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春蚕一下子瘫坐回车篷里。
良久才"妈!——″一声哀号。
来晚了!来晚了!蕲春歌就象患了精神病一样,口中不停的喃喃自语着。泪水早已漠糊了他的双眼。
徐洪昌这个一向多嘴多舌,无话不说的人,今天这会儿则一声不吭。
他默默地掉转车头,一直朝钱秋妹生前居住的小土屋子开过去。
红色夏利距离钱秋妹生前居住的小土屋子老远老远,车蓬里面的人就听见一片哀哭声。红色夏利停在灵棚前面。徐洪昌呆呆地坐在驾驶楼里。
徐洪昌这位春山地区的老司机,近半个世纪以来,见过多少人情世故、世太炎凉。尤其是关于钱秋妹的一生,他基本都了解。他虽然一辈子当车夫,却也是个性情中人。他非常敬佩钱秋妹对爱情的忠贞。今天,钱秋妹这个被春山人褒贬了40多年的女子,终于带着满足或遗憾辞别了人间。徐洪昌想起40多年前,赶着一辆高轮马车,帮助钱秋妹夫妻搬家。钱秋妹高喊着春歌,掉下马车的情形,又鲜活在眼面前。哎!人活着有什么意思!生前什么爱呀恨的,情呀仇呀!待到双眼一闭,两腿一蹬,一切都化成了过眼的烟云!
灵棚是搭在钱秋妹生前居住的,小土屋子门前的小院子里。
也许是搭灵棚的人嫌门前的小院子太小,竟将那院门拆掉,扒掉了前边的院墙,这样灵棚占地面积就宽广多了。
按照老家鄂东舍身崖的风俗习惯,老年人去世了,尸体不能及时入棺。而是让尸体挺放在门板上,后脑勺要枕七片青瓦,脚要顶住两块青砖。
钱秋妹没有青瓦枕头,也没有青砖抵脚。因为春山全是土房泥顶子。没有青瓦青砖那物件。
于是人们便在头上枕了一块红砖。脚下顶了两快红砖。
头前的小桌子上,点了一盏七芯灯。这盏七芯灯,是用一只细白瓷器碗制作而成的。碗里面盛着青油。点着棉线搓成的七根灯芯。
尽管一千瓦的白炽灯泡院子里吊好几个,把个灵棚照得亮如白昼。但钱秋妹遗体头前的七芯灯依然闪烁着血红色的光亮。十分引人注目。
钱秋妹身上里里外外,从头到脚,全是新的。
头上复盖着崭新的*巾
身上穿着崭新的黑布寿衣
脚上穿着崭新的睁亮的黑皮鞋
黑皮鞋里套着崭新的黑布袜子
她面无痛苦,(窦性心脏病就是有这个特点,不发病时便是正常人,当病人感觉到背部由下而上有一股凉气时,人便失去了知觉,其实是心脏停跳,人成休克。这种壮况若是持续3秒钟以上,生命就会有危险。但并无疼痛之感。钱秋妹的长子祝想戈发现她晕倒,急急慌慌送进农场职工医院,主治医生便告知病危。当时可以挽救生命的心脏起搏器还用不到偏僻的边疆农场,但病人至死也没有痛苦伴随)显然是做过美容,给人的感觉是,走得从容。
她直挺挺地仰在门板上,象熟睡了的一般。
钱秋妹的爱女,祝春蚕搀扶着全身颤抖的,钱秋妹的终生恋人蕲春歌,失魂落魄的走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