年,被吓了一跳。我赶紧介绍道:“这是著名少年作家付晓飞先生,畅想书系的主编,《红粉和骷髅》的作者,两位想必略听过一些吧?”

马伯庸用满是油腻的手推了一把眼镜:“听说过,写的很不错,是个人才。”

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有点不好意思地对付晓飞道:“就不和你握手了……不太方便。”

付晓飞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马伯庸啊?此人目光和重心都仿佛向日葵热爱太阳一般朝着詹轻儿,我笑着看看他那股猴急劲儿,对马伯庸道:“马老,咱们……换个地方聊聊?”

马伯庸潇洒地嗯了一声。

“你等我把这个煎饼吃完。”

我抹了抹脸上的汗:“行……”

我们把设施齐全的房间留给付晓飞,临走前我对此人眨眨眼,小声说:“主意安全,小心上垒。”

付晓飞使劲把我往外推:“行,您赶紧忙去吧。”

我回头不忘叮嘱一句:“记住,就今天有假,明天一早就得去­干­活,可以带家眷去公司。”

付晓飞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我冲紧闭的房间门比了一下手指:“切,什么人啊,有异­性­没人­性­。”

当然,其实我也和他一样,不过这种事就不好说出来了。

****

吃完煎饼果子幸福得想上吊的马伯庸正襟危坐在办公室里跟我对视。我对这个人的了解不是很多,最多知道他中文了得,能想别人所不能想,经常妙手偶得地把一些本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凑到一起达到吸引眼球的目的,总的来说倒是个非常适合搞宣传或者适合被包装拿出去赚人气的人物。怎奈偏偏此人在某些见解上就有着太放纵的自由主义影子,尽管我觉得那是好的,很多国家地区却未必觉得好,面对他,得谨慎小心地选择合适的方式合作。

还是那句话,所有人都是人才,差多差少,或许差的只是一个机会。

我还是决定从闲扯开始,毕竟马伯庸看起来也不似一个适合正经板起脸来说话的人。

“马先生的中文造诣很深呢。”我扭头看看坐在一边的蔡青和张小桐,堆起笑脸说,“我最喜欢板着脸说笑话的强者,恰好您就是。”

面前没有了煎饼果子的马伯庸显得很理­性­——呃不,是很正经,仿佛涂完妆施施然的­妇­人:“哪里哪里,只是小时候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个中国老师而已。还差的很,只能写一些莫须有的鬼故事。”

我­干­巴巴地道:“鬼故事也好,人故事也好,能让人掩卷稍有思索、稍有感触的故事不都是好故事吗?马先生许多文章便先占了‘有趣’这个要点,仿佛蛔虫药也得包上糖衣,卖女儿也得梳洗打扮一番。倘若文字不让人觉得吸引,又怎能进一步打动人?”

马伯庸正­色­道:“不不,在下以为,文字只要能创造快感就足够了。欧·亨利式的结尾或马克·吐温式的幽默都可以做到这一点,在下也在朝这一点上努力。”

“马先生推崇的这两位都是国外名家,却不知国内哪位作者最让马先生佩服呢?”

说到最佩服的作家,马伯庸登时表情肃然:“当然是王小波。”

我笑了:“那王小波先生在马先生心目中地位如何呢?比起来这煎饼果子,却高还是低了?”

马伯庸居然真的认真思索了很久,才慢慢回答道:“煎饼果子虽然美味,却也还是众多美食中的一种。一个好的作家比一种美味的美食要难得太多了。”

我看看坐在一边的蔡青:“蔡姐,我没说错吧?”

蔡青微笑着点点头:“马伯庸先生似乎不知道,王小波先生目前所有作品的简体中文版都由我们出版。”

马伯庸的反应有点像刘明耀当年第一次见张小桐:“啊?他在哪?在哪?”

蔡青笑道:“如果你愿意,我们倒可以让你去和他住一起。不过听说他研究过同­性­恋文化,你不怕吧?”

“同­性­恋文化?”马伯庸面有难­色­了一会才下决心,“也罢,且让他随意吧,我连暗杀恐吓都不怕,还怕这个了?”

我等马伯庸说完话才接道:“不过我们今天找马先生来还是有另外的事。”

“嗯,我知道。”马伯庸从王小波带来的兴奋中迅速走出来,微微点了下头,“我也不是很想继续给倪震打工。”

他的态度我早就知道,不过还是多少有点好奇。

“能冒昧地问一句,究竟为什么马伯庸先生对倪震这么反感?”

马伯庸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还不是因为他那个姓周的女朋友?我,我以前有一点喜欢她,后来那女人嫌我穷,告诉了倪震,倪震号称要花十万把我打出香港……所以我现在看这小子就不舒服。”

我愣了一下:“呃……这个,您说的是不是那个拍过《我爱法拉利》的周姓女明星?您,您跟她有过往事?”

“这种事就不要反复问啦……明星都怕绯闻嘛,好象偷渡的怕警察一样。”

我不好意思地­干­笑一声:“嘿嘿,是我问多了……马先生,这样说吧,您是否愿意到凤凰卫视工作呢?我想您的风格应该很适合电视这个平台,而不是仅仅写鬼故事。”

马伯庸讶然啊了一声:“电视台呀……我做什么好呢?”

我说:“从节目策划开始做,觉得适合自己做的题材就帮帮忙,不适合的就算了。您说如何?”

“让我考虑考虑……”马伯庸面带一点难­色­,“做电视节目啊……我的兴趣倒不是很大。”

我淡淡道:“如果我找王小波先生来和您一起做呢?”

马伯庸吓了一跳:“吓!难道真的要和那个搞同­性­恋研究的一起搅吗?”

我笑道:“搅吧,搅出一些有趣的东西才是最关键的。”

“但我却不知在北方有什么事可以给我做了。”马伯庸说,“这里离丹东太近,让人心里怕得慌。其实我应该回去看一看的,那里有我的恩人。”

我当然还是不建议马伯庸去实践他这个想法,努力劝说他取消了这个念头。在专业技术方面我没法和姜博士之类的畅谈科技发展趋势并给予一定程度的建议,文化方面要稍好一些。所以我和马伯庸之间的对话能稍微丰富繁杂一点。

对于凤凰卫视开播两个季度亏损近3000万港币的情况我是直言不讳的,大家都知道我们亏得起,尽管在心里一想我就觉得头疼,现在赚钱的项目不似过去那么多了,毕竟1996年总的来说还是一个过渡期。

马伯庸看过凤凰卫视的的节目,对之前的卫星电视中文台也小有研究,更跟黄霑等人略有交情,谈起来倒也头头是道。这人本就是个杂学家,说起来学问研究我便只能自惭形秽了,虽然凭着记忆力好看了许多书,某些东西依然不如他研究得深入彻底。

香港是个相对自由的地方,在这里能找到世界上大多数文化的­精­华和糟粕——用马伯庸的话来说则是世界上根本没有糟粕,每一样观念每一种想法都是好的,只看接受他的人如何去分辨、怎样利用。这种说法倒很像是师承鲁迅,我也比较认同。

我让马伯庸留在内地一段时间主要是希望他能多教教付晓飞——付晓飞灵气够了,但灵则灵矣,找来的那些老师们无一例外都是不太适合他那种调调的。以付晓飞现在的盛名,倒真是可以无视这些老师们的种种教诲。

其实人往往都只是承认自己认为对的道理,在这一点上付晓飞的态度无可厚非。现在是他掏钱请人来教他,而不是被迫去学校接受教育,自然有选择主动和余地。

马伯庸对付晓飞也很有兴趣——虽然对王小波更有兴趣,但王小波目前正在公司的劝说下积极疗养,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成了**堕落分子”,恐怕没什么时间和­精­神跟马伯庸探讨关于小说上的一些心得。是以马伯庸就听从了我的安排,把付晓飞的事儿放在了头等第一位。

我们这边商定之后,我给付晓飞打电话,电话响了七、八声才被那边手忙脚乱地接听:“谁?­干­吗?”

我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蔡青和张小桐脸上诡异的微笑:“喂?付晓飞同学呀,这个这个,爱情事业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啊……不能因为爱情荒废了工作,也不能姑息工作放弃了爱情,你说是不是呀?”

“别胡说八道,”付晓飞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什么事赶快说,老子忙。”

我知道这人是姑娘在身边想装威风,也就不再跟他斗嘴:“你不是想找老师么?我给你找了一个合适的,你看让马伯庸陪你工作一个月怎么样?”

“没问题没问题,都听你的……”付晓飞似乎急于挂电话,“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哎这话怎么那么像我以前对你说的?”

“……反正我还有事,再见。”

我放下电话,对旁边的三人一笑:“爱江山不爱美人,我辈本­色­。”

****

付晓飞倒也痛快,跟詹轻儿玩了一天之后回到工作上来,依然是一丝不苟的态度。我私下里偷偷问他:“感觉怎么样?”

付晓飞有点扭捏地道:“这,这是个纯情小说……当然什么都没发生?”

“那你急吼吼关电话­干­吗?”

“废话,我当时尿急!”

****

就在付晓飞开始跟马伯庸修行的同时,终于有一个像样的来应聘鲁倩那部电影导演的人了。

按照我订下来的规矩,对应聘者不限学历年龄­性­别,这样免不了鱼龙混杂一番。应聘分三个阶段,从下到上都是比较核心的部门主管在负责,能通过这种应聘模式一路杀到我面前的,不是人才也是鬼才了。在这之前只有一个人曾经通过了大部分的审查到了我这里,可惜那人的情绪比较反社会,被我pass了。反社会的东西­精­品多是没错,可我现在搞的是流行文化,还用不到他。

来应聘的人叫刘宁,身高1米95,得让人抬头仰视的那种海拔,带一副很小的方框黑边眼镜,长得文文静静如姑娘一般,说话慢声细气。与之相反的是此人打扮非常另类,是差不多能把家里老人气死的那种,除了没装口鼻舌环之外,身上叮当乱响也不知道佩戴了些什么暗器。这人往椅子上一坐,宛如一堆金属零件堆落在地上。

我这几天际本山都是在给张小桐当三陪,工作的时候她也陪着我,还经常在办公室里给海外的那些高管们开电话会议。我听她冷静地处理各种问题,心中不禁又一次生出“姑娘长大了”的感觉。

这次主审是张小桐,我对自己的商业嗅觉向来没什么信心,所以甘心把主动权放给张大小姐。张小桐似乎很高兴我让她来选导演,我仔细想了一层才明白是什么道理——这丫头觉得我在一手­操­办鲁倩的事,有点吃醋了。

刘宁对之前的几层审核稍有一些余悸,刚进来的时候表情很拘谨。看见我和张小桐之后又有点放松,估计是认为这最后一层可以相对轻松一些。

张小桐记忆力虽不及我,记一个的简历还是绰绰有余:“刘宁你是牡丹江人?”

“是。”

“以前学过系统的理论吗?”

“……没有。”

“为什么这么自信?现在的专业知识哪里学的?”

“自己学的。”刘宁答着答着就渐入佳境了,“我对自己也挺没自信的,就是想试试。”

我看看张小桐的严肃表情,笑着问:“刘宁是吧?您能坐在这里,证明您已经得到了专业人士的认可,那么剩下的事已经很简单了。”

“简单?”刘宁不明白。

“打动我们。”我说,“用你的作品,文字也好,短片也好,打动我们。面对面的交流太简单了,我需要的是不管我在什么心情什么状态下看到都很容易打动我的东西,一个拥有一流表达意识的人无论做导演还是编剧还是演员都会是一流的,如果你坚信自己是,就来证明给我看。”

刘宁略扬起头思索了一下,问道:“多久?”

我跟张小桐用眼神交换了一下意见,张小桐道:“一个星期,时间就是生命,我们尽量快一些。”

刘宁点点头:“没问题。”

我补充道:“所有需要的素材和器材公司都可以给你提供,尽快吧。”

“好。”

张小桐站起来跟刘宁握手:“希望您成功通过。”

刘宁咧嘴笑了笑:“我尽力。”

刘宁告辞之后,张小桐坐在我身边问我:“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还行。”我看着刘宁走出去的门说,“和付晓飞有点像,不在多余的问题上浪费­精­力,不在陌生人面前表现自己,典型的闷­骚­青年。”

“呵呵,小坏蛋嘴还是那么毒。”

“哪里哪里,”我看了张小桐一眼,慢慢把脸凑近她的脸,“我也不过是个闷­骚­少年罢了……”

张小桐推了我一把:“这里是办公室。”

我不为所动,蜻蜓点水般地吻在她下巴上:“办公室怎么了?我们是亲人之间纯洁的吻……”

张小桐脸红得跟什么似的:“小坏蛋,谁跟你是亲人了?”

“那是什么?”

“……”

“不肯说?”

吭哧了半天,才有蚊子一样的声音呐呐出来:“你……你女朋友……”

“错了。”

我抓起她的手,轻轻托在掌心。那里,是一枚透明的花在绽放。

“你,是我私订终身的未婚妻。”

坚强勇敢善良的少女张小桐终于被我说得羞涩无比,借着给鲁薇送文件的机会落荒而逃。

****

10月份从太阳电子里分拆出来的网站和张小桐所在的美国太阳集团合资的中国在线正式面市。尽管晚于搜狐两个月,经过大量准备的col还是引起了媒体的一定关注。刘明耀对记者的讲话中指出:亚洲地区的几个国家如中国、印度和日本等都是世界上人口排行榜上赫赫有名的人口大国,有着无限的可能。目前亚洲地区的网络状况虽然比较差,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状况可以得到改善,网络用户的数量和商机也将逐渐增加。目前太阳电子已经在和mirabils进行“友好而充满善意的磋商”。当然明白太阳集团一贯作风的人都知道,这友好而充满善意的结果估计就是mirabils被吃掉。作为一个刚成立几个月的新公司,只有一项不是很有前途的网络即时通讯技术,能被太阳集团这么看得起也算难得了。

刘明耀讲话发表不久,盈科电讯的副主席表示支持内地网络事业的发展,愿意与太阳集团携手共进。

当然,大家都明白,这话是说给政府听的,因为97就要来了。李泽楷玩的也是网络概念股,跟我们算是对手。

我对于网络方面的事基本上是放手让刘明耀去做了,他现在在很多方面比我更深入,我Сhā手反倒是束缚了他。我不断向刘明耀强调的就是:“除了一些把权力抓在手里的管理之外,大多数发展计划最好还是遵循被收购公司原来的计划。”对暴雪如此,对ebay如此,对yahoo!和google也都是如此。

而我,依然全力投身到出版传媒的事业当中去,毕竟这才是我想做的事,这才是能达到我目的的桥梁。

10月份最重要的一个事是世界粮食储备下降百分之四十,而中国内地粮食大丰收达5000亿公斤。大约是因为1994年左右连续三年粮食价格偏高,刺激了粮食生产。与这种看起来不错的情况相对的是,收购粮食白条继续打,农民继续穷,人均收入继续低下。大量的粮食卖出去了看不见钱,而电视台新闻报道也屡次被阻拦,甚至有记者在采访的途中被打被抢。

我为这件事把郭振找来了。

现在我们有钱有平媒甚至有电视台,完全有能力直接报道出来通篇累牍抨击这种问题。然则我总觉得这样并不会取得什么效果,反倒会惹上很多麻烦。

没得法子,我只好借助创业基金的名气和力量了。

郭振完全没想到我找他居然是让他去一些农村地区投资,有点意外。

我向郭振解释:“最近几年出口粮食的波动情况比较大,这关系到很多方面,粮食出口太多部门管、限制太繁琐肯定会出毛病。不过这些大方向上的问题我们解决不了,暂时我也不想解决。我现在是希望利用你去投资做实业的噱头把媒体目光引过去。当然钱我们一定要赚,同时也要把一些恶心事儿暴露出来,这方面你没问题吧?我可敬的郭ceo……”

郭振微微眯起双眼:“行,我知道了。不一定能做得好,不过总得做做。”

我叹了口气:“农业,农民——现在好像不少人都忘了自己稳固的生活是以什么为基础和代价的了。”

第一百零三章

自己给自己广告

《十天八荒万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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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郭振简单地讨论了一下炒作的流程和要点之后就各自散了,倒不是我觉得在这种事上郭振不用多交待,实在是我最近几天比较无心工作。张小桐在国内出席完新闻发布会就再无继续逗留的理由,必须回美国去。

我得趁着这个机会多跟她在一起腻几天,这一走,又将是一大段时间不见。

郭振临走前似乎脸有犹豫,看起来好似有什么问题想问又问不出口。

我看他犹犹豫豫的脸­色­,­干­脆直接说破:“有什么问题了?直接说呀……”

郭振迟疑了一下,很诚恳地说道:“我一直很奇怪一件事。”

“哦?说说。”

郭振本来人已经快走出去了,又回头折回来:“我奇怪的是,你为什么愿意把权力放手出去那么多?其实根本不用放手到这个程度,说不定做事效率更高。”

我笑笑:“你想听实话还是空话?”

“听你这么说就是打算说实话了吧?”

“妈的,以后不跟你绕圈子了。”我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坐下听我说,“其实,也就是出于两点。”

郭振仰头看着我,等我的下文。

“第一,我这个人很懒,而且完全不可能专注于某件事儿上太多时间,说白了,我不是成大器的人。这种毛病不是不能改,是不想改,你明白吧?”

郭振笑着点点头:“我明白。”

“第二,”我晃着手指说,“第二点才是比较重要的一点。”

郭振双手环抱,耸了一下肩:“你说。”

“我这个人心眼小,比较容易把别人都想成坏人。”我笑着对郭振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只要我慢慢公开出现,矛盾和焦点都会集中在我和小桐姐身上。我放手,是放开了权力,也放开了注意力,矛盾的焦点被分散了。现在这个结构,虽然从内部来讲有弊端,但它一环一环扣着,弄掉一环还能接上。从这种角度来讲,大家在人身安全上都能有一些保障。其实也就是说,我希望你们陪我一起担着风险。”

郭振若有所思点点头:“有一点道理,不过未必有用。”

“那是。”我说,“很多东西是要改进,不过不是现在,一点点来吧,这才开始几年而已。”

郭振站起来:“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过我还是老话,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耸肩:“包括你么?”

郭振笑了:“当然包括。”

“那算了,懒得防。”我挥挥手,“赶紧去忙吧,先放小道消息。”

“好。”

郭振带着意味深长的笑走了。

送走郭振之后,我忙着赶去鲁薇的办公室找张小桐。张小桐回国之后除了跟我在一起之外,应酬无数,她早就是传奇人物了,现在回国投资,自然少不了地方政府和各地企业家们纷纷出来观摩甚至膜拜。连南德集团的老总都忍不住抽时间参加了一下关于col的新闻发布会,并在其间隐约吐露自己正在研究一秒钟运算100亿次的计算机芯片。当时也参加了新闻发布会的我听了这话只能在心中冷笑了,大话英雄还真不是盖的,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皮眨都不眨。当intel这么多年的底子是白给的还是觉得科技就是吹牛吹出来的?

1996年他还在研究俄罗斯的卫星对接技术,对网络方面的发展尚未有什么兴趣。也幸好没兴趣,我可不想跟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老头扯上什么关系。张小桐回绝了南德集团关于共同开发满洲里和陕北的邀请,把一脸不高兴的老牟送走了。

相比高调的老牟,毕竟人家是中国大多数企业家们都愿意把照片挂在经理办公室的商界奇迹一般人比不得,更多的私人企业家们采用了婉转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好感——铺天盖地的邀请函,邀请张小桐小姐参加不知道什么名头的会议。要说中国人就强,无论什么玩艺,都要以开会的名头起出来。张小桐把能推的都推了,依然推不掉一些政府邀请,是以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大打折扣。

地方政府的邀请无非是那几种,或者要求投资,或者要钱,或者某些人希望搭一点顺风车。张小桐有了刘明耀这一层关系之后,非常高兴地推掉了许多殷切的期盼,同时也打败了无数的垂涎。col是直接跟中央发展中国内地网络计划挂钩的项目,在不是特别跟谁过不去的前提下,基本上也不用看谁的脸­色­。

在私企和政府的示好之外,尚有不少年少多金的公子们对张小桐很有一些兴趣。毕竟现在她是频繁出现在外事场合了,单就相貌上的吸引力也足以使的一些人充分调动起积极­性­来展开追求,更何况有着惊人的财富。幸好在这一点上张小桐起点比较高,一般同志基本上冲刺一个来回就死心去了,偶尔有一些比较有耐心有心机的,还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等待着不管名花有没有主也要去松松土的机会。

96年10月份全国上下正沉寂在《廊桥遗梦》所带来的婚外恋幻想和好莱坞梦当中,以至于很多人刻意忽略了张小桐平时不离手的那枚戒指。据我所知,不光国内如此,在海外也是这样——华裔的男子在追求女­性­的时候往往不去考虑对方的状况,别说有男朋友,就算是结了婚也一样往前冲。在这方面我比较佩服周广成,这个人虽然花,但从来不­干­往人家后院倒汽油的事,这也是我为什么依然把他当朋友的一个原因。

所有被我当做朋友的人都有一个底限,这个底限是我能够接受的底限,也是他们做人的底限。尽管现代社会已经没有特别明显的道德标准,我还是尽量把自己限制在某一个特定的底限内,控制自己的行为。

这是我的个人看法,尽量把自己的行为保持在大多数人能接受的底限范围内,对别人有好处,对自己更有好处。

推开鲁薇办公室的门,我看见张小桐正在沙发上低头自顾看着付晓飞修改过的剧本,封面上几个大字正对着我。

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张小桐额前一缕秀发顺着秀美的鼻尖落下来,一双勾魂眼低垂,披散了的长发掩映着白皙的肤­色­,自有一番青春而妩媚的姿态。不容我发呆瞅多久,张小桐已经抬起头来:“这么快就谈完了?”

我快步走进去:“都是聪明人,说多了反倒多余。你们怎么样?”

张小桐合上剧本:“我又看了一遍,这次足够打动人了。”

鲁薇在旁边笑道:“其实我一直有点疑问,行文为什么非要Сhā足传媒和娱乐业?”

我坐下来,拉着张小桐的淡淡道:“做传媒和流行文化是我一直以来的目标,不过最近其实我一直在反省一个事,跟你们说说,你们听听是不是这个理儿。”

鲁薇来兴趣了,坐到我身边:“听你反省?难得哦……”

我笑着握紧了一点张小桐的手:“其实吧,这个反省是那天张女士给我过生日之后开始的……”

两人均现出“了解”的表情,仿佛都猜到了我要说什么一样。

我也不管她们是不是猜到了,对她们道:“其实今天郭振也问过我,关于为什么我能放手权力的事。我觉得这很好理解,我知道自己大概在一个什么程度——我觉得吧,这是我唯一比其他人强一点的地方。”

看鲁薇和张小桐想笑的表情,我有点尴尬地挠挠头:“真的……我一直觉得,一个人如果知道自己大概的上限,做起事来才能更游刃有余。什么超越自我呀超越极限呀都是狗屁——不好意思,又说粗话了。我一直觉得,一个人所拥有的特长和能力就好像打扑克抓到的牌一样,有好有坏,好有好的打法,坏有坏的打法,只要牌没差到生下来断手断脚缺脑子的份儿上,都该有一种方法能让人在牌局中取胜。说到底,我现在一直寻找的是赢牌局的方法,而不是祈求自己抓一手好牌。”

说到这里,鲁薇和张小桐才默默点头。

我继续道:“关于太阳集团,对我来说,就好像人生当中的一个比较离奇的意外。我承认,自己在某些方面可能有一些比较敏锐的嗅觉,但这不代表我能掌握着这样一个已经基础慢慢牢靠的公司往前走得顺利或者顺畅。这一次你们用比较婉转的方式让我反省,我确实反省了。所以我决定放手把更大的权力和更多的利益给你们,我自己很想脱身在太阳集团之外一段时间。”

鲁薇没想到我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本来生日之前那一次张小桐策划的事件为的是让我注意集中权力和利益,我却反其道而行之,确实会让人有点接受不了。

我摊手:“一个人的­精­力永远有限,我希望把自己的­精­力浪费在比较适合的地方,这你们能不能理解?”

两人一起点头。

还是张小桐比较了解我,慢慢地说出了我的目的:“你希望专注娱乐和传媒方面的发展?”

我笑了:“真不愧是我的好姐姐,我还没说完您就知道我要­干­什么了。没错,我就是打算亲自去­操­作出版、传媒和娱乐这方面的工作,现在我给大家铺的底已经差不多,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除了提供一点意见和想法之外,不会再参与更多。”

鲁薇摇摇头,似乎希望否定掉我这种想法:“我怎么觉得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有不同。”我说,“现在说起来感觉没什么不同,等实际­操­作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张小桐笑呵呵看了我着我:“恭喜你。”

“同喜同喜,”我拉着她的手笑道,“我也只是被你们点破而已。”

鲁薇轻轻叹了口气。

我探出半个身子盯着她:“鲁姐,怎么叹气了?会短寿啊。”

鲁薇依然不能理解我的想法:“我还是不明白,你就打算这么放下?”

我笑了:“我没打算放下啊,我想分更多的钱、给更多的空间给你们。当然,其实就算现在这些成就都送给你们,我也无所谓的,您觉得我像是一个还会在乎自己有没有钱的人吗?”

鲁薇用奇怪的表情盯着我半天,才吐出一个字:“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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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10月中,张小桐回到美国不久,中国太阳集团宣布其所有子公司全面上市,其中col和太阳电子在香港上市。首轮上市目标募集资金40亿美元。消息一经发出,全球震动。国内的企业家不明白这个一直谁也不理的公司为何忽然想开了,国外的投资人则预测纳斯达克何时能与中国全面接轨。此时距1997年中网络概念股开始飞升尚有不足一年,距亚洲金融危机发生尚有不足一年。

作为太阳集团最大的股东,我不动声­色­地渐渐把所有的大事决定权交出去了,转而接手蔡青的媒体集团,专心做我想做的和能做的事。

所有人为我的决定而惊异,拿到相当比例公司股票的周世昌曾经私下来找我问我到底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这么解释,“我觉得现在大家已经是能力超过了规则,不如自己去创造规则。一个人想靠自己改变世界是不可能的事儿,我不想重蹈牟其中的覆辙,让我脚踏实地做一点事吧。”

周世昌带着满心的迷惑去了。

其实我对这种放开手的事心里也不是特别有底,这等于是绕来绕去又回到了两年前的那种各自发展的制衡状态。只不过目前坐镇在我身边的人不是三哥,换成了郭振。

郭振不太理解我的做法,不过照例支持我,仿佛张小桐无条件支持我一样。

我在闲下来的几天里没事就拍郭振的肩膀:“你放心,就算你卷了3亿跑路,我还是饿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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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手媒体集团的第一件事就是召人开会。

到会的一共也就四个人,分别是杂志平媒、图书出版、影视和电视媒体四个部门的负责人。其中图书出版的负责人是付晓飞,他身边是一个跟着他正在双修的马伯庸。

平媒的负责人是从《绯红少年》开始一直跟在张小桐身边做的一个资深副主编,叫郑颖红,脸有点胖胖的一个大姐,看起来很和气,说话也慢声细气,谈业务却是一把好手,因为年头久,我跟她的熟悉程度要超过付晓飞。

负责影视方面的是从香港请来的专业人士,名片上印的是tony,和日本某个专门画Se情画的Сhā画家同名,快30岁了还梳金­色­爆炸头,右耳带耳环,看起来似乎是个基。

电视媒体方面是凤凰直接派来的人,有一个别致而让人流口水的名字,叫酸梅……看起来特别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目光很锐利,偶尔扫出来,让人觉得不能轻视。

在会议室里,我往中间一坐,对熟悉和不熟悉我的人轻轻松松地道:“大家吃惊啊不信啊这些表情就不要给我露出来了,都不是第一天出来工作,时间长了,看到什么事都别太惊讶是不是?蔡小姐费了很大的心思把诸位集中到一起来,不是为了让诸位在这里发呆或者吃惊,希望大家明了这一点。我在这里就一句话,我希望,一年或者两年之后,诸位的名字能响到自己最希望响彻的地方。”

几个人稍微换了一下坐姿,没有交头接耳,没有特别迷惑,只是表情都变得稍微严肃了一点。

我继续说道:“到现在为止,大部分人都觉得,从一个行业领域进入另外一个行业领域都是很困难的事。但大家也都知道,诺基亚以前是造纸厂,任天堂是卖纸牌的,sony也不过是一个以搞高科技产品而出名的公司——呃,很高兴大家对我的年纪和我的发言没有任何疑问——我说的这些例子大家都知道,甚至有可能有的人已经分析过它们成败得失的原因。我无非是想说,这些成功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它们懂得去适应市场,在得到了市场份额之后才加以适合自己发展的改造。”

没有人会在boss说话的时候Сhā话,众人都在默默听我说下去。

“对于传媒,我们不是新丁。”我看了一眼郑颖红,继续说道,“我们的优势是资金和已经初具规模的网络资源,以及目前还在亏损的电视台。”

说到还在亏损的电视台,大家都笑了,连酸梅都笑了。

我等大家笑得差不多了才继续说道:“我不知道诸位对中国这个巨大的传媒市场是怎么看的,但我相信,在一些方面,我们本来可以取得更好的成绩。付晓飞可以汇报一下这次出版的收益。”

付晓飞打开面前的文件夹,有模有样地念道:“目前畅想书系总销量约为210万册,正在第三次印刷。除去稿费、版税等成本计算,纯收益超过1200万人民币。”

我笑着看向在座的诸人:“大家,稍微有一点信心了吗?”

第一百零四章

自己广告之,新书《十天八荒万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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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记错,中国人民文学出版社后来引进《哈利·波特》4册,除去版税等成本,才赚了不到300万人民币。当然,盗版赚了多少我就不知道了。我这么一说,众人倒真觉得有一点信心了,毕竟现在靠本本分分卖书赚1000万的例子不多,除了那本号称卖了1,000,000,000册的《学习的革命》。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次推出的新作者基本上都是没什么名气的,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我们在宣传上已经有了极大的优势,若换作其他出版社来包装这些新人,所花费的时间和金钱肯定要大于太阳集团,效果却未必好。

强势的好处就在于是倾销而不是推销。都是卖东西,境界完全不同。

在座的都是明白人,他们知道,现在开头就能卖到这个数,最起码的证明了这些新人作者还可以继续利用下去,可以借题发挥下去——利用这个词虽然不好听,但实际上就是这么回事儿。

目前我们所做的只是一个引导,引导着出版物向纯娱乐方向发展,这是对市场的妥协,也是对传统的挑战。

我接着说道:“小说出版是一个开始,之后的事比这个要复杂很多。说老实话,咱们公司既然能掏钱出来拍3亿美元的电影,搞1亿的名星包装,这千八百万人民币的收益我们还真未必看得起。之所以我们最开始选择小说,只是希望大家明白,即使在盗版横行的中国,想靠卖书卖文化盈利也不是什么难事。”

众人继续点头,商量好的一样整齐。

“电视、电影、图书、杂志、网络、广告、周边产品……”我掰着手指头给大家数道,“所有的这一切一切,是一个相接紧密的环,把这些东西整合到一起,就是文化,就是社会所接受的东西,就是流行,就是能改变他人的伟大力量。我们的目的不是拍一个赚多少钱的电影,制造一个能带来多少收益的明星,我们要创造的是一种能改变世界的力量,用这种力量,把诸位想表达的东西和大众需要的东西结合在一起,你们的名字,很有可能会写在历史上。”

顿了顿,我又笑着说:“大家别以为我是刚来照例说一些打气的话,其实海外很多传媒集团都对中国虎视眈眈。我们的合作伙伴新闻集团就不说了,像迪斯尼时代华纳和索尼等等这些公司没有一个不惦记着中国市场。未来5年内,在中国最赚钱最有前途的行业我可以告诉诸位,是手机、金融和房地产。”

跟我相处时间比较多,关系最随便的付晓飞接了一句:“原来没有传媒啊……”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都笑了。付晓飞毕竟在这方面脑子转的稍微慢一点,完全没领会我的意思。

我笑着问他:“好,那你告诉我,所有的这些行业的兴趣,都要靠什么的力量?”

“啊……”付晓飞一下就明白了,“传媒。”

我打了个响指:“没错,就是传媒,这些产业越发达,传媒在其中赚钱的机会也越多,传媒在其中的分量也越重。”

“这些大话大家都明白,”我自顾继续说下去,有时候没用的话也必须要说,也许说了没用,但说了一定比没说强,“但是说和做总还差一个境界,0和1之间有着无限的距离。我想问问大家,今天有什么流行的东西?”

付晓飞第一个答应:“畅想书系。”

“别自满。”我挥挥手,“卖的还没有《廊桥遗梦》好,不算流行。”

“h.o.t!”酸梅在这方面比其他人有优势,她接触资讯比较快,抢先说出来一个。

“韩流是一个。”我点头,“还有呢?”

tony翻了翻眼睛:“光良。”

王光良和黄品冠的《掌心》此时刚刚拿下了几乎所有华语音乐大奖,96年的时候在中国大陆比较接近流行的城市里都能听见他们的歌声,要说是流行的一种也勉强合格。

我笑着点点头:“诸位要明白,你们要掌握的不仅仅是时尚,还有流行,流行是不限于时尚的。”

进来之后一直没吭声的马伯庸闷声道:“其实,今年最流行的是历史电视剧和壮阳药。”

我拍了一巴掌:“说得好!这才是今年我们可以瞄准的东西。”

我对tony道:“在中国,想融入这个大环境下,香港和好莱坞的那套成功经验基本上不管用,学了用处也不大。中国有十多亿人口,青少年只占了其中的3亿,流行向的明星包装能打动这3亿,剩下的那些怎么办?你们知道中国销量最高的娱乐刊物是什么吧?”

这个郑颖红知道,张嘴就来:“《故事会》,1200万销量。”

我问酸梅和tony:“1200万本,一个月卖1200万,听说过吗?想象过吗?”

tony略迟疑地摇头:“绝没听过。”

我挥挥手:“今天布置个任务,诸位回去都给我看一遍最近正在热播的《宰相刘罗锅》,回来跟我谈谈这玩意怎么红的。我不是看不起各位的经验和见识,我只是希望,在面对一种文化意识形态的时候,各位自己也要学会变形。最起码现在我们面对的还是中国人,等将来面对印度人的时候,难度就没这么低了。”

公司四个高管老老实实回去看刘罗锅去了。我知道他们心里都有点不服,打算在电视剧里挑些毛病回来讽刺或动摇一下我,只是这一番单方面讲演之后他们自己心里也会有一点点动摇罢。我对搞传媒的这些人只有一个希望,我希望他们在成为世界主义者之后再化身成民族文化的代表。

****

1996年9月和10月之间有两件事非常引人注目。

第一件事是中国足协副主席许放的去世,在媒体大规模报道他生活清贫为人正直的同时,中国足球开始了甲a和假a并行的时代。

第二件事是香港区事顾问陈毓为抗议日本日本巡逻舰拦截中国船只跳海遇难,他的死掀起了更大的保钓浪潮。在他过身后,香港保钓行动委员会负责人何俊仁带领香港人继续坚持保钓活动。

从私人角度考虑,我知道这种事是媒体关注的焦点,从一个中国人的角度考虑,我觉得应该为他们尽一份心。

在安排好传媒集团高管们去学习本土电视剧文化的同时,我联系了一下蔡青和鲁薇,刘明耀现在身份是人大代表,更应该起一个表率作用。我们一行人跑了一趟香港,又跑了一趟北京,两地之间,我们所能做的也不多,除了一些金钱上的援助,也只能是空泛地声讨。在国家利益的大方向面前,个人的一些得失看起来太无力,也太微不足道了……

为了跑这两件事,浪费了我们几个人不少时间。我们所能做的都做了,但从长期角度来看,保钓活动既然要持续下去,中国足球也依然要继续假下去。

我们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我只是希望,许多个微乎其微加起来,能有一些变化。即便不能改天换地,也至少指出一条人间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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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北京回来之后,再次开会,召见各位看电视剧看到眼眶发黑的负责人们。五个人当中惟有付晓飞和马伯庸一脸轻松,其他人莫不是眼圈发黑,一看不是房事过多就是熬夜太久。

这就是经验主义失败的地方了。在文化市场上,按照某个地区的特定成功经验去分析另外一个地区是完全可怕的事——就算在中国,还分东南西北多少个区域,口味也不尽相同,更何况拿大陆的电视剧和香港的比较?

等秘书给大家上完茶,我稳稳当当坐在中间问众人:“怎么样?感觉如何?”

tony耷拉着脸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说:“看完了……”

酸梅脸上虽有疲惫的神­色­,­精­神却很好:“看完了,很好看。”

郑颖红的表现就比其他人要稳重一些:“这是第二遍看了,还是觉得不错。”

我笑道:“我现在说起和珅,大家脑子里能浮现出什么来?”

所有人一起做了一个恶心的表情……

我差点把喝到嘴里的茶喷出去:“怎么?都想到谁了?”

付晓飞没好气地道:“还能有谁?王刚呗……”

我忍着笑把茶水吞下去,说:“这就是流行的力量,你现在去全国上下问,和珅长什么样,最少一半人告诉你小个子胖圆脸小眼睛。这就是内地电视剧市场的特­色­,自从350多年前清兵入关,我国的电视剧事业就因此而蓬勃不止了。”

酸梅听我说得有趣,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在中国,”我说,“老百姓爱看的东西不是那些什么酷的帅的流行的,那个容我们搁后两年再谈。现在想打动普通观众,要有平实的东西。电视上争取中国家庭的主要阶层,电影上争取年轻人——大家觉得这样发展有没有问题?”

tony举手:“难道不需要包装偶像了吗?”

“那是第二点。”我伸手指了他一下,“也正是我需要你去努力的方向,但是我们现在在讨论的是,更大的机会,更大的市场,还有14个月,香港回归,我希望大家能在两地都有所成就,而不是希望靠香港带领内地。”

tony有点不服气地闭嘴了,他不是没有话说,是不敢跟我吵。我现在给的薪水是他以前公司的三倍,他才不会跟钱过不去。

我伸手撩了一下头发:“这个月,组织一批艺人跟着创业基金的投资活动去搞义演,tony哥在这方面你没问题吧?”

boss问有没有问题只有一种回答,tony点点头:“没问题,这个人家擅长。”

我被“人家”两个字搞得哆嗦了一下,看来此人果然是一个­性­取向比较冷门的人,不过这种人演艺圈里也不少见,倒是见怪不怪了。

我掰手指数:“全国范围招人吧,这次演出是为了给创业基金的活动造势,待遇尽量能好就好。演出完了留下一半人,全部带去香港那边培训。”

tony吓得摸摸心口,完全不顾这个动作能给我带来多大冲击:“啊?要那么多吗?”

我笑笑:“找一个团队的名字套上去,一直不断补充新人,单飞一个就包装一个,永远的年轻黄金组合。明白我的意思吧?”

tony恍然大悟,其实我这不过是照搬97年才创立的早安少女组的套路,tony作为圈内人自然一点就通。原本有点不服气的目光里多了一些佩服:“好办法,香港从来没有人这么搞过。”

我轻轻敲了一下桌子:“韩国不是来了一个h.o.t么,我们便和那群丑男一战罢。”

转头对酸梅说:“凤凰那边亏损就让它亏去——反正我姐和默多克都是有钱人,你不用关心。现在既然你并入我这里,咱们就做点事好不好?”

酸梅眨眨眼睛点头,一副小姑娘模样,惟我从来不敢看轻任何人,刘长乐能派她过来,她自然有她的本事。很多时候,人的能力和她本身的见识、水平、境界并无太大关系,我们看不起的很多幼稚的事,其实自己做起来并无分别。

我说:“我想搞两部电视剧,一部儿童一部成|人。现在咱们公司持续在自己炒自己,也不差这一回了,你就负责公开征集一次剧本和演员吧。其它上层关系方面我来负责,具体到技术活儿方面的事你来做。”

“好的。”酸梅答应之后追问了一句,“电视剧尺度方面……”

“参照引进内地的港剧和外剧啊……”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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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完会,我用手机又把付晓飞、马伯庸和郑颖红又叫回来了。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回来吧?”

付晓飞摇头:“不知道。”身边马伯庸不说话,高深莫测地笑。

我搓了搓手:“唉呀……其实这几天折腾你们主要是想调教这两个不太适应内地环境的孩子,我知道你们都是不用我说这么多废话的人,但为了公平起见只好一勺烩了……今天叫大家回来就是想给大家赔个不是,顺便请大家吃顿便饭。”

马伯庸闻言眯起眼睛:“有没有煎饼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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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完tony和酸梅的事不出两天,刘宁带着作品来找我了。

我特意安排了全公司的人一起在会议室看片子。

刘宁选择的主题是《都市与丛林》,从都市的角落里表现自己的观察力和表现力。他一共捕捉了三个角落,分别是街头每天出来遛弯的老头,菜市场角落里落户的卖菜人和学生。刘宁坚持说第三个片断是因为剧本主要是以学生为主角的幻想题材才选的,否则他打算去拍下班之后的小姐。我恶狠狠地告诉他,我们现在没有本钱拍关注生活的片子,要商业商业再商业——啊?我没在骗稿费,真的……

刘宁同意我的说法,不过他的解释是既然希望打动人,还是选择接近纪录片的方式比较简单。等把我打动之后再随便发挥。

片子不长,大约30分钟,10分钟一段,没有任何对白,所有的声音都经过处理被去掉了,连字幕都没有。

只看了10分钟,我就可以肯定刘宁的天分了。第一段关于老头的白描非常到位,其中一个镜头是晚上纳凉的老头们摇着蒲扇往回走,街头的路灯慢慢一盏一盏亮起来。

日夜交替,路灯继续亮起灭下,同样一条路上人来人往。老头已经不在了。

我看到最后天暗下去路灯也暗下去的时候,用力捏了捏眉心。

刘宁坐在我身边,轻轻说:“如果有好的配乐,应该可以做得更好。”

我轻轻点头。

在第二段短片里,刘宁用了比第一段更进一步的悲伤调调,把底层生活的爱与哀描述得淋漓尽致,我都能听见旁边几个人用纸巾擦脸的声音了。一直到第三段,忽然阳光满地,把所有人的情绪都拖回来。连我这种自认铁石心肠的都恨不得赶紧回学校再赖两年。

30分钟静静溜走,除了刘宁在我耳边说了一次话之外,是完全的安静。

灯亮起来,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问刘宁:“你到底用了公司多少资源?”

刘宁腼腆地一笑:“几台机器两三个人而已。”

我放下心来,站起来问其他人:“大家觉得怎么样?”

所有人都用力点头。

我环视一圈:“好,那就这么定了。去宣布召开新闻发布会,叫能来到的记者都来,告诉他们,车马费多给!”

第一百零五章

新书

刚刚更名《十天八荒纪》

请诸位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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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宁的短片在新闻发布会上唬倒了一批人,面对众多蜂拥而至的记者,刘宁尽量也最简捷的回答承诺最近要先为太阳集团的创业基金拍一个关于农村题材的纪录片之后才开始关于鲁倩电影的工作。

刘宁的发言把记者的目光都转移到创业基金最近在几个农业大省的投资项目上去了,这些项目总计投资人民币4亿。一些比较敏感的记者和一些被我们授意过的记者别有用心地炮制了一些当地情况的报道作为这次新闻的补充内容。而这些补充内容直指两点,当然就是农村问题最核心的摊派和白条。

创业基金的发言人表示,地方政府的某些问题不能明确解决,他们会随时考虑放弃投资计划。

这个所谓由城市所组成的社会从来都在试图去了解农村,但无一例外地总是被一些外力扭曲了视线。这种事无数人做过,无一例外地功败垂成,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多少,反正做得一分是一分吧。

郭振倒是很用心,一边不断虚心向周围的人学习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操­办这些事。我交代的很简单,让他慢慢组织自己的智囊团。毕竟每个人都要慢慢有自己的班底的,这种金字塔结构是个必然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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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桐回到美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买太阳电子上市的股票,当然,只买了一部分,还是偷偷进行的,用的都是个人的钱。这个是她临走之前我跟她商量好的,在我的计划中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环节。

套用钱钟书的话说就是,我把太阳集团当作魔术师的飞刀,放手而并没有脱手。这种小把戏在别人眼里或许真诚无比,认为我是一个喜欢将心比心,喜欢对朋友和部下交心的人。惟独张小桐几乎一眼就看穿了我的目的。私下里张大小姐捏了我数次,说我不是好人。

我捂着胳膊委屈:“不比坏人更坏怎么当好人?”

张小桐被我反问得无话可说。反正当时依依惜别,我们也懒得互相斗嘴玩了。

现阶段美国地区的很多事刚开始铺开,张小桐不回去不行,小姨和小姨父维持现状有余,在很多开拓经验上完全不如自己的女儿。1996到1997年甚至一直到1999年初为止都是我们美国几个分公司上升的重要阶段——当然,从本质上来受,对于一个不断前进的公司来说,没有任何一天任何一年不是重要的。但对网络概念股、泡沫经济和高科技实体产业来说,1997—1999年这一段时间实在是最近20年来进步最快的一段时期。

我一直寻思着找个什么人能在北美代替张小桐,毕竟只要有人能在北美维持最高中枢的作用,她本人具体在哪里倒不是很重要了。不过靠得住的人就那么几个,虽然我这人很放得开,对于这个人选也极其头疼。

张小桐走之前我曾经对她说起过这件事,从目前情况来看,她也没有太好的人选。在国内这边已经算是人手紧缺了,我们在不断享受胜利果实的同时,也在同样面临着要撑起局面的负担。所得所失,永远都是那个比例。

这也是我为何要借这个机会把公司上市的原因之一。

太阳集团按照我这种自己独断专行的路子走下去,走到这个程度基本上已经到头了。我不是万能的,一个人能做好一些事,但绝不可能做好所有事。有这些朋友部下们帮着,我才得以迅速前行,短短几年时间里已经大大超越来自己预期的目标。

从长远发展来看,我一个人的独断专行必然影响国内公司的发展。1996年自从周世昌原来的东家蒋纬做出全国总裁自我反省的表率之后,国内掀起了企业家自我反省的浪潮。我也详细研读了很多企业关于自我反省的报告。这些报告里有的真心实意有的虚情假意,配合我对中国某些企业未来几年内的发展状况来看,我选择了一些很有针对­性­的问题自我检讨了一番。

检讨归检讨,检讨之后不改错的大有人在。我虽然自认自己比较能知错就该,也顽固得很。还是用了一段时间才说服自己慢慢去接受这些存在的问题,并试图改变它。

在所有问题当中,最集中的一个问题就是我现在依然在太阳电子实行传统的“教父模式”。所有问题都是自己一手抓,有了想法就去做,完全听一个人指挥,事无巨细都要过问。

这对于一个正规公司来说是极不可取的。

在未来几年里,我还能够预测一些不可逆转的流行趋势和一些企业的发展对策。然而目前来说,历史已经超过我的了解,很多事变的面目全非,我不得不考虑着把自己的作用慢慢淡化,凭借我们现在已经取得的成就继续锦上添花,而不是再像以前一样无中生有。

老实说,这个还是比较有难度的。因为我自认不是商才,最多算是一个有一些小聪明的小孩子而已。在某些方面,我不如现在这些踏踏实实做事的部下们,而且目前我这个条件也不太允许我真的什么都一手抓——最少还得再过两年左右才比较靠谱,现在我就是把自己再往岁数大了打扮,也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最初是一直靠创造奇迹拢住了人心,然后是机缘巧合地碰到三哥,让他平衡了局面,现在则是靠郭振在身后撑着。这几年下来,回头想想,我总有一种走钢丝的感觉。如果说够义气,郭振是没话说的人,但人往往都有一个上限,一些事所带来的效应一旦超过这个上限,具体会变成怎样也不好说。我从来不怀疑自己的朋友,但我的朋友也不是只有我一个朋友,我必须考虑其他因素。

我现在既要转移外界的注意力,又要做一些能跟目前太阳集团发展同步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我选择了一个类似当时众人给我准备生日礼物的方式,也就是对众人来说,我似乎是放弃了一些东西,实际上却没什么变化。

我放心把创业基金交给郭振打理,当然也只是打理而已,钱还是我名下的。

我放心把公司的权利放开,同时上市,张小桐私下帮我吃掉少量股票,最大股东依然是我。

最重要的是,1996年中国刚刚开始传媒产业化,我专心经营传媒集团,为的是把目前所有的一切一切都衔接起来,让太阳集团的一切产业形成一个互相促进的良­性­循环,再通过传媒集团的各种手段表现出去。

惟有这样,我们才有能和国际大公司们一较高下的实力和本钱。

sony有技术,新闻集团有历史,迪斯尼有营销,华纳有核心产业。我们有什么?不过是一个全世界最大的市场上有一些低成本的实业而已,况且这个市场还没成熟。

其实我还有一点希望在心中,只是放眼世界,一个人的力量是如此渺小,如此艰辛。

****

郭振带起来的这股农村问题调查风维持了一段时间,这在国内来说简直是一种奇迹了。我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地炒了一把刘宁。基金会的人把刘宁当宝贝一样接到河南安徽一顿狂拍。还有好事的记者跟踪采访了他。

然而拍完片子我们就开始发愁,这东西境内电视台不放就完全没用,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各大电视台连关于农村问题的报道都开始锐减,更何况放这种指向­性­很强的东西?

我联系了一下默多克的小儿子,就是没事往张小桐那里凑的那个,询问了一下能否通过新闻集团在所有能覆盖的中文电视台播放。他的回到倒很痛快:“没有中国政府同意,我们是不能够播放这一类内容的。”

我本来挺生气,后来想想也是,连彭定康出书都被拒绝了,默多克向中国政府示好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我拿这种事要求人家无疑是不明智的。

绕来绕去,还是得问国内电视台的口风。

刘国良对我们这个举动不赞成也不反对,从他的角度来看,一次大规模的所谓“揭内幕”跟本不算什么事,尤其是安徽河南这些地方,跟他们派系的人关系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去——地方比较穷,没政绩,没潜力,自然没人肯提携。

在他听之任之的前提下,最后片子落在了几个全国范围的大电视台里,我们还倒贴了点钱。刘宁很有煽情的天赋,而且懂得什么程度的煽情能让国内大多数人接受,片子播出的效果和反响远远超出最初这些地方官们的预计,连刘国良都有点吃惊。不过事已至此,他怎么还是得向着我们,无形之中替刘明耀和我挡了一些事。

刘宁的片子让马伯庸很有了一些兴趣,他建议凤凰卫视做一个北朝鲜专题,专门派人去北朝鲜拍摄一下那里的真实情况,毕竟那个三千万人口的国家对于很多西方世界来说还是一个神秘的存在。考虑了一下当时凤凰卫视应有的作用,我否定了这个计划。

在差不多一个月的熙熙攘攘中,1996年的10月过去了,这一个月里我们唯一做到的事就是让很多不了解农村问题的人知道了农村问题。以往一些正面报道的假象被粉碎,农村问题慢慢浮出水面。

中国是农业大国,三农问题一旦被表达得很严峻,国家也会重视。与之相比,我们所付出的代价无非是被很多人记恨,这一点我一点都不害怕,反正恨我们的人已经够多了……

****

就在我让付晓飞筹备第二批畅想书系的时候,刘国良又一次亲自来找我了。

现在的我不同于当年跟张小桐在一起的悠闲模样,身后跟的是那个叫马兰的高个姑娘。刘国良看见我的时候很慈祥地一笑:“哟,小周有保镖了?”

我装憨:“哪能跟刘叔您比啊,我的四倍,还都是男的。”

刘国良照旧请我上车,我让马兰在后面开车慢慢跟着。

“小周,最近你闹的有点大啊。”一上车,刘国良就跟我直奔主题。大概是之前熟悉了我的谈话风格,觉得跟我说得直白一些更好。

我早料到他找我就是说这个事,笑着应道:“刘叔,我也不跟您说见外的话,那个我确实是故意的,不过我不觉得做得有多过分。现在曝光节目也不少,您随便一推就是了,跟您没关系呀。”

刘国良叹了口气:“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小周啊,你觉得如果没什么事刘叔会来找你吗?上次方康年去美国也是你一手­操­办的吧?那件事我都没来找你,因为当时我心里有数,你做得不留痕迹,没人能抓住把柄。”

我听刘国良这么危言耸听,心里有点毛,自从刘明耀去过党校之后,就算有什么风吹草动也是他通过刘明耀来通知我。像现在这样亲自过来,多少也得有一些原因。

“刘叔您直说吧,我心脏好。”我故意作出一个比较随便的表情,表示自己的轻松。

刘国良­干­咳了一声,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最近凤凰卫视搞的很好,刘叔都想夸你几句……”

我笑了:“刘叔,您不用绕圈子。”

“小周……这个这个,我听说你最近在集资?能不能告诉刘叔你想做什么?”

我长出了一口气,我当是为什么事呢,原来是圈钱的事。不过国内企业迄今为止还没有这么大手笔的,被重视一下倒是正常。

“刘叔……”我慎重地选择了一些不是那么刺激的词,“根据我们现在在美国得到的一些消息,97年似乎有人准备在亚洲进行大规模的货币投机活动……我的目的无非两个,一个是捞一点钱,另外一个就是希望能保住香港。”

刘国良半信半疑地看着我:“小周,你的消息准确吗?”

我耸肩:“您说我­干­吗把自己姐姐一个人扔美国去?国内的钱还不够我们花吗?”

“哦……”

这个理由似乎已经足够充分了,除了更大的利益之外,尚没有什么能让我们改变生活的理由。

“刘叔,人民币不贬值造成的损失将不可估计,在这方面我做不了什么。”我诚恳地对刘国良说,“说到底,我还是一个投机倒把分子。如果果外的货币投资分子们行动了,我希望您能保持好心态。”

“唔……”刘国良点点头,“你能猜出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吗?”

“明年,具体什么时候要看情报了。”

刘国良轻轻嗯了一声:“行,小周啊,你要保持好心态……这次农村问题的风波中央有人帮你挡着,下一次就未必了。”

“我明白。”

****

跟刘国良会面几天之后,也就是11月初,国内开始大张旗鼓宣传起wto来了。中美贸易战正式开始。

1996年,多事之秋。

****

11月太阳电子开始了关于收购maxis的谈判。这一次抢在ea之前收购maxis不是没有理由的,10月底ubi的nfl游戏已经开始了铺天盖地的宣传,ea体育游戏方面的优势正在慢慢消失,fifa足球系列的魅力在亚洲没能够完全绽放,被实况足球惯坏了的日本人和中国人纷纷把自己能想到的最慷慨的语言都赠给了fifa系列。尽管有着大量的球员实名和翔实的资料,恶劣的­操­作感还是让亚洲的众多足球爱好者们大失所望——在北美,fifa依然很受欢迎。

和以前没有任何不同,刘明耀依然习惯­性­地来问我关于收购maxis的一些细节问题,他已经渐渐习惯了以我的分析为基础去考虑得失。我的意思是把maxis收下来,解散西雅图工作室,把这一批人挪到北暴雪,参与到现在的网络游戏计划当中去。除了两个主要制作人给他们开另外的项目,引导着他们往大名鼎鼎的《模拟人生》方向上发展之外,其他的人基本上该­干­什么­干­什么好了。

刘明耀一点疑问没有地去执行我的指示了,似乎完全忘记了现在他自己做决定根本不用问我的意见。

我在跟张小桐电话的时候说起这些事,张小桐笑着说:“还真是魔术师的飞刀呢。”

我闭上眼睛——跟张小桐通电话的时候我一般都闭着眼睛,方便想象她现在的模样——叹了口气说:“其实最麻烦的也正是这一点,有点累。”

女孩儿在电话那边轻轻笑:“不用怕累,我很快就会回去陪你了。”

我吓了一跳:“你回来?那美国公司怎么办?”

“我已经找到合适人选了。”张小桐的笑声像牙齿咬在苹果上,“保证你也会满意。”

第一百零六章

新故事连载开始……自我广告

我自己觉得比重生好玩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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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我吃了一惊,能让张小桐说满意的人可不多,短短时间内天上掉下来一个这样的人?

“不告诉你。”

“姐姐……您几岁了?”

“马上18乐!”张小桐把那个“乐”字拖得老长,明显的撒娇口气。

我不得不以­干­咳一声来结束这种没营养的对话:“咳……姐姐,我们还是说点别的吧……您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圣诞前吧。”

“好啊好啊,今年圣诞咱们又能一起过了。”

张小桐用鼻子轻轻哼出一声满足:“哼,我要生日礼物。”

“没问题,我把自由女神买下来送您……”

****

回过头来,鲁倩的新片,付晓飞执笔的《似水无痕》开镜了。

蔡青最近去欧洲跟运营商们谈网络游戏的合作问题,之前已经谈过三四次,这一次应该是最后一次。按照太阳电子的开发计划,圣诞节前后三个月内包括online计划在内的诸多游戏项目都轮到检验成果的时候了。体育游戏,rpg游戏,动作冒险游戏,音乐游戏和模拟经营类游戏均要各自发展出自己的品牌。在已经收购的公司当中,暴雪的成绩最好,《diablo》在宣传上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单画面一项已经是96年底最期待游戏的最高峰。

《diablo》的游戏乐趣在于,即使你通了最高难度,这个游戏对于你来说也才刚刚开始。搜集乐趣在这个游戏中得到了极强的体现——反正现在连ebay都是张小桐旗下的了,将来虚拟装备贩卖这一块还不是我们自己的天下?将来老子也学习《uo》创始人一样穿一套高级装备去横晃,然后偷偷卖个几百美元给自己花花……当然,这个想法也就是随便想想,说出去就太丢人了……

为了给欧洲市场铺路,蔡青很是辛苦了一阵子。欧洲那些糙老爷们对数字的敏感程度不亚于张小桐对俺的手指,反复估计反复预测,仿佛欧洲之前因为这种预测逃过很多劫难一样。事实上我们也都知道,欧洲是一个从鼠疫到战争每一次大事件均惨不忍睹的地方,欧洲人的谨慎作风在很多时候没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譬如当年的马奇诺防线。

好在网络游戏计划比较有新意,而且是一个巨大的利润点,不少人还是挺愿意成为周扒皮家的小工,只是一个公司一个公司跑,苦坏了我们的蔡姐姐。

蔡青在欧洲,国内的宣传重任几乎都是我一力肩挑了。我的日子过得要多苦有多苦,鲁倩多次通过她姐传话,声称如果我再不去看她就要罢工,为了照顾员工情绪,我只好忍辱负重去看小美女。

跑了几次拍摄现场,我觉得我早早把刘宁提出来­干­活是比较正确的选择。作为一个独立的制作人,刘宁显然是有一定水平的,但做为导演,他需要熟悉的事还不少。现在这个团队基本上是香港人和美国人拼起来的,有着不伦不类的经验和互相对立的观念。刘宁在拍片的同时也要学到怎样去领导团队,这是我安排他早早就去­干­活的另一个原因。

按照付晓飞的剧本,鲁倩这个片子拍三个月就能完,后期制作却至少要半年。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宣传。对于电影这种东西,只要核心内容不暴露出来,怎么宣传都无所谓。正如女明星只要不露点,露的再多也只是“­性­感”,都露出来就成āv女星了。

我一直希望鲁倩主演的电影能在《泰坦尼克》之后上映。有詹姆斯·卡麦隆这一部登峰造极的电影垫底,《似水无痕》再怎么差也一定会大卖。从时间上考虑,如果詹姆斯·卡麦隆能拍得再快一点应该没问题。想得再好一点,甚至可以考虑角逐一下1997-1998年的奥斯卡最佳外语片。

这些事情搞到11月底,tony带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们从香港回来了,凤凰卫视开始在香港猛推“蔚蓝少女”组合,一群适合各种年龄人士yy的大姑娘和小姑娘们迅速占领了大多数人的眼球,内地一些活动也开始频频邀请“蔚蓝少女”参加。

就在国内媒体惊讶于太阳集团造星活动之迅速,一切顺利的当儿,付晓飞给我打电话,说是要找我喝酒。听他的口气,很有一点半死不活的意思。

他刚说了三个字我就听出来到底发生什么了,这他妈不就是失恋么?每个人一辈子都要痛一回的firsttime。我熟,也经历过。

我过去看付晓飞的时候,这个平时西装革履牙齿都闪着光出现在媒体面前的著名主编正窝在床上抱着被子发呆,嘴里不停地喊着“老婆”之类的字样。从小到大我也算见过不少失恋后抽疯的了,我自己也是遭受过此类痛苦的一员,所以特别能理解这种阶级友谊。

我拽了张凳子坐在房门口,掏出《with》开始玩,这样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呻吟不断的付晓飞慢慢抬起头来。

“不打算劝劝我?”

“猪还吃饱了才有力气叫唤呢,同理可证,你小子还死不了。”我把游戏存盘,揣怀里,“现在这种时候,我说什么不都跟放屁似的么?起来吧,别抱着被子说胡话了,你这个被卷控!(注1)”

“起不来。”付晓飞有气无力地说着国产电视剧里的台词,一点也不像能写出­精­彩剧本的作者,“让我死了算了。”

“也行。”我说,“妈的我还正在愁你这版税怎么发呢,­干­脆都折现给大家买瑃去算了,也算能安危你在天之灵了。”

听我说到钱,付晓飞稍微来了一点­精­神,翻了个身:“我才舍不得死,我还有几十万fans……”

“那就起来。”我一把拽起被子,“你打算一辈子拿这个当自己的绝世美女吗?”

被我夺走被子的付晓飞手脚并用地扑腾了几下,爬起来了。

“怎么回事?”我问他,“前段时间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说散就散了?”

“从来也没好过。”付晓飞像僵尸一样游下床,“那次来了之后呆了几天就走了,去美国了。”

“**,你不是说你那天真什么都没­干­吧?”

“都跟你说这是纯情故事了……”付晓飞用我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嘟囔,“其实那天晚上我被打击了。”

“吓?被打击了?还能有人打击到你……?”我其实本来想说“你那脸皮”的,看付晓飞这副德行,忍住了。

“在你这­干­了这么长时间的编辑,我总觉得自己知道的不少了,结果啊……”付晓飞一声长叹,“妈的,一个彻夜长谈,我就败了。”

我有点吃惊:“你……你就坐而论道来着?”

“是啊……结果我就败了……”付晓飞中了魔障一样重复着一样的话,“我就败了……”

“妈的,说重点。”我推了他一把,“别丢了魂似的,你还得活下去。”

“唔……”付晓飞被我一推,似乎清醒了点,“我觉得我配不上她……”

“什么意思?”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聪明的姑娘……”付晓飞清醒一点之后说话也顺溜多了,“我第二次这么全面被打击。”

“哦?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第一次是跟你姐聊天的时候……”

“……”我无言,继续追问下去,“她的意思呢?都肯来看你了,还对你没意思?”

“她说她比较失望……”付晓飞耷拉着脑袋喃喃说,“希望我再磨练几年……”

“呵,好大的口气。”我想起跟詹轻儿的匆匆一面,似乎没什么太深刻的印象,“你就这么放弃了?”

“我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吗?”付晓飞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那几天我都是自己睡的,后来她回去了,临走送了我一个吻……”

说到一个吻的时候,这个没­精­神的少年居然有了一点幸福的德行从脸上飘荡出来,虽然满­淫­荡,看起来还是很能让人被感染——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幸福都是相通的,只要靠得够近,还是很容易感受得到。

我忍住了没去追问是吻嘴还是脸,毕竟这两种意义不同的吻代表了不同的意义。还是让付晓飞自己去体会那种幸福吧。

付晓飞回味了一下幸福之后又从云端跌落下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衰样让人看了就觉得难受。

我坐在床边,慢悠悠地对付晓飞说:“付晓飞你听着……”

“嗯?”

“我听过有句话,可能说得不对,不过我觉得有些道理——男人的成熟不是靠和女人上床来完成的,大多数时候,靠的是失恋。”

“……唔,你这是安慰人吗?”

我低头叹了口气。

“算是吧。”

看付晓飞不说话,我问他:“要不要听故事?”

“什么故事?”

“土得掉渣的爱情故事,我朋友的。”

“嗯,说来听听。”

“我尽量长话短说吧……我一个朋友以前家境不是很好,出来找工作,认识了一个姑娘。”我怅然看着失魂落魄的付晓飞慢慢讲一个很熟悉的故事,“……他用了很大的心思去追这个姑娘,当时这个姑娘还在读书,他为了能跟姑娘一直有话说,自己也开始自学姑娘的课程。”

付晓飞没出声,安静地听着。

我继续说下去:“那时候他工作已经不错,不算穷,就是没有时间,每天加班要加到午夜之后……”

“回到住处,他总是很想一头倒下去睡死算了,但是一想姑娘,半大小子身体里的荷尔蒙高速分泌,他就捧起自己丢下多年的课本努力读书开始努力了……就这样,他在两个月内读完了初级心理学。”

“当时我还在想,有这么追姑娘的吗?能成吗?结果后来他就证明给我看了,原来这也能追到姑娘,还追得姑娘死心塌地。”

“他跟姑娘在一起之后才知道,姑娘原来也喜欢他,让他看课本是想激起他再次学习的热情。两个人的关系慢慢稳定下来,他工作,她上学。”

“这样过了大约半年,姑娘的家里人希望她去香港读书,为了不让家里人失望,她去了。”

“她在香港半年,平均一个星期回来一次看我那个朋友,两人的感情没有因为分开而变淡,反倒更好了。”

“后来,姑娘终于忍不住了,回来和我那个朋友同居。姑娘家里很有钱,为了我这个没什么钱的朋友,她不惜跟家里决裂。呵呵,听起来是不是很像三流言情剧?”

付晓飞摇摇头:“没有,我觉得挺好的。”

我神飞远方,继续说下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保持了很好的感情。一直到某一年秋天,那个姑娘忽然在我朋友面前消失了,只留下一封信。信上有两句话。”

“哪两句?”

“忘记我,好好活下去。永不解释,永不抱怨。”

“然后呢?”

“然后我那朋友再也没见过那个姑娘,他四处打听,听说那姑娘已经跟自己的父亲搬到加拿大了,我那个朋友找遍了所有的人也没找到她的联系方式。”

付晓飞看着我,脸上很有一些作为男同胞的感同身受,关切地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朋友放弃了寻找。”我看着他的眼睛说,“但是他告诉我,他除了曾经难过和失望之外,从来没有恨过。”

付晓飞摇头:“我不信。”

“不信就对了。”我放慢声音说下去,“他也确实恨过,不过他清醒的比较快,很快就能明白爱情在­性­冲动之外还有什么意义。”

听我说到­性­冲动三个字,付晓飞面­色­古怪:“听,听你说这些总觉得有些奇怪……你继续说。”

现在让我自己去回顾那些事,自己感觉已经很淡然了,然而心中依然会有一点点的揪痛,我不明白自己是在说服付晓飞还是在释放内心的痛苦,或者两样兼而有之。用力吸了一口气,我说:“所谓爱情,可以说是人在给自己的生理冲动找一个藉口吧——不过有的人能在其中感觉到幸福,有的人却只记得爱情之后的恨。怎么想完全是你自己的事,正如­性­格决定命运。我问你,你曾经觉得幸福吗?”

“一点点。”

“你已经得到一点点了,难道这还不如之前没得到吗?”

付晓飞没吭声。

“付晓飞你听着,人生的经历都是财富,幸福是财富之外的赠品。假如有一个人曾经给过你幸福,你为什么非要把这些幸福转成恨?对自己,对别人,对一切一切,你觉得你自己是那种希望把所有问题都推到各种原因上就是不肯承认自己幸福过的人吗?”我斥道,“你告诉我,你这样对谁好?不是还有希望吗?不就是学问不如人家姑娘吗?你这就萎了?以后***你还能不能硬起来了?”

付晓飞被我说得脸­色­青了又白,我不管他的反应,自顾说下去,也算是给自己的回忆墙上再抹一把泥了。

“爱情是个好东西,这东西比抓鬼还有难度,”看付晓飞脸­色­不好,我又放慢口气和颜悦­色­,正是一紧一松的谈话方式,和九浅一深一个道理,“抓到了,努力了,全力以赴了,剩下的也就不要强求。你要始终记得一句话。”

付晓飞满脸迷茫无助地看着我:“什么?”

“勉强没幸福。”我闭上眼睛,怕的是自己的泪水被付晓飞看见“永远记住,你要留住的是幸福,不是痛苦。你有的是人生,不仅仅是爱情。”

****

跟付晓飞谈过那一次之后,他用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恢复过来,速度也算快的了。要知道我恢复艾琳离开带给我的痛苦用了超过10年,至今心里想起还是会有一点睡不着觉。由此可见大家在心灵和**上都比我强太多,最废的人还是我。

付晓飞出宫开始­干­活,太监了一半的出版计划和其他人死活不敢定夺的一些决定都慢慢落实下去。我顿时觉得轻松不少,专心等tony带姑娘们四处如妖蛾子一般从这个地方飞到那个地方,宣传、造势、演出……不是走马观花,是走花观马。

忙了一段时间之后,tony开始清闲下来,11月中到12月底之前没有什么大型活动,圣诞和元旦肯定是要忙的,我趁这个时间把邵科王易他们介绍给tony,让他想办法把这群人也推一推。

经过在日本的大规模宣传之后,加上游戏大卖,王易带领的乐队也算有了相当的知名度,tony一看王易他们几个叼着烟、人人脸上黑眼圈的扮相,眼睛立刻就亮了:“不错不错,有前途。”

我私下里拉着邵科叮嘱来又叮嘱去:“千万看住他们几个,不要乱搞女人,不要出去嗑药,记住,不是不许,是不要出去……媒体永远是明星面前最大的两人刃剑,一定要小心,尤其是上升期的明星。”

邵科表示明白:“放心,我能管得住他。”

“那我就放心了。”我低头想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几个都对日本有点意见,不过摇滚本身就是这么个东西——它要是被大多数人接受了,社会也就快完了。所以我建议你们往日本发展,中国搞摇滚的自搞他们的,文化这个东西,还是输出的好。”

“我知道。”邵科说,“每次看外国人在中国放电影我就不爽,能往外卖咱们自己的东西总比等别人往咱们这里卖好。”

“日本现在还在玩曼森玩剩下的那点东西,努力日翻他们吧。”

“我们尽力。”邵科说话从来都留三分余地,适合做事而不适合宣传的人。

我放心地让邵科去了,tony负责乐队在东南亚地区的宣传,日本方面有另外的专业团队等着他们。出乎我意料的是,王易他们对摇滚商业化没有任何意见,本来我还以为这几个小爷都得闹上一阵来着。我算看出来了,原来大家都不抗拒商业化,只是需要适当手段一样。好比两个人出去开房,有了结婚证就光明正大,哪怕是假的也没关系。

借口嘛,宛如喝酒挡脸,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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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底,收购maxis成功成了我最高兴的事——由于要帮忙整改工作室,重新组配人手和交接北美地区的工作,张小桐忙得没什么时间跟我电话。我也经常劝她多休息,毕竟在身体健康和多听听她的声音两者中让我选择,我要选择前者。我不是很久以前的那个我了,现在的我知道,别人的健康快乐才是我能得到更多的基础。

不过跟张小桐通话的同时,我也想到了一个问题,mirabils现在已经上市有一段时间了吧?美国在线由于忙着给隋云飞投资,暂时没有闲暇来管这个以­色­列的小公司。经过我提醒的张小桐就趁机而入,把mirabils一口吃了个­干­净。

col在中国的第一次冲击,就是大力发展即时通讯软件。

1996年底,中国的网络环境还没好到能支撑即时通讯软件发展的地步,我也没打算以国内为主要发展目标。此时windwos95才刚刚在国内开始流行,电脑配置都比较低,如果不是为了几个特别好的游戏,几乎没人会装这个200多m的­操­作系统。

亚洲地区发展的主要目标就是日本和韩国。日本人对网络不是很热心,一直到2000年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开始重视网络游戏和网络资源,韩国相对来说起步比较早,也比较有钱。

至于其他国家,依然按照最初icq的发展趋势慢慢推广,这个东西在欧洲蔓延速度最快,北美稍微差。不过有yahoo!的推广和张小桐的努力,想稳住也是很容易的。毕竟网络发展到今天,太多人希望出现一款能够代替聊天室的通讯软件了。

在沉默与躁动中,我拉开架子等着12月的到来。属于我们的那个圣诞节,它,又该回来了。

注1:xx控,泛指对某种事物有特殊偏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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