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夫不大,一干子人已经来到了打谷场上。
塌鼻二朝东一指,让张寿福领着段芝松带了一队人马就上了王宝龙家,其余的人则跟在他ρi股后头,直接朝凤凰圪嘴这边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
二
这天夜里的凤凰圪嘴,赵凤章和王月娥应该是睡得最晚的两个人。
他知道,就是在这个短短的冬季里,他们这一干子"赤色分子",已经把革命的火种悄然埋遍了浊漳河源的山川沟岭。用不了多久,随着一声炮响,漳源大地就将是歌声嘹亮,红旗招展的另一种新天地。可让他难过的是,就在自己的家门口,他的父兄,他的乡亲,竟还依然生活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更可悲的是,他们甚至就没有一个人想过要高举起自己的双手,竭尽全身之力把这沉沉的暗夜给撕开一个口子,让光明而温暖的阳光直照进这阴暗的人间!
许多时候,他真是想好好地把村里的这帮穷哥儿们联络联络,可每次回来总是匆匆而归,又匆匆而行。
唉,一屋不扫,何扫天下!有时,他就想这也是自己的一种失职,所以,就经常不由自主地要暗暗自责。
但这一次不同了。从他回家的第一天起,就难以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这其中,自然包括一个青春男子,即将和自己心上人真正融为一体的那种美好和喜悦的心情在内,但更多的是他现在已经明白无误地看到了这漳源大地的希望所在,看到了这希望即将来临的真切日子。他真想抱着自己最亲爱的人站到高高的老龙岭上去高声地呼喊:"漳源的反动派就要完蛋了!咱们受苦人的苦日子就要熬到头了!"
但他明白这是不可能的,起码现在是不可能的。可是,这种激动又让他无法深埋在心里。就在那一天,他趁着大哥问他是不是共产党的机会,就一把拉着他迈出了他走向革命生涯的第一步。尽管大哥看起来还是懵懵懂懂的,但凭他的感觉,在不久的将来,他也会成为像他一样的一杆旗,随风一展就哗啦啦地响。而且他还想着,要在村里联络更多的一些像大哥这样的人,甚至还想到了要去主动唤醒刘狗吃和张愣蛮这一类无依无靠的"无产阶级兄弟"。
但在考虑到是否要"拉"自己的妻子王月娥时,赵凤章还是颇费了一番脑子。虽说月娥只是一个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女流之辈,但凭她的精明,一定是已经猜到了他的一些什么了。之所以一句也不去主动问他这方面的事情,或许是觉得不该问,或许就是在等待有一天自己总会主动告诉她的。是啊,如果一个革命者连自己最亲的亲人的支持和理解都得不到,那只能说你不是一个有能力的革命者,不是一个可以拥有成功的革命者。如果连自己的爱人都不能成为自己的同志,你又如何去唤起普天下的人来和你一起做同志?然而,一想到在当前之中国,在眼前之漳源,自己做着的还是一件把脑袋掖在裤腰里闯荡的凶险事,他的心就被一种难以割舍的亲情紧紧地揪住了。亲爱的人啊,我可怎么忍心让你一起和我去共赴这生死难卜的艰险之旅啊!可是,当这种想法一出现的时候,他立马又觉得自己竟是这么地卑劣,这么地自私、狭隘。难道,就是因为你爱她,就舍不得让她也成为革命队伍里的一员了吗?赵凤章啊赵凤章,你这只是儿女私情,只是小爱啊,这种爱又怎么可与为了革命事业而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的大爱相媲美啊!
最终,赵凤章还是决定要把自己的这颗赤诚之心完完全全交给他的妻子!
三
当第一声狗叫在张村响起的时候,赵凤章和王月娥刚刚入睡。睡梦中的月娥,脸上还挂着湿湿的泪迹。不过,那是幸福的印痕。今天晚上才是她真正的幸福之夜呢!长久以来,她深爱着的"二哥"在她的心里就一直是一个神密莫测的谜。牵挂和思念,常常折磨得她心神不安。她和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她对他的了解几乎要胜过对自己的了解。今天晚上,他让她长久的猜测得到了印证。虽然有的话她还不是能够完全地懂下来,可她明白,二哥做的是正事,是大事,真正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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