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不知怎的联想起了上次在蓝苑前竹林中与勤王相拥的一幕被司慕赢发现后,他对我所说的话,“蓝儿,以前的事就算了!若是以后你背叛我,这后果,你怕是承担不起!”。而今,我真的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朱雀出声打断了我的思绪,他脸色十分凝重的问道:“贵妃娘娘,太子殿下是不是也在楼上?”
“怎么……可能……呢?就我一人而已……”我支支吾吾的搪塞道。
他眉头皱得更紧,松开了我便欲上楼。
“不要……”我忙转身拉住了他。如果让他上楼,那一切不都曝光了吗?他是司慕赢的心腹,不可能替我隐瞒什么。可不知为何,我仍是想试一试,不然就真的彻底没希望了。
“你不要上去了,他在!”我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窘迫,有些丧气的如实说道。
“你……”朱雀似有些气结,一指激动的指着我,说不出话,复又无奈的放下,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好糊涂!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是太子!”质问的语气,听起来似有一丝的心痛之意。在的心中有味渐渐燃起了希望,也许他不会告发我呢。
“朱雀,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好吗?”我有些乞求的望着他。
朱雀石紧紧地抿着唇,双手环胸,眼光锐利的瞪着我,不答话。
此时,细微的脚步声似从不远处传来,我的余光扫视到二楼转角的一双初初露出头的紫色羊皮靴。偏好紫色,除了司慕政还会有谁。我的心中暗自揣度着,如果让他们照面,岂不是更糟!
于是,我慌忙一把拽了朱雀的衣袖,扭头便走,急道:“你跟我来!”
他竟然也没有甩开我的手,就这样任我拉出了客栈门外。我回头望了一眼那金字招牌,上面写“天外客栈”,遥望不远处竟是昨日我饮酒的那处酒楼,那罪恶的勾人的“酒”字招牌仍在明媚的阳光之中摇摆着。我暗自懊恼并发誓着,以后再也不碰酒了。
我拉着朱雀朝相反的方向离去,雪后初晴,地上的积雪本就不厚,而今已经在太阳的照耀下渐渐融化。风雪洗礼过后的定城空气特别的沁人、清新、没有杂质。
转身没入一间茶楼,我与他在一处偏僻的位置坐下。
“两位客官,要点上面?”小二立即上来招呼道。
“一壶芸香。”朱雀淡淡吩咐道,他的目光从始至终一直注视着我,仿佛想将我看透。
待店家小二上茶后,他为我倒上了一杯,递给我道:“看你的嘴唇都有些干裂,怕是渴得紧吧!说吧,方才你不想让太子看到我,把我拉到这里来,究竟想和我说上面?”看起来上面都瞒不过他!
朱雀此时正轻轻的饮啜着茶水,等待着我的回答。
“那个,皇上……有没有和你一起回来?”我首先问出了自己最担忧的问题。
他微微挑眉道:“还没,今晨皇上让我先行返回行馆,从今以后便负责你的安全!一回来就听下人议论你和太子彻夜未归之事。”他凌厉的眼神扫过了我,竟让我一时心虚的低下了头。想不到司慕赢竟然派他专门保护我,岂不是大材小用,而这一份良苦用心让我如何对的起他。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和太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追问道。
“其实,太子还是安王的时候,我便是他的侍妾!”我不知自己为何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与他和盘托出实情。看着他手中的茶杯猛然晃了两下,渐渐握紧,不用抬头我也知道他有多惊讶……
哪一个上午,我向他说出了心中那个隐藏至深的秘密。情到伤心处,竟已没有了眼泪。其实如果有个人能与你分享自己的苦痛,那感觉原是轻松。
“事情就是这样的……你会揭穿我吗?”我抬头问他,心中有着忐忑不安。
他怔楞了良久,突然的站起了身,向着茶馆柜台走去,回头瞥见他似与掌柜的在私语着什么,之间那掌柜是连连点头,转身便进入内间。
我有些不明所以,心中却是有些绝望,看起来这关我怕是过不了了。如果真的是这样也罢,也许一切都是天意。
无奈的双手撑上了额头,十指Сhā入了柔美的发丝之中,深深地哀叹着自己昨晚的莽撞。
突然觉得有一个硬物在轻轻推着我的胳膊,偏头望向身侧,朱雀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他的手中拿着一把普通的檀木梳子,唇边扯出一抹微笑,开口道:“把你的头发梳梳好,我们该回行馆了!”
“为什么?”我不禁细喃吟道,我饿哦什么这个只与他见过几次面的男人会愿意替我隐瞒这种事,会是因为同情吗?其实我真的不需要比二年的同情,想到这里我不禁蹙眉凝望他。
“你别多想,我不是同情你。你忘啦,上次我们打过赌,而我输了,所以今后都得听你的!是你自己说的,你不会不记得吧。”他故作轻松的笑道。
打赌?上次在定城外遇险时确实有过这么一个赌约,但那只是我随口说说罢了,想不到他竟然当真了。只是,里有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皇上下午就会返回,你自己小心应付!”朱雀神色严肃的望着我道。
“嗯……”
是啊,还有司慕赢那,要怎么过关?我需要再冷静的仔细想想。
卷二 血染龙城 第三十三章 疑心渐起
定城,行馆。
有了那把朱雀借来的梳子,我已是将自己梳妆的一丝不苟,在茶馆小坐了一会,心情也平复了许多,冷静渐渐取代了紧张。
蓝梦雪,你怎么可以自乱阵脚呢,你的仇还没有报呢!想到这里,我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轻轻拉拢了下衣领,下意识的抚了抚秀发,撩起裙摆,轻提莲步跨入行馆之中。而此时的朱雀已经特地与我错开时间,待我入内后片刻,他再自行返回行馆。
门内有几个丫鬟与小厮正在扫着薄雪与落叶,沙沙声阵阵,两侧已是堆了几小垛。见到我回来,无不是浅笑盈盈,恭敬的喊上一声“贵妃娘娘金安”,复又低头各做各的事。
没有窃窃私语,没有奇怪的目光,我心下不免有些疑惑。走了两步又遇上了行馆管事的,他依旧是一副招牌式的笑容,上前迎道:“贵妃娘娘,午膳已经在前厅备下了,还请娘娘移驾?”
“不必了,本宫一会再去。”我挑眉说道,锐利的目光扫射过他,却找不出一丝的异样。心中暗忖着,好一个世故圆滑的老狐狸。
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般。突然间,我了悟,一定是有人先行回来打点过了。司慕政,你终究还是担忧自己的前途,你也害怕我们的事被司慕赢察觉会让你坐不稳这太子之位。看来倒是我多操心了,他一早就安排好了。
缓缓推开房门,暗香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起身问道:“娘娘,用过午膳了没?有什么吩咐奴婢去做的?”
“暗香,本宫想先沐浴再用膳,你去准备下。”我一边淡笑着说道,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她,如果说行馆之中那些管事的,小厮、丫鬟之类,他都已经打点过的话,怎么竟然连暗香都没有问我昨晚去哪了呢,这太让人匪夷所思了。要知道,行馆中的人不敢言语,我能理解,因为一来,太子权高位重,等于是日后的皇帝,是以无人敢得罪;二来,这本也是捕风捉影的事,乱嚼舌根可是要掉脑袋的,还不如三缄其口;三来,这后宫之乱千百年来应是举不胜举,想来他们也不觉得奇怪。可这暗香不同,她可是在正麟宫当差了十数年,算是司慕赢能信任的人之一吧。也不知司慕政用的是什么手段,让这个忠心不二,认真且有些胆怯的暗香听从他的呢?我真的很好奇!
不过,既然是这样……
望着暗香纤弱的背影欲跨出门口,我檀口轻启出声阻止她道:“暗香,本宫尚有一事让你去办!”
“娘娘尽管吩咐。”她垂眉敛眼答道。
“你过来,本宫与你细说。”暗香闻言碎步上前,来到我的身侧,我略略拉低她,附在她的耳边小声言语了几句。
“娘娘……”暗香着实有些惊讶,微张着嘴忘了合拢,良久她为难的说道:“娘娘,这合适吗……”
“本宫让你去,你就去!磨叽什么?”我有些没好气道。
“娘娘,你与皇上闹别扭啦……”这个暗香,终是憋不住问道。
我胡乱的点点头,就让她那样误会好了,正合我意。于是我轻轻推了她一把道:“你快去吧!”
少顷,行馆中其他的丫鬟们推门而入,将沐浴用的木桶搬入,再一盆盆的往里注入温汤,最后洒上了冬日的梅花,细小的黄|色花瓣随着水波荡漾漂浮着,散发出阵阵诱人的清香。兰汤潋滟,粼粼的水面之上蒸腾着白色的雾气。接着又有几个丫鬟鱼贯而入,端进来四个火盆,搁在四周,里面的木炭尚且噼里啪啦的直作响,一下子屋中便暖上了几分。
我摒退了她们,轻解罗衣,露出了玉骨冰肌,莲步踩踏着层阶,没入水中,细下检查过自己的每一寸肌肤,心中不由的松了口气,还好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不然便是百口莫辩了。
想来司慕政也替我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所以颇为注意。在那种时候,他依然可以那么的小心谨慎,可想而知这权势在他的心中几乎占据了全部,如此说来,我倒是应该感谢他了。一想起昨夜的错误,我便心中有气,扯过一条毛巾便是在身上狠狠地擦拭着,只想将他留有的气息彻彻底底的清洗干净!
轻轻的掬起一捧清水扑在脸上,将那花香沁入心肺,将那温暖融入神经。头脑异常的清醒,心下仔细的思量着。
定城刺史,官居从二品,他的儿子被我打伤了,他能善罢甘休吗?顺藤摸瓜很快便可以查出我皇妃的身份。不过他就是知道了,会声张吗?毕竟他儿子调戏皇妃在先,这条死罪只怕他是避之不及。可是毕竟还有旁观者,如若闹得满城风雨,这我与他赌酒又中媚药之事又能隐瞒司慕赢多久呢?
真的难办!我不禁长叹出声。
“哦?不知何事使我的蓝儿如此惆怅,不妨说来我听听,看看是否能替你分担?”邪肆的语调从身后传来,竟是司慕赢!他回来了!这么快,朱雀不是说他下午才回的吗。
天,我方才陷入了沉思,竟然连房中进来了人都没有察觉到。此时我不免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先用午膳,而是先沐浴,不然以司慕赢的精明,恐怕一碰我便能察觉到异常了。
“赢,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有着几分窘迫的转过身,脸微红的看向他,也不知他来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够久了,欣赏了一幅美人沐浴图。真是‘盘丝系腕,巧籇垂簪,红藕玉臂醉兰芳,留香溢满芙蓉帐。’”他双手环胸,语气有些轻挑的说道,眉眼间净是暧昧之意,一双邪恶的凤眼仍是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我,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他竟然说得如此香艳与意淫。
我脸微红,艰难的启齿道:“赢,我好了。你能不能回避下,让我穿上衣服呢?”
“蓝儿,我就是在等你穿啊!快点,别磨蹭!眼看这水就要凉了。我可不希望你冻着。”他竟然还厚脸皮的催促着,丝毫没有转身的意思。这个可恶而又霸道的男人。
僵持不下,万般无奈我只得咬牙背过身去,匆匆爬出了浴桶,慌忙捞起一件浴袍便裹在了身上,身后炙热的实现似要将我彻底燃烧,羞窘让我的耳根通红。无措的双手紧紧的绞着衣服。
有些手忙脚乱的替自己穿上里衣,随手扯过一件外衣没有细看,便匆忙套上。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失误,让我追悔莫及……
“蓝儿!”他从身后环住我,我能感觉到他的火热。
“你好诱人……”邪魅的话语在我的耳边回荡着,炙烫的气息熨上了玉颈,充满磁性的声音惹得我一阵心猿意马。对他,我怕是动了心!只是一想到昨夜,我不禁心中晦涩无比,有些无颜面对他。
司慕赢犹不知我的心绪繁杂,毫无预警的猛然将我抱起,抵向门边,一手抵着门,一手Сhā入我尚且潮湿的发丝中深深的纠缠着,火热的唇顷刻间覆上,带着浓烈的欲望。他修长的腿抵入我的腿间,膝盖抵着门板略略上抬,让我跨坐在了他的腿上。过于暧昧的姿势……
只是后背不知抵着什么东西,像是块石头!
“赢,你的手上有什么?扎的我好痛!”我挣脱了他,低呼道。
趁他松开了我,我轻巧落地,拉过他的手,仔细端视,原来始作俑者是那枚戒指,上次在定城我就见过的。三个虎头,一直飞鹰凌驾之上,鹰眼用蓝宝石镶嵌,看起来闪烁有神,栩栩如生。这枚戒指十分的突兀,难怪抵疼了我。
司慕赢见状,便摘了下来,塞入我的怀中,柔声道:“就教由蓝儿保管吧。蓝儿可要收好了,切忌不可弄丢。”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不敢收!”我立即拒绝道,这枚戒指恐怕寓意深远。于是我将它从怀中取出,又放回了他的手中,轻轻合上了他的手,正色道:“我何德何能,受不起!”
“哦?为什么受不起?蓝儿倒是说来听听。”他浅笑道,看似心情愉悦。
“两次我都是见你在军中方戴这枚戒指,而平日在皇宫之中从未见你戴过。三个虎头,一只飞鹰凌驾其上。‘鹰’音同于‘赢’,飞鹰盘旋于蓝天之上,是以飞鹰寓意着帝王的至高无上,勇猛无敌。而虎为陆上百兽之王,意味着龙朔皇朝三军的雄霸天下。飞鹰凌驾于虎之上,所以我猜这是枚可以号令三军的戒指。”我凝视着他的凤眸,细细分析道。
司慕赢尚且搂着我纤腰的手着实颤抖了下,一抹不可置信浮上了他的眼,一时间他薄唇微启,不能言语。
“蓝儿……你……”
突然他又拉过我的手,将那枚戒指牢牢的套在了我的拇指之上,深情的望着我道:“想不到我的蓝儿不仅猜到了这枚戒指的用途,连其中的寓意都分析的那么明了,实在是冰雪聪明。既然我已经将它交与了你,就不会收回。稍后蓝儿只需系上红绳,悬挂于脖上即可,莫要张扬,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我出神的凝望着那枚戒指,只觉得那鹰幽深的蓝色眼眸直视着我,好似射入我的心底,竟让我有些心虚。司慕赢与我毫无保留,连这统帅三军的信物都交与了我,这是怎样的一种信任!信任!想当初如果我与司慕政之间能有上这十分之一的信任,又怎会落至今日的后果呢?
而司慕赢,我终究是对不住他,从欺骗到利用再到出轨,而且这种欺骗还将持续下去,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蓝儿……蓝儿……”醉人的低沉的呼唤声将我的思绪拉回。
不知何时他竟已将我抱上了床榻,矫健的身躯已然欺上,修长的手指抚上了我的脸庞,细细描画着我的柳眉,如秋水般的盈盈大眼,坚韧挺立而又小巧精致的鼻子,然后再试不点而朱的柔嫩的唇瓣。他轻轻滑过我的耳廓,细细的摩挲着我敏感的耳垂,将我散落的湿润的柔发捋之耳后,似在赏鉴着一件艺术品般,神情认真无比。
他的眸色逐渐加深,健壮的身躯益发的火热,方才被打断的欲望再次燃起,难耐的大手急切的探入我的衣襟。我知道他想要什么,缓缓的闭上了眼……
然而,几乎是突然间,我察觉到他全身僵硬了一下,疑惑的张开眼,却见他凝望着我的脖侧,微微皱眉。有什么不妥吗?我只觉得心跳在瞬间加速,难道说他察觉到什么了?
望着他,我不敢作声,而此时司慕赢却放开了我,径自坐起身来。回头朝我露出一抹微笑道:“蓝儿,我突然想起城中尚有要事需与风将军见上一面,蓝儿晚上就不用等我一起用晚膳了。”
“……”
他的笑容不知为什么让我觉得好生怪异,以司慕赢的个性,这种时候怎么可能突然停手呢?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不太对劲……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待到渐渐消失在了转角处,我慌忙关上了房门,着急的拿起一面铜镜仔细的端详着脖颈与领口之处,只是我除了脸色有着一丝红晕外,其他并没有什么异常。那么究竟他看到了什么才如此反常呢?
凝眉注视着镜中的人儿,我百思不得其解。突然,我眸光一亮,天!我竟然穿的是昨天的外衣,方才因为窘迫便随手套了一件,没想到却是这件……会不会有什么……
我连忙脱了下来,细细翻看,确实没什么问题,再捧起凑至鼻前轻轻一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那会是什么呢?我陷入了迷茫……
此时我的余光,偶然瞟至领口,那里似是隐隐耀着几丝红色的光芒,颤抖的手轻轻的将它们抽出,心一下凉彻了底,竟然是司慕政的头发!
浅棕带着些许红色,与我的乌黑是天壤之别……
难道说,司慕赢看到了?如此敏锐?有可能吗?
卷二 血染龙城 第三十四章 再入陷阱
自我见了那几根棕色的发丝之后,便一直有些魂游天外,坐立不安。独自在房中踱来踱去,心中是惴惴不安
不断的宽慰着自己,我想着就算司慕赢真的发觉了,几根头发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他至多只能是怀疑我与司慕政之间有些暧昧的关系,至于其他的,没有证据,他也无从查起。只是这一旦他怀疑起来,若是要想去追查我以前的事,还不是易如反掌?
反复踱得我腿有些微麻,烦躁的跌坐在了软榻之上,双脚不安的在地上蹭来蹭去,额边、手心已是微微渗汗,我一手撑上了额头,苦恼的长叹一声,现在该怎么办呢?再三思量,纵然心中再不情愿,但是我此时必须要去见个人!想到这里,我突然站起了身,微微掸平了下方才因为烦躁而反复揉绞的衣摆,莲步轻移来到房中上等柚木制成的衣橱前,打开那镶有玉石山水画的柜门,内里是白狐皮的披风,为自己穿上,系好颈带。或许还要出门一趟,当然如果不用出行馆便更好,毕竟眼下这种时候我不想顶风而上,再生事端。
转身跨出了房门,踏着尚有些潮湿的青石板路,我缓缓走向了离前厅不愿处一处偏苑的凉亭之中。此时午后的太阳正暖洋洋的晒着大地,照耀的那园中的犹有一丝绿意的小草们,顽强抗着冷寒的小花们,连同只剩寥寥几片稀疏叶子的老树们都有些昏昏欲睡。雪已经完全融化了,潮湿的地面渐渐开始干涸,屋檐之上原本蕴了白装的琉璃瓦片正闪灼着耀眼的光芒,每一处棱角都在点点滴滴的落着七彩的晶莹。
冬日的北风依旧是刺骨冷寒的,我精致粉嫩的小脸与娇柔的纤纤玉手,在寒风中都冻得有些微微发红。只是我依旧没有离去,一直静静的端坐在了那凉亭之中,因为我在等一个人,而这间凉亭是他回房的必经之路。就这样约莫坐了一个时辰左右,终于等到了他的出现!
锦衣华服加身,肩系紫色貂裘披风,发束金冠,脚踏虎皮皂靴,他倒是一派优雅与华贵。那抹身影从远处渐渐靠近,凤眼随意的瞟过凉亭这边,他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却丝毫没有惊讶,向我投来一个眼神,我立即看懂了他的意思,他在告诉我“换个地方”。
于是我默默起身,轻轻松槌了下自己因久坐而有些麻木的腿。谨慎的环顾了下四周,确定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里,方远远的跟随着那抹紫色。
他转过一弯又一弯,穿梭在碎石子小路上。一路之上经过了一处秀美宁静的池塘,转过了九曲蜿蜒的画栋回廊,再穿过层层叠叠,千奇百怪的假山石林,终于来到了行馆的一处偏僻的墙角之下。青灰色的砖墙之上依稀覆满了青苔,只因冬日的到来而略显枯黄之色,寒冷的北风在山石间穿Сhā,呼啸的幽鸣竟有如来自那遥远的阴暗的地府。
此时的他已经站在前方等着我,面对墙壁,负手背立,衣阙飘然,长发飞扬,全身似散发着冷绝的气息。
我踩踏着那些卷曲又枯黄的落地松叶,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本殿下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司慕政缓缓的转过身,神情已是一扫清晨时的痛苦与凄怨,仅仅是淡然的说道。闻言,我不禁微楞,在这里只有我们二人的情况下,他竟自称本殿下……
“即使本宫不来找你,想必太子殿下也会来找本宫的。这点,本宫的心中十分的清楚!”我冷冷一笑道。彼此彼此!是的,天地间造化弄人,真的很可笑!我与他竟然还有站在一条同盟线上的时候,很无奈却必须。此时此刻,我必须与他“串供”。
“太子殿下,眼下什么情况,还请直说吧!本宫的时间很有限!况且你的父皇已经有些起疑了。”我轻轻揉搓了下冻得有些微红的手,凑近柔美的红唇边,轻轻的哈了一口气取着暖,脸色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只需了解我想知道的事而已,多余的事一概没有兴趣。反复揉搓着小手,再轻轻抚上了有些僵硬的小脸,一脚微微跺着地面,意在催促着他。
“哦?本殿下自认没有什么疏漏,不知父皇是如何起的疑?”他状似有些忧虑不着痕迹的问道。
“也许是在本宫的外衣之上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吧!总之本宫也不能肯定。”我随意敷衍道。却不想这句话让自己一脚踩入陷阱。
“呵呵,无妨!”他似是毫不担忧,唇角勾起一丝弧度,轻笑着又道:“本殿下都已经处理妥了,所以你无须太担心!”
言罢,他上下打量了我两眼,突然伸手探入怀中,竟是取出一个精致小巧,通身银色遍布镂空网纹的暖手炉。内中隐隐可见正燃烧着点点跳动着红星的火炭。并将它递到了我的面前,随意道:“天气冷寒,送与你暖暖手。”
我有些错愕的望着那手炉,微微蹙眉,却没有接过。嗤笑一声并将头别过一边,拒绝道:“太子殿下有心了,本宫不需要。”
他浅笑着收回怀中,却不言语。我不禁惊讶他竟没有流露出失落的神色,也没有强行塞给我,这不太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无心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于是我垂眉低首说道:“怎么个处理妥法,还请太子殿下细说!”
“定城刺史方之谦之子方至贤已经死了!”他冷声道,修长的手指已是轻轻抚上另一手无名指上玉戒,来回摩挲着,凤眼微敛,口气轻松的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一般。
“什么?你竟然杀了他?”我抬头惊呼道。想不到司慕政竟然杀了他,这也未免做得有些过火,虽然他着实可恶,但罪不至死,毕竟是一条人命。
“不然,敢问请教娘娘高见?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可以永绝后患?只有死人是不会开口的!”他略带一丝嘲笑之意的说道,似在讥诮我的心软。
“可就算他死了,那天还有几个旁观者,依旧是会传出去,你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难道说……”我有些震惊的看着他渐露狠绝的表情,心下一凉,该不会……
“你不是将他们都杀了吧!”我急急质问道。
“是!”他的薄唇中冷冷吐出了这个字。
天!霎时,我犹如置身冰窖,全身冷彻了底。身体猛然晃了两晃,几欲站立不稳,那些都是无辜的人而已,他竟然……
“你!”我有些恼火的上前一步,揪住他胸前的衣襟厉声质问道:“你疯了,他们都是些无辜的百姓而已,你这么做与禽兽何异?”
“蓝贵妃,你自己招惹来的麻烦,本殿下替你解围,现今你反倒怪我心狠?”他不以为意的嘲笑道,轻轻移开了我的手,优雅的抚平了胸前方才被抓揪的皱褶。
“那个掌柜和小二呢,你也杀了吗?他们也许并不知道我中媚毒的事。你这样做岂不是明显的杀人灭口?不怕反遭人怀疑吗?”我颤声问道。是!我是惹出了麻烦,可没想到会害死那些无辜的人,心中不免愧疚万分。
“本殿下岂会那么鲁莽?不过是封了那酒楼,将他们赶离了定城而已。方才本殿下的心腹已经亲自‘送’他们出城了。”他寒声道,面带冷笑。
“封店的理由呢?是什么?”我又追问道。
“聚众斗酒,没有将州府的禁酒令放在眼中,州府不过许可少数酒楼出售少量淡酒,他们却整坛售出,违禁违令,就这条理由还不够吗?”他凝声答道,眸中闪过精光一阵。
我心中不由的又是一怔,他确实够狠!够有手段!而且还天衣无缝!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变了,经过今日早上的事以后他看我的眼神发生了变化,在他的凤眸之中再也找不到惆怅与受伤。这样的司慕政,已经与我先前在江州安王府中所认识的那个略带着一丝抑郁、有着些许偏执的他渐渐的不同了,不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在落日镇因担忧惊扰百姓而下马步行、因为泛起洪水而心忧黎民的他了。如今的他已渐渐的狠绝,是不是这样的他,才更适合做一个帝王……
当时的我,从未想过日后的自己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中媚毒之事,现下已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无第三人。所以你大可以高枕无忧!切忌行馆上下本殿下已经全部打点过了,你我从未彻夜不归。你心中有数便罢,别自露端倪!”他挑眉正色道。
“哦?看来太子殿下的手段倒是通天啊。竟然连我的宫女暗香都收买了,本宫很好奇,你是怎么办到的呢?”我语调带着一丝讽刺道,不知这是否意味我以后还要防着暗香呢,不过我想应该还不至于,暗香我自诩还是能拿得住的。
“你无需知道的那么详细。”他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停顿了下又继续说道:“不过,你与方至贤斗酒之事已是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这点本殿下就爱莫能助了!还请你自己想个办法去和父皇解释!”
“呵呵。”闻言我又是冷嗤道:“爱莫能助?何必说得好像都是为了本宫一般,太子殿下不也是为了自己着想。”他还不是担心自己的前途会受牵连。
司慕政闻言轻笑一声道:“为你为我还不是都一样!不过,梦儿,如果你很难办,或是过不了父皇那一关,不妨考虑下放手。你可以求本殿下帮你,而本殿下不一定不会推辞。只要你开口,本殿下随时可以送你离开他的身边。”他突然又叫回我“梦儿”,反倒让我又有些不适应。
不过他让我求他?他做梦!只是为何我会觉得他的话别有深意?
“离开他的身边?凭什么?貌似本宫现在过得很好!太子殿下莫不是在说笑?”我眉梢上扬,讥诮道。
他又是笑了笑,抬步便离去,与我擦肩而过之时,低沉的语调在我的耳边轻声道:“话不要说的那么满!会有那么一天的。本殿下随时恭候!”
我怔愣了片刻,回头望向他的背影,而此时的他也恰巧转身,凤眸凝望着我薄唇轻启道:“梦儿,你不会是我的对手,早点收手吧!而你迟早还是我的!”
充满挑衅的眼神,他似乎另有所指!而几乎就在那瞬间,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就是:我在那酒楼喝酒闹事,掌柜的为什么要出去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在这种战乱之时,这么做与他何益?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有人故意去散步这些消息。而那只会是一个人,便是眼前的司慕政!蹙眉凝望着他幽冷不见底的眸子,我顿时了悟!他已经将自己的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再把难题丢给我!而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逼得我走投无路,主动离开司慕赢。
司慕政,你终于忍到了极限,要对我出手了吗?我心中冷笑,鹿死谁手?还早着呢!
而我的猜测在晚上司慕赢一脸怒气的推开我的房门之时,便得到了彻底的证实!
“蓝儿,你昨日在酒楼中与定城刺史之子方至贤斗酒是怎么回事?嗯?政儿还说,是你哭着求他以‘调戏皇妃’的名义处决了方至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哭着求他处决方至贤?!好极了!都栽到我的头上了,好你个司慕政!我咬牙切齿的想到。倘若我蓝梦雪能过得此关,他日定叫你生不如死!
卷二 血染龙城 第三十五章 三日之限(小虐)
如此生气的司慕赢,我从未见过。冷夜的寒风在他打开门的那一刻,便迫不及待的钻入温暖的房中,吹的那取暖的炭火盆中是火星四溢,灰末飞舞。
空气在那一瞬间也仿佛凝结成冰。
他的黑发,他的锦缎黑袍,以及系扣纯金冕冠的黑色丝带在墨玉般的暗夜之中一起飞舞着,衬着那寒风是益发的森冷,英挺的剑眉纠结,性感的薄唇紧抿,锐利的凤眸微眯,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散发出强大的危险地压迫感与震慑力。直摄得我的心是震颤不已。他的怒火显而易见,额边青筋隐露,带着些许隐忍,也许他已经尽量克制了自己,不想吓坏我。如若换了是对其他人,怕早已是爆发了暴风骤雨般的狂怒。
冷静!再冷静!脑中在飞快的运转着,数以百计的理由与借口瞬间涌入我的脑海中,争先恐后的峰挤着,头胀欲裂。究竟怎么说才更合适,一片混乱与迷茫中,我找不到答案。
是的,我承认,我没有想过司慕政竟然会用这种手段逼迫我离开司慕赢,怕是因为我对司慕赢的动心让他陷入了绝望之中。以前他至少可以认为我报复他是因为心中仍然爱着他,所以他选择了承受痛苦,可是一旦当我渐渐移情他人,那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是值得期待的?是以他绝望了!试想一个人若是心生绝望,那手段也是极端,当初的我不也是这样的吗?因为绝望所以选择了利用司慕赢报复他!其实我们俩何其相像。只是他一错再错!现如今我岂能如他所愿。
不过我依旧是没有他心狠,如若我先发制人,反咬他对我心存遐想,现在被动的人只怕是他!今日这笔账,我记住了!司慕政,从今往后,莫怪我绝情绝义!
从相爱到相恨再到彼此陌路,若有来生只愿我们从未相识……
敛平了呼吸,我尽量克制着自己的紧张,声音带着一丝柔弱,神情楚楚动人,缓缓道:“赢,你吓着我了。先关上房门,好冷……”
闻言,司慕赢似是放软了一分,反手合上了房门,只是依旧是面色凝重,踏着缓重的步子来到了我的跟前,冷声质问道:“昨晚你去酒楼饮酒了?”
“是!”我有些内疚的低下了头,声音细小如蚊,略带一丝颤抖的答道,双手不停的揉搓着衣角,以显示着自己的紧张。
“呵!”司慕赢将头别至一旁,轻哼一声,道:“我竟从不知自己的贵妃酒量那么的好!可以整坛整坛的畅饮,你说我是不是应该钦佩你呢?”
我略略抬头望着他,他的神色阴晴不定,看不出情绪。我小心应付,仔细揣度,却依旧拿不准他的话中之意。
无奈之下,只得随意应付道:“赢,对不起,我不应该去饮酒!”
“暗香呢?她为什么没有跟着你!暗香!”司慕赢突然大声喊道,浑厚有力的声音穿透了层层墙壁,怕是连这屋子都能跟着一起震颤。
夜寂静无声,一片死沉,我似是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格外的清晰。
一串小碎步声由远渐近,暗香慌忙推门进来,全身颤抖着俯首跪地道:“皇……皇上,奴婢……”她已是语无伦次,冷汗直流。
“说,你为什么没有看好娘娘,还让你一个人跑去饮酒。当时的你在哪里?离开龙城前,真是怎么吩咐你的?”司慕赢厉声质问道。
“回……皇上话,那日奴婢与娘娘前往定城中一出寺庙烧香祈福,娘娘还为皇上去求了平安符。全……全怪奴婢,将那平安符落在了寺庙之中,后又返回寺庙去取!是以没有看住娘娘,奴婢也不知娘娘为何去……去饮酒……”暗香战栗着叙述道,其间始终低垂着头,眼睛直直的盯着地面,不敢大声喘息。
“暗香!你的失职,你说朕该怎么罚你呢?五十大板,如何?”司慕赢挑眉望着已是吓丢了魂的暗香,冷冷的语调让屋中似又蒙上了一层冰霜,凌厉的眼神瞟过了我,意有所指。他是在说给我听的吗?
暗香闻言,瘫倒在地,神情涣散,五十大板还不是等于要了她的命。
“赢,不要……”我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衣襟,声音带着一丝乞求,盈盈大眼中已满是雾气,哽咽着摇头道:“真的不要,求你了!不要这样,都是我的错!”我慌忙从怀中摸出那个平安符,递给他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当时我们已经返回了行馆,她方才回寺庙去取这个平安符的。都是我不好,自己一个人又跑出去,如果因为我的错而害了她,我会内疚一辈子的,求你了……”
也许是那个平安符让司慕赢稍稍软化了心,也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真的打算处置暗香,补过是吓唬吓唬她再震慑震慑我。宗旨,他挥手摒退了暗香。
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松弛了下来。
暗香忙连连叩首谢恩,恭敬的退下,走前向我投来一抹感激的眼神。其实她不用感激我,我也不过是为了自保,换取暗香的感激,方能更好的替我保守着那个彻夜未归的秘密。
暗香走后,司慕赢直直的凝视着我,似想将我看透。
良久,他终是长叹一口气道:“罢了,你先说说那个方至贤是如何调戏你的?”
“当时,我只是一人在酒馆中饮酒而已。方饮几杯,那刺史之子便与他的家丁围至我的桌前,说要陪我饮酒,我自是拒绝。他却不肯罢休,说他看上了我,还口出狂言道没有他得不到的女人,今日定要我乖乖跟他回府,做他的小妾!”我细细叙述道,其间偷瞄了下司慕赢的神色,果然他的脸色愈来愈阴沉,在他听到“小妾”一词的时候已是无比愤怒,双拳紧握。果然他还是在意自己的女人被他人如此言语轻薄的。
“他的确该死!”他冷哼道。
于是我又继续阐述道:“见他口出狂言,我自是心中不满,可又想让他心服口服,于是便与他赌酒,两坛之内,若是他喝不完,便请他滚出酒楼,若是我喝不完,便跟着他走!”
说到这里,我又瞄了他一眼,司慕赢皱紧了眉头,讪讪道:“你倒是大胆!敢拿自己做赌注!”
闻言,我脸上添上了几分尴尬之色,又道:“他喝酒喝不过我,便想上来拉拉扯扯,对我动粗。我怒斥他,告知他自己皇妃的身份。可他却出言轻薄,说若是皇妃此时为何不在皇帝的暖帐之中,还说若我是皇妃,他便是皇帝……我一时气不过,便拿起酒坛砸了他……”
“后来我跑出了酒楼,在途中遇到了跟随大家一起出来寻找我的太子。可能当时劫后余生的我惊魂未定,有些慌张,说话的时候止不住的在颤抖。再加上喝多了酒,眸中自然泛有血丝,或许看起来是通红通红的也有可能。是以怕是让太子误会我向他哭诉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去杀了方至贤,我应该没有那样说过,但是脑中确实太乱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太子殿下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没有让他去杀他。真的,赢,我完全可以等你回来处置他的。今日中午你回来后,匆匆忙忙又走了,我没有机会与你说,下午我又听说方至贤死了,是以更加不敢和你说了,怕你会怪我……”随着我逐渐的冷静,思绪慢慢的开始清晰。我一步一步的解开了这个套,圆了这个谎。
“你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吗?”司慕赢正色问道。
“对不起……”我轻咬着唇,哽咽的答道。
“一句对不起就能挽回什么吗?你知不知道定城现下危急的情形?方子谦居官为人老沉,圆滑世故,他久居定城,对这里的大小事务了如指掌,无人可以替代。且他在定城中的势力是很深蒂固,难以撼动。他只得此一肚子甚是宝贝,此次杀了方至贤无疑会使他心中不满,若是他日方子谦对我龙朔皇朝心生二心,该如何是好?眼下战事正紧,岂可再生内乱?是以目前对方子谦是杀之不得,留亦是祸害!纵然方至贤出言轻薄、调戏你,确实罪该万死。只是若是蓝儿你好生待在这行馆之中,不出去招惹是非,又岂会惹此麻烦?”他的连连质问使我愧疚难当,原先还想着来定城为他出谋划策,不想非但没有帮上忙,还处处惹事。
“……”我无话可说,愈发的低下头。
“蓝儿!你!你生来就是给我惹事的吗?”司慕赢终是难言怒气,恼道。
闻言,我不禁红了眼眶。
生来就是给他惹事的……他从未对我说过这么重的话,从未这么凶过,这次我怕是让他很失望……
“蓝儿!”司慕赢突然一手攀上了我柔弱的肩,牢牢的固定着我,不能动弹,一手扣住了我精致小巧的下巴,精锐的目光直视着我。无处可逃,无奈之下我只得望入他幽深的眸底。
“告诉我,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他缓声问道,脸上怒意渐退。可他越是这般不疾不徐的语调,反而更让我六神无主。
“你对我自是够好!”我垂眉敛眼如实答道。他对我的宽容,尊重,信任又岂是常人所能办到?不计较我的过去,甚至从没有追问过。独宠我,是他的后宫形同虚设,自古以来有多少帝王可以办到?为了我,他甚至独自顶着朝中巨大的压力。信任我,甚至连统帅三军的信物都交与了我。他的霸气与邪肆,如致命的毒药般深深的吸引着我;他的宽容,让我感动;他的尊重,让我找回了自信;他的信任,与我无疑是久旱逢甘霖般,润了我干涸的心。他对我自是够好!
“既然我对你够好。那么,蓝儿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心中抑郁需要到酒楼之中去借酒消愁呢?”他放软了口气循循诱导道。
“……”我又沉默了,他问的真好,直切要害!原来他最在意的还是这个!而并不是方至贤的事。
“赢,我……”我轻轻启口,却依旧不知该如何作答。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凝滞……
周遭寂静的连呼吸声都是那么的清晰。
良久……
他终是缓缓松开了我,神情有着一丝落寞道:“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只要对你够好,终有一天你的心会属于我。可是我似乎错了,彻底的错了,错的离谱!你的心似是从未为我稍作停留。纵然我再宠你爱你,你眉间的那屡轻愁却始终挥抹不去。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疼在心中。蓝儿,究竟要怎样才能让你死心塌地的跟着我呢?还是说,是我太过自信,奢求着自己永远也无法得到的东西……”
“赢,不是那样的,其实我已经……”我急急的出声辩道。
他轻轻摇了摇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抵住了我柔软的唇,温热的触感,阻止我继续说下去,唇边扯出一抹苦笑道:“不要骗我,我会当真的……别说了,我心中都明白。早知是这样,我又何必强求……”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缓缓的跌坐在了地上,声音已是哽咽,要怎样才能让他相信我的心……
“那么你告诉我,你以前的事好不好,我想听你自己说?嗯?而不是日后他人告诉我。”他缓缓蹲下,将我轻轻搂至怀中,视若珍宝般,柔声道。
我明白,他在给我机会。他会是知道了什么吗?望着他万分期待的眼神,我的心被狠狠的刺痛了!只是,我没有那份勇气去承认,我没有勇气……我宁愿他永远也不要知道真相……那只会更残忍……
胆怯的我,脆弱的我,自私的我,依旧是选择了沉默。
良久,司慕赢终是失望的放开了我,站起了身。伸出一手,我轻轻拉住了他的衣摆,试着想挽留他。
只是,他却缓缓的抽开,毅然转身。第一次,他主动弃我而去……
我想去抓,却只触碰到冰冷的空气……
踏出房门前,他回转头,声音有些淡漠疏离的说道:“蓝儿,三日后……你便收拾行装会龙城去吧……我的心,已经累了……”
颀长的背影投入那茫茫的黑夜之中,浑然一体,竟是说不出的孤寂。
他的心,已经累了!他对我怕是失望透顶,难道连他都要放弃我了吗?试问天底下,如若连他都不要我了,那我还剩什么?还剩什么……
强烈的空虚感袭上心头……
卷二 血染龙城 第三十六章 深陷重围
时间本就如流水般从指缝间匆匆逝过,更何况是短短三日。明日一早便是我启程返回龙城的日子。
马车已经一早备下,织金色的帐幔配上墨黑的卷帘,四匹骏马临风侯立,比来的时候要舒适得多。司慕赢竟是派朱雀亲自送我返回,在眼下战事一触即发的节骨眼上,抽调一名三品将军护送我,他对我算是思量备周。
此时的暗香,正在收拾着行装,她在床上垫上一块蓝色方形大棉布,一件一件的将我的衣服铺平叠好,垒起来,再扎紧,动作细致而又紧紧有条。
望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我心中有些烦躁。
这两天,我几次欲找司慕赢,试着挽回,可他始终避而不见,不是与风将军商议城防,便是与朱雀探讨行军布阵,书房的烛火日日摇曳至深夜四更。而我,总是静静的站立在那寒风之中,望着那微微跳动的烛火,映照着他的身影,折射在了那糊着厚厚窗纸的云纹木窗之上。隔着遥远的距离,默默的看着他踱来踱去,时而低头沉思,时而负手而立。一任时间分分秒秒流淌……
心冷,所以感觉不到那冬日夜风的刺骨;麻木,所以丝毫不觉脸蛋、手脚已是冻僵。日日站至那烛火是越来越弱,直至突然的熄灭,一室的黑暗与寂寥的暗夜同色。我方转身离去,他依旧不会来,失望而归……
真的就这样会龙城吗?司慕政,你赢了!你已经成功的让我与他之间起了隔阂,想不到我终是败在了你的手上,不过,我不甘心……
“娘娘!”暗香慢慢的靠近我,小心翼翼的说道。
“嗯?何事?”她的话将我的思绪拉回,我正了正神色,轻轻甩甩头,驱走几分眉间的愁绪。
“娘娘,东西已经全部收拾妥了,眼下时间已经不早了,娘娘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早一早还需赶路呢。”暗香一边替我铺好了床铺,一边柔声劝道。
是啊,不早了!他还是没有来,我心中苦笑道。也不知明日他是否回来与我送别呢?赢,你真的对我已是彻底的心寒,决定要放弃我了吗?就在我渐渐弄清楚自己对你的感觉时,你却不在理我了……
如若明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到那时,是否我们的心会离得更远呢?我不敢也不愿去想……
次日一早,我从噩梦中惊醒,全身冷汗淋漓。深冬的天亮得很早,屋外已是一片阳光明媚。
远方似有阵阵号角声在低沉的长鸣着。浑厚而又苍劲的声音,有着十足的穿透力,带着几分沉重,又带着几丝振奋人心,似是来自恒古的阴暗的地府之中召唤,又似千军万马奔腾一般的汹涌,这似乎不是普通的号角之声,这更像是来自军营之中的号角声。
难道说两军开战了?我腾的坐起身,随手扯过衣服匆忙套上,两脚登入小羊皮软靴之中,鞋带都顾不上系,便慌忙跑出了房门。边跑边随手将自己散乱的发丝胡乱的挽了下。
“暗香,暗香!”我高声大喊道,声音有着一丝焦虑。不知为何,今日我的右眼眼皮自起床后便不停地跳动着,心中拥堵得慌,一阵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娘娘,何时这么急?”暗香从不远处小跑着迎上来,面带不解的问道。
“这两边仗打起来了吗?”我神色正肃,眉头轻蹙的问道。
“这奴婢也不清楚……”暗香如实回道。也是,女流之辈对这些事物知之甚少,问了也是白问。
“那皇上呢,还在吗?”我又赶忙问道。
“皇上一早天没亮就出城了!”暗香答道。
果然!我的心中一沉,那种不安的感觉愈来愈浓烈,总觉着会发生什么意外。
“那太子呢?”我又问道,不知他是不是也去了。
“太子殿下也一同前往了啊!娘娘,女婢特意让你多睡一小会,等下用完早膳我们就要赶路了,朱将军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行装女婢已是装上了车,哎……娘娘,你去哪里啊……”暗香在我的身后大叫道。
我无心去听暗香说什么要走的事,撩起裙摆便往府中前厅至高的那处塔楼一路小跑而去。蹭蹭蹭的拉着扶手,踏上那木制的狭窄的楼梯,转了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爬上了这行馆之中用于瞭望的塔台。
终于到了,我腾的推开了那两扇门。
高处不胜寒,呼啸的北风吹得我几欲站立不稳,发带也被吹落,散乱的发丝在空中狂乱的飞舞着,与飘然的衣摆一起形成了一抹妖异的风景。
顶着冷风,我勉强睁开眼,眺望远方。
天!果然不出我所料,此时前方定城城墙之上的烽火台已是点燃了连片连片的烽火,一直绵延至远方,由于白日看不清那熊熊的火焰,只有那浓滚滚的黑烟直冲云霄,昭告着两军已然在城外开战。遥望数不清的黄|色旌旗Сhā在了城墙之上,随风飘扬着,紧张的氛围不言而喻。
沉重的号角之声又再次吹响,直摄的我是心神不宁。赶忙下了塔楼,我匆匆跑至了门口。
朱雀已是在门口等候多时,见到我如此衣装不整,发丝散乱,他不由得惊讶的睁大了双眼,诧异道:“娘娘,我们启程也并不是那么着急,不知娘娘为何如此慌张?”
我微微皱眉,一边打理着自己一边问道:“乌赫来袭?”
“嗯!”朱雀答道。他突然伸出手替我拉正了下衣领,又道:“无妨,皇上已去亲自督军。次仗必胜!”他说的是信心满满,可是我的心依旧是烦躁无比。
突然,我抽出朱雀腰间的佩剑,奋力挥起斩向了马车的缰绳,只听“啪”的一声,粗如麻花的绳子瞬间应声断裂,马儿似是也感受到了我的烦躁,提起双蹄,发出阵阵嘶鸣。
朱雀惊愕的望着我,嘴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忘了言语,也忘了出手阻止。少刻,他终于回神,一脸莫名的望着我道:“你这是做什么啊!”
“朱雀,我不会走的。今日再次开战,我的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我害怕皇上会有事。我……我一定要亲眼去看看才放心!”说话间我已是踩着脚蹬翻身上马。
“那,我陪你一起去,皇上交代我务必要确保你的安全!”朱雀利落的卸下另一匹马,轻轻一跃便稳稳坐好。一手递上一条精致的银色皮质短鞭,狭长的丹凤眼凝望着我,正色道:“如若无事,你可得安心与我返回龙城,不得再任性了,好吗?”
“好!一言为定!”我爽快的应道,只要赢平安无事,我也没有什么好记挂的。况且,如若我就这样没有与他道声别就返回龙城,心中也抑郁难忍。
但愿我只是杞人忧天,但愿他连战连捷……
扬鞭一挥,策马奔腾,两抹身影少刻便直出了定城。
穿越了重重峡谷,跨过了层层密林,身后是黄沙滚滚,烟尘漫天舞。
我心急如焚,越来越近了,我仿佛已能听到那雷鸣般的擂鼓之声,那“嗷嗷”的马儿的嘶叫冲锋声,那刀枪碰撞的“铛铛”声,还有那热血洒地的悲怆的哀鸣声,声声都揪着我的心。
马儿是愈跑愈快,前方不远处军营的轮廓已然渐渐清晰,渐行渐近,木栅栏门赫然敞开。
我与朱雀就这样直闯入内,直奔皇帐!
利落的翻身下马,两名士兵一见我们前来,立即揭开了皇帐的幕帘,恭敬行礼道:“贵妃娘娘,将军!”
奔入那帐中,却不见司慕赢的身影,唯独只有司慕政与水将军正立于布阵沙盘之前。
望着他们一脸凝重之色,我的心瞬间沉了下来,还是来晚了吗?
见到我来,司慕政恖也无心惊讶,只是匆匆扫过我一眼,便怔楞的望着沙盘细细思索着。
一见此状,朱雀立即沉了脸色,凝眉冷声问道:“水将军,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水将军是脸色阴郁的详细叙述道:“昨日半夜收到线报,今晨乌赫大将呼延赤烈将上门叫阵,是以本将军便连夜派人知会皇上。而皇上与太子一早便已抵达,皇上亲自坐镇,领兵作战,本已是大获全胜,乌赫军队是节节败退,一溃千里。其实本当见好就收,不知为何皇上执意趁胜追击,亲帅精兵两万势要拿下对方主帅。不想……就在方才前方探哨回报,乌赫战败是假,埋伏于这里的壶口奇袭是真。是以现下皇上已是深陷重围,情况险急。”说罢,他用手指指向沙盘上一处群山山隘壶口之地,深叹道。
司慕赢深陷重围!一时间,我懵了!脑中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知皇上为何今日有些心浮气躁,魂不守舍的,不然换做平日哪能这么容易就中了对方的陷阱,哎……”水将军犹在我的身后叹息着。
心浮气躁,魂不守舍,不会是因为我吧……
天,该怎么办?
卷二 血染龙城 第三十七章 釜底抽薪
我慌了,脑中嗡嗡作响。他不是身经百战的战神吗?又怎么会如此大意呢?难道全是我的错吗?是不是因为今日我便要走了,是以他的心也乱了,是我害了他,我总是罪魁祸首吗……
揪心、痛心、压抑让我难以呼吸,喘不上气,一双盈盈大眼已是红透,泪水已然在眼眶之中打转……
朱雀见状有些不忍,不由轻轻的出声宽慰道:“娘娘莫要过于担心,就算皇上深陷重围,以他的深厚的武功修为想要独自一人突出重围,尚是绰绰有余。怕只怕……”说到这里朱雀却突然住了口,神情有着几分凝重。
“怕只怕……他不愿舍弃那些常年追随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们,他定是不愿独自突围,势必会与众将士们一起浴血奋战,直至洒尽最后一滴热血!他不会轻易原谅自己的麻痹大意所犯下的错误,亲手葬送了这两万精兵,所以他会,他会……”我已是哽咽着接过朱雀的话。我了解司慕赢,他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热血男儿,他把这些看得比他的生命还重要。
我不要,我不要他有事……
“那你们……你们为什么都好好的站在这里,你们为什么没有一起去?为什么……为什么还不去营救?啊?”我颤声质问道,不自觉的双手都在颤抖着,心中好似被人抽去一块似的,不再完整。
“你们快去救他啊,快去啊!”我突然的情绪失控,箭步上前便是拽住司慕政的衣袖,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哭道:“快去救救他啊……不是还有这么多人吗?为什么不去……”
“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司慕政凝眉移开我的手,按住我柔弱的肩头,摇晃着我,大声说道:“本殿下的心中难道不着急吗?只是,你且看仔细了眼下的情形!”
说罢,他一把拉起已然瘫坐在地的我,拽至那沙盘边,一手指着一处山谷,另一首取过两面红色的小旗在那壶口处Сhā上。正色道:“你看清楚了!这里四面环山,只有两处隘口。一处隘口通往乌赫的境内,而父皇便是从另外的这处隘口率兵进入峡谷之中的,对方将领呼延赤烈有十数万兵力在此埋伏。而此时我们兵营之中所剩兵力不过八万而已,就是全部去营救了,如此不利于我们的地形,进去了怕是有去无回,也不过是送死罢了……你以为本殿下不想去救父皇吗?但保存皇朝的精锐部队,顾全大局!是本殿下的责任!”
此时水将军亦是脸色沉重的Сhā话道:“是以,方才我与太子殿下苦恼的便是这个原因。相信若是皇上在此,也坚决不会同意我等贸然再让将士们前去送死的!毕竟大局为重……”
是啊,好一个大局为重!如此情形,我也看得懂,再增派兵力确实是徒劳,枉送人命。若是再损失现下这八万精兵,龙朔皇朝的元气必是打伤,定城形势只会更危急。而这一定也是司慕赢所不愿意看到的。
“大局为重……你们的意思就是只能这样了……”我的双腿发软,颓然的沿着沙盘的边缘缓缓跌坐在地,神情已是涣散,脑中一团乱。我接受不了,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父皇绝顶武功,应该能平安而返。只是可惜了那两万将士!”司慕政缓声宽慰道。
“什么叫做应该能,如果有个万一呢?谁能担待的起?”我喃喃的开口道,双手紧紧的揉绞着衣摆。就算司慕赢平安回来,这件事怕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此时朱雀已然向我递上一方绢帕,轻声道:“擦下眼泪吧,这么沮丧哭泣的你让我很不习惯。我认识的那个蓝梦雪睿智而又冷静。你仔细想想,或许能有什么转机也不一定。如若……不如我速去前往助皇上一臂之力,换他回来。”
我默默抬头望向他,他的眼中有着鼓励。感染了他的那一份振奋的情绪,让我的心稍稍镇定了许多,我缓缓站起了身,抚平衣摆,接过那方绢帕细细擦干了眼泪。面对着沙盘陷入了深思。
“我们一共就这么十万兵力吗?现下还剩八万?”我出声问道,声音已是镇定几分。
“是!”回答我的人是朱雀。
“那乌赫呢?他们共有多少兵力?”我又问道。
“乌赫大约十二、三万兵力左右。”这次回答我的人是司慕政。
十二、三万兵力,比龙朔皇朝要多,难怪他们一直难以取胜,对方不但适应冬日的气候,熟悉地形,还人多势众。
“那埋伏袭击皇上的有十数万人?怎么会这么多?”我皱眉疑惑的问道,那不是等于几乎全军出动了吗?
“前方探哨来报,对方确实是人数众多,也许有些许误差,但我想至少在八万以上。”水将军答道。
四倍以上悬殊的兵力,难以想象司慕赢还能撑多久,没有时间了。我不禁有些焦急,随着时间没过去一分,他的危险就增加一分。而我们这么多人此时却一筹莫展。
时间在分分秒秒的流淌,我呆呆的凝视着一旁的沙漏,就这样看着那黄沙一点一点的掉落……
不知何时起,我已是衣衫湿透,额边的汗水滑过柔嫩的肌肤,再是一滴一滴的滴到地上……
心急如焚!
朱雀突然打断了这皇帐之中的一片死寂,出声道:“算了,还是我去吧!”
我尚在沉思,没有听得太清楚他在说着什么,眼光无意间瞟向了沙盘之上那一片蓝色的小旗,标注的是乌赫的主营地,离拿处峡谷有段距离,离我们的营帐也有些距离。十二、三万的兵力,有八万以上在围攻着司慕赢,那主营地还能剩下多少?
“朱雀!”我突然大叫道。
此时已是走至帐口的朱雀回转了身,正色的望着我道:“嗯?怎么了?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我指向了沙盘,微微挑眉,声音难掩兴奋的说道:“你看,这乌赫主帐之中怕是只剩下四万左右兵力。如若我们率兵六万前去袭击他们主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必获全胜。而正在袭击皇上的呼延赤烈若是知晓自己的后营被袭,势必只能撤军回去救营,试想他匆忙撤回,阵仗必定全无,军心也大受动摇。而我皇朝士兵此时士气正威,势必可以以一敌二。此计,实为釜底抽薪!水在几近沸腾之时,由于火焰催使产生一股强猛的力量,此时是强中之强,其正面实为锐不可挡。而柴草正是烈火的源泉,是产生这种强大力量的根源。所以当我们不能从正面进攻之时,便给他出其不意的来个釜底抽薪,让他水也沸腾不了,柴火也尽失,是以一举两得。”
一语言罢,震惊四座。
司慕政似是从未料及我能有如此见地,一时惊愣在原地,妖媚的凤眸之中满是不可置信,他直直的望着我,薄唇轻颤,神色闪过一丝复杂。
而朱雀已是双眼放出精光,振奋道:“好计,好一个釜底抽薪!真是妙极!如若成功,我皇朝将一举赢得此仗!乌赫将元气大伤,很长时间都难再缓过神,这定城之围也将顺势而解。我愿亲帅这六万兵力,做这先锋!”
“我反对!”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Сhā入,是水将军。
“我坚决反对,这太冒险了。毕竟这峡谷离他们的主营距离也不甚远,若是他们即使撤回,我们要如何以少胜多?皇上有言在先,让我坚守营地,就是让我守住皇朝这性命攸关的八万精兵,我岂能听你一介女流之辈,没有经验,尽是些个纸上谈兵。”他皱眉说道,表示他坚决不同意。
“太子殿下,如今我们三人在此。军中大事向来民主商议,遵从少数服从多数。娘娘一介女流,自是没有表决权!如今我与朱将军一个同意,一个反对,就只等太子殿下的意见了。若是太子殿下也赞成,老臣没有二话,来日皇上那边也交代的过去。”水将军对着司慕政一脸严肃的说道。
我一脸怒意的望着他,他竟是个老狐狸,这种时候了,没有魄力,还想着推卸责任。我的计策如若奏效,胜利了大家都欢喜,自是无人会去计较他当时的反对。如若败了,他倒是一点责任也没有。难怪朱雀与他合不来,朱雀为人直率,自是看不惯这种迂回顽固之徒。
现下,就看司慕政的意见了,他的意见将直接决定着结果!
那一瞬间,我们四目相望!
我的眼中有着期待,
他的眼中有着挣扎,
他明知我想救司慕赢,会阻碍我吗?
他明知这条计策胜算应该至少在六成以上,是值得一试的。
只是,他会存有私心吗?
是的,只要司慕赢一死,那一切的一切便都是他的了,皇位,还有我,也逃不掉……
到底什么在他的心中最重要?
我很想知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我们仍旧是四目相望,谁都不曾别开眼……
直到,我看见他薄唇轻启,吐出了那几个字,
“本殿下……也反对!”
失望,到了极点!我早该知道会是这样的……
卷二 血染龙城 第三十八章 以命换情
“呵!”我讪笑着别开了脸。他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失望到了极点。想不到,他竟已冷血至此……
原本对于权势他仅仅牺牲的是爱情,现在连亲情都可以枉顾了吗?两相比较,也许以前的他对我还不够残忍,或者我还并没有真正的深刻的了解他。
“太子殿下,你的如意算盘打的真好!若是皇上有事,怕是最合你意了,坐得这现成的皇位。其实,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呢?你已经是太子了,这天下还不迟早是你的?”我冷冷的讽刺道。
“蓝梦雪,这种话可以随便乱说的吗?”闻言,司慕政当下沉了脸色,俊眉紧皱,勃然大怒又道:“本殿下不过是不想太过冒险而已,毕竟对方形势竟如何眼下不明朗!我们探哨的军情也未必准确!贵妃娘娘岂可如此无赖本殿下。娘娘若是信不过,本殿下即刻便亲帅两千精兵前去协助父皇突围!”
“何必那么假惺惺?你敢说你的心中一点那样的想法都没有?!”我仍是咄咄逼人,寸步不让的质问道。
“你……别太过分!”司慕政咬牙切齿道。
“谁更过分,自己的心中清楚!”我立即顶回道。
一旁的朱雀见状,赶忙扯了下我的衣袖,附在我的耳边,小声提醒道:“还有外人在,你注意点,不要让他人心中生疑!”
闻言,我倒是平静了几分,他说的对,水将军尚且站在一旁,万不能让他看出我与太子之间的纠葛与端倪。我感激的望了朱雀一眼,想不到他竟总是替我着想,默默的维护者我。
“朱雀,你觉得如果让你去突袭对方的主营地,大概能有几成胜算?我没有打过仗,确实没有实战的经验,希望你能实话告诉我。”我神情正肃的问道。现下,我只相信他的话。
“八成以上!”朱雀的神色已是眉飞色舞,有着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朗声道:“兵贵神速,贵在出其不意,乌赫军队丝毫没有心理准备,我们突然来袭,他们的主营之中必定将阵脚大乱,兵力短时间被也无法纠集。一盘散沙自是会一窥千里。是以,我觉得可行!怕只怕,呼延赤烈会效仿同法,趁此机会袭击我方的主营地,那我们这里几乎已成空营,十分的危险!是以,此不失为一招险棋,我想太子殿下思量再三,之所以反对,担忧的应该是这个吧!”朱雀说着,眼神随意的瞟向了一旁的司慕政。他是在给我们两人找台阶下吗?朱雀真是想得十分周到。
“是!”司慕政颔首认可。
“只是在那种乱急的情况之下,呼延赤烈能有时间这么冷静的去分析形势吗?他能想得到吗?我很怀疑,毕竟那呼延赤烈不过一介武将,我看他是勇猛有余,谋略欠缺。”朱雀又仔细分析道。
“那么,朱雀,我们是不是再赌一次!”我别过头,对上他狭长的丹凤眼,字字铿锵的说道。
人生不过也是一个赌注,战争亦是!百分百胜算的仗谁不会打?
“我自是愿意,只是……”朱雀欲言又止,目光又看向了司慕政与水将军,神色有着一丝遗憾之意,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愿意以身一试,然而现在其他的人都反对,而他也无权随意号令军队,是以觉得可惜。
“只要你愿意,我就有办法!”我的唇边绽放出一抹绝色的自信的笑容,美艳的犹如春日枝上盛开的灿烂桃花,看的是司慕政一时心神荡漾,神色恍然。
缓缓伸出修长的两指,轻柔的抚触上了领口的盘扣,我优雅的解开了一颗扣子,露出些许雪白的玉颈,伸手探入其中。
司慕政是直直的惊愕的望着我,不明所以,薄唇微微颤抖,一时忘了言语。
我微笑着扯出一丝红线,渐渐拉出了那个一直悬挂于脖上的戒指,温热的,还带着些许我的体温。
用力一拽,红绳应声绷断,摊开手掌,一枚指环赫然呈现于我的掌心之中。
三个虎头,一只飞鹰凌驾其上,此戒一出,号令三军,威震天下!
一时间,司慕政、朱雀、以及水将军全都惊愣在了原地,六道诧异的震惊目光聚焦于我的掌心,移不开的眼神灼烫着我。
良久……
司慕政终是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微颤,带着几分凄哑道:“父皇,他……连这个都给了你……”
“是!想不到吧!太子殿下,本宫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冷笑着,将那戒指缓缓举至他的眼前。此时那飞鹰的蓝宝石之上正散发出耀眼的晶亮的光芒,映照入他妖媚的凤眸,在他的眼中,我几乎可以看见那两点跳动着的幽幽蓝色火焰,是那么的清晰与慑人。
“怎样?太子殿下?皇上的信物在此,见此戒如若见他本人,怎么你们都傻站着?该有的礼数难道全忘了吗?”我意有所指道。
“臣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儿臣叩见……父皇万岁……”
望着他们缓缓的双膝跪地,俯首山呼万岁,那一瞬间我也体味到了这至高无上的权势那令人着魔的魅力,竟是如此的让人热血沸腾与神往。突然间我有那么一些理解司慕政为何执着于此了,因为在那一刻,连我都有些迷恋……
回过神来,我的心中却是思绪万千,对不起!司慕赢,你将它交与了我,必定不是让我做次用途的,你信任我,而我却……
不过今日成败在此一举,不成功便成仁!
日后请你一定要原谅我如此任性,如此滥用它,辜负了你……
“都起来吧!太子殿下,还请按本宫的意思发号施令,莫要再耽误时间!”我冷声道,这是他第一次跪我,虽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却仍是让我心中某处的欲望在悄悄的膨胀着,终有一天,我会让他这样日日跪拜在我的脚下,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让我们拭目以待!
司慕政万般无奈,终是沉声开口道:“朱将军,你亲帅精兵六万,前去袭击乌赫主营,水将军你负责留守,一旦有任何异常动向,立即放此红色信号散弹呼救。朱将军你若见此信号,需即刻返程,不得有误!本殿下亲领两千精兵前去援助父皇,以便拖延时间!速去!个就其位!”
“是,遵命!”朱雀得令,便立即飞奔出了营帐。
水将军自是一脸的不情愿,却只能无可奈何的瞟了我一眼,深叹一声,跨出皇帐。我想他死也想不通,缘何司慕赢竟然会将这号令三军的信物交与一个女子。
我有着一抹嘲弄之意的瞥过他,不再赘言,翩然转身,疾步跨出帐外。
门口站立的士兵一见我出账,忙将牵马的缰绳恭敬的递到我的面前,道:“娘娘是否要上马?”
一把接过,我淡淡的说道:“是!”
利落的蹬上马踏,我翻身上马,轻轻夹了下马肚,放想起步,无奈缰绳却被一股强劲的掌力牢牢扯住,“嘶……”马儿发出了尖声的鸣叫,猛扬起前蹄,离地跃起,一时间害我几欲跌下马来!
“司慕政!放肆!你这是做什么?”一时气愤难当,我不顾旁人在场,连名带姓的喊了出来!
他微微皱了下俊眉,依旧是牢牢握住缰绳不放手,凝声道:“你上马要去哪里?莫不是要起峡谷?”
“是又怎么样?”我恼道。他还想做什么?
“本殿下带兵前去就行了,你去做什么,太危险了!不许胡来!”他神情严肃道,语气竟是在关心着我的安危。
闻言,我不禁讪笑道:“太子殿下,正因为你亲自去,所以本宫才更不放心!”话语中的影射之意十分的明确。
“你什么意思?”他怒道,脸色十分的难看。
“本宫什么意思?太子心中难道会不清楚吗?”我冷笑着,从怀中掏出一根精致小巧的软鞭,这是寒冰送与我的,其实我一直随身带着。
轻轻一扬,鞭刃瞬间扫上了他的手腕,一时吃痛,他松开了绳子,乘此机会,我立即纵马离去,独剩他一人怔楞在了滚滚扬起的飞尘之中……
心急如焚,是以感觉不到迎面扑来的寒冷北风,犀利的风如利刃一般划上了我柔嫩的肌肤,割裂的却是我的心,纵马越过了那条在冬日已几近干涸的浅水河,溅起一丈高的水花染湿了我的衣襟,一切都顾不上了,此时的我只想知道,他还好不好……
也许是我骑艺不精,不久之后身后便传来了滔滔声震天的马踏之声,是他!带着骑兵追赶了上来。回头一瞥,只见司慕政已是披甲带盔策马飞奔而来,身后庞大的队伍已是紧跟而上,气势汹涌,一面绣有“龙朔”二字的旌旗Сhā在了他的肩背之后,一展随风飘舞的金黄在阳光的照耀之下益发的刺眼。
快速的越过我的身边,他随手一扬,丢了一捆东西给我,未置一词便绝尘而去……
我被迫放缓了速度,看着那些精兵们一个个的从我身边飞奔越过,最终尽数被那扬起的巨大的沙尘淹没,有八名骑兵停下了马滞留在了我的左右,难道说这是他特意留下保护我安全的吗?
缓缓打开包袱,竟然是一袭精致的银色软甲及一柄锋利的短剑,他竟然……
无心去想多余的事,我连忙套上了软甲,再次纵马飞奔,紧紧跟随在了大军之后。
拐过一弯,渐渐的,前方群山叠嶂开始渐渐现身,那一处峡谷似在眼前,遥望为首的司慕政似是高高举起右手,放出一枚信炮,“砰”的一声巨响,在空中绽放出一朵妖冶的白云,大地都为之颤抖,他这是在报信,告知他们援军已到,已震士气。
越来越近了,我似乎已经听到了那滔天的擂鼓之声,那三军的呐喊之声,那刀枪箭雨之声,以及那阵阵摄人心魄的凄厉的喊杀声。
穿过了一片苍凉的峡谷,两边是怪石林立,刀凿险峻,壶口之中俨然是一片开阔之地,两军已然在奋力的厮杀着,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真是的搏杀场面,我被深深的震撼了,有道是:征云笼罩四野,杀气直锁长空。天昏地暗交兵,雾惨云愁拼杀。剑戟刀枪乱刺,旌旗黄沙蔽日。混战,士卒拼命往来相持。狼烟火炮,是雷声霹雳震天,寒光剑影,如闪电般翻腾长空,满目的滔滔鲜血,遍地的叠叠横尸,处处是断杆的旌旗,一片狼藉!
此时的司慕政已然迎风立于阵前,华贵的紫金狐裘披风飘起,高声叫道:“呼延赤烈!今日便让本太子来会会你!”
“哈哈哈哈!又来一群送死之徒!好,今日便让本将送你这个太子上西天!”呼延赤烈横眉竖目,狂笑一阵道。
一时间,两抹身影飞离了胯下之马,在半空之中缠斗了起来,司慕政是冷剑挥舞,呼延赤烈是手持流星锤,激烈的碰撞,火星四射,一时难分胜负。
我无心观战,细下寻找着自己心中的那抹身影。
就在不远处,我瞥见司慕赢不知何时起已然下马,手中雌雄双剑齐挥,正奋力厮杀着,他的帽盔之上是金带飘扬,他的盔甲之上已是血迹斑斑,不知是谁的血将它染红,他的眉宇之间已然呈现出一丝疲惫,就算他的武功再高强,也总有筋疲力尽之时,难以想象,这样的他,身经百战,从十二岁就开始南征北战,也不知经历了多少血雨腥风……
心酸的感觉弥漫全身,我强忍着那即将到口的呼喊之声,暂时还不能去打搅他,就这样静静的与那八名护我周全的骑兵站在一旁偏僻之处候立着,他们时而会应付几个冲上前来厮杀的乌赫士兵,但是主要的精力还是护着我。
直直的望着他奋战的背影,无法移开视线,泪水不知何时起已经模糊了双眼,良久,只见他突然一个凌厉的剑气旋劈,周围腾的倒下了一片尸首,不经意的视线扫向了我这边,瞬间便怔楞在了原地……
他一脸难以置信的站在那里,呆呆的望着我,性感的薄唇微张,惊愕难掩!他的俊脸之上满是血污,一双雌雄宝剑轻指着地面,锋刃之上没有沾染一丝鲜血,依旧是散发着阵阵森冷的寒光,仿佛它从未杀过人一般。
“赢……”我颤抖着启口,声音脆弱的仿佛一碰就会碎裂。
几乎只是一瞬间,我只觉的眼前一阵昏花,竟已是落入了他的怀抱。
“赢……”看着他熟悉的面容,几日不见,恍如隔世。只要他没事,我就放心了。
“蓝儿,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象呢!”司慕赢轻轻抚上了我的身,确认着我是真实的。
“你疯了啊!不要命了?!”接下来便是暴怒之声在我的耳边爆炸,震的我鼓膜都在隐隐作痛。
“这里是战场!你也敢来??你今日不是启程回龙城去了吗?怎么会这里?朱雀呢??他竟然没有看住你!”他的双眸怒的通红,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着。
“我,我不要回龙城,好吗?”我带着一丝怜乞的问道。
“不行!你太任性,我必须送你回去,此事不用再议!没的商量!”他一脸坚决的说道,丝毫不为所动。
煞是,绝望袭上了心头……
即便是这样,他依旧要送我走吗?依旧是不能挽回吗?那我还能怎么办?
而此时的司慕政与呼延赤烈已是交缠的天昏地暗,不相上下。突然间,远处一名骑兵的将领飞奔而来,大声喊道:“呼延赤烈,大事不好!我们反遭敌计,主营已经难保!呼延将军莫要恋战,速速返回营救!”
呼延赤烈闻言大惊,怒目望向司慕政道:“原来你是在拖延我?”
“哈哈!只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而这些时间已经绰绰有余!”言罢,司慕政又是一个凌空跃起,手中的佩剑瞬间飞出,带着凌厉的剑气,直朝着呼延赤烈而去。
但听得一声惨叫,心神不宁的呼延赤烈已是赫然被斩下一臂,他忙一手捂住鲜血四溢的伤口,狂怒道:“龙朔太子司慕政!你等着,今日这断臂之仇,来日定向你讨回。撤!撤!撤!”
随着呼延赤烈的那三声“撤”,乌赫大军的士兵们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随着几名士兵带头向谷口逃离,。其余的失士兵们是突然间犹如一盘散沙般慌不择路,四处逃窜。果然不出我所料,军心一乱,阵脚便全乱!他们撤的是争先恐后,互相踩踏,惨不忍睹!
只是皇朝士兵已然是斗志昂扬,哪那么轻易放过他们,一时间,战场之上又陷入了一片混战,一片喊杀之声,冷箭四处飞射,只是局势已然全线扭转。
原本守护这他的八名骑兵见状,在司慕赢的首肯下,终于按捺不住,纵身向前,加入其中,立战功去了。
这突如其来的形势巨变,让司慕赢有些不明所以,他正欲开口询问……
此时的我却突然瞥见一阵寒光朝着我们这边飞射而来,不好!是冷箭!
心下瞬间闪过一丝念头,快到来不及去捕捉……
“赢。小心,恩……”惊呼出声!声音却终止于一声闷哼。
顷刻间转身覆上了他,我挡住了他的视线,亦承受了那一箭,身体腾的僵硬,尖锐的冰冷的箭头刺穿了我的软甲,没入我的背后,一阵麻木,让我不知自己究竟是何处受了伤。
疼痛稍后而来,起先只是一丝丝的抽痛,接下来便是一阵阵的刺痛,最后当那钻心的剧痛慢慢的侵蚀着我全身的每一根神经,再到每一个细胞……
身子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的软了下去,止不住的颤抖,从一开始的轻轻的颤动渐渐加剧,直到牙齿都在不能自控的上下磕碰着……
“蓝儿……”司慕赢搂着我的身体,在那支箭没入之时也是全身一怔,瞬间僵硬无比,不可置信的轻喃着我的名字,他缓缓的抚上我的后背,在触摸到了那粘腻之时,又是狠狠的一怔,颤抖着抬起手移至眼前,满目的鲜红,刺伤了他的眼。
“蓝儿,为什么……”他似是不能言语般,神情呆滞,轻轻的将我楼至他的臂弯之中,一双美丽的凤眼已然盛满了伤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好……冷……”我断断续续的说道,冷意侵袭而来,我知道那并不是因为冬日的北风。
司慕赢紧紧的搂着我,卸去他胸前的盔甲与护心镜,摘去了盔帽,一头乌黑的长发在风中飞扬着,有些模糊,却好美好美!他将我紧紧贴向了那温暖的胸膛,只可惜已经无法感受到丝毫的暖意……
“我……会死……吗?”绽放了一朵凄美的微笑,我伸出了手,想去抚摸他的轮廓,只是我的心中清楚,我不会死的,我怎么能轻易死去呢?我还有深仇未报,还有那么多没有做完的事,还有我放不下的人,我怎么舍得去死呢,我不舍……
他抓住我的小手,轻柔的贴上了他的脸侧,再是他的唇,轻轻柔柔的细吻着,摇着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道:“别胡说,会……没事的……”
“赢……”我艰难的又开口。
“别说了,蓝儿,别说了!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乖,蓝儿……听话!”
“不,赢……我要说……我怕……不说出来……以后……以后就没机会了……”我要在失去意识前与他说清楚。
我能感觉到意识正在涣散,眼前的他渐渐的模糊起来,直到再也看不清楚,我好想再睁大了双眼,看清楚他的容貌。
再次启口,喉间却已是沙哑一片,干涩无比,轻道:“赢……我……真的……爱上你了……请……相信我……别让我……走……”
眼皮已是越来越沉重,无边无际的黑暗席卷而来,耳边回响着他心碎的嘶声力竭的喊声,“蓝儿!”
我知道,我的目的达到了,不错,我承认,当时我确实有几分故意去承受了这枚箭,我想赌!想用我的命去挽回他的情,去牢牢抓住他的心!
我知道,只要我还活着,对我,他将永远也放不了手。怕是比司慕政好不了多少。不知何时起,我已与他一样的不择手段……
有时连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带着一丝痛心与不忍,我失去了意识……
终是一片黑暗……
卷二 血染龙城 第三十九章 流血难止
我睡着了吗?睡了很久吗?
好累,好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不想醒过来……
可是,是谁在那样动情的声声呼唤我的名字?声音充满磁性,带着几分沙哑与低沉,是那么的熟悉。
是谁在用温热的软巾反反复复擦拭着我的干裂的唇,丝丝甜甜的清水渗入我的口中,滋润着我干哑疼痛的咽喉?
又是谁在轻柔的抚触着我的脸?略有些薄茧的指腹温柔的划过我的眉眼,细细的描绘着我的眉形……
“蓝儿,蓝儿,蓝儿……”
声音越来越清晰,是他!我想要睁开眼,想要看到他,怎么能如此沉睡下去呢?我还有太多的割舍不下……
挣扎良久,终于费劲的缓缓的睁开了双眼,长而卷曲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周遭起先是一片模糊,后又渐渐清明了起来,明黄|色圆穹型的帐顶,几根白色桅杆正有力的支撑着,垂挂了满满的金穗儿,原来我意是躺在了他皇帐之中的床榻之上,身下是暖和的狐裘绒垫,身上盖着厚厚的明黄|色锦被。外面的天方微微亮,帐中的光线依旧有些昏暗。
身体有些僵硬,伤口似被层层包裹,难以挪动。我有些艰难的转过头,望着床塌一侧的楠木案几之上那支已燃烧殆尽的红烛,墨黑的灯芯无力的软搭在了一边,丝毫都看不出它昨夜曾经默默奉献着温暖与光明。
此时的司慕赢正侧身倚着床榻闭眼小寐,地上垫着一条厚厚的纯白色的羊毛毡毯。他一手枕着后脑勺,另一手是紧紧握住我的小手,暖暖的包裹着。昨夜他就是这样睡在我的身侧守着我的吗?
睡着的他,出奇的安静,微微的皱眉,似在担心着什么,浓密的眼睫毛之下,狭长的凤眼勾画出了一抹完美的弧度。如此彻夜的守在我的身边,他一定很疲惫吧。
唇边挂起浅浅的微笑,心中是暖意融融,我仔细的认真的端详着他,他真的好英俊!刀凿般深刻的五官,教我着迷。刚硬的下巴之上已然冒出了青青的胡渣,小心翼翼的抽出自己的手,我调皮的抚上了他的下巴,感觉刺刺的,痒痒的。
本不想惊扰,却仍是打搅到了他,司慕赢敏锐的一把捉住我的小手,腾的坐下了身,狭长的凤眸对上了我已然睁开的带着几丝顽皮神情的剪水大眼,他起先是双眉一皱,随即又是眼神一亮,惊喜难掩道:“蓝儿,你终于醒了!”
“来人!快传韩军医前来!”他突然回过头朝着帐外高声喊叫道,声音有着几分激动与兴奋,看起来我似乎昏迷了很久。
“赢……”喉咙久未出声,起先声音十分的沙哑,我正了正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遂甜甜娇嗔道:“赢,你好吵!”
闻言,他的脸色有一丝郝然,缓声道:“蓝儿,你已经昏睡了整整两天两夜,可担心死我了!”
他轻轻拉过我的小手,大掌细细摩挲着,贴上他的胸口,隔着那黑金色的锦缎织袍我依稀可以感受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蓝儿,你听见了没有,它为了你差点停止了跳动!”司慕赢的眸中尽是怜惜之意,带着几分后怕的说道。
“赢,我以为自己会没命,还能再见到你,真好……”我轻喃着。
其实,每每睁开眼,而他就在我的身边,这样的感觉真好,就像是一对平常人家的夫妻一般的普通与甜蜜,如果一辈子都可以这样,又有何所求?
“蓝儿……你为何那么的傻,为何要替我挡下那箭?你忘啦,我会武功,我能察觉,我能自保……蓝儿,你可知当时的情况有多危险?那支箭的没入,离你的心脏仅仅是一寸有余,如果不是你穿着那件上等珍银丝编制而成的软甲冑,阻挡了箭速,现下只怕是……”他欲言又止,眸中尽是担忧,握着我的手也突然的收紧,微微颤抖着。
闻言,我狠狠的震住了,心下思绪是如江海翻腾,五味陈杂,有庆幸,有惊愕,有不信!想不到这箭竟然这么的悬,这么的致命!更想不到的竟然是司慕政给我的那件银色软甲冑救了我的命,如果没有它,我与赢怕已是天人两隔……
害我的是他,救我的亦是他!冥冥之中,上天究竟想要我们如何呢?我不得其解……
“赢,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就别再说这些了,只要你没事就好,我就放心了。其实那天,我一早起来便心中不安,有些不好的预感。是以,一听说你出城了,我便慌了神。赶赴战场,只想确定你的平安。”稍怔片刻,我便柔声宽慰他道。唇边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如冬日傲然绽放的梅花,淡雅又不失坚韧。
“蓝儿……”司慕赢动情的唤着我,难再致词。
彼此交汇的目光,传递着浓浓的情意,暖了一室,醉了两人。
“赢……”我出声唤他回神,艰难的挪动了下,想坐起来,却终是有些费劲,于是只得作罢,凝声道:“那枚戒指……”
“我还替你挂回了脖上!”他立刻接过我的话语柔声道。
“对不起,我滥用了它,赢!你帮我取下吧,我还给你,我不配拥有它……”我伸手探往脖颈之处,欲取下,却被他阻止。
“蓝儿,为什么要还给我呢?没有谁比你更适合拥有它!从今往后,你便是这枚戒指的主人。对了,你之前一直昏迷可能还不知道,此战我们已是大获全胜,只损失万余兵力,却歼灭乌赫过半精锐部队,朱雀纵火烧尽了他们的营帐与粮草。乌赫现下已是退兵三非里,主帅呼延赤烈已是被政儿斩断一臂,元气大伤,此次溃败,叶赫御敏已是勃然大怒,将他如回了都城哈哈。是以,此次定城的燃眉之围已解,而这全是蓝儿你的功劳。你的那招釜底抽薪,虽颇险却不失为上上之策。想不到你竟有如此奇谋,坐怀天下,足不出户,却能运筹帷幄于帐中,真是令我意想不到!”他一脸赞赏的说道,语气难掩兴奋。
真的胜利了吗?闻言,我悬着的一颗心终是放下。初醒来时,发现自己仍然身处这皇帐之中,而不是在定城的行馆。是以,一时我还有些担心是不是因为没有取胜的缘故,又不敢问出口。
“我也是碰碰运气,胜了就好!赢……其实那天我去酒馆饮酒,不过是因为……”我想解释自己不过是因为想与过去做个告别而已。可话至一半,却突然被他制止,其实不说也罢,说了又是骗他,每骗他一次,便是在我心上硬生生的划上一刀,其实我也会很痛!
他柔软的唇堵住了我即将到口的话语,轻啄了下,却没有过多的停留。
溢满柔情的凤眸直视着我,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了我的脸上,他动容的说道:“别说了,都过去了!蓝儿,都是我不好,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再也不会送你回去!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了……”
听罢他的话,竟让我一阵鼻酸,对我,他无疑是深深的陷了进去。其实对他,我何尝不也是沉陷了进去?只是,我总是半真半假的欺骗着他。蓝梦雪,试问日后,你拿什么去补偿这样一个用情至深的男人?
温柔而又不失狂野的吻再次覆上了我的唇,带着分别几日的想念,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带着两人之间的绮丽情意。有如天生般的契合,又有着久别再逢般的饥渴,有时如情窦初开般的生涩,有时又似有生生世世相守般的熟悉……
忘了天,忘了地,忘了一切,直至忘了呼吸……
“咳咳!”不合时宜的轻咳声打断了沉浸其中的我们。我有些尴尬的推开了他,一旁的韩军医也不知是何时进来,似已等候多时。
司慕赢有些意犹未尽的离开了我的唇,满意的看着有些面色潮红,意乱情迷的我,对着那韩军医是面带笑意,如沐春风般说道:“爱卿好似说过她只要醒了就意味着没事了,只不过朕还是有些不放心,现下你再仔细替她诊诊,看看还有什么不妥。”
“是!皇上。”那名中年男子替我仔细诊治了一番,号了脉,恭敬道:“启禀皇上,娘娘吉人自有天相,确实已无大碍,只需小心调养料理半月即可。只是娘娘需万事小心,切忌莫要再扯开伤口,微臣发现娘娘的血液似乎有些难以凝结,这箭伤流血费了些周折方才止住,是以娘娘要仔细着了,若是再流血不止恐伤元气!此外微臣再开几副去寒热之药,以防感染风寒。这背上箭伤之药仍需天天换过,要不微臣现在替娘娘……”
“不用了,爱卿去抓药吧,若是军中没有药材,速派人去定城取来即可。”司慕赢挥手摒退了他。
血液难以凝结?闻言我微微皱眉,心下颇有些疑惑。这又不是我第一次受伤,貌似我还小产过,好似以前不是这样的,也从没有哪个医者这么说过。怎么会血液难以凝结,流血难止呢……莫不是这个军医老眼昏花了?可能吗?
无心去深入细想。
此时门口候立的小小厮们已然撩起幕帘,鱼贯而入,候立一边,端来了早晨漱洗用的银盆与软巾。一名小厮在床榻边搁了小方桌,摆上了精致的小菜与燕窝粥,复又齐齐退下。
司慕赢小心翼翼的将我扶起,生怕扯到了我的伤口,凝眉严肃的说道:“蓝儿,这晨偏远之地不比龙城,没有名贵的药材,也没有‘九转凝肌露’在此,是以只得小心调养,不然会留下疤痕。”
“嗯!”我应道,任他温柔的喂我喝着水,再一勺一勺的舀着粥递到唇边。
“赢,千万不要让人进来看到了,当今天子亲自动手,若是传出去,我的罪过就大了!”我轻笑着说道。不安分的小手已然攀上了他的肩,轻轻游移至他的领口,趁他不注意,解开了他领口的盘扣,探入其中。
司慕赢倒抽一口冷气,俊眉紧皱,慌忙按住我的小手,微斥道:“蓝儿,你在引诱我?简直胡闹!方才那韩军医的话你没有听清楚吗?岂可儿戏!”
“我怕你会不要我!”我有些委屈道。
他轻叹一声,将我搂入怀中,喃喃的说道:“蓝儿,傻瓜,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永远也放不开你了……”
窝在他的怀中,好安心。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想他一定是我最好的选择。
“蓝儿,再观察几日军情,我们便撤回定城之中。到时会在城外举办一个热热闹闹的庆功盛会。届时,我会亲自为你戴上金色的军功绶带……”他细细与我交颈耳语,声音甜蜜又醉人……
到后来我才知道,所谓的军功绶带,分为三个等级。金色的为一等,银色次之,紫色则最低。只有重大战役的极其重要的战功才能算是一等战功,而这样的金色绶带,司慕赢前前后后一共为我戴上了三次,莫说是女子,放眼皇朝,无人能及。是以,赫赫的战功,让日后的我在朝堂之上群臣是无人敢不尊崇。当然这是后话……
……
卷二 血染龙城 第四十章 篝火庆宴
五日后。
乌赫国已然全线退兵,定城的燃眉之围已解。连日来的晴空,高远而开朗,云层褪尽,干净清爽。白日里灿烂的太阳照遍了定城的每一处阴暗的角落,归入了人们的心中,处处是一派轻松,街上偶有几家的孩子出来欢乐的叫闹着,东蹦西跳的。
龙朔皇朝的主营军队已经全部安全撤离城外,仅留有少量将士们留守营地,以观敌情。而两日前,我便与司慕赢跟随大军一起先行撤回了定城行馆,军中剩余些打点事务,救治伤病等均交与了朱雀全权负责。经过这几日的精心调养,我已恢复的差不多,伤口也已结痂。
今晚将举办热闹的庆宴,举办的地点设在了南门城外不远处山林之中的一处空旷之地上,因为定城颇小,城中难觅一处如此大的空地,可以容纳那么多的将士。
我与司慕赢一早便整装来到了庆功宴席之上,与我想象中有些不丗,竟是有些许异族风情的篝火庆宴。
此时,迷人的夜景,天空蓝的发黑,黑的深邃而又纯粹。月亮还没有出来,暗夜如外罩一般扣在了一望无际的大地之上,无数璀璨的明星点缀其上,繁密而又低矮,仿佛就挂在了群山的腰际,又像是散落在连绵起伏的山头,有些近的几乎伸手可及。
月亮缓缓的升起,像一个巨大的玉盘,散发出柔和的清辉,普照着群山原野。天空渐渐的发白,星星开始隐退,天地间都好似披上了一层透明的轻纱,朦胧似幻。
来来往往穿梭着忙碌着的士兵们以及一些当地的百姓,此时正在聚拢着柴火,点燃了一堆堆的篝火。跳动的火苗映得在场每一个的笑脸上都是红彤彤的,一坛接着一坛的好酒搬上了桌台,挨个的打开了封盖,顿时酒香四溢。胜利了,想来这城中的禁酒令也是撤了吧,今晚大家终于可以开怀畅饮。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喜悦,弯弯的眉毛,略略上扬的眼角,勾起那岁月的鱼尾纹是笑意连连。兴奋的人们,开始轻轻的哼起了祝酒歌,悠扬的歌声在山林间草原的上空萦绕着回荡着。
不远处,厨子们下在烘烤着整只的羊,烤肉的香味似能飘至千里之外。
司慕赢此时一手搂着我的腰,一手正端起酒坛,凑至唇边,豪气的畅饮着。今日的他打扮的比较随意,乌黑的发丝只是随意的系在了肩后,一袭宽敞的黑色织云龙金纹锦袍,一双微微有些翘头的虎皮靴,腰间配有纯白镶嵌美玉的腰带。黑白相间,金色做衬,王者之风,尽显华贵与优雅。
我则身穿稍显喜气的大红翻边束身袄,在他的怀抱中显得是娇俏可人。燃烧着的篝火映照着我的脸是红扑扑的,平添几分胭脂之色。
此时厨子们已然挨桌端上了烤肉,香味扑鼻而来。
司慕赢为我切了一小块,放入盘中,凤眸上扬,心情愉悦的递给我道:“蓝儿,这种野外的庆韶,你还不曾感受过吧。”
“恩!”我浅笑道,接过盘子品尝了起来。随意的扫视席下,只见司慕政与朱雀均坐在了左下位,二人时而会交头言语上几句,不知他俩能有什么共同的话题,我倒是有几分好奇。
“你要不要来点?”司慕赢将酒坛递到了我的面前,神情有着几分揶揄道。
“不用,我戒了!”我很坚决的推开道,我曾发誓再也不碰酒了,喝酒误事,尽惹麻烦。
“哦,那多可惜,蓝儿的酒量好的出奇。”司慕赢有些好笑的望着我,看来随着定城之围的解开,那件不愉快的事也随之烟消云散。只是,当时的我们都忽略了方子谦这个极磊的隐患。
我有着几分气恼的瞪了他一眼,以示不满,他竟还在取笑着我。
“哈哈哈哈!”司慕赢是开怀畅笑,一双凤眼弯起好看的孤度直视着无,灼亮有神,又带着几分暧昧。
见状,我垂眉低首私自吃了起来,不再搭理他。
大家用完晚膳之后,便到了颁发军功绶带,论功行赏之时,每一个士兵们都翘首企盼,神情充满了期待,因为凡立有战功的士兵都会有一卷布帛的奖令以及朝廷拨出的赏赐。一个热血男儿谁人不希望能立下汗马功劳呢?
接顺序第一个接受授封的便是我。因为此次战役中我功不可没。而我早已离席准备,此时正站在席下,略略抬起头凝望着他英俊的脸庞。一旁围满的士兵们已是开始齐齐轻轻唱起了雄壮的军歌,嘹亮而又浑厚的声音穿透了长空,带着十分的振奋与激|情。
此时的司慕赢已然站起身,大手一挥,提起衣摆,优雅十足的跨步下席,黑色的衣阙在冬夜的寒风中迎风飘摆,乌黑的发丝霸气的飞扬着,一旁等候多时的士兵忙端上一个盖着红布的盘子。
司慕赢缓缓的揭开红布,里面赫然放着一条金色的绶带,在火焰的照耀之下,顿时散发出阵阵刺眼的光芒,金光四射,震慑了在场所有的人,四周霎时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他一手执起绶带,缓步向我走来,越来越近,颀长的身躯最终停在了我的面前。狭长的凤眸深深的凝视着我,带着几分赞意,带着几分柔情,轻轻抬起手将那有些沉甸甸的金带套在我的脖子,掬起我在火光映照之下粉嫩红润的小脸,在众目睽睽之下,霸气的印上一吻,不像是在颁发军功绶带,倒像是在宣告着他的所有权,又像是展现着他的骄傲,更像是情人间的丝丝密语与交换信物一般。一时间,周围意是响起了一片欢呼之声。
声声震耳欲聋。
他们的皇上,他们的后妃,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如今都是他们心目中的英雄。那一刻,我似是能够感受得到他们心中的万分崇敬与无比兴奋。
宴席的欢乐气氛是愈来愈浓烈,我安静的退至一边,寻了一处干净的草地席地而坐,后背依靠着一颗大石。远远的眺望着他,司慕赢已然在为朱雀授着银带,再是……
熊熊的篝火热烈的燃烧着,将空气之中都蒸腾的满是暖暖的烟雾,一片迷蒙,隔着这朦朦胧胧,我的唇边勾起一抹舒心的微笑,恬静的望着他忙碌的身影。颁发完了绶带,他的周围是渐渐的围上了越来越多的人,都是些从定城中前来普通百姓们,带着自已家中珍藏的物品,献给他们心目中至高无上的皇上,有人是提了一坛好酒,有人是拿着自己一块家中腌制的上等好肉,有人是拿来了自己家中所织的布匹,甚至有人奉上了今日采摘的一篮淡雅的掬花,虽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却代表着百姓对自己皇上的敬仰之情与一片心意。
毕竟,又有多少人此生能见上天子一面呢?他们无疑是激动的,振奋的。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甚至说话的时候都有些语无伦次,甚至有的人连双腿都在不住的颤抖着。
围上他的人是愈来愈多,司慕赢只是温和的浅笑着,接过他们手中的东西,出声宽慰着他们……
我默默的注视着,看的出神。他如此亲民的一面,我尚未见过。
“他很迷人,是吗?”身旁突然传来了一声略带些苦涩的声音。
我偏过头望向来人,竟是司慕政,他不知何时起也席地坐在了我的身边,身躯半倚着大石,双手反枕在了脑后,目光有些飘离,也正出神的望着司慕赢的身影。
我淡笑着回道:“他确实很迷人,难道不是吗?”
不经意的眼神瞟过他脖颈之处所悬挂紫色绶带,我不禁微微皱眉,轻哼一声,嘲笑道:“你也有份?难道不觉得受之有愧吗?”言语中带着几分轻蔑,我自是知道他是因为击败了呼延赤烈,是以得到了这授封嘉奖,只是当初的他不是也是反对我的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