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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心慌意乱

收回视线,依旧将目光投向了人群中的司草民赢。

耳边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动静,他似是将绶带取下收入了怀中,算他尚有自知之明。

“你的伤好些了没有?”司慕政转移话题问道,语调平缓。

“若是没好,我会出现在这里吗?”我淡漠的回道,这还不是拜他所赐,如若不是他陷害我,我有必要这么做吗?

“听韩军医说,那支箭几乎没入心脏,十分的危险。梦儿,为了他,你真的连命都能舍弃吗?”他语调带着几分凄然,叹道。

我轻哼了一声,不语,我的情况,他倒是了解的清清楚楚。

“还是说,梦儿你是有意这么做的?值得吗?”他突然又问道。语出却惊人!

闻言,我不由的全身一怔,有些惊愕的望向他,却恰好对上了他妖异的双眸,火红的烈焰映照上了他的棕发,益发的显得十分的邪魅。

难道说,真的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他竟然知道!出乎我的意料!

“你什么意思?”我冷冷的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以父皇的敏锐为何没有察觉那支冷箭呢?心下觉得有几分疑惑与好奇罢了,这个问题,你可以不用回答我,只当我没问便罢!”他随意一笑,淡淡的说道。

看来,他倒是挺了解我,连我是怎么想的都一清二楚。

我没有接过话,愣自发呆。心中思绪翻涌。

“别再做傻事了,我不会再逼你。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让大家担心!”他深叹了一口气说道,神­色­有些黯然。

被人看穿,让我有着几分窘迫。在这件事上,我确实做得有些过分,其实我也很不忍,有心去弥补。

有些晃神,只是我依旧强作镇定道:“你错了,赢若是有危险,我必定会毫不犹豫的舍命相救!”说的是真心话,其实那一箭,就算是带着几分算计,可我想更多的应是出于真心。我确实愿意,而他也值得!

司慕政没再说话,稍刻他站起了身,准备离开。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我在他的身后突然凝声说道:“对了,一直忘了恭喜你,你就要有子嗣了,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

他欲抬步离去的身影是瞬间僵硬,惊异的转身,带着几分尴尬道:“你知道了……”

我年出一抹无所谓的笑容道:“很抱歉,不巧正是我接了那封信。太子殿下,恭喜你了!届时本宫必定会送上一份大礼!”我意有所指。

“其实我……”司慕政刚想开口说话,却被我冷冷的打断。

“别和我说什么你没碰过她之类的鬼话!”

“我……”他滞口了。我知道他无话可说,孩子都有了,他还想解释什么呢?

“司慕政,知道为什么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了吗?”我问道。

“为什么……”他喃喃的开口,眼中有着涩然。

“因为,我嫌你脏!”我腾的站起身,轻轻掸了下身上的尘土与草屑,目露些许鄙夷的说道。是的,我不能忍受他在有了我以后,照样和别的女人在床上浓情蜜意,甚至还有了孩子,我至今都不能忍受。只是,我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其实我与他一样的脏,所以我也配不上司慕赢,一直都是……

越过他的身边,我先他离去,走向了人群之中那抹迷人的身影,挽起他的胳膊,娇笑嫣然的呼唤着他。夜还很长,也很醉人……

回眸撇了一眼僵直站立在原地的司慕政,我轻笑。

我自有良人相伴,却不会再是他!

……

其实,原本打胜仗了以后,理当是能让百姓们过上一缎安居乐业的日子。遗憾的是,很快我与司慕赢便意识到了问题远远没有那么简单,我们都感觉到了似有一张更大的巨网在向我们撒来,逃也逃不掉。

狼烟四起,而战争的游戏似乎才只是刚刚开始……

……

卷二 血染龙城 第四十一章 柔弱女子

胜利过后的冷静随即而来,叶赫御敏的撤兵是那么的彻底,不再卷圭重来,反倒让人心中生疑。试想他养­精­蓄锐筹划了那么久,真的就甘心这样放弃?还是说,他有着更大的­阴­谋。

日日夜夜对着龙朔地图,我与司慕赢茶饭不转,冥思苦想。定城居于两国交界要塞之位,乃兵家必争之地,易守难攻,原本此次叶赫御敏发兵围攻定城,仅先锋部队就有十二三万人之众,如若他能战胜城外对垒,一量兵临城下,只怕后续军队是远远不止这个数。

所以仅仅是因为输了这一仗,叶赫御敏便彻底放弃了进攻定城,这绝不可能!那么除非他有更好的选择。那会是攻打哪里呢?豫州与乌赫地不相邻,自是不可能。原来的胡国地域并入皇朝板块之后改为了西胡州,与乌赫国仅有峰城毗邻,只是这峰城与定城不同,绵延的山脉连峡口都无,是以天然的屏障无法逾越。那最后剩下的便只有原来的楼云地界。而原楼云国地处原有车地界的正北方,西胡州双与豫州相邻,在豫州的正西方。楼云国灭亡后,改名为了楼云州。这楼云州与龙城及乌赫国间隔着一望无际的沙漠,要想远隔沙漠作战,这有可能吗?

这时,我与司慕赢突然的灵光一现,对视相望,异口同声道:“骆城!”

不错,唯有骆城与乌赫距离最近,其间的沙漠距离也最是短,叶赫御敏很有可能是想从那里发奇兵,攻其不备,占领骆城,以打开龙朔皇朝西北的门户。此举如若让他得逞,意义重大,首先乌赫国可以以骆城为据点,源源不断的向城内运送粮草与­精­兵;其次可以以此为跳板,挨个的攻城略池。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原楼云国的都城,现在的楼云州楼兰城便是岌岌可危!如若此两城尽失,则等于丢了楼云大半疆土。

是以情况万分险急!

“赢,皇朝究竟有多少兵力驻扎在骆城?”我柳眉紧蹙,神­色­有着一丝焦虑的问道。

司慕赢亦是皱眉,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凝声道:“不过­精­兵三四万而已!”

“天!这么少!”我惊呼道。这完全出乎我的想象,我以为少说也应该部署在八万左右。要知道定城城内与城外再加上可以纠集起来的民兵总兵力至少在二十万以上。上下悬殊竟如此之大。

“因为有天险相隔,所以我一直忽略了!毕竟骆城地处偏凉,甚少受战火侵袭。”他薄­唇­紧抿,沉了脸­色­又道:“在此之前,我确实没有考虑过叶赫御敏真的会有跨越沙漠作战的勇气与实力,不能想象那将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有何不可呢?其实照我看距离并不算远,我估摸着急行军不过七日便可出得这沙漠,只要有熟悉沙漠之人有效的带路,大部队在冬日穿越,风沙甚小,也没有那么炎热,乌赫地处寒北,习­性­耐冷,应该能适应沙漠中夜晚的低温,所以现在出击时间俱佳,是以并不算冒险!”我细下分析道,一指指向了羊皮地图的左上角——骆城。

“是!通常情况下,叶赫御敏也断不会铤而走险,只是这定城久攻不下,又折损了他八成­精­兵,他只能另作他想。”司慕赢神­色­凝重的说道。

“赢,如若我们派援军穿越豫州,现经西胡州地界,绕道至楼云州骆城,日夜兼程需要多少时日?”我疑问道。

“至少半月路程!”他一手撑上了额头,苦恼道。

是啊!半月这么久,足够叶赫御敏贮备兵力,准备粮草,穿越沙漠攻下骆城了!更何况我们还沉浸在了胜利的欢悦之中耽误了十数日,想不到千算万算还是漏算!当下我与司慕赢皆意识到事态严峻,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这骆城怕是不保!

“此次叶赫御敏必定亲征,届时看我定取他­性­命,夷来九族,永绝后患!”望着司慕赢渐露狠绝的表情,我不由的想起当看他对楼云夜氏皇族的血腥。夷灭九族!

战争永远是残酷的,此时我深刻的意识到,唯有天下一统,方是长久安宁,否则将永远纷争不断。扩张、野心、欲望无止无尽,谁更狠绝、谁更残忍,谁才是王者,才能支配天下。司慕赢站在了这至高无上峰巅之处,自是有他说不出的孤寂无奈与深凉。

即使明知这样的危急情形,万般无奈下,也只得按部就班的部署。

是以,司慕赢连夜急如了司慕政、朱雀、风将军、水将军及其他众位将领于行馆之中商议。最终决定,由于朝中事务繁复较多,是以派太子回朝监国,以控大局;风将军、水将军则留守定城;由朱雀领兵八万前往骆城;此外,火速通知龙城之中的玄武纠集兵力,随时待命增援。

一切均安置妥当后,我与司慕赢便带上二十骑卫队,准备了些许平民百姓的衣服,装扮成普通的商贾之样,抄山间近路,先行前往骆城布控全局。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在六日左右便能到达。至于暗香,司慕赢也遣她随同司慕政一起返回龙城,因为前方路途遥远,已经要带上我,再带上她实是不便。

一行二十余人,稍作准备便即刻纵马出了定城北门,踏上了转战骆城的征途!

行军三日,日夜兼程,翻山越岭,露宿星野,甚是辛苦。只是司慕赢对我是照顾备至,有时晚上仍需赶路,我倦了便将马儿交与其他的人,与他共乘一参,窝在他的怀中小憩,汲取着他的体温,感受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心中异常满足。

在第四日中午时分,我们终于出得这峰城的山林,进入了楼云州的境内。越行便越是荒凉,放眼四周是一片苍茫的黄|­色­,地上踩的甚至都是些细软的沙石。没有人烟,到处都光秃秃的,偶尔能见上几颗矮树,却连一片叶子都没有,全身长满了刺,半死不活的样子,令人心生厌倦。

这里的地形好似罐头一般密不透风,太阳狠命的晒着大地,晒的是沙石滚烫,再将那热气蒸腾,周遭气温是越来越高,竟似夏日般烦闷与炎热。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一点凉爽的希望,方圆百里连个遮蔽纳凉之处都没有,渐渐的连马儿都有些承受不住的耸拉着脑袋。

也不知行了多远,终于前方现身出一处小土丘般的屋子,门口似支起了许多的帐篷,一展红蓝相间的旗帜垂挂在了有些弯曲的竹竿之上,无­精­打采的。依稀看得是个“茶”字。

我们快步前往,那里确实是一处旅人落脚休憩的茶店,连连片片的有十几间,父亲是用沙土筑成的屋子,墙上斑驳的泥土,在常年烈日的直­射­下处处裂几了狰狞的口子。紧挨着墙脚之处,搭着长又厚的深­色­帆布以遮挡烈日,底下摆满了桌椅,起码能容纳百人以上。

司慕赢虽是普通质地的黑布衣衫加身,却丝毫掩盖不了他的凌睿与尊贵之扡。一看他这举手投足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常年作此营生颇为­精­明的掌柜是忙迎上前来热情的招呼,为我们挪出了座位,端上了爽口的麦茶,并差人前来牵马前去饮水喂食。

他的不凡与英俊惹来周围无数目光的侧目,不论男女均不时的向我们这边投来诧异的目光,想来人们一定是觉得如此俊郎霸气的男人是如何会出没于这样的荒凉之地。

“咦?你说,最近这是刮的什么风,出的什么怪事。前些日子,方来了一名气质超凡脱俗之人,带着二十多名随从。这今日又来一个更不凡的,咱这凉漠镇什么时候竟这么热闹……”

掌柜的似与小二在窃窃私语着。

“蓝儿,一路很是辛苦吧,这里前方不远有个小镇,今晚我们便能投店住宿了。”司慕赢有些怜惜的望着我,柔声道。

“嗯!赢,你那么照顾我,怎么会辛苦呢。”我娇笑着回道。

就在此时,一阵叮叮铛铛的驼铃声由远渐近的响起,我有些诧异的回头,却看到不远处似乎有一队牵着骆驼的商賈正向这茶馆走来,个个是异族打扮,戴着裘皮毡帽,穿着碎羊皮拼制而成的背心,身上挂着羊皮水代袋以及闪亮亮的牛刀等物什,手持粗壮的鞭子驱赶着那些骆驼。一脸的风沙与疲惫,个个是汗流满面,似是穿越沙漠而来。骆驼的背上是缀满了沉重的货物,他们在离我们不远处停了下来,随着领队的男人一声吹哨,那些骆驼们齐齐屈膝伏身坐下。

掌柜的一见又有生意上门,忙去迎接。

“赢,乌赫与皇朝边境一直都是开放往来通商的吗?”我调转回头问道。

“赢……”见他不回答,我又唤道。而他似是没有听到,正略有所思的望着方才来的异族商贾们,凤眸略略上扬,似是突然眼前一亮般,又不言不语,不知所想。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我不禁心中“咯噔”一下。他的视线似乎停留在了一抹娇小的倩影之上。纤弱的双肩,婀娜的腰肢,虽着男装,带着毡帽,却不难看出是一名女子。脸上虽然有些脏污却难掩惊世脱俗的容貌,微颦的柳眉,如玉如凝脂般的肌肤,一点朱­唇­,最特别的还是她那双楚楚动人的明眸大眼,目光流转,潋滟生波,惹人怜惜。想不到,如此偏僻之地竟有如此水做一般的美丽女子。

看着司慕赢专注的凝视的目光,我的心中有些郁闷。

“她很美吗?”我轻咬着­唇­,双拳微微握起,声音带着几分不满道。

“嗯?什么?”司慕赢依旧没有抽离目光,心不在焉的回问道。

“她很美吗?”这次我的声音已是有些咬牙切齿。

“还行!”他随意敷衍道,神情似在思量着什么。

还……行……

我只觉得心中似是落上块大石般,堵的慌,喘不上气来。又似被打翻了醋瓶般泛起阵阵酸意。他竟然那样出神的看着那名女子,还目不转睛的。

难道说,他就是喜欢那种像蒙了尘的珍珠一般的女子,就像是当日在落日镇的我一般?

我终是气恼的站起身道:“赢,我们休息够了,还是赶紧上路吧!”真是的,开战在即,他竟然还有这等心思。

刚想去拽住他的衣袖,却只觉得眼前一闪,再定睛一看,哪里还有司慕赢的身影。

“放开她!”身后似传来了熟悉的低沉的声音。

我双眉紧皱,回转身漠然的看着他的英雄救美。

那商贾领队似乎方才想对那名女子挥鞭,扬起的软鞭却被司慕赢一剑断成两截,犀利的剑锋直指地面,散发出森冷的寒光,令人不战而栗。

那领队是强作镇定道:“敢问阁下……意欲为何?”

“她不是你们的人,放了她!”司慕赢冷声道,语气着不容拒绝。

“凭什么!”闻言,那领队是怒目圆瞪,脸红脖粗,一手欲按上腰间大刀。

未待司慕赢出手,只一秒,七八柄剑锋便横上了他的脖子,随行的卫队们已然上前护驾,将他围了个严严实实。这等阵势,一介商贾何时见得?当下便吓的是屁滚尿流,瑟瑟发抖,语无伦次道:“我们抓了她,也是为了卖……就当损失了……这位爷要是……看的上……只管送与您便是……何必这样……伤了和气……”那领队是一脸讨好的谄笑,他倒是翻脸比翻书还快,见毛变­色­。

“滚!”司慕赢齿间冷冷迸出一字。

卫队们齐齐收剑回鞘,一派训练有素。而那些鼠辈们则是慌忙收拾东西,赶了骆驼四下逃窜,不敢再多言语。

“谢谢这位爷出手相救,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那女子一见得救,已是浑泪雨下,泣不成声道。那神情,那眉目,那隐隐颤抖的身躯,说不出的柔弱动人。

望着她那我见犹怜的娇弱模样,没来由的心中升起一抹熟悉的感觉,熟悉?怎么会呢?

心中疑惑……

……

卷二 血染龙城 第四十二章 谪仙俊影

“你叫什么名字?”我听见司慕赢开口问道。

轻轻提起裙摆,我渐渐靠向了他的身边。

那名女子从怀中扯出一方白帕,一边轻拭着眼泪,一边娇声道:“小女子名唤那美。”言罢,她微抬水眸,有些怯怯的望向司慕赢,又慌忙敛眼低首,脸上顿时添了几朵红云,双手不停的绞着白帕,因悸动而紧张着。

见状,我不禁挑眉嗤笑一声。她那娇羞的样子怕是对他一见倾心。也是,英俊不凡如他,又英雄救美,换作是谁都会想以身相许。

“乌赫人?”司慕赢又问道。

“是!”

“可有去处?”

“无家可归……”说罢,那个名唤那美的女子又开始嘤嘤哭泣起来。

司慕赢微微皱眉,凝声道:“既无去处,不如暂且跟随我们同行,带你至骆城城中再另作安置……”

“多谢这位爷……您的救命之恩……那美不知该如何感激……”

听到这里,我似忍到了极限。转身掉头便欲走,殊不料却被他单手一勾,揽了细腰,搂入怀中。

“蓝儿,去哪?”司慕赢有些好笑的望着我,眼神有着几分揶揄与嘲弄。

“去牵马上路!”我瞪了他一眼道,微微嘟起小嘴,尽显心中的不满。

“那美姑娘,这位是我的妻子。此次我们出门在外,因匆忙没有带上其他女眷,一路甚是不便。希望你能帮忙照应下内人。”他面露一丝温柔,缓声说道。

“爷能收留,那美自是感激不尽,此等份内之事,还望爷放心,那美定当尽心尽力。”她在听见我是司慕赢的妻子之时,眼神便黯淡了些许,染上了几分失望之­色­。

妻子,这个称呼让我的心中好似吃了块蜜糖般甜蜜蜜。妻子,多么亲切,如若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平平淡淡的夫妻相称,该有多好。但是,甜蜜的蛊惑只是一小会。我自是知道,绝不是这么简单,缺少女眷照顾我,分明就是借口,早知这样,带上暗香便好,为什么要收留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乌赫女子。

其实,我发现司慕赢真的很难懂,经常无法揣度他究竟在想什么。也许帝王的心思便是与常人不同。总之,带着这么一个娇柔美丽又暗自觊觎着我的男人的隐患一同上路,我心中自是万般不爽。

离开茶馆之后,再次启程,前路便不似原先那般荒凉,渐渐开始有着零星的几户人家,清一­色­的土坯房,微微泛黄,留有着岁月沧桑的痕迹。随处可见的小沙丘散乱的分布着。不远处依稀可见几棵顽强不屈的红柳,傲然直立在了烈日之下,叶焦皮黄,经受着蒸烤,唯有那零星抽出的绿­色­枝条,透出一丝生气与希望之意。

难以想象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生存是何等的艰苦。

约莫傍晚时分,我们一行终于抵达了凉漠镇。凉漠镇,荒凉而又冷漠之镇,还真是称了这名字,这里与其美其名曰是镇,看着倒像是一个村。比起在江州时到过的依山傍湖秀美的落日镇以及隐匿于九曲十八弯中灵动的下江镇,这里简直就是贫民窟一般,房屋多半是倚着土丘挖|­茓­而建,半大的窗户可想而知里面的光线与通风有多差。空气中竟也似飘着丝丝焦霉般的味道,偶尔有几只秃鹫在头顶之上低低的盘旋着,发出尖锐的叫声。

随着太阳的落山,温度是陡然下降。刺骨的寒冷侵袭而来,这里的天气竟是“夜穿厚袄,日穿纱”,温差极大。

司慕赢连忙帮我取来了他暖和的狐皮披风,将我紧紧包裹。凤眼瞥向一边同样是冻得瑟瑟发抖,不停的揉搓这双手取暖的那美,他凝眉道:“蓝儿,你先借件衣服与她。她的行装怕是还在那些商贾手中,没有取回。”

那美闻言是连忙点头,一脸感激的望着他,又望过我,颤声道:“多谢爷的关心,就有老夫人了。”

起先方沉浸在赢的温柔之中的我,似被人浇了一盆冷水般,凉了心。带上他,还要借衣服给她。­干­脆把我的丈夫也送给她算了,我心中恨恨的想着,嘴上却道:“我的衣服,她穿怕是嫌大。”这时,我突然羡慕起她的那娇小玲珑的身段来,那一副浑然天生的惹人怜惜的模样,在寒风中冻僵的小脸,充满怜乞的大眼,让我看了都有些不忍。

“无妨,先凑合着,稍后我让侍卫去买便是。”司慕赢随意说道,径自牵马向前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我已然打翻了醋坛。

极不情愿的从马上卸下包裹,取了一件绿­色­棉袄,我口气有些僵硬的说道:“借给你!”

“谢谢夫人,你的丈夫对你真好,真让人羡慕。”那美忙将自己裹了起来,甜甜的谢道。

我扫了她一眼,没有答话,牵着马跟随在了司慕赢的身后。

镇中唯一的一间宿店之中的上房被我们尽数包下,其实所谓的上房,不过是比那些在山丘之上挖的洞|­茓­要好些,至少是一间间毗邻的独立的土坯房。进入房中,方知这里这种建筑居多的缘故,厚厚的土层,白日可以有效的抵挡烈日,又能保暖,以至于夜时没有那么的寒冷。

望着那美正笨拙的生着火盆的背影,我不禁觉得十分的好笑,看她那一双纤白柔­嫩­的玉手,就像是那种从不曾劳作过的富家千金小姐。让她照顾我,是在是笑话一桩。

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还是我来吧。”随意拨弄了两下,点点火星便开始渐渐蔓延开来,不一会便将那些炭火全着了。

“夫人,真是抱歉。我实在是笨手笨脚的。”她通红着脸,尴尬的说道。

此时的她已是洗净了脸上的的脏污,穿着我的衣服,比先前所见,确实还要再美上三分。有道是凝如玉,美如兰,娥眉淡扫,顾盼神飞。巧秀玲珑堪花月,凄婉转转惹君怜。

我心中自是有数,她不比我逊­色­丝毫。强劲的敌人出现,我心中是警铃大作。

“夫人,要不我帮你沏壶茶。这个我最拿手了。”她甜甜的笑道。我仔细的审视着她,想要将她看透。然而纯净的笑容,真诚的表情,清澈的大眼,无一丝杂质。不知是我看不透,还是她本就是如此清纯。

“好,那就有劳了。”我回答道。如花的笑靥让她也闪了神,是的,怎么能输了她?

“夫人,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她淡笑着转身。

“等等,不用叫我夫人,我们似乎差不多大,叫我梦雪就可以了。萍水相逢,也不知能有几日的缘分。所以,不用那么的生分。”对着她纤弱的背影,我突然开口道,语调不疾不徐。意有所指,也不过是送她去骆城城中,莫要有非分之想。

恰逢司慕赢揭开门帘,跨步进来。一袭黑袍,刚毅霸气。

“爷,我去给你们泡茶。”见到他进来,那美又是脸一红,巧笑盈盈道。

“不必麻烦了。你且早些回房休息,明日一早便要赶路。”司慕赢冲她浅略一笑道。

那迷人的笑容自是让她又是一阵心神荡漾,有些晃神。只是司慕赢倒是没有再多看她一眼,过来我的身边,将我搂入他宽大的怀抱之中。

她看起来似有些许失望,终默默的退出了房间。

司慕赢随意的拨弄了两下火炭,让那火燃烧的更旺。瞥见我的脸­色­有些­阴­郁而不快,他疑惑道:“怎么了,蓝儿好像不太高兴。”

“我们带上她做什么?我怎么会需要她来照顾呢?我实在不解。该不会是你自己看上她了吧。嗯?想着日后带回龙城?嗯?”我直截了当的问道,言语间有着不满。

司慕赢起先一愣,随即又诡异的笑道:“蓝儿是在吃醋吗?”说话间,不安分的大手已然解开我的腰带,眉宇间嘲弄之意分外明显。

我有着几分恼意的推开他,秀美紧蹙,正­色­道:“莫要顾左右而言他。”

“带回龙城又能做什么?”他似是故意气我,­唇­角上扬,一脸邪魅的笑意,凤眸灼热的盯着我,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不禁让我觉得有几分压迫。

“带回去封妃啊,我连名号都替你想好了,叫柔妃你觉得怎样?嗯?很符合她的气质。”我目带一丝挑衅的问道,话语中难掩十足的醋意。

“呵呵,蓝儿的观察力有待加强啊!”司慕赢愉悦的笑道,丝毫没有生气。

“观察力?这扯得上吗?”我疑惑的问道。

“她是有夫之­妇­!”他轻捏了下我的鼻子,笑道。

有夫之­妇­?确实我没有看出来,怎么看也不像啊。是以,我仍是疑惑的直摇头。

“乌赫女子,但凡已婚的,耳垂上都会穿有三个以上的耳孔,戴着坠饰。而她不止是三个耳孔,还是九个!”司慕赢为我解答道,忙碌的大手已是抚上我的纤细的腰肢以及柔美的后背。

三个以上的耳孔!还九个!有多少个于我何­干­?当时在那茶馆之中,他注意到她的时候,尚且离有一段距离,哪能看得那么仔细。

“你倒是数的清楚,看的那么仔细!我一个姑娘家的都没有注意这么细枝末节的事。”我依旧是不依不饶道。

“蓝儿!”他微嗔,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又问道:“你很介意?”

“你不是说她很美吗?”

“有吗?”

“有!”

“我没有印下了,美丽的女子我见多了……”

“对哦,我怎么差点忘了你还有那个水蛇般的美人水修。哦,还有那个灵美人貌似也是朵空谷幽兰……”

“蓝儿!都说了她是有夫之­妇­……”司慕赢已是万般的头疼。

“有夫之­妇­又怎样?你是皇帝!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还不说说句话就行了……”

“蓝儿!”他终是忍无可忍,将我一把打横抱起,瞬间压上了床榻,两三下便除去了我累赘的外衣,一双凤眼之中有着浅浅的怒意与深深的欲望,­唇­角略略勾起,更多的却是几分揶揄与几分无奈。

“乱吃飞醋的小野猫,恼人的小东西,看我今晚不好好教训你!不然他日你还不爬到我头上来。”

“还是不要了吧……”

“没得商量!”

“我还没有用晚膳呢,好饿。”

“我也是,先喂饱我再说。”

“一路奔波,我好生累了……”

“明日再休息吧!”

“……”

“真的不要了……”

“由不得你。”

“痛……”

“忍着点……天……”

“……”

“蓝儿,对我,你能不能多点信任……”

“……”

一室的迤逦与温暖,漫长的冬夜与耳鬓厮磨与绵绵情意中显得分外的短,似是转眼便是天明……

……

醋意泛滥,无理取闹的结果便是昨晚我们谁都没有吃晚饭,以至于一早我饿的是一个人吃了三人份的早点,那些卫队们是个个惊讶的望着我,不明所以。而那个罪魁祸首,却优雅的坐在一边,好整以暇的看着我,满脸的笑意与满足。

他说的对,对他,似乎应该多点信任。

……

用完早膳之后,我们便出发上路了,比原先预计的要早一天,在傍晚时分我们便顺利抵达了骆城。

这骆城不似先前凉漠镇那般荒凉,与定城差不多大笑,可能是因为边境往来通商的缘故,是以颇为繁华。

照例我们应当先去骆城刺史府,不知缘何司慕赢却是先来到城中一处银号,也不知进去做什么,而我在门外等候着。

抬头仰望着那金子招牌,龙飞凤舞的写道:“天龙银号”。

天龙……我默念着……

不经意的目光飘香一边,望着那潮潮的人流渐渐没入无限夕阳的余晖之中。突然,一抹俊逸如谪仙身影闯入了我的视线,在那火红的晚霞之中似渐行渐近……

熟悉的身段,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银衣飘飘,竟是他!

他怎么会来了这里……

……

卷二 血染龙城 第四十三章 不敢相认

逸……

命运弄人,咫尺天涯,人生何处不相逢,时岁匆匆,转眼与他分别也近百余日。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这楼云州的边陲之城与他不期而遇。

依旧是一袭织锦银衣,腰间系着冰魄软剑,剑尾缀有一块美玉,纯白­色­的狐皮披风以丝带扣在领口,末梢蓝­色­的流苏随着他的步履而左右摆动着。乌黑的发丝竟是用数个雪貂绒球饰物盘绑住,有着那么一丝异族之味。美如冠玉的俊脸,温润的气息,他一点都没变,还是那样的仙逸无双。

只是,他怎么会远离豫州的天龙山庄来到这边陲之地的骆城呢?我寻思着,天龙山庄,天龙银号!莫不是这天龙银号便是天龙山庄名下的产业,是以他是来打理生意的。如今的他,已是身份不凡,锦衣华服加身,数人随侍左右,非昔日可比。

突然间,我回想起了在凉漠镇外的茶店之中,那掌柜的好似说过前不久有过一个气质超凡脱俗之人,带着二十多名随从路过茶店,现如今想来便是指的他。

望着他的身影渐渐向我这边靠近,只怕他是回这天龙银号的。我的心中不免开始窘迫了起来,更多的是几丝慌乱。百日分别,似隔三载,他还是他,我却……

不想让他看见这样的我,没有见到他时,我尚能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报仇。只是一旦看见了他那纯净没有丝毫杂质的清润双眸,便让我立即的自惭形秽。是,我从身到心都已是那么的不堪。投身而入那浑浊的染缸,不知还能不能找得回当初的自己……

下意识的,我转过了身,想要掩身躲入此时一同在门外等候的几名卫队的身旁,以遮挡住他的视线。

“梦雪……”可惜似乎仍然晚了一步,他清俊而宛若天籁的声音已然在我的身后响起。

稍稍怔愣了下,我佯装没有听见般,偏头一边,假作随意张望四处。

“梦雪,是你吗……”他又轻声唤了一声,清爽的气息似已向我贴近。其实,逃也逃不掉,无奈之下,我只得缓缓转身,对上了他那双清澈又含着万缕温柔的眸子,心中一紧。

时间似乎停滞在了我们的对望之中,我的眼中是强作平静,他的眼中却是波澜翻涌,喜悦、激动、兴奋不言而喻。

伸出一手,因难掩惊喜而有着些许颤抖,他似想抚上我的肩头。

然而……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惊扰我家夫人!”我身边的卫队们已然是提剑出鞘,怒目相瞪,剑锋横指,高声喝斥道。阻止了他的碰触。

“夫人……”他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复又缓缓的垂下。

“你们又是谁?竟敢对我们盟主如此说话!”寒冰身边的随侍们见状也不甘示弱,出手按上了腰间的大刀。一时间是剑拔弩张,激烈对峙,火星四­射­,无奈两边的主子都不曾发话,双方只得僵持着。

终于,寒冰缓缓举起右手,示意让他的稍安勿躁。是以,一­干­随从便立即恭敬的后退三步。见状,我的卫队们也收剑回鞘,不再作声。

方才他们叫他盟主,想来他已是坐上了这武林盟主的位置,我的心中不由的替他高兴着,这样的身份才配得上他,他来就出身于显赫的武林世家。

只是,我不敢认他。不着痕迹地敛平了呼吸,­唇­边挂起了盈盈浅笑,我镇定自若地温和地说道:“这位公子,方才你是在叫我吗?”

寒冰挑了挑俊眉,有些不明所以,正欲开口。

我却先一步阻止道:“我与这位公子素未谋面,你……怕是认错人了……”语气终是软了几分,不似先前那般淡定,终究我还是不忍。

“为什么?”他的眼神流露出些许受伤与难以置信,轻喃着质问道。

“公子,你真的认错人了……”我咬牙重复道,气息却已是开始不匀。

他怔愣了良久,神情难掩痛楚,声音带着几丝凄哑轻声道:“心爱之人……岂能错认……”言罢,他别开了头,漠然的眼神不知望向何方,双­唇­紧抿,长叹一声,道不尽的惆怅。

心爱之人……岂能错认……

他的话让我全身一怔,一字一字如利刃般鞭笞着我,似想让我痛的清醒,忘了言语,乱了心,眼中已然含着氤氲的雾气,我知道自己装不了多久。

紧咬着­唇­,手心已是微微渗汗,却只能横下心来,我冷声说道:“我已是罗敷有夫,不是公子要找之人,还望公子莫要纠缠。”

与他相认,不如与他相忘……

我无颜面对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寒冰,请原谅我只能选择逃避。

刺骨的寒风从我们之间呼啸着穿过,却吹不散我们之间那抹尴尬的气氛,卷起地上的落叶飘旋着,飞舞着,有时飞起又有时坠落,一如我们的心情一般,从相见的喜悦再到拒绝相认的悲凉……

最后一抹夕阳终于消失在了那一片的红云之中,妖异血­色­的西天,使周遭变得益发的怆然,那凉楚之意深深地触动着我们的神经……

就在我终于要抬起脚步逃离时,他却突然开口说道:“也许真的是在下错认了,还望你不要介意。”

无奈地转身,一抹银­色­缓缓踩踏着冰凉的石阶,带着说不出的寂寥与忧郁,走进了天龙银号。适逢司慕赢恰好从内跨出,擦肩而过,二人同时的驻足,一瞬间的目光相遇,他们的眼中均有片刻的惊讶,稍作停留便错开身,各行其路。

疾步向我走来,司慕赢是春风满面,霸气的一勾手,将我纳入怀中,语调爽朗地说道:“蓝­色­,等久了吧,可以走了。”轻轻的我的脸侧一啄,他总是那么的狂野不羁。

其实,此时我的心中好希望寒冰不要回头,只可惜,天岂能遂人愿?

他的转身,与我窘迫的目光相遇,俊逸的身影在看到司慕赢亲吻我时,便定格在了那冷风之中……

跟随着司慕赢缓缓离开,我有些心神不宁,背后那两道灼热的视线似能将我穿透般,尴尬无所遁形。

“刚才的那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也想不起来。”司慕赢微皱俊眉,有些困惑的自言自语道。

我稍愣,也许他们以前确实见过,毕竟寒冰曾是司慕政的随身侍卫。那么如此说来,寒冰也一定是识得司慕赢的,那,我的事他岂不是都将明了,还想掩饰什么……

……

战事迫在眉睫,司慕赢快步与我们一行迅速赶往骆城刺史府。那美与其他卫队已是先行赶至刺史府通传,是以刺史程大人与守城的李将军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伏首跪拜,他们有些受宠若惊地望着司慕赢,毕竟天子真容,他们这些边陲小城的区区小官又岂能常见。

“不知皇上亲临,有失远迎,府中简陋,现已是为皇上与娘娘收拾出了几间屋子,还请皇上将就。”程刺史躬身敬道。

“你以为朕是来游山玩水?切忌莫要随意声张朕的身份,一切俗事皆免!乌赫国那边可有何动静?城中可有何异常,速速禀来。”司慕赢一脸正肃地问道,神情颇为严厉。

“乌赫国能有什么动静?”程刺史颇为疑惑地问道,似是一无所知。

“罢了,等你感觉到,骆城怕已是不保!火速召集所有大小官员将领至前堂中会集,朕有要事部署。”司慕赢微斥道。

“是……是……微臣即刻去办……”天子薄怒,已是让程刺史全身颤抖不已,紧张得冷汗直流,生怕说错话,忙转身退下前去吩咐安排。

刺史府的总管将我们其余人等一一安置,由于司慕赢已去前堂议会,走前并没有交待如何安置那美,是以总管也替她备下了一间厢房。

一想到她还要与我们同住,我仍是有些介怀,就算是流水无情,但落花有意,是以不得不防。

这晚,司慕赢交与了我两卷羊皮卷帛,告知我此为骆城与楼兰城的详细地图与布防布局图,是绝顶军事机密,让我细下研究,而他则与众官员将士们连夜商谈。

据我分析研究所看,这骆城城防颇为简单,共分东南西北四处城门,北门紧邻沙漠,正出南门便可直往楼兰城。想来若是乌赫来袭,如若想要不被发觉,必定是直攻北门或是东门,此二处均为骆城之软肋。而以骆城眼下的三四万兵力,就算是临时纠集民兵,至多不过五万而已。如若还要分散兵力分开布防于北门和东门,只怕到时是哪都守不住。战争总是赌局,眼下只能孤注一掷,要么守住北门,要么守住东门。不知司慕赢会选择哪里?

随手又拿起一旁楼兰城的地图细看,这楼兰城比这骆城起码大上三倍,四周皆为空旷之地,没有天险,亦无屏障。是以­唇­亡齿寒,一旦骆城失守,则楼兰城自是危如累卵。命运一线相牵,动一分则全局动。

突然眼前的地图之上那贯穿纵横交错的暗暗红线,引起了我的注意,奇怪了,几乎城中每一个角落,每条街市都有着这样的红线标记,不知是作何用处?

时下夜已近三更,想到了这里,我心中突然临时起意想去问问司慕赢,究竟这些红线代表着什么意思,会不会是我心中所想的那样。

随手扯过一件裘袄,裹了裹身,我便向前厅走去。

黑玉暗夜,月­色­皎洁。刺史府中是树影交错,在风中沙沙抖动着,更添了几分的­阴­寒。遥望前方犹有烛光闪灼之处,依稀只有两抹身影映照在了那­精­致的棱窗之上,看起来商议已然结束,缓步踱至门前,却听到里面传来了宛若黄鹂般清脆的女声。

“爷,请用茶。”

“好,有劳了。姑娘的茶艺看起来很是道深,看你也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只怕是非富即贵。”

“往事何足挂齿,那美现在不过是一四处漂泊的孤女而已。”

“哦?缘何?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人?看你已是婚配,你的夫君呢?”是司慕赢的声音。

那美似是轻轻抽泣起来,哽咽道:“父母早亡,家姐远嫁,无甚亲人,唯有一堂兄而已。二年前堂兄将我许配他人,可夫君却只知变着法折磨虐待我,府中侍妾近百人,整日的声乐­淫­靡,我实在是不堪忍受,是以只得逃离家中。哪知平日足不出户,涉世尚浅,才出得虎|­茓­,又入狼窝。被一群­奸­诈的商人所俘获,他们欲将我卖自这楼云州与他人做妾。幸得爷出手相救,否则……否则……”

我秀眉微蹙,一个貌美女子,又有着这么一段凄惨的过往。而男人的天­性­似乎便有着同情弱小。

“莫要伤心,既然已经逃出来,就别再惦着过去,既然无处可去,便先宿在这刺史府中再做打算。近来城中有些不太平,没事便不要随便出府,以防不测。你去休息吧,时候不早了。”

果然,司慕赢依旧是收留了她。究竟他的目的是什么,我不得其解。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渐传来,那美轻轻打开了门,见到站在了门外的我,她着实吓了一跳,脸上升起几分尴尬之意,开口解释道:“夫人……我……我来送茶而已。”

欲盖弥彰!

我­唇­角弯起一抹弧度,不以为意地笑道:“那还真是多谢你的照顾了。”

淡淡的火药味在我的周身弥漫开来,这么晚了还来送茶,她还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许,在她眼中,男人三妻四妾便是平常之事,而像司慕赢这般优秀的男人,就是让她做妾,她定是愿意。

“蓝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出来,小心着凉。”司慕赢看到了我的到来,笑着说道。

“赢,方才我在看楼兰城的地图,来问问你……”话未说完,却便被他急切地打断。

“我已经好了,有什么话回房再说!”

“哦!”

他阻止我说下去,是不想让她听见吗?望着那美渐渐远去的背影,纤柔脆弱,那抹熟悉的感觉又浮现了上来,在哪里见过呢?好似很像一个人,是谁呢?却又一时联想不起来。

回到房中,望着司慕赢那一双幽深的黑眸,­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对我一脸宠溺的样子。我本想问他为什么还不送走那美,却终是没有问出口,他说过要信任他,再多说怕又惹他不快。

“蓝儿,你方才想问我什么?”他一手抚上额头,轻揉剑眉问道。

“哦,是这样的,楼兰城的这些红线是什么意思?”我从怀中取出地图卷,抚平摊开,如葱般的玉指轻轻一点,指向了那纵横交错的红­色­密网。

“这个啊,应该是楼兰地下的隧道。”司慕赢答道。

“啊?遍布城下?”我惊疑道。

“嗯,是原先楼云王遗留下来的,自我平定楼云国之后,便下令废弃了这些通道,将出口全部堵上。不过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蓝儿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将取暖的炭火拨弄得更旺,径自脱去了豹皮靴子,宽衣上床。顺势将我也拉至床上,轻轻一挑,解开我的盘发,任那一头乌黑散落,柔声道:“蓝儿,今日早些休息吧,昨晚把你累坏了。我会注意节制一些,今晚让你睡个好觉。”浅笑着望着我,他的眼中有些许心疼。

我微瞪了他一眼,他还好意思提昨晚的事。不过经他这么一说,我便开始感觉浓浓的倦意侵袭而来,眼皮也开始渐渐沉重。的确,数日来的赶路,还没有睡过这么柔软的床铺呢。

罗帐轻解,他轻轻的指尖一弹,烛火瞬间熄灭,一室的黑暗。

“赢……”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事未问,又唤他道:“骆城北门与东门,你准备镇守哪里?”

“嗯……北门……”他侧身咕哝着。

也是,如果给我选择应该也会是选择北门,毕竟叶赫御敏若是穿越沙漠而来,最近且最不容易被发现的便是突袭北门。不过,既是赌局便有输也有赢,而我,似乎也不是每次的运气都那么的好。

“赢……你说,楼云王挖那么多的地道做什么用啊?赢……”身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之声,他竟然已经睡着了。也是,想来最累的人便是他了。

拉拢了被子,依偎在他的怀中,温暖而又安心,一夜无梦……

次日天亮,急促的敲门声将我们从美梦中吵醒,匆忙穿戴好之后,我上前打开了门,进来之人却是刺史府中的总管。

“爷,您带回来的那位姑娘,一早似是犯了心悸之病,面­色­苍白,情况不容乐观。”那名总管神­色­有着一丝慌张道。

“什么!”闻言司慕赢是紧皱双眉,脸­色­­阴­晴不定,道:“知道了,速去请郎中,我这就去看看!”

说罢,他便急急地跨出了门。只是走到了房门口,又突然转回了身,对我说道:“蓝儿,今日我事情颇多,枕下有一卷谕令,帮我送至天龙银号,记着要带上卫队,莫要让他人知晓……”话未说完,人已是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她病了,他就那么急?多点信任,道理简单,却谈何容易?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便是,我真的不想去天龙银号……

……

卷二 血染龙城 第四十四章 骆城沦陷

司慕赢交代我去办的事,且不适宜让他人知晓,想来是十分的重要,或者便是关系到皇家的利益,是以让别人去不甚方便。

事有轻重缓急,战事紧迫,这个人的情感自是暂且搁置一边,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匆忙用完了早膳,带上了四名卫队便直出了骆城刺史府,往天龙银号而去。

袖中揣着那一卷谕令,方才我已是仔细翻看过。原来是一卷征令,是龙朔皇朝皇家向天龙银号预支银两,用来支付饷银及在周边各城招兵买马之用,说得明确些其实便是皇家向商家赊帐。此次我们转战骆城,实乃临时决议,事出紧急,怕是军饷人员配备等均未到位。是以昨日司慕赢急招骆城粮曹、银曹等官员一起前来商议,必是与这粮草的筹备也有一定的关系,也不知这乌赫一旦围城,骆城之中的粮食储备能撑几日。

谕令之中龙朔皇朝许以天龙银号日后许多的政令优惠及丰厚的回报。原来这天龙银号,在豫州、西胡州与楼云州是最大的一间联营的银号,分点遍布三州,而楼云州中最大的一间银号便在这骆城之中,这里的帐目往来进出繁忙,而且现银储备比较多。

其实对于商人来说,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利益,是以立场站在哪边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赌博,如若日后骆城落入乌赫的疆土之中,那么司慕赢所谓的皇家承诺不还是废纸一张?

一路思索着,不知不觉已是走到了“天龙银号”,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的,我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跳,凝眉抬步踏入了店铺之中。

掌柜的一见我的到来,身后跟着四名卫队,忙迎了上来,­精­明的脸上挂着招牌式的笑容,道:“这位夫人,光临小铺不知何事?”

我微抬起右手,稍稍露出袖中的谕令,皇家特有的明黄|­色­卷帛,隐隐可见刺有盘龙腾云的暗纹。

掌柜的一见,眼中一亮,忙道:“原来是宗大买卖,夫人还请内堂说话。”

“好!”我转身对那四名卫队说道:“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去便来。”

说罢,便尾随着掌柜穿过了一旁半人高的柜台,隐身没入厚重的门帘之后。

内里是一间宽敞雅致的厢房,暖厚的红­色­莲花纹地毯铺设其上,在冬日中显得十分的温馨,­精­致的雕花楠木交椅摆设其上,一名模样乖巧的丫鬟已是端上了热气腾腾的梅花茶,斟上一杯,满屋的清新之气,直教人心旷神怡。

“这位夫人,请先小坐下,原本这么大的事,我一人独自也不敢做主,好巧我们帮主在这,我这就去请。”掌柜的对我是恭敬万分,想必我的身份他也是揣测至一二。

“嗯!”我略略颔首。

那掌柜的与丫鬟便依次退下。

寒冰,一想到他要来,我的神­色­多了几分不安,其实,见了面也不知该说什么。端起茶杯,暖了暖冰凉的小手,双腿不知因为寒冷还是因为紧张,竟有些微微颤抖,不停地轻跺着地面,以驱赶那一分烦躁之意。

随着门帘的揭开,清俊的身影翩然踏入,在看到我时有着片刻的停顿,却又很快的恢复自然,平静而又淡然的眸光轻轻扫过了我,径直越过了我的身边,在一旁的主椅之上坐下。

端起茶杯,他轻轻抿了一口,略微抬眸看向了我,启口道:“不知今日夫人前来,所为何事?”好生分的口气,他还明知故问。那一声“夫人”是叫得我碜了心。

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气,也许是因为昨日不肯认他的缘故,也许是因为我和司慕赢在一起的缘故,总之,我能感受到散发自他身上那抹薄凉的隐隐怒气。

我知道,我伤了他的心。

默默地从袖中取出了那一卷明黄|­色­的谕令,递至他的眼前,我无奈地开口,声音有着几分窘然道:“所为何事,想必帮主已有耳闻,现如今国难当头,战争一触即发,国之存亡,攸关黎民百姓,还望……帮主深明大义,倾囊解围,为国尽力。”从未与他说过如此客套之话,如今的我与他,似乎再也找不回原先那种交心的感觉了。疏离与淡漠横亘在了我们之间,陌生得仿佛从未相识过一般。

“在下只是一介普通的商人,对这种军国大事不甚关心。我只知道,如若皇朝胜券在握,稳赚不赔的买卖,我自当乐意。但如若情势突变,风向时局扭转,届时天龙银号会站在哪一边,我便不能保证!”清冷的语调,他的话寒了我的心。

想当年,他郝连家族被血洗与这朝廷自是脱不了­干­系,也不知司慕赢是否知晓此事。不过,记得他曾经说过,郝连家族被按上的是谋反的罪名,既是谋反之大罪,则必定是由皇帝亲审的,不得而知当时的司慕赢究竟是如何处置的。再加上他为司慕政效力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抓住了黄南远的把柄,朝廷却非但没有治黄南远的罪,反而与其联姻,还封了他一个平江侯。黄南远封侯之事,民间无人不知,他不可能没有耳闻,是以数次的失望,想来对于政治,他已然十分的厌倦,无心再Сhā手。

究竟他会不会出手相助,那一刻,我竟无法肯定。

“逸……”望着他俊逸的侧脸,我下意识地唤出了声,声音宛若山涧中流淌的溪水一般清灵,带着丝丝的颤抖。

而那一声呼唤,让他僵直在了座位之上,手中的茶杯已是溢出少许晶莹的水珠。那一声“逸”,如同冬日温暖的阳光照耀上了那白皑皑的雪山之巅,融化了那尘封的寒冰。

“逸……是我对不起你,你别这样……”我几乎已是哽咽道。如果将如此一个如仙脱俗般的男子逼得那般冷清,是我的罪过。

而他,动摇了,终究是拒绝不了我,他对我的心软,我一直知晓。

“你是不是为了他……”寒冰问道,语调有着些许怆然。

我不知道他所指何意,不知他是问我和司慕赢在一起是为了报复司慕政;还是问我方才终于肯认他,是不是为了司慕赢。我真的不知道他究竟问的是什么……

只是,无论他问的是哪一样,我都无法回答。

“我不知道……”我只能这么说,没有更好更合适的借口。

他伸手接过我递给他的谕令,深吸一口气,敛眼叹道:“你只管放心,我心中有数。这谕令我接受,你也好回去和皇上交代。”

他,果然是认识司慕赢的。

“那谢谢你了,我……走了……”尴尬让我窘迫地忙站起身,多待一分钟都有如煎熬,生怕他会追问我这百余日来究竟做了什么。

“你还好吗?”背后传来了清朗的声音。

“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吧。你呢?对了,还没恭喜你当了盟主,你和她……”我没有忘了那个水灵粉­嫩­的莫如水,如果可以,我不值得他等待。

“我的心,你还不明白吗?”轻声的质问。

“逸,我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突然很后悔问他,他的心,我当然明白。

“那我送送你。”

“不用了,我……我带了卫队来,不用麻烦了……”飞也似的逃离,不得不去忽略身后那两道追随的视线。

逃得了一时,还逃得了一世吗?

我拿什么去履行那三年之约……

心烦意乱,我快步走出了天龙银号的大门,胸中抑郁地一脚踢飞了路边的石子,看着它就那样连蹦带滚地撞上了墙角边。

天龙银号,我不敢待。那边的刺史府,我也不想回去,没准司慕赢现在还在美人的床榻边守护着,我回去又能做什么?自己找气受罢了,不如眼不见为净。想来,我怎么会落到这种境地……

“夫人,您的方向走反了!”护卫好心地出声提醒道。

“嗯?你说什么?”我偏过头,由于心绪纷杂没有听得太清楚,又问道。

“夫人,您走的方向是往东门而去,若是回刺史府,我们应该向南走。”他又提醒道。

“哦,时间尚早,我随意逛逛,为自己添置几件东西而已。”我浅笑着答道。

说话间,身影已是没入东门那边繁华的集市之上,身后的卫队们已然是紧随而上,保护我的安全是他们的职责,至于我想去哪,他们也无权置词。

骆城的东边,汇集了各地的小摊贩们,一个挨着一个地摆着地摊,卖着一些新奇的玩意儿,很多都是我在江州及龙城所没有见过的。譬如有狼牙做的坠饰,有羊皮包裹­精­致而成的香囊,还有像牛角一般弯弯的小刀,形状各异的铜镜,最多的是用来装饰头上用的貂绒球制的盘发带,先前我看见寒冰用的就是这种,戴起来还颇有些异域风情。脑中闪过一抹刚毅霸气的身影,不知赢用这个,会是什么样子呢?想到这里,心中竟是笑意连连。可忽又想起那一双带着怜乞的清纯大眼,情绪又是低落了几分。

就这样,走着逛着,想着笑着,又时而皱眉,也不知自己逛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手中已是随意买了几件小物什,有小刀,有貂绒发带,还有羊皮腰包等等。抬头仰望,前方不远处竟已是东城门。不知不觉竟然走了这么远,是时候该回去了,再晚怕是赢要担心。

然而命运的齿轮却在这一刻启动。

就在我转身方走了两步之时,但听得一声震天的巨炮劈向了长空,在半空之中爆裂,那白­色­的烟雾瞬间遮蔽了阳光,天空都似变得灰蒙蒙。

远处的喊杀声是震耳欲聋,愈来愈近,一时间擂鼓大作,滔滔声震的是天摇地动。

不好,难道是……

慌忙地回头,我惊愕地望向不远处的东城门,无数的火矢飞向城楼,瞬间将那旌旗燃着,呆呆地看着那“龙朔”二字几秒间在火中化为灰烬。

天!乌赫来袭,竟是攻的东门。

那司慕赢与我皆估料有误,要知道骆城的兵力如今都集中在了北门,远水难救近火。而我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攻城的云梯搭上了城墙,冲锋的喊声是愈来愈近,“崆、崆、崆”的轴车撞击城门的声音,一声一声地震在了我的心房之上,回荡着。

“夫人,不好,我们快走……”护卫的呼喊声已然淹没在了周围的噪杂声中。数不清的男女老少们,小摊贩们甚至连东西都舍弃了,朝我们这边飞奔而来,惊恐与无助写满了他们的脸,慌不择路,四处逃窜,互相踩踏,惨不忍睹。

汹涌而来的人群们一下子便将我与护卫们冲得四散,茫茫人海中,皆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小孩的哭叫声,女人们的尖嚷声,沙沙的奔跑声,东西坠地的哐啷声……

急!乱!险!

我也跟随着人群跑动着,随着一声嘹亮的羌笛鸣响,回荡蓝天,回眸一望,城楼已是火海一片,最高处已是赫然Сhā上了面蓝­色­的旌旗,“乌赫”二字,在炫红的火焰映照之下,分外的凛然。

东门已破……

千军万马的铁骑奔驰而来,明晃晃的刀枪似发出森冷的寒光。凄厉的惨叫声,马儿的嘶鸣声,那种利器刺入血­肉­之身的扑哧声仿佛就在耳边,满目的鲜红,染红的苍茫的大地,为天空增添了数道无边的血­色­。

闪身进入一旁狭窄的小巷之中,我躲过了那些骑兵。

真不知此时的司慕赢在做什么,心中不免十分的担忧。

“吱嘎”一声,身后老旧破败的木门缓缓打开,露出一条细小的门缝,里面一个老­妇­沙哑着声音说道:“姑娘,快进来躲躲吧!”苍老的手一把将我拽过,拉至屋中。

她砰地将门关上,赶忙放下了门闸。我感激地望着她,这是一个年约五十开外的婆婆,头上扎着蓝布巾,黝黑而又饱经风霜的脸,爬满了岁月的皱纹。

“真不知要怎么感谢您才好。”我尚且喘着气说道,惊魂未定。

“谢什么,举手之劳。哎,其实也帮不上你什么,谁知道这乌赫军队会不会屠城……”她是连连摇头,哀叹道。

外面的厮杀声不绝于耳,我们就这样胆战心惊地熬到了晚上,终于一切似乎都渐渐归于了平静,这家的男主人,也就是那老­妇­的丈夫,方从外面偷偷打探了消息回来。

“外边情况怎么样?”我是万般焦急,忙上前寻问道。

“不好,哎……”那老汉是直摇头。

我的心中是陡然一沉。

“骆城已经被乌赫军队占领了。听闻先前已经在城中挨家挨户地搜寻可疑人物,马上就要搜到这里来了……”长叹一声,哀叹的是骆城沦陷,从此天下无宁日,这就是生在战乱之中百姓的悲凉,朝不保夕。

“那我们龙朔皇朝的军队呢,还有主帅呢?”这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心急如焚!该不会是全军覆没了吧。

“据说剩余的部队都从南门撤到楼兰城中去了。”他答道。

这让我松了一口气,原来司慕赢他们撤军到了楼兰城中,那我呢,我该怎么办?我还在这骆城之中……

想不到,­阴­差阳错,我与他如今竟是两城相隔。

尚未待我细想,只听得“砰”的一声,老旧的木门闸应声断裂,门被一脚踹开。

十几个火把瞬间冲了进来,火红火红,照亮了一室,是那么的刺眼。猛烈的火焰的热浪扑面而来,我不由得下意识抬起手遮挡了下脸。

低头俯视,十几双高筒翻边羊皮军靴出现在了我的眼前。看来乌赫的军队已然搜到了这里。我担心自己的美貌会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可是眼下的情形,已是无处去遮掩。

“你!为什么用手挡着脸,快放下来!”带头之人厉声喝道。

我心知躲不过,只得缓缓放下了手臂,微微抬起了头。

“呦,想不到这骆城边陲之地,竟有如此水灵的美人。今天真是让我捡到宝了。”出声的是一名穿着华贵,全身上下皆是狐裘的年轻男子,带着几分­阴­沉与­淫­邪,面­色­有些青黑,一看便是纵欲过度之人。污秽的一指已是轻轻挑起我的下巴,贪婪的视线在我身上游移,语气极是轻佻。

“完颜弘!你忘了汗王是怎么交代的?”阻止他的是一名虎背熊腰的壮汉,一个袖子已然是空荡荡的,松垮的垂挂着。这个人,我见过,是呼延赤烈!

“玩一两个女人,这种小事汗王也会管?”完颜弘不以为意道。

“你府上有百名妻妾,还不知足吗?莫要在这节骨眼上惹事!至于她,看衣着看长相,明显便不是普通百姓,却躲在这寻常人家,是以身份可疑,先带回去交由汗王处置!若是汗王赏了给你,我自是无话!”

言罢,呼延赤烈凌厉的目光扫过了我,有着片刻的迟疑,皱眉凝思了一会,他终是问道:“我们曾经见过吗?”

我心中一慌,他,真是好眼力!仅仅是定城战场上的一瞥而已。

他们竟要将我交给叶赫御敏处置,如果再让呼延赤烈认出了我,那我还能见到明日的太阳吗?

……

卷二 血染龙城 第四十五章 交换人质

“这位军爷,小女自小便在家中,足不出户,还望军爷高抬贵手……”老婆婆正欲替我开脱道,却被呼延赤烈­阴­鸷的眼神给震住了,愣是不敢再说下去。

“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能生得出这么漂亮的女儿吗?休得再胡言乱语,莫怪我刀眼无情!”森冷的语调,使周遭的空气都瞬间凝结。

见状,我慌忙拉了拉那婆婆的衣袖,小声道:“别管我,我不想连累你们。”横竖今晚我都是逃不掉的,何必害了无辜之人。

“姑娘,那就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那名叫做完颜弘的­淫­邪男子笑道,上来便是要扯我的衣袖。

气急地甩开他的手,我最厌恶这样的男子,恼道:“还请你自重!”说罢便径自越过了他,跟随着那些乌赫士兵跨出了这间民宅。

“呵呵,小王我就喜欢辣的。回去我就让汗王将你赏了我,还怕他不同意。”

“你的好­色­,能不能稍微收敛点!”

“好。呼延将军,我好歹也是小王,你能不能对我客气些,不要仗着自己能打,总是对我大呼小叫的。”

……

万想不到的是,他们竟然将我带回了刺史府,兜来兜去竟然还是兜回了这里,可叹命运。只是这刺史府的匾牌已然被摘下,劈成两半,随意的丢弃在了门外,一任寒风凌虐。里里外外把守的都是乌赫的士兵,头戴羊毛毡帽,身穿毛质背心,个个都是翻边高筒靴,腰间横头红柄大刀,手中持有火把,装扮与皇朝士兵颇为不同。

踏入府中,前院有一队士兵,正持刀看守着一群未来得及逃脱的龙朔官员们。我快速地扫了一眼,目光也不敢多作停留,却发现程刺史和李将军赫然也在其列。此时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正背对着我,负手而立,似在问话。他背直挺立,衣着不凡,金边虎皮靴,腰系蟒皮玉带,头带一顶金丝嵌玉尖顶塔形毡帽,帽顶之上是一颗硕大的正红­色­东珠,在火把的灼焰映照之下是熠熠生辉,散发出血­色­的光芒,清冷而又高贵的背影,绝世傲立,当下我猜测他便是乌赫汗王叶赫御敏。看来经过上次的战败,此次他确实是亲自出征。

“启禀汗王!”呼延赤烈立即上前一步凑自那名男子的身后,恭敬的说道:“抓了一个衣着长相不凡的可疑女子。”

“哦?是吗?”如千年寒冰般的声音,他腾地猛然转身,如鹰般的锐眼直­射­向我,深邃得让我心中一惊。

这叶赫御敏也很是俊朗,棱角分明的下巴,微凸的眉骨,深刻的轮廓,高挺的鼻梁,一双慑人炯亮的深蓝­色­的眼眸毫不掩饰他那膨胀的欲望与野心。他给人的感觉是冷冷清清,如雪似冰。仿佛天地间只有战争与权势方能让他热血沸腾一般。

强作镇定,我面无表情地静静地望着他,秀眉微蹙,只有微微渗汗的手心泄露了我的紧张。

“不就是一个女人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叶赫御敏轻蔑地扫过我一眼,脸­色­不耐地说道。

“汗王若是无意,便赏了给我吧。”早就候在旁边的完颜弘忙凑上来,一脸讨笑道。

“你喜欢带走便是,记住,不要惹出什么麻烦来。”叶赫御敏冷声应道,丝毫不在乎,看来对于女人,他没有兴趣。

完蛋了,要我跟那个完颜弘走,那还不如直接给我一刀来得爽快呢,我心中暗自叫着不好,此次只怕是劫数难逃。

就在完颜弘的脏手要搂上我的纤腰之时,呼延赤烈却在我的面前突然惊呼道:“我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你了!是在定城的战场之上!极少有女人去战场,我印象颇深,那身形,那容貌,是你!我绝不会错认,我说怎么总觉得熟悉呢。原来是你!你是司慕赢的女人。”

他的话无疑使在场所有的人都为之一怔,完颜弘的贼手僵愣在了半空中,迟迟不敢落下。而下一秒,我便被叶赫御敏狠狠地擒住了下巴。用力之大,几欲将我捏碎。

他深蓝­色­的眼眸燃起了两簇愤怒的火焰,似在隐隐跳动着,有如来自地狱的鬼火一般,十分的骇人,一时间竟让我全身都在颤抖。

“你,是司慕赢的女人?”他厉声问道。

我紧咬着­唇­,微眯起盈盈大眼,全身也似散发出幽冷的气息,不言不语却也不甘示弱,如果躲不过,大不了一死,既是难逃一死,就要有气节,不能丢了司慕赢的颜面。

“有意思!”叶赫御敏诡异的冷笑道:“无妨!你不说,本汗自有办法!”说罢,他朝一旁的呼延赤烈使了个眼­色­,呼延赤烈立即会意。上前一步,抓过先前那些俘虏中的程刺史,大刀横上了他的脖子,大声喝道:“快说,她究竟是谁!”

深厚雄浑的吼声将那程刺史是吓破了胆,他双腿不停地颤抖着,已是站立不稳地屈膝跪地,语无伦次地说道:“娘娘,你莫要怪罪下官啊,下官一家老小全在这骆城之中,是不得已啊……”

他那一声“娘娘”叫得是,彻底曝光了我的身份。

“滚!”叶赫御敏抬起一脚便将那程刺史踹飞,只见他一头磕向了大树旁的石墩之上,顿时是鲜血直流,双腿抽(动)了几下,便直直地一蹬,一命呜呼。

我麻木地看着这一些,并没有被这血腥的场面所吓到。其实他死了也好,一个没有骨气的无用之辈,叛徒!墙头草!就是日后龙朔皇朝收复了骆城,司慕赢也不会放过他的。所以,他总归是难逃一个“死”字。

“听闻,上次定城之役,是司慕赢的皇妃出谋献的计策,坏了本汗王的大事,折损了我乌赫八万­精­兵,那皇妃莫不就是你?”叶赫御敏的话如同让我置身冰窖,貌似现在应该多担心下自己的处境。

“汗王说笑了,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民间以讹传讹罢了!这种小道消息,汗王也信?”按耐住心中的恐慌,我尽量语调平稳地说道。

“空|­茓­不来风!”他冷着声,又道,“单看你现在这样一副沉静淡然的样子,见到本汗王也不腿软,就足以见你不同于一般的女子。看来,司慕赢确实有些眼光。也难怪,他连打仗都带着你在身边。只可惜,今日你落入本汗的手中。你说,本汗该怎么处置你呢?”

“呵呵,汗王想怎么处置,请随便吧!”我无所谓地轻笑道,命既如此,天若亡我,也别无他法。

“汗王,还犹豫什么!一刀杀了她,再将她悬挂于城楼之上,任秃鹫蚕食,替我们浴血战死的那八万士兵们报仇雪恨!以震士气!”一旁的呼延赤烈已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他自是恨我入骨,战败之仇,还有他的断臂之仇也与我脱不了­干­系。一个驰骋沙场的常胜将军却战败在了一个女子手中,说出去是他的耻辱。

“怎么?本汗怎么做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致辞?呼延,你是她的手下败将,这是铁铮铮的事实不能改变。你就是急着杀人灭口,也抹不去你战败的事实!而她,就这么杀了太可惜,本汗还要好好加以利用,让司慕赢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叶赫御敏眼中闪过狠绝,面带森冷地说道。

“来人!”叶赫御敏厉声喝道,“将她带下去,重兵把守!好生看住了,要是谁不甚有个什么差错,或者她少了一根头发,提头来见!”

一­干­士兵忙上前来,将我揪至府内一处厢房,在园内园外是重重把守,Сhā翅也难飞。最可笑的是,这里竟然还是先前我与司慕赢住的那间屋子,时过境迁,同样的地点,却是完全不同的境遇。

这时,我方想起了一个问题,先前在那些俘虏之中好似没有看到那美的身影,想来司慕赢已是将她带走。在那种乱急的情况之下,竟然还不忘带上她,这让我的心中很不是滋味,突然觉得万分的郁闷。现在的我是深陷敌营,倒是留给了他们相处的机会,这要是日久生情,或者是我再也回不去了,岂不是……我不敢往下想……

囚禁了我三日,叶赫御敏暂时没有来找我的麻烦,可能是因为刚刚攻下骆城,需要他打理和部署的事情尚且很多,所以一时也顾不上我。我被完全限制了人身自由,只能在房门前一方巴掌大的园子里略微走动。

三日来,每日白天之时都会有一只展翅的苍鹰在刺史府的上空不停地盘旋着,时而高飞,时而陡降,时而伸展了翅膀滑翔,如果我没有估错的话,这应该是司慕赢驯养的苍鹰。我几乎都快忘了,我的身上还有着在出征定城之前他撒上的“千里迷踪散”,而那只鹰一定是跟寻我到此,是以一直在这里的空中盘旋着。想当初,司慕赢此一举也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如今却真派上用处了。

想来他现下肯定知道我还在这骆城之中,也不知他是否知道我已落入了叶赫御敏之手。难以想象,他的心中有多焦急。好在这苍鹰的盘旋,至少能证明我还活着,这对司慕赢来说也是一种宽慰吧,是以他日日放出这苍鹰,就是为了确定我尚且平安。

心中竟是升起丝丝的暖意,真的好想念他,好想回到他的身边……

就在我抬头凝望着蓝天,出神地注视着那盘旋的黑影,­唇­边弯起绝美的弧度之时。突然间只见得寒光一闪,一抹银­色­迅疾飞向空中,那鹰是直直地坠落,消失在了那一片幽蓝与白云之间,再也不见了踪迹。

“不!不要!”我惊呼着,从园中的石凳之上猛然站起。就想朝着那鹰掉落的方向冲去,不料却被一把拽住。

“怎么?心疼了?那只鹰怕是来寻你的吧!昨天本汗就觉得不对劲了!”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过了身,望向一脸­阴­沉的叶赫御敏,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他的手中正拿着一把金弦弓,刚才是他­射­杀了那只鹰,他竟然切断了我与赢最后的联系。

一抹说不出的绝望袭上了心头,就好似再也没有了希冀一般。

“哼!”他冷笑着,将木愣的我拖入房中,一下子便丢在了床上。

惊惧地看着他将那弯弓随手丢至一边,用力一扯便脱去了金­色­貂皮披风,向我一步一步逼迫而来。我颤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以为他是那种对美­色­没有兴趣之人,不然他也不会在没有知晓我的身份之前想将我丢给完颜弘。那么,他现在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以占有我来羞辱司慕赢。

“你已落入本汗手中,今生都别想再回去!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效力于本汗王,怎么样?司慕赢能给你的,本汗也可以,而且本汗尚未立阏氏,只要你助本汗一统天下,这个位置非你莫属,如何?”他循循诱导道,似想说动我。

原来他不杀我,是想利用我替他出谋划策。

“汗王,你莫不是在说笑?我一女子哪有那个能耐。再说了,你们男人打天下莫不是还要靠女人!”我凉凉地讥讽道,他最好趁早打消那个念头,白日做梦!

“呵呵!”叶赫御敏难得露出了笑容,不以为意道:“蓝贵妃,蓝梦雪!有意思!或许我改变主意了,你说得对!女人最大的用处确实还是用来暖床,只是,不知司慕赢的女人尝起来是什么滋味,本汗很期待!”看来他已是将我的身份打听得清清楚楚。

言罢,他缓缓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剑锋直指我的咽喉。轻轻一挑,便挑开了我领口的盘扣,一路向下滑去,所到之所,衣襟微敞,露出了些许雪白的肌肤。

我紧咬着­唇­,强烈的羞辱感使我双拳紧握,却丝毫不愿示弱,我有我的尊严,他以为我会吓哭了吗,那他也未免小瞧了我。

正在我们僵持不下之时,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叶赫御敏微微皱眉,收回剑锋,着地一挑,将那件金­色­披风瞬间盖在了我的身上。

进来的是一名侍卫,他屈膝禀道:“汗王,龙朔皇朝那边派来了使者,说是要与汗王商议交换人质之事,还请汗王速去定夺!”

交换人质?什么人质?我与叶赫御敏皆是一愣,不明所以。

……

卷二 血染龙城 第四十六章 以吻试探

交换人质?什么人质?我与叶赫御敏皆是一愣,不明所以。

片刻之后……

“人质?笑话,本汗会有什么人质在司慕赢的手上,本汗倒要看看他想玩什么花样!哼!”叶赫御敏冷声嗤道,眉宇间掠过一抹不屑与狂妄。

我亦是很茫然。

“你,赶快去换件衣服,随本汗一起去前厅看看好戏。”他收剑回鞘,锐利的鹰眸淡淡地扫过我,忽又扯出抹邪恶的笑容,嘲笑道:“你的男人想你了!”

闻言,我的脸­色­稍稍有些和缓,颊边似染上两朵红云。司慕赢他已是按耐不住,想我了吗?只是这交换人质,这边的人质应该指的我,那他想以什么来交换呢,百思不得其解。

打开衣柜,随意地取过一件,将自己先前被挑破的外衣换上。我跟随在了叶赫御敏的身后,缓步来到了前厅。

厅堂之中已然是满席,众将领们正在窃窃私语着,一见叶赫御敏的到来,便立即安静了下来。门口站立着一名皇朝宽松深蓝­色­官府打扮的中年男子,双手已然被反绑,身材微矮,两撇八字胡,儒雅之气一看便是文官,此人我没有见过,想来或许是楼兰城中的官员。他的身边左右各有两个乌赫士兵,此时正用红柄大刀架在了他的脖上。

叶赫御敏方入主座,领头的士兵立即恭敬地禀道:“汗王,方才这名男子单骑前来叫开城门,自称是龙朔皇朝的使节,奉龙朔皇朝皇上之命前来。这是我们在他身上搜到的东西。”言罢,那名士兵赶忙递上了一支半短竹节,约半尺长,尾后缀有铃铛与长长的红­色­流苏,流苏之间似穿了一个圆形方孔的铜牌。

呼延赤烈一手先接过,紧皱着眉,随手翻看了下,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方交给叶赫御敏道:“不知是啥玩意,挺怪的,没见过!”略带不满的眼神扫­射­过我,见到我坐在汗王的身边,他的神情多了几分愤恨。我知道,他恨不得我死。如果他早些忆起我的身份,恐怕我现下已是他的刀下亡魂。

“这是使节令,将军真是孤陋寡闻!”我凉凉地说道,语调带着讥诮之意。

顿时让呼延赤烈恼黑了脸,碍于叶赫御敏在一边又不好发作,只得忍气吞声!

一介莽夫,我在心中冷嘲道。

“使节?呵呵,想我乌赫国,打仗从来凭的是实力获胜,这些文人的东西只有你们中原那些弱不禁风,只知舞文弄墨的废人才感兴趣。本汗只知胜者为王!”叶赫御敏满脸鄙夷地说道,微抬起一手,做了个放开的意思。

见状,那几名乌赫士兵忙将大刀放下,给来使松了绑。

“说吧,你们皇帝想玩什么花样?”他傲慢地说道,一手撑向了下巴,鹰眸微眯,一腿微屈,另一腿伸展着,好不悠闲。

“尊敬的汗王,我朝皇上嘱咐卑职向汗王带一句话,今日日央未时,骆城城外百里处,我朝皇上愿以你乌赫皇族之人换回我们龙朔皇朝的皇妃,希望汗王能携我朝皇妃准时到场,届时我们皇上自当亲临恭候。”那使节倒是颇有着几分气度,不疾不徐,不卑不亢地缓缓道来。

“哈哈,司慕赢在胡言乱语什么,我乌赫皇族之人岂会流落在他的手上。真是笑话!想骗本汗?还是想设陷阱埋伏,袭击本汗?他倒是打得如意算盘!来人,将这个胡言乱语之人拖出去砍了!挂尸城门,以儆效尤!”叶赫御敏是狂笑一阵,大喝道。

那使节却是面不改­色­,平静地任由一旁的乌赫士兵上来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拖向门外。好一个临危不惧、处乱不惊的忠臣,难怪他敢只身前来做这个无人敢做的使节,敢来向这蛮夷之族的汗王传话,想来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令人由衷地敬佩!

见状,我不由得爽朗地笑出了声,声音如同一串银铃般伶仃作响,清脆而又迷人,略带有些磁­性­。­唇­边勾起完美弧度,如花笑靥让在座的乌赫将领们均是闪了神,怔愣地望向我。就是连正在拖使节出门的士兵们都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望着我,不明所以。

我就这样畅快地笑着,直到叶赫御敏再也忍无可忍,一把狠狠地掐住我的胳膊,捏痛了我,凝眉厉声喝道:“你笑什么?快给本汗停下来!”

我用力挥开他的手,看着他的脸­色­渐渐­阴­沉,不怕死地说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笑你蛮夷之邦,连这基本的礼节都不懂!汗王,其实打天下并不难,铁骑可以踏遍每一寸疆土,你可以肆意践踏,可以滥杀无辜,却不能使你的国家长治久安。就算你日后能够雄霸这天下,入主中原,你又能统治的了嘛?你又能让中原这些文人们臣服于你吗?届时还不是民心不稳,四处揭竿起义。我笑你,论治理国家还远远比不上司慕赢!”

狂怒席卷了他的全身,他的每一根发丝似乎都因愤怒而飞扬起来,深蓝­色­的眼眸已是在瞬间加深,深沉得令人生悸。扬起的右手隐隐可见暴露的青筋,他想打我,却迟迟没有落下。

我知道,因为我的勇气也同样地震撼了他!

突然,他收回了手,平息了怒火,冷邪道:“好胆量!”

“回去告诉你们的皇帝,就说本汗会准时赴约!本汗也想借此机会,会会他!”他别过头朝着那名使节寒声说道。

“蓝梦雪!”叶赫御敏腾地抓住我的衣领,将我揪至他的面前,强大的压迫感让我不敢呼吸。他炙烫的鼻息喷洒在了我的脸上,­阴­冷的气息将我重重笼罩。

冷冷地开口道:“别以为本汗去赴约是因为你的激将法!别以为本汗不知道你心中掂着他,你不过是想去见见你的男人。告诉你!你别妄想回去!现在你已落入本汗的手中,本汗才不会轻易放了你,亦或是交换。让你再见见他,是为了让你彻底地死心,从此老老实实待在本汗的身边,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保住你的那条小命!”

甩袖扬长而去。

他,竟然知道我是在故意激怒他。是,我的确是想借此机会,去见见心中时时刻刻想念的人。看来,叶赫御敏也不容易对付,我要更加小心应对才是。

……

日央未时,骆城城门外。

叶赫御敏带上了我与呼延赤烈及完颜弘等一行,再加上卫队共计三百人左右,正出骆城南门前往赴约,而乌赫约五万大军已然在南门纠集,随时待命,以防不测。

不知缘何,叶赫御敏竟然还强迫我换了一袭他们乌赫国的民族服饰,宽边的雪貂绒球串联而成的毡帽,脑后缀有几缕黑狐尾坠饰。裹身的短褂,黑狐毛滚边的背心,束口黑­色­马裤配上了长筒的豹纹羊皮靴。这种马上民族特有的服饰虽不如皇朝服饰那般的宽松自在,却十分的贴身,倒是将我玲珑有致的曲线衬得是益发的诱人。他的用意,我很担心,却又不得不从。

纵马奔驰百里,前方不远处已是隐隐可见黑压压的一队人马正迎风候立。我心中的那抹俊影,似正威风凛凛地端坐在了那雄健的战马之上,金­色­的帽盔,顶上是红翎飘飘,黑­色­的袍摆随风飞扬。此时的烈日正当空中,耀眼的金­色­的光芒洒落在他的身上,空旷的一望无际的四周,满目皆是一片苍茫的黄|­色­,衬得他宛若天神一般的完美无瑕。

离他越来越近,几日来的强作镇定与日夜思念,我的情绪在见到了那张渐渐清晰的俊颜之时终是彻底崩溃,两行清泪缓缓滑落,无声地染湿了衣襟,点点晶莹缀满了那黑狐毛间,竟像是粒粒珍珠一般炫目。

“赢……”几乎是到口的轻唤,我真想就那样扑入他的怀中,汲取他的温暖。只可惜,叶赫御敏如铁般壮硕的胳膊横腰拦住了我。

“原来你也会哭。”他冰冷的目光撇过我,却没有语带嘲笑,神­色­有着一丝不自然。

“就让你再多看两眼,这将是你最后一次见他,本汗保证!”他的话让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双方在离彼此百步之处停了下来,这是规矩,我知道。是以,我只能远远地望着他,轻轻拭­干­了眼泪,我的脆弱只会让他慌乱,所以,我不可以……

坚强地抬头,挂起一抹绝­色­的微笑。赢,所有的眼泪,都留到回你身边之时再让它纵情奔腾吧,此时此刻,我必须镇定,只为了稳住你的心。

而那一抹俊影,在见到我来时,似也在渐渐僵硬,却依旧是不言不语。我明白,他在忍,愈是表现出他对我的在乎,我的处境便愈是危险。

眼神的交汇,是心灵的交融。那一刻,我们都为了彼此在隐忍着……

无需言语,我们都能感受到彼此心中那一分强烈的惦念。

思君日戚戚,夜夜减清辉。

百步相隔,相拥却似难越银河九天……

“司慕赢,本汗已是如约而至,还请你交出所谓的乌赫皇族之人,本汗倒要看看你在玩什么花样!”叶赫御敏于阵前高声喊道,轻勒缰绳,瞬间马儿便发出了昂长的嘶鸣,声音穿透了蓝天。

司慕赢冷笑着却不语,只是连击双掌,一­干­卫队缓缓分开而立一边,让出一条道,阵后一名纤弱女子缓步走上前来,那身段,那容貌,竟是那美。

我呆住了,想不到,那美竟是乌赫皇族女子。既是皇族,那她的命名则应该是叶赫那美才对,想不到竟是这样,所谓的交换人质竟是用她来换回我。

与我同样震惊的还有叶赫御敏及完颜弘,他们均是惊愕地忘了合拢下巴。

良久,叶赫御敏已是面­色­铁青,一手紧握着马鞭,用力之猛似要将其捏碎。­阴­鸷的目光森冷地瞪向了完颜弘,厉声质问道:“完颜弘!!这是怎么一回事!你的妻子怎么会跑到这楼兰城来,还成了龙朔皇朝皇帝的人质?看你的样子,你!竟然连府上丢了人都不知?”

“汗王!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见鬼,她是什么时候跑出去的……”完颜弘颤声说道,语调颇为紧张。也是,貌似这次他惹了大祸。

原来,这叶赫那美竟是完颜弘的妻子,嫁给那样一个­淫­邪的男子,对她,我竟心生些许同情。现在再回想起叶赫那美与司慕赢的那段对话,她好似确实这么说过,说她的夫君只知整日的声乐­淫­靡,府中姬妾上百人,只知百般的虐待她。她的过往确实凄惨。

遥望那一双盈然若秋水般的眸子,­精­致的脸上已是泪如雨下,弱不禁风的羸弱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悲凉之意溢满她的周身。

而这一切都是缘于此时此刻,司慕赢正手握鸳鸯剑,银光幽冷,其中一把剑锋直指向她的脊背。心仪之人,现在却要拿她换自己心爱之人,甚至还要她的命,如此待她,怕这才是让她最痛心之事。

“司慕赢,本汗不知你从哪里弄来这么一名女子,竟想冒充乌赫皇族之人,想换回你的贵妃?未免太可笑!”料想不到,叶赫御敏竟是想矢口否认。看来,他确实够冷血,亲人对他来说似可有可无。

“哈哈!叶赫御敏,男儿大丈夫敢做敢当,莫不是你连自己的堂妹都不敢相认?”司慕赢终是出声,冷笑连连,浑然天成的霸气在那浑厚而又充满磁­性­的声音中尽显无疑。

狂笑一阵,司慕赢寒声又道:“叶赫御敏!你的堂妹,叶赫那美!早年父母双亡,自小便投入你的门下。她本是云乐郡主,后你将她许配给月赫部落的首领完颜弘。并亲自授封她为云乐公主。况且,只有你们乌赫皇族的女子才穿有九个耳孔,仅凭这点,也能证明她的身份!怎样?朕可以说错?”

叶赫御敏的脸­色­是愈加黑沉,抿­唇­不语,全身迸发的怒意使得一旁的完颜弘不自觉地纵马后退三步,远离硝烟。

司慕赢的话,无疑震了我的心。原来,他一早就认出了叶赫那美的身份,难怪他与我说她是有夫之­妇­,难怪他与我说她穿有九个耳孔,当时我竟然还错怪他观察别的女人那么仔细,却没有细问他的话中之意,还胡乱吃醋。原来,对她,他一直是有目的,一直都是。

也许,在凉漠镇那一瞥,叶赫那美那突兀的耳饰便已经引起他的注意,是以才有了那一场的英雄救美。兴许起先他只是怀疑她出现在龙朔疆土之上的目的,而后来更多的则是无情的利用,所以所谓的替她看病,其实也只是不想失去一个筹码罢了。也许一开始,司慕赢便只是想将她留在身边,以待战事情形发展再加以利用,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处。他还真是,深深地伤了叶赫那美的心。

原来,依旧是我自己对他不够信任,他是那么的爱我,他的温柔只针对我,而对其他的人他一直都是那么的冷酷无情……

赢……

心中是云海翻滚,五味陈杂。好想同他说声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他……

可就在此时,叶赫御敏却突然将我一下扯离了胯下之马,纳入他的怀中,望着他那幽深的眼眸,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只怕是……

果然!

叶赫御敏一手紧紧按住我的纤腰,另一手是牢牢扣住我的下巴,冷笑着说道:“司慕赢,你想拿一个没有丝毫用处的公主来换回你的女人?这种赔本的买卖,你觉得本汗有那么傻吗?况且,你的女人本汗还没有玩够呢,滋味真的不错,销魂得令人难忘……”

我睁大了不可置信的美眸愣愣地看着他清冷的­唇­覆上了我,却没有深入,仅仅是做戏而已。他为什么要那么说,明明没有……

眼角的余光瞟向不远处的司慕赢,他已是紧抿薄­唇­,拳握剑柄,似要彻底爆发般的愤怒无比。

原来,叶赫御敏强迫我换上乌赫国的服饰,现在又这么做,他的目的已然很明显,他想试探司慕赢的底线,看看我这个筹码在司慕赢的心中究竟有多么的重要。

我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能反抗。

赢,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忍住。要知道,叶赫御敏的五万大军正在南门等候,而我们,朱雀的援军尚未赶到,你不是他的对手……

和谈的双方,谁先动武,便是落了对方口实,或许叶赫御敏是想借机发兵。

随道叶赫御敏暴戾地扯开我的衣领,伸手欲探入其中。

我知道,赢他,只怕是忍到了极限……

眼下开战时机未到,我该怎么阻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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