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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时间在静寂中过去了,他说到的不止是恐惧。

玛丽点点头:“我肯定你这样相信,”她说,“我也有点希望这是真的。可是我认为不是。你相信这一点是要为你刚才所说的事实提供理由。它给了你一个答案……一个身份。它也许并不是你想要的身份,但是,上帝知道,这总比你每天在可怕的迷宫中盲目徘徊要好。我想任何情况都会比那好。”她停了一下,“因此我希望它是真的,因为那样我们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怎么说?”

“矛盾,亲爱的。那个数字和符号不符合你的方程式。如果你是你说的那种人,你怕卡洛斯——天晓得你为什么要怕——巴黎就不会成为你感到非来不可的地方了。我们现在会在别的地方,你自己也说过。你会逃走,你会从苏黎世取出钱以后逃走。可是你没这样做,反而直接回到卡洛斯的老巢。所以这不可能是个胆寒或者有罪的人。”

“没有其它任何理由。我来巴黎为的是弄清情况,很简单。”

“那么逃走吗。我们明早就可以拿到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你——我们。这也很简单。”玛丽仔细地看着他。

贾森看看她,然后转身走开。他走到橱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仍然要考虑纹石,”他采取守势。

“难道要比卡洛斯更需要考虑?那是你真正的方程式。卡洛斯和纹石。一个我深深爱过的人被纹石害死了,我们更加有理由逃走,逃命。”

“我懂得你很想把杀害他的人找出来,”伯恩说,“让他们付出代价。”

“是这样,非常想。可是别人会找到他们。我把事情排了个午后顺序,复仇在日程表上不是列第一位。列第一位的是我们——你和我,这难道只是我一个人的判断?一个人的情感?”

“你知道是更清楚。”他把手中的杯子抓得更紧些,目光朝着前方,“我爱你,”他轻轻说道。

“那么让我们逃吧!”她说,不觉提高了声音,朝他走近一步,“让我俩把它统统忘掉,真正忘掉,跑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行动吧!”

“我……我,”贾森结结巴巴地说,迷雾又来­干­扰了,使他生气,“还有……事情。”

“什么事情?我们彼此相爱,我们各自找到了真正所爱的人!我们去什么地方都行,做个普通的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我们,不是么?”

“只有你和我,”他轻轻地重复。迷雾越来越靠近,使他感到窒息,“我懂,我懂,可是我必须考虑。还有这么多要了解,这么多要出现,”

“为什么它这么重要?”

“它……重要。”

“你不知道?”

“知道……不,我说不清楚。现在不要问我。”

“正在不问,什么时候问?什么时候才能问?什么时候才能了结?究竟会不会了结?”

“不要说啦!”他突然咆哮起来,砰地一下把杯子放到盘里,“我不能逃!我不愿意!我必须留在这里!我必须知道!”

玛丽急忙走到他身旁,先把双手放在他肩上,然后放到他脸上,抹掉汗水:“现在你说出来了。你自己听见了么,亲爱的?你不能逃走,因为你越接近事实,它越使你感到气愤。如果你真的逃跑,情况只会变得更糟糕。你将无法生活,会生活在噩梦中。我懂得这一点。”

他伸手抚摸着她的脸,看着她:“你懂得?”

“当然。可必须由你说出来,而不是我。”她抱着他,头贴在他胸前,“我必须强迫你说出来。有趣的是我可以逃走。我今晚就可以同你坐上一架飞机,去任何你要去的地方,跑得无影无踪,不再回顾,过着我一生中从未有过的幸福生活。可是你不能这样做。在巴黎存在或者不存在的那些东西会啃得你忍无可忍。离奇的嘲讽,亲爱的。我可以忍受而你不能……”

“跑得无影无踪?”贾森问,“你的家族怎么办,你的工作——你认识的人们?”

“我既不是孩子也不是傻瓜。”她马上回答,“我有办法掩饰,可是我想用不着多伤脑筋了。我可以用治病和个人的理由要求续假。感情上的压力,身体衰弱。我随时可以回去,部门里会理解的。”

“彼得?”

“是的,”她沉默了片刻,“我和他从一种关系变成了另一种关系。这第二种关系我想对我和他两人都更加重要。他就象一位并非十全十美的兄长,一位尽管有缺点但是你仍愿意接替工作的兄长,因为在骨子里他是正派人。”

“我很难过,非常难过。”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你有着同样的正派气质。­干­我这种工作,正派气质非常重要。正在继承这世界的并不是逆来顺受的老实人,贾森,而是那些腐败的人。我有一种印象,腐败和谋杀之间只是一步之差。”

“纹石七十一号?”

“是的。我俩都是正确的。我的确要找到他们,我要他们为他们所­干­的付出代价。因此你不能逃走。”

他用嘴­唇­挨着她的面颊和头发,然后抱住了她:“我应当把你扔出去,”他说,“我应当叫你退出我的生活。我非常清楚我应当这样做,可是我办不到。”

“即使你这样做了,事情也不会有什么两样。我不会离开你的,亲爱的。”

律师事务所在夏佩尔大道,沿墙摆满书架的会议室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舞台,每样东西都是放在适当的位置上的道具。这个房间是谈交易的,不是签合同的。一绺白山羊胡子和架在鹰钩鼻上的白银夹鼻眼镜并不能掩盖律师本人的贪婪相。他甚至坚持用他蹩脚的英语会话,因为这样日后他可以声称对方误解了他讲的话。

大部分时间是玛丽在讲话,伯恩听着,一个好象是客户,一个是顾问。她简洁地说了要点,把现金支票改成不记名证券,以美元支付,票面价值最高两万元,最低五千元。她指示律师告诉银行,所有的联号每三张都要断开,每五批证券都要变换国际担保人。律师不是不懂,她把付证券的事弄得如此复杂,使多数银行或者经纪人无法追查它们的去向。也不会有哪家银行或者经纪商愿意多找这种麻烦,多花这笔费用——反正这笔款是有担保的。

当烦躁不安的山羊胡子律师同同样不安的安东·达马克将近结束电话上的谈话时,玛丽举起一只手。

“请原谅,伯恩先生坚持达马克先生还要准备二十万法郎现金,十万同证券放在一起,十万留在达马克先生那里,这十万法郎他想这样来分:达马克先生七万五千,两万五千付给你。他认为他要感谢你们两位给予他的建议以及他给你们增添的麻烦。不用说,上述款子用不着登记详细分类。”

烦躁与不安随着她的话语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凡尔赛宫廷之后未曾见到过的谄媚、讨好。各项安排都按照那种不寻常的——但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伯恩先生同他那位可尊敬的顾问的要求定下来了。

一个皮制的手提箱已准备好,供伯恩先生装证券和钞票。它将由一名荷枪邮使携带着在下午两点三十分离开银行,三点钟在九号桥与伯恩先生会面,那位显要的客户将以一片由皮革壳上切下来的一小块皮革来证明他自己的身份,如果它正好对上那个位置,就证明它是少掉了的那一块。此外还有个接头语:“康尼希先生从苏黎世向您问候。”

细节就是这么些,但是伯恩先生的顾问又明确指出了一点。

“我们知道卡片的各项要求必须不折不扣地照办,希望达马克先生这么办,”玛丽·圣雅克说,“可是,我们还认为时间安排对伯恩先生可以有利,可以不利,我们希望有利,如果不能,我,作为正式执有证书的——虽说目前是匿名的——国际银行委员会委员恐怕将感到不得不报告我所目睹的某越轨的银行及法律程序。我相信那将是不必要的,我们都是待遇优厚的,是不是,先生?”

“确实,夫人!在银行和法律……确实,同生活本身一样……时间的掌握最重要,您不必担忧。”

“我明白,”玛丽说。

伯恩检查了消音器的槽沟,相信自己已经把由于长时间不用而聚集的灰尘及纤维物拭­干­净了。他最后把枪翻了个身,压下子弹匣的松扣,检查子弹夹。还剩下六颗子弹。准备好了,他把手枪Сhā在腰带上,扣上夹克。

玛丽没看见他带枪。她正坐在床上,背对着他同加拿大大使馆参赞丹尼斯·考勃利尔能电话。香烟的烟雾从挨着笔记本旁边的烟灰缸缭绕而起,她正在记下考勃利尔告诉她的情况。他说完了,她向他道了谢,挂上了电话。她有两、三秒钟静止不动,铅笔仍然在手里。

“他不了解彼得的情况,”她说,面对贾森,“奇怪。”

“很奇怪。”伯恩同意,“我以为他是头一批知道的人。你说他们查看了彼得的电话记录,他打了个电话到巴黎,给考勃利尔。一定什么人追踪了那个电话。”

“我甚至还没考虑到这一点。我在想,报纸、通讯社。彼得是……十八小时之前发现的,而且尽管我说的时候多么随便,可是他确实是加拿大政府的一个重要人物。他的死亡本身就是新闻,被谋杀就更不要说了……可是没有报道。”

“今晚打电话给渥太华,查查原因。”

“我会的。”

“考勃利尔对你讲了些什么?”

“喔,是这样。”玛丽眼睛瞟向那笔记本,“玛黛琳路的汽车牌照没有任何意义。那是从戴高乐机场开出的出租汽车,租车的人叫让·彼埃尔·拉鲁斯。”

“约翰·史密斯,”贾森打断说。

“正是。关于达马克给你的电话号码,他查到些情况,可是他看不出跟什么事情有关联。事实上,我也看不出。”

“有奇怪之处吗?”

“我认为是的。那是在圣奥诺雷的一家叫古典时装公司的电话。”

“时装公司?你是说工作室?”

“肯定有工作室。可是它基本上是一家讲究的时装店。就象迪奥尔公司或古凡厅公司那样——高级女时装店。考勃利尔说,在同行业里,这家店通称勒内屋,贝热隆开的。”

“谁?”

“勒内·贝热隆,一位设计师。开店多年了,总是停留在重大成功的边缘。因为那位为我做衣服的太太常模仿他的设计,所以我知道他。”

“你有他的地址?”

玛丽点点头:“为什么考勃利尔不知道彼得的事?为什么不是人人都知道?”

“也许你打了电话就会知道。也许只是时差问题,对巴黎的晨报说来,也许时间太迟了。我去买份晚报。”伯恩走到壁橱前拿他的大衣,感觉到他裤带上的重量,“我直接到银行去,跟随邮使去第九号桥。”他穿上大衣,注意到玛丽没在听,“我想问你,这些人穿不穿制服?”

“谁?”

“银行邮使。”

“解释报纸可以,通讯社则解释不通。”

“对不起,你说什么?”

“时差。报纸没来得及收到消息,可是通讯社应该收到。而且大使馆都有电传机,他们应该已经知晓这件事。这件事没报道,贾森。”

“你今晚打电话,”他说,“我走啦。”

“你打听邮使他们穿不穿制服?”

“我很想知道。”

“多数情况是穿的,还乘装甲汽车。这一点我说具体些。如果使用装甲汽车,车子将停在离大桥一个街区的地方,邮使走路过去。”

“我听见了,可我还吃不准你的意思。为什么?”

“由邮使携带证券已经够糟糕的了。不过没有他不行,银行保险部门要求这样做。加上装甲车可就更惹眼了,太容易被跟踪。你能不能改变主意让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

“相信我,不会出毛病的,那两个窃贼不会允许。”

“那么你就没有理由到那里去。”

“你真令人生气。”

“我时间来不及了。”

“我知道。而且没有我你会动作快些。”玛丽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我当然明白。”她探过身去吻他。

他注视着那银行。司机一面哼着一支听不出是什么的曲子,一面看报,对收下的五十法郎感到满足。但是车子的马达在转动着,来客坚持要这样。

那装甲汽车远远出现在后窗,它的无线电天线从车顶中央升起,象根锥形桅杆。它停在一块专门留给特许车辆的停车空地上,正好在贾森汽车前面。两个小红灯出现在后门圆形防弹玻璃上面——报警系统已经接通。

伯恩探过身去,眼睛盯住穿制服的人从旁门下车,穿过人行道的人群走向银行大门。他有一种宽慰感,那人不是昨天到瓦洛阿来的三个穿着考究的人中间的任何一个。

十五分钟后,邮使从银行出来,皮手提箱在左手,他的右手捂住一个打开了的手枪皮套。皮箱边上切过的缺口清晰可见。贾森摸了摸衬衣口袋里那小块皮革。别的姑且不说,这起码是可以在巴黎之外、卡洛斯范围过生活的保证。但愿能过上这样的生活,摆脱那个他找不到出路的可怕迷宫。

但是还不仅仅如此,在人造的迷宫中,你可以不停地移动,可以跑,可以侧身从围墙边走过去,接触的本身就是一种进展,即使是盲目的。他自身的迷宫没有围墙,也没有通道可以在其中奔跑。只有空间和黑暗中的旋涡似的雾气,他在夜间满脸大汗睁开眼睛看得那么清晰的雾气。为什么总是空间、昏暗的大风?为什么他总是在夜空中骤然坠落?降落伞。什么缘故?然后一些话语在他脑中出现,他不清楚它们出自何处,但是它们出现了,并且听得到。

装甲汽车拐入玛黛琳街上行驶的汽车行列,伯恩拍了拍司机的肩膀:“跟住那辆卡车,但至少隔两辆汽车,”他用法语说。

司机吃惊地回转头来:“我想您找错人了,先生,钱还给您。”

“我在装甲汽车那家公司工作,你这蠢家伙。这是项特殊任务。”

“对不起,先生。我们能跟上。”司机斜角Сhā入汽车洪流。

那辆汽车选择了一条到塞纳河最快的路线,在小路上开了一阵之后从拉佩码头往左拐向第九号大桥。然后距贾森到断魂桥三四个路口的地方慢了下来,靠着路边行驶,似乎邮使认为离约会时间还早了些。但是事实上,伯恩认为时间只迟不早。现在是差六分三点钟,时间刚刚够那人停下汽车走过大桥到那边指定的路口。那么汽车为什么要慢下来?慢下来?不,它停下来了,不走了!为什么?

交通拥挤?……天哪,当然——交通拥挤!

“停在这里,”伯恩吩咐司机,“靠路边停下,快!”

“怎么回事,先生?”

“你很走运,”贾森说,“我的公司愿意再给你一百法郎,只要你走到那辆卡车的前窗边上对司机讲一两句话。”

“什么,先生?”

“老实告诉你,我们在考察他。他是新来的。你要不要这一百?”

“只要到窗口说一两句话?”

“就是这些。最多五秒钟,然后你就可以回到你的车子上把车开走。”

“没麻烦吧,我可不愿惹麻烦。”

“我公司在法国属于最有威信的公司。你到处都见到我们的车子。”

“我不清楚……”

“那就算了!”伯恩伸手去抓门把。

“要我说什么?”

贾森拿出一百法郎:“这是这些:康尼希先生从苏黎世向您问候。记得住吗?”

“‘康尼希先生从苏黎世向您问候。’这有什么困难?”

“怎么样?跟在我后面?”

“行。”他们快步向卡车走过去,沿着马路右边一条小通道向前钻,大大小小的汽车在他们左边时进时停。

那辆卡车是卡洛斯的圈套,伯恩认为。那刺客已经打入了武装邮使的行列。只要从监控无线电频率上透露一个名字和地点,工资微薄的邮使就能进账大笔钱。这个邮使不很在乎要准时,只要保证卡洛斯的特使及时到达九号桥就行。巴黎的交通是声名狼藉的,什么人都会迟到。贾森止住司机,手里拿着另外四张二百法郎的钞票。司机的眼睛盯在钞票上面。

“先生?”

“我的公司会很慷慨的。这个人严重违章,必须给予纪律处分。”

“什么,先生?”

“在你说过‘康尼希先生从苏黎世向您问候’之后,再加上‘计划已经变动。我的车上有位乘客一定要见你。’明白了吗?”

司机的目光又回到钞票上面:“那有什么难的?”他把钱收下了。

他们侧身沿着卡车旁边走,贾森的背紧贴着车身的钢板,右手藏在大衣里面,抓住皮带下的手枪。司机走近窗口,举手敲玻璃。

“里面的人听着!康尼希先生从苏黎世向你问候!”他大声喊。

窗玻璃摇下一到一两英寸:“你说什么?”一个大嗓门违章应道,“你应在九号桥下等候。先生。”

那司机不是傻瓜,他知道越快离开越好:“不是我,你这笨蛋!”他在周围危险的车流的喧嚣声中大声喊着说,“我是按照吩咐告诉你!计划已经变动。后边有位先生说他一定要见你!”

“告诉他要赶快,”贾森说,手中拿着最后一张五十法郎钞票,窗口里看不见。

司机看着钞票,又走回冲着邮使喊道:“快点!你不马上去见他,饭碗就没了!”

“现在,赶快走开!”伯恩说。司机转身从贾森旁跑过去,紧紧抓住钞票跑回他的汽车。

伯恩站在原地,忽然间,在拥挤的街道上的喇叭和马达嘈杂声中听到的东西使他吃了一惊。从卡车里传出的说话声间不是一个人对着无线电叫喊,而是两个人彼此对着叫喊——邮使不是单独一个人,另外有个人同他在一起。

“接头语是对的,你听到了。”

“他应当上来找你。他应当自己出面。”

“他会这样做的,还要出示那一小块皮革,必须完全对得上!你难道以为他会在塞满车子的马路中央办这件事?”

“我不喜欢这样。”

“你给我钱叫我帮你们一伙找一个人,不是叫我丢掉饭碗。我要下去啦!”

“必须在九号桥!”

“放屁!”

金属底板上传出沉重的脚步声:“我同你一起去!”

车子后门开了,贾森身子一闪躲在门后,手仍在大衣下面,望下去看到一个小孩的脸贴在一辆小汽车的窗上,细眯着眼睛看着。幼小的脸形扭成一副丑陋的面具,惊恐损害了孩子气,恼人的汽车喇叭越来越响,嘟嘟地一声声响个不停,笼罩着整条街道。交通已经阻塞。

邮使走下金属踏脚,公文箱在他左手上。伯恩已经作好准备,在邮使站到马路上的一刹那,他猛力把车门一甩,打在第二个人身上,沉重的钢铁撞上了正伸下来的膝盖和一只手。那人大叫一声,头晕眼花向车子里倒去。贾森一手拿着切下来的皮革块,转身朝邮使喝道:“我是伯恩!这是公文箱上那块断片。别动你枪套里的枪,否则你不光丢饭碗,还要丢命,你这狗崽子!”

“我没有恶意,先生!他们想找你,他们不想把东西交给你,我向你担保!”

车门突然撞开了,贾森用他的肩膀砰一下又把它关回去。然后又拉回来去看卡洛斯部下的脸,手按在腰带的武器上面。

他看到的是支枪筒,黑­色­的洞口正对着眼睛。他旋转身来,意识随后­射­来的枪子儿,所以晚了一秒钟是由于装甲汽车里爆发了一阵刺耳的铃声所致。警报器开动了,声音震耳欲聋,压倒街道上的嘈杂声。对比之下枪声似乎减弱了,听不到沥青路面上的爆炸。

贾森又一次猛甩车门,只听得金属撞击金属的声音。是碰到卡洛斯手下那支枪了。他从皮带上拔出自己的枪,在马路上蹲下来,然后把门拉开。

他看见了来自苏黎世的面孔,别人叫他约翰的暴徒。他们把他叫到巴黎来辨认他。伯恩开了两枪,那人弓着身子向后倒去,血涌出他的前额。

——邮使!公文箱!

贾森看见了,那人正躲在尾门下面,拿着武器在呼救。伯恩跳起来冲向他伸出来的枪,抓住枪筒,扭住手,抢过手提箱。

“没有恶意,对不?把它给我,你这个杂种!”他把那人的枪扔到卡车下面,站起来纵身冲上人行道朝惊异失措的人群挤去。

他慌不择路拚命往前跑。他面前的人体是他迷宫中可移动的墙。但这个挑战同他每天生活于其中的那个迷宫有本质的不同。没有黑暗,下午的太阳很明亮,亮得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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