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尽全力推开叶赫御敏少许距离,艰难的开口说道:“你放开我!听我说,我有一个你们双方都能接受的办法。”
我心知,此时此刻为有让司幕赢放弃交换人质才是上上策。虽然,我是那么的想回到他的身边。可是纵观眼下情形,趁叶赫御敏尚未摸清我们底细之际,唯有按兵不动,等待朱雀缓兵抵达,保存皇朝在楼兰城中仅存的精锐实力才是重中之重。决不能因为我而坏了大局。相信有朝一日龙朔皇朝全线获胜,击退乌赫,我终会回到他的身边。
闻言,叶赫御敏有些疑惑的停止了他的侵略,只是仍是揪紧了我的衣领,一双锐眸狠厉的瞪着我,带着些许警告,寒声道:“说!最好别玩上面花样,不然本汗会让你生不如死!”
“汗王,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岂能骗你?我知道,其实你的心中也是想换回你的堂妹,这无关乎亲情,是因为你想保有乌赫皇家的颜面!你所迟疑的是,觉得以我去换,不值而已。”我缓缓剖析,娓娓道来。
他的脸上闪过片刻的惊异。我知道,我猜对了!
“继续!”叶赫御敏冷冷的哼道。
“用你手上的俘虏李将军去换,入若司幕赢他不肯,就再加上银曹官与粮曹官。反正那些官员对于你来说,是可有可无,没有任何意义。三个换一个,我想应该没有问题,这样今日大家也不必失了和气。我知道,你方到骆城,部署一切尚未安置妥当,后续供给也未能到位,是以,你也不想开战。所以,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我提议道。
我的话让他默不作声,我知道,他也在权衡利弊。
只是,至此以后,他对我,多了一份赞赏。
考虑片刻……
“你确定司幕赢会同意?他不是很在乎你吗?他会舍得吗?”叶赫御敏还是有些质疑道,语气却已是松动。想来,离说服他不远了。
我双手环胸冷冷笑道:“他是一国皇帝,就是再在乎我,我也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军国大事,利益当前,两相比较,孰轻孰重相信你自己心中有数!汗王,如果你还是担心他会不同意,不妨拿上一把金弦弓,对准了你堂妹的心口,相信一个即将失去功用的旗子,司幕赢他自是会让步。”
他深蓝色的眸子闪过一抹精光,斜眼瞥过我,叶赫御敏是勾唇一笑道:“你倒是够狠!怎么,你不想回去了吗?”
“你会放了我吗?”我讪笑一声,反问道。
“不会!”他肯定的说道。
“所以,我并不是在帮你。只是给你们一个台阶下,避免过激的冲突,这样对大家都好。”我又开口补充道,神色淡然。其实,我自是为司幕赢考虑的较多,放回了李将军自是可以为他添上一员虎将。而银曹与粮曹官,对于这骆城情况颇为熟悉,也许将来能派上用处。
“好,便依你之计!”他终于放开了我,将我送回了原先的马上。
一获得自由,我连忙拉紧了领口,整理好微皱的衣衫。端坐于战马之上,略略抬头,神色自若的望着司幕赢。
他已然没有了先前那样的神情紧绷,似稍稍松了口气。其实,我真的很担心他就那样冲上来夺人,终究他还是让理智占了上风。
深情的凝望着他,不曾移开过一分视线,我通过自己的镇定来传达着内心的意思,不慌!不乱!清者自清!
相信他应该能感受的到。
而叶赫御敏此时已经从呼延赤烈手中接过一把长弓,张开双臂,弓身拉满弦,箭口直指着叶赫那美,狂妄的喊到:“司幕赢,实话告诉你,她没有任何价值!本汗的底线便是拿你骆城的李将军及银曹官、粮曹官三人来换她。如若这样你都不应允,那么今日不劳你动手,本汗将亲自送她去地下服侍列祖列宗!”森冷的语调,剑拔弩张,那一刻,周遭都似刮起了凛冽的寒风,一阵又一阵,吹起漫天的黄沙飞舞。悲凉……
司幕赢是俊眉纠结,不甘的目光注视着我,有着只有我能看懂的心痛与难舍。
我微微颔首,示意让他同意。而他仍似挣扎良久,良久……
我心中,让他放弃,他不愿……
只是,别无他法!
他终是无奈的启口,齿间迸出一字:“好!”
我亲自出的注意,断了他的念想,绝了他的希望,不是我残忍,真的不是。大局为重,我们都心知肚明,儿女私情比起家国天下,又算得了上面?
简简单单的一个“好”字,可我知道,这对他来说,说的是多么的艰难。因为这一换,他的手中将不再有筹码……
一个“好”字,却道尽人间别离,两城相隔,归期摇摇,从此相思只能梦中见……
等待去骆城之中接来李将军他们交换人质的时间其实是漫长的,可对于百步相视的我们来说却是那么的短,短到似乎只望了对方一眼便要匆匆结束。
好希望时间可以从此定格在那一刻。
而宴席终要散去,此一别,不知何日再相见……
带着深深的遗憾,带着浓浓的不舍,带着悔意,带着不甘,他先是缓缓的收剑回鞘,再轻轻的提起缰绳,用力一扯调转了马头,率先转身朝南策马奔去,只留有那抹黑色披风的影子在满目朦胧的沙尘之中晃动着……
越来越远,直到渐渐化为了一个黑点,直到无论多努力的去睁大了眼睛都再也看不见……
他没有回头,我直到,他不忍回头,不忍……
我没有哭,也不会再流泪!
紧咬双唇,我将那指甲深深的陷入自己白皙细嫩的肌肤之中,很痛却令人振奋!叶赫御敏,我一定会让你为此付出代价的,一定!
骆城刺史府。
“贱人!”响亮的耳光声回荡在了空荡荡的冰冷的屋子之中。
我正在一旁生着火盆取暖,默默的注视这一切。
叶赫那美已是唇角渗血,如玉般的小脸上渐渐浮起五道清晰的红痕,一双空洞的大眼泪似已流干。今日,先是她心仪之人持剑指向她的脊背,拿她来换自己心爱之人;后又有她的亲人亲口对她说,她没有丝毫价值,拉满弓箭要取她性命。
你说,如此境地,人生还有何留恋?
哀伤与绝望浮上了她的眼,她凄然的说道:“皇兄,我只想问你,如果那依姐姐在这里,你还会这样对我吗?”
叶赫御敏却突然一箭步上前,将她从地上提起,就像是一头猎鹰抓起小鸡般的轻松与狠厉愤怒已是让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五官纠结,青筋跳动,大怒道:“你不配提起你的那依姐姐!你若及她的十分之一,又怎么会让本汗如此操心?与她相比,你简直就是一个废物!你还是老老实实的滚回完颜弘的身边去吧!”
言罢,他将她狠狠的丢在了地上,不再多看一眼。
“不……”叶赫那美是慌忙上前抱住了他的大腿,无助的小手牢牢的拽着他的袍摆,慌乱急道:“不要,皇兄求你了,那依姐姐最疼我了,看在那依姐姐的份上,不养让我再回他身边了。我受够他的折磨了,好不好?求你了……”
望着他们的争执,我如旁观者般冷眼看戏。与我无关,不是吗?
不过,他们提到的一个人触动了我的神经。方才在城外,我心神不定时以没有仔细的琢磨。这叶赫那美是郡主,记得这叶赫那依也是郡主。犹记得在江州安王府中,依妃曾经说过,她家中有一个小妹,似我这般大。如今看来,便是指的这个叶赫那美。原来叶赫那美竟是依妃的妹妹,而且她们姐妹的感情似乎很好。此时,我的脑中生成了一个念头,不过我还需要再加以试探与确定。依妃!人都是有弱点,我不相信你就是那铁石做的心肠,丝毫没有可以入侵的破绽。我不信!
望着叶赫那美那孱弱的背影,我冷冷一笑,那个天衣无缝的迷局,也许,我就快找到突破点了。
叶赫那依,你等着!
就在叶赫御敏一脸厌恶的欲伸出手将她拉离之时,我突然出手拽住了他的胳膊,柔声阻止道:“汗王,她毕竟是你的亲人,而不是仇人!何必呢?况且你今天也没有什么损失!”
“看着她便有气!”他冷哼道。
“既然她不愿意,就暂时别让她回那个什么完颜弘的身边吧。不如暂且让她留在这里陪陪我、说说话吧。我一个人,甚是无趣!反正那个完颜弘,他那么多女人,也不缺这一个。”我莞尔一笑道,不知为何,我直觉他不会拒绝我。而且,我也想让叶赫那美欠我这一个人情。
闻言,叶赫那美果然是一脸感激的望着我。
叶赫御敏似有所松动,只是,他仍然出言讥诮道:“怎么,你想通了,不想着回去了?”
“呵呵,既来之,则安之。”我又是一笑道。
“最好是这样!哼!那就暂且让她在这里待上几天!”言罢,他甩袖离去,刚出的门口,他又折返了身,冷道:“你随本汗一起来,今晚本汗设小宴招待了几个客人,你也一起参加。”
望着尚且坐在地上的叶赫那美,我清蹙了下眉头,本想趁机再套她的话,不过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也不必急于一时。
轻移莲步,我跟随在了他的身后,前往前厅。
由于先前交换人质一事耽误了些许时间,是以现下已是天黑。
微凉入夜,晚风阵阵,烛影交错,前厅之中已是一室的亮堂。叶赫御敏设小宴招待客人,在这洛城之中他会有什么客人?我确是十分的好奇。难道说,他也知道要收买人心?
边寻思着,我不觉的放慢了步伐,不料他竟有些不耐的将我拉至身侧,凝眉道:“磨蹭什么?待会给本汗在席上好生坐着,莫要多言,别丢了本汗的脸面!”
紧跟着他的步伐踏入厅中,这里已然摆下了几张矮几,厚厚的羊毛蒲垫置在了地上。客人们均是席地而坐,面前已是搁上了好酒好菜。
看他们的衣着打扮,皆是商贾之类,原来,叶赫御敏是想拉拢他们为自己效力。看来,他与我想象中的那种暴君还不太一样,我以为他不谙此道,看来是我错了。
只是,当我看到了此事正坐在了最前端的那一抹清俊飘逸的身影之时,双腿便再也迈不开步。
他,寒冰!我怎么差点忘了,他也还在这洛城之中……
而那清润的双眸在看到了我时,只是眼角略带笑意,却丝毫没有讶异之色。难道说,他知道我没能逃脱?
麻木的入座主席,我却依旧是心神不宁。我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除非,这叶赫御敏也打起了天龙银号的注意。
“今日本汗召你们前来,宽带你们,是希望你们从今往后能忠心的效力于我乌赫国,本汗自是不会亏待了你们……”
“汗王,有事尽管吩咐!”其他几名商贾忙赔笑附和。
人在屋檐下,他们还不是见风使舵。就是叶赫御敏将他们的财产全部充公了,他们又岂能置词?
我无心去仔细聆听他们在寒暄着双眸,大意便是叶赫御敏此时穿越沙漠而来,很多配备不全,过冬的服饰,粮草等均有所欠缺。是以,需要他们的效力!
我的思绪已然飘远,一直在思量着寒冰前来赴约,是何目的?
“赫连庄主!其他的几位已然答应了本汗的要求,现在就只等你开口了!”叶赫御敏的话突然在我耳边响起,威胁之意不掩饰,那“赫连庄主”四字让我瞬间回神。
“请汗王再容我想想,兹事体大!我只是一介普通商人,若论原则,我并不想参与其中。”寒冰不疾不徐的说道,美若冠玉的俊颜是万分的镇定自若,优雅的执起面前的酒杯,轻轻饮啜一口,复又放下,略带浅笑的眼神随意的飘过叶赫御敏,最终却停留在了我的身上。
他的眼神炽热无比灼热无比,竟让我有些不自在,脸颊微红。叶赫御敏就在一边,而他却这样暧昧的看着我,也不知是何意。难道就不怕被人察觉我们曾经相识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日本汗请你们来,你真以为是何你们商量的吗?本汗礼遇你们,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来了就别想走!”叶赫御敏冷冷的说道,语气猖獗狂妄。
“只要我想走,便无人能拦!”寒冰不以为意的轻笑出声。
“好大的口气,哈哈!不交出天龙银号的现银与通兑玉牒,你以为你今日还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吗?”叶赫御敏寒声道,目含警告。
突然间,我只觉得眼前是银光一晃,接下来便是清脆的“啪”的一声。而我与叶赫御敏面前的矮几已然被劈成了两半,酒菜洒了一地。
一室的死沉,寂静的似连众人的呼吸之声都是那么的清晰,无人敢说话,呆呆的望着这一切!
天,寒冰他出过剑吗?竟然快到我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他是怎么出手的,他的冰魄剑法竟已练至如此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的地步,着实让人惊叹。
而叶赫御敏的脸色无疑很是难看,我甚至可以隐隐听到他紧握着的拳头发出的那关节的“咯噔”之声。试问,颜面何存?
“我只是一个商人,只知做生意。所以,没有让我动心的条件,我不敢兴趣!”寒冰仍是自在的品着酒,就仿佛方才之事从未发生过一般,就仿佛他从未出过剑一般。
言罢,他竟又是将那火热的眼神投射在了我的身上,肆无忌弹的来回扫视着,带着十足的侵略与占有,不曾移开分毫。一时间竟让我有种未着寸缕般的羞窘,他还从未这般的看过我。
“你喜欢她?”叶赫御敏似是注意到了寒冰在我身上肆意掠夺的目光,微微皱眉瞥了我一眼,脸色阴沉的问道。
“呵呵,你的女人颇入我的眼,如果让她陪我一夜,或许我可以慎重考虑下你的要求。”
清逸宛若天簌般的声音,却语出惊人,我与叶赫御敏皆是一愣。
逸,他想做什么?
卷二 血染龙城 第四十八章 天罗地网
“哈哈……”浑厚有力的笑声,源自叶赫御敏。
“叶赫庄主,本汗看你一副脱俗不凡的摸样。本以为你是个清心寡欲之人,想不到却也这般孟浪。有道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今日本汗算是开了眼界。”略带讽刺的话语。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行遍南北,如此有韵味的女子,尚不多见,到底是跟在汗王身边的女人,确实不同凡响。真可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起暗香。一只红艳露凝霜,云雨巫山枉断肠。若能得她一夜风流,此生何撼?汗王,其实女人不过衣装,若是汗王舍不得,那便算了。在下决不勉强。”寒冰邪笑着说道,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丝毫不介意叶赫御敏的讽刺。若不是我了解他甚深,还真是要被他此时的轻浮之态骗了去。想不到,他也有如此邪肆的一面,作出如此意淫之诗。实在令人汗颜!
此时此刻,我几乎可以确定。它来,应该是想救我出去。所以才千方百计地制造这么一个与我独处的机会。只是这叶赫御敏岂是那么好糊弄?
望着那一双深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异色,随即陷入了沉思。我就知道,即使寒冰装的再像,他还是会心生疑窦。
只是,我的震惊与寒冰的镇定让他找不到一丝破绽。而以他的性格,必是试探到底!
果然!少刻,叶赫御敏终是爽朗的大笑出声,道:“赫连庄主真是性情中人,本汗一向不将女人放在眼中,用过即丢。既然她颇合你意,本汗就遂了你的心愿。今夜就让她陪你共度良宵。”
“那就多谢汗王成全,明日一早,我定当派人将汗王所要之物双手奉上。”寒冰是拱手作揖,谢道。
眼看着,一计将成,我岂能不推波助澜?
“汗王,你竟然……”我目带惊异的望着叶赫御敏,咬着下唇,故作薄怒之状。
“怎么,你有意见?”叶赫御敏挑眉道。
“不敢!”我冷笑,又道:“既如此,良宵苦短,妾身这就回房焚香点烛恭候!”优雅的站起身,退出主席,不去理会他略显难看的脸色。经过寒冰的身边时我向他抛去一个“了然”的眼神。
彼此会心一笑,无须赘言。不过,也许在叶赫御敏的眼中,我们的行径无疑是打情骂俏。
香烟萦绕,烛火微颤,青地薄凉,纤影斜长。
回到房中,我开始仔细琢磨接下来的每一个步骤。我心知,他想救我出去,而机会只此一次,究竟该怎么把握?时间紧迫,愈是着急,脑中的千丝万缕就愈是难以理顺。
烦躁与不安纠结在我的心头,来回反复的踱着步,心中揣度着。就这么逃走,其实我也不甘心,一来叶赫御敏的底细我是一概不知,二来不给他设点圈套实在是枉来一遭。
就在思绪纷繁,郁积胸口之时,精致的雕花木门却被突然的推开,钻入了满室的习习清风,夹杂着那点点腊梅的馨香,让人心明开阔,吸入的是清凉,吐出的是烦闷。
圈套……
突然,我如醍醐灌顶般的思路顿开,一条连环好计,由上心来。
寒冰此时正站在那半明半暗的光与影交界之处,今日的他,没有着银衣,而是穿了一袭与普通人无异的奢华麾袄,乌黑的发丝依旧是用貂绒球发带盘绑,双手被于身后。
只见他微微抬袖,掌风一阵,那门是应声合上,将重重把守的士兵隔绝于门外,“咔”一声的落下门闸。
寂静的一室,终于只剩我们两人。
“逸……”我方欲轻唤。
他修长的一指却轻轻抵上了薄唇,示意我不要做声,缓步向我靠近,却将我一个打横抱起,轻柔的放置在了那柔软的床榻,陡然欺身压上,让彼此间亲密的无一丝距离。
我惊愕的望着他缓缓解开了自己领口的盘扣,再一路向下,褪去外衣,随手将其丢弃在了地上,露出了薄又贴身的纯白色织锦里衣,轻轻一扯,松开了盘发带,任那一头乌黑散落在了我的脸上与我的胸口。
再是我的衣物……
傻傻的任由他摆布,我不知该说什么。
我只知,我应该信任他!
只是,天!他不是要来真的吧,难道他不是来救我的……
终于我忍无可忍,刚要出声,却被他以吻封住,软软的、轻柔的、湿润的在我的唇瓣之上反复厮磨,似倾诉着他长久以来分别的思念,时而轻咬,似在惩罚着我的无动于衷。
双手抵上他的胸口,其实,我真的不忍拒绝他,只是,我不能。
湿热的吻滑过我的脸颊,他将头深深埋入我的颈窝,伏在我的耳边,小声地说道:“配合点,有人在看!”
心中豁然,原来是这样。叶赫御敏的确不相信寒冰所谓的看中我,他怀疑我们的关系,是以答应了寒冰的要求。想来他此时应该就站在窗外,而以寒冰的武功修为,自是不难觉察到。
“逸,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还在这骆城之中?”细语轻喃,我的双臂环上了他的脖颈。
他腾出一手,轻轻一弹,放下了青丝帐幔,却并未熄灭烛火,既然有人在看戏,就让他看得朦朦胧胧确又真真切切。
“那天,骆城城门被破之时,我算算那会距离你离开我的天龙银号,也没有多久。是以心中一直很担心,不知你有没有安全返回刺史府。骆城沦陷之后,我更是坐立不安,托了很多人打点,方才打听到乌赫军队俘获了一名龙朔皇朝的皇妃。我想着,除了你再无他人。”芙蓉帐中,他在我耳边缓缓叙述着。
“刺史府的守卫森严,从内到外都有着几层把守。日夜不间断的轮班,几乎是滴水不漏,而且似乎每处都是重兵重重把守,是以我也无法判断你究竟在那间屋子。来了三次均是无功而返。今日一早汗王派人来通知晚上赴宴,我本不想与他过多的纠葛,但心想着兴许能遇见你,好在我来了!梦雪,他,有没有对你怎样?”
“逸,他没有,他只是对战争和权力感兴趣。逸,你这样做太危险了,叶赫御敏他肯定起疑了。他并不相信我们。”我柔声道。
“无妨,今夜丑时,据我观察他们轮班时有一个空当。我带着你闯上一闯!你待在这里太危险了,我不放心。”他坚定的说道。
“逸,你看着我。”双手捧上了他如美玉般清秀俊颜,我深深的凝望着他,神情无比认真,又说道:“你看着我,告诉我,真的有那么容易吗?我不信,如果真的有那么容易,你早就在前几晚出现在我的窗边了。逸,我知你武功绝顶,我知你一人独自脱身是绰绰有余,可是还要再带上我这个累赘呢?就算我们能出得了这个刺史府,又怎么能出的了这骆城城门呢?更何况骆城与楼兰间相隔几百里,这其间漫长的距离,要怎么走?逸,要带我走不易,而且今日事出突然,相信你也没有完全的准备……”
“梦雪……总可以试试,总不能让你独自一人在这虎口之中,多一日便多一分危险,我心何忍……”他颤声说道,无法掩饰他的心疼与紧张。
“逸,听我说,你来了,我就有希望了……”突起如蓝,我又幽幽的开口问道:“叶赫御敏找你,是为了现银之事?”
“嗯,梦雪,你无需担心,我不会……”
“他要就给他!”我打断他道。
“为什么?那皇上那边怎么办?”他疑惑的问道。
“这骆城他守不住多久了,给他也无妨!”我狡黠一笑道。
“何解?”寒冰挑起俊眉,疑惑道。
“逸,你将手上的现银与通兑玉牒尽数交给叶赫御敏,以博取他的信任,争取可以出诚一趟,记得一定要使名正言顺的出城,不能让他起疑。不然,他会对我心生防备,如果那样的话,会大大降低我说话的可信度。”我正色道。
“逸,出城去找思慕赢,让他用楼兰来交换我!“我从脖上解下了那个号令三军的戒指,塞在寒冰的手中,又道:”把这个交给他,他会相信你说的。”其实交给他也好,再带在身上恐生事端。
“什么?楼兰城?梦雪,你疯了吗?葬送楼云一半疆土之事,皇上他能同意吗?”寒冰差点惊呼出声,好在我及时制止了他。
“逸……”我叹了一口气,在他的耳侧轻语道:“你听我细细说来……逸,你一定要牢牢记住每一个细节,记住每一个步骤,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将万劫不复……”
那个温暖的晚上,我与他耳语了很久很久……
直至案几上的红烛燃尽了它最后一丝光亮,直至那醉人的茗香散尽了它最后一缕青烟,直至棱窗之上再也没有皎洁的月光洒落,我们人在那寂静的黑夜中娓娓相叙,直至天明……
没有情谊的绵长,唯有战争的凝重。
叶赫御敏,我已向你撒下了天罗地网!
等着你……
卷二 血染龙城 第四十九章 疑似有孕
天亮之后,寒冰心犹不舍的离开了我的房间。
“梦雪……你保重!”简简单单的话语,一步三回眸,道尽了他的担忧。
微笑着宽慰他,轻轻的摆手作别,我却是信心百倍,从今日起,我肩负着更沉重的责任,肩负着楼兰城与骆城两城的命运,我一定要将那连环好计完美的演绎下去,争取一举收复失地,痛击乌赫!
前路任重而道远,荆棘坎坷,步步惊心,可我的心却是振奋的,我的血液是沸腾的,我期待着,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一夜商议未眠,直至清晨寒冰离去之后,我方小寐了一会,不想这一觉却睡到了日上三竿。
门是被踹开的,巨大的响声迫使我睁开了那朦胧惺忪的大眼,一脸诧异的看着来人。
只见叶赫御敏一脸死寂,双拳紧握,眸中似燃烧着熊熊火焰,愤怒的盯着我被丢了一地的散乱衣服与发饰。
疾步上前,一脚踢开那些碍眼的裘皮貂绒,他如烈风般迅速冲至我的床边,将正躺在床上的我一下揪起,就像是提起一只小鸡般腾空于床榻。
眉头纠结,他的目光直视着我微微敞开的领口,通红的眼眸是怒意更盛,那里有昨夜我让寒冰刻意留下的吻痕,既然是做戏当然要做全套,不然又怎能骗过他的锐眼。
劈头盖脸的质问震耳欲聋,他恼道:“他当真碰了你?昨晚你们都做了什么?”
“汗王?你再说笑吗?不是你让我陪他一夜的吗?你忘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说能做什么?”我讪笑道。他的表情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本汗……”第一次他被我反问的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就没有想过思慕赢,你不是他的女人吗?你就这么心甘情愿的背叛他?”良久,他依旧是咬牙切齿的问道。
我似听见了全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语带讥讽的嘲笑道:“汗王,我不介意提醒你。你不是说我再也回不去了吗?既然你留我在你身边,便是默认了我现在是你的女人。既如此,你爱戴绿帽,我为什么不成全你呢?呵呵!”
我刻意强调了“绿帽”两字,我知他性格清高自傲,必定会介怀寒冰与我共度一夜之事,所以他不会再要我,他也拉不下那个脸面。
他丢掉的东西,再让他捡起来,我知道他做不到!
“你……”他腾的松开了手,表情竟是闪过一丝懊悔之意,原来他也会后悔,他也会后悔不该那试探开了这么大的玩笑。可是木已成舟,一切都太迟了。
跌落在了柔软的床榻之上,我轻笑出声,缓缓下床,与他擦肩而过,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一件又一件优雅万分的替自己穿上。
适逢叶赫那美正好推门进来,看见正在穿衣的我与立于床侧的叶赫御敏,再撇向凌乱的床铺,她羞红了脸,一脸尴尬的说道:“皇兄,你们……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梦雪,她是……她是……”吞吞吐吐,她终是说不出口。
“梦雪……你要不要紧……皇兄他有没有怎样……”上前一步拉住我的衣摆,她抬眸望着我,竟是有着些许歉意与关心。
“呵呵,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去问你的皇兄啊!”我冷笑道。
“那美,本汗的事你少过问!管好你自己便是!别再惹事!”叶赫御敏微怒瞪了叶赫那美一眼,脸色有些狼狈的快步离开了我的房间。
叶赫那美识趣的不再开口,我也不想多做解释,就让她误会也无妨。
屋中气氛僵的令人窒息,终究她先开口打破局面道:“昨天真是谢谢你!想不到皇兄竟然会听你的话,平时他若是做的决定,即便再多人相劝也是枉然。那时,我几乎已为自己完了!梦雪,我是真的不想再回到那个牢笼里。所以,谢谢你!”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我继续穿衣,梳理着发丝,随意道。
“想不到,他,竟然是龙朔皇朝的皇上!”叶赫那美幽幽的开口,依然屈膝跪坐在了地上,一双美眸,目光游移,思绪似是飘向了很远很远。
“我也想不到,你竟然是云乐公主。”我回道。
“什么公主,虚名罢了!”她自嘲的摇了摇头,语调凄楚的说道:“你知道吗?他真的好英俊,好有魅力。在我几近绝望之际,是他挥剑救了我,那一抹身影犹如天神,深深的烙在了我的心上。从小到大,我从未见过那般优秀的男子,霸气如他,优雅如他,细心如他,柔情如他,每一样都牵动着我的神经。梦雪,其实我真的好羡慕你,你可以拥有他。只是真的没想到,他竟然是皇上,真的想不到……不过,也只有那样的身份才能配得上他,而我与他竟是云与泥之别……”她的声音动听如山涧的泉水般清灵,说话间竟是留下了两行清泪。
我自是知道她是在说着思慕赢,我更清楚她的倾心,觊觎着我的男人,还亲口承认,我本该责备她。只是,见她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竟是不忍。我甚至不忍告诉她,思慕赢其实从一开始救她就是怀有目的的,算了,就让她保留那一份美好的回忆吧,何必去拆穿。
“梦雪,你会怪我吗?我爱上了他,明明知道不可以,明明知道他有了你,可我真的控制不了我自己!”她一脸歉意地望着我,兀自叹道。
我缓缓席地挨着她的身侧坐了下来,脑中忆起了那抹霸气的身影,一时间感触颇深,竟是与她一起感慨道:“怪你什么?怪只怪他太有吸引力,他就像强劲的磁石一般,将周遭的一切都吸附了过去,逃不掉……”其实我不是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深深受着他的吸引吗?
“是啊,他就像那燃烧正旺的油灯一般,而我就是那小小的飞蛾,明明知道没有结果,明明知道最后会是粉身碎骨,却依旧是奋不顾身的扑了上去,陷了进去,然后,化为灰烬……”哀伤的语调,凄婉的倾诉,叶赫那美已是泣不成声。
“你会怨他,用你来交换我吗?”我缓声问道。
她摇了摇头,柔声道:“我只是羡慕你,能让他如此在乎。梦雪,其实,对他,我真的没有奢想过什么,只要能远远望上他几眼,就足够了!我是残花败柳而已,而他,只是我心中的一个美梦罢了……”
“……”
想不到,我与叶赫那美此时竟能交心交语,不是敌人,也许只有这样的情景,均触动了我们那脆弱的神经,竞像同是天涯沦落人……
“你没有别的亲人?”
“还有一个姐姐。”
“哦,她人呢?”
“也许你见过的。她嫁给龙朔皇朝的安王了,也就是……”
“叶赫那依吗?”我确认的问道。
“嗯,你见过吗?她还好吗?”
“她,很好!”我咬牙说道,没有人比她活得更好了!
“你们姐妹感情很好?”我又试探的问道。
“嗯!从小我们父母早亡,是那依姐姐将我拉扯大。我们天生身子都十分的赢弱,她患有哮喘之病,而我天生的患有心悸之病,从小便是捧着药罐子长大。那依姐姐她自己的身子也不好,却还要照顾着我,我知道我拖累了她。其实,本来该是我嫁去龙朔皇朝。皇兄与那依姐姐感情颇好,而且那依姐姐是那么的聪明,可以帮助皇兄出谋划策,所以她并不适合远嫁。是以皇兄的本意是想将我嫁去,只是,那时我年龄尚小,病又时好时坏的。我记得那年,那依姐姐在皇兄的帐前跪了三天三夜,那时天空的雪下的好大好大,天也好冷好冷,那依姐姐的嘴唇冻的都是青紫。无论怎么劝她,她都不肯放弃,最后皇兄心疼她,怕她再犯了哮喘之病,所以才答应了她的请求,让她替我嫁去了龙朔皇朝。只是那次后,她还是大病了一场,我偷偷听到御医说,那依姐姐她怕是从此要落下病根。也不知,她现在怎样了,身子好不好。”叶赫那美完全沉浸在了美好的记忆之中,盈盈大眼中充满了温情与希冀。
我的心,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原来依妃总是病怏怏的,竟是这样的由来。原来竟是叶赫那美要嫁给思慕政的,而并不是她。没想到,他们姐妹的感情那么的好,更没想到,依妃竟是能如此为自己的妹妹付出。那么阴险狠毒的女子,原来也不尽然,她也有她在乎的事,也有她在乎的人。
其实,叶赫那美真的是一个很单纯的人。
……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半个多月,我知道寒冰要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出城实是不易,也不知道他办妥了没有,也不知司慕赢是否按照我说的开始部署。
心中越来越焦急。
而且,似乎还有一件更为麻烦的事,就是,我发现自己可能是怀孕了,月事一直不来,总有些昏昏欲睡,近来更是开始犯恶心。我不敢声张,更不敢去求证,生怕被叶赫御敏察觉。只能这样每日如履薄冰、惴惴不安的过着……
也不知何日才是个头……
……
50卷二 血染龙城 第五十章 暗设圈套
被囚禁的这些日子,叶赫御敏虽没有找我的麻烦,但有时会带上我,参与他们将领之间的一些军事战略讨论。不过都是一些假设型的行军布阵。在沙盘之上,Сhā上红蓝两种旗帜,表示对垒双方,简而言之,便是纸上谈兵。
半个多月来,据我观察这其中又来了一些新的将领,先前好似没有见过。我想,可能是叶赫御敏的后援部队已然穿越沙漠抵达到位。而司慕赢那边,朱雀的援军应当顺利抵达。而新的招兵应该也在紧张的筹备着。一场恶战看似难以避免,届时必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乌赫国的那些将领们,大多出身偏远蛮荒之地,都是些风餐露宿,茹毛饮血之徒,没有读过什么书,也不懂什么兵法,只知勇猛上阵杀敌。然而,打仗绝非是斗勇,更多的则在于斗智。而叶赫御敏的心中非常清楚这点,是以他经常安排这样的战局部署议会,目的就是在于加强与锻炼这些将领们的战略全局意识。
然而,这些人的愚昧着实令他头疼,每次都是鸡同鸭讲。前几次的参与,我从未置词,一来是时机未到,二来是向叶赫御敏献计策,十分的危险,这实是一把双刃剑,一个闪失便会伤到我自己,如果就此让他对我不肯放手,那将是作茧自缚。
只是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我心知已经不能再等了,如果再不给他设圈套,只怕会来不及。一旦等到司慕赢提出了再次交换,再给他下套,那设计之意就过于明显,效果可能会适得其反。
“如果我们一举拿下楼兰城之后,应当立即在两城之间的这里扎营,以防皇朝军队绕道偷袭。”一个虎背熊腰,瞪眼若铜铃的彪形大汉高声嚷道。
“那里布营有什么用?如果皇朝军队从这边而来呢?还不是察觉不到?看你这脑子,就别瞎搅和了!”这次说话的是呼延赤烈,空荡荡的一袖因他的激动而左右抖动着。
“你厉害,那你打个胜仗来看看!还不是个女人的手下败将!”嘲讽的语气,不屑的眼神瞄向了他的断臂。
踩人家的痛处,呼延赤烈当场便翻了脸,大怒道:“只要汗王首肯,我即刻带兵去围攻楼兰城,十日之内,我就不信拿不下!”
“够了!吵够了没!一群废物!”叶赫御敏终于忍无可忍,狂怒道,眉宇间尽显不耐。看来对于他的这些将领们,他自是失望之极。
一干将领见状,立即噤若寒蝉的退至一边,低头不敢再造次。
叶赫御敏是一手撑上了额头,颇有些苦恼的长叹一口气,神情抑郁。我知道,纵然他一人有着鸿鹄之志,无人相助又有何用。
只是,他的苦恼与我何干?
突然,胃中一阵翻涌,强烈的恶心感直冲脑门,我慌忙捂住了嘴,极力的克制着。好险!如果被他发现我怀孕了,那什么圈套,什么连环计只怕均要付之东流。他一定会拿我腹中的孩子做人质,日后要挟司慕赢,届时十个楼兰城也未必换的回来。
我的异常仍是引起了叶赫御敏的注意。他凝眉问道:“你怎么了?”
此时此刻,如果我不说点什么,只怕是无法转移他的注意力。是以,我扯出一抹讥诮的笑容道:“没什么,觉得有些好笑罢了。”
“什么事好笑?”叶赫御敏黑了脸色,凌厉的眼神扫过我。
“你们都探讨了那么多次了,还是没个结果,每次都在原地兜来兜去。其实打仗,你们无谋有勇就算了,也别讨论了,直接领上兵去攻城门即可,也省得在这里浪费时间!我听了都闹心!都想吐!”我凉凉的语出讽刺道,其实另一半的目的在于激怒他,让他忽略方才我想呕吐之事。
果然,叶赫御敏不疑有它,上前一步揪住我的衣领,怒目相向,斥道:“你竟敢嘲笑我乌赫的大军。今天你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莫怪本汗心狠,将你送去做军妓,让你好好体会下我乌赫士兵的彪野!嘲笑?嗯?”
我不耐的挥开他的手,拉整好了衣服,镇定自若的说道:“我知道以你现在的实力,一举攻下这楼兰城,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你担心即便攻下了,你也未必守得住而已。”
言至此,叶赫御敏已是一扫方才的盛怒,平静了许多,正襟微坐,深蓝色的眼眸凝望着我,多了几分认真。
见我停顿,人催促道:“继续!”
我浅笑,又道:“只因楼兰城与骆城距离相隔甚远,而你一旦占领了楼兰城,必定要将兵力分散两地,分别镇守!是以两城其间这么长的距离,你拿不准,不知该如何布防。既要担心皇朝军队绕北门直取楼兰。又要担心皇朝回攻骆城,断了你的后路。是以你一直按兵不动,前惧虎,后畏狼!没有良策!”
“分析的倒是头头是道,看来你确实精于此道。”他的眼中闪过一抹赞赏,只是短短一瞬间却又被狠厉取代。
一把将我拉坐在他的身侧,在我耳边语出威胁道:“你知本汗说的出便做的出。说!你有何良策?若是你不说,莫怪本汗无情。”
他是指会将我送去做军妓,我赌他肯定不会,以他的狠绝,若是心有此念,怕我早就被他棱辱至死了,哪能活到今天。
入戏三分,我苍白了小脸,佯装害怕的颤声说道:“也没有什么良策,你们男人都琢磨不出的事儿,你指望我一个女人能有什么见解!汗王……”欲言又止,我轻咬下唇。
“无妨,你说说看。难道你还惦着龙朔皇朝那边?听着,效力于本汗,本汗不会亏待你!”他一手轻抚上我小巧精致的下巴,反复的摩挲,似是很满意那柔嫩的触感,语气竟是有一丝诱哄。
想不到,他也会哄女人。没有反抗,我一脸迟疑的望着他,神情有着几分不确定。
“说吧,刚才本汗是吓唬你的。本汗再也不会将你……”话至一半,他却突然住了口。流露出一脸的懊悔之意,我知道他又想起了先前将我送与寒冰之事,对此他一直耿耿于怀。无奈他太要面子,拉不下那个脸。
“其实只要跳出你们那传统布营的思想,一切都会很简单。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围成一个圈扎营呢。不如顺着这处土丘,由南到北的扎成一字排开的连营。岂不是顾头顾尾,可以两全,无论哪边有风吹草动,都可以及时获得消息,前往拦截与增援,又不至于过于分散兵力!”我娓娓道来。
连营,是我给他设下的第一重陷阱。
而我的话,无疑是在平静的湖面之上投入一块巨石,波澜涟漪,水花四溅。
叶赫御敏那深蓝色的眼眸是益发的深邃,凝视了我良久,脸上丝毫看不出半点情绪,阴沉的反而让人觉得心慌。
一室的鸦雀无声,甚至连先前那些呱噪争执的将领们都无一人出声,个个怔愣的望着我。
气氛僵滞、死寂,静的连呼吸声都清晰无比,我只觉的心已跳至喉咙口,压抑的喘不上气,而越是喘不上气,那种恶心感便愈是强烈。天,我要忍不住了。
“呵呵。”随着叶赫御敏爽朗的笑出声,终于打破了这局面,他的唇角勾起一抹邪邪的弧度,锐眼朝呼延赤烈投射而去,挑眉讽道:“怎样,现在你心服口服了?可还有话说?”他的话等于认可了我,不由的我松了一口气。
呼延赤烈一脸郁色,无奈之下,只得咬牙冷哼道:“末将心服。”
“哈哈哈哈……”叶赫御敏又是狂笑一阵,他这种喜悦的开怀畅笑还真是难得一见。竟是一手搂上我的纤腰,心中暗叫不好,我就知道献此计是把双刃剑,拿捏不好会反遭其噬。
欲挣脱,却被他牢牢按住,叶赫御敏是和颜悦色道:“帷幄帐中,运筹天下,手无缚鸡之力,却能游刃擒龙,无需披挂上阵,却能决胜千里,一介女将,今日算是让本汗开了眼界。好,真是好!”
“你们都退下吧!”他大手一挥,竟是将那些将领们摒退。
望着他略显炙热的眼眸,手臂逐步收紧,刚毅的俊脸缓缓向我逼近。我心中一惊,难道说,对我,他也渐渐心动了?这是我最担心的事。
只是,上天也有眷顾我的时候。
方才被摒退的将领之一,突然又折返了回来,屈膝躲身禀道:“汗王,上次来过的那个龙朔皇朝的使者又来了,他声称此次龙朔皇朝的皇帝愿意以楼兰城来换回他的皇妃。汗王,要不要宣他进来细说?”
我日盼夜盼的人终于来了!
“用楼兰城来换你?”叶赫御敏狐疑的望着我,皱眉道:“想不到司慕赢竟然如此重视你。不过你确实值!你说,本汗是该放手呢,还是该继续囚禁你?”
看着他犹豫的神色,我心陡凉了一半……
他该不会不同意吧……
卷二 血染龙城 第五十一章 楼兰相换
皇朝使者来意是,司慕赢将于七日后,也就是除岁前一天,以楼兰城来换我回去。表面上看起来似是想与自己的皇妃在年关之前团聚。可是,只有我的心中清楚,只怕司慕赢拖了些时日,便是想在除夕之夜发动那一场至关重要的战争,他真够狠够绝!在我的计策之上又更进了一步,我用地利,他再借天时,如此一来,虽然有些残忍,但整条计策却完美的天衣无缝。
一切,只待叶赫御敏放人。
只是,他却没有立即同意,而是差人将那使者带下偏厅稍作小憩,茶水款待,等候他的答复。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目不转睛的望着我,他挺拔傲然的身躯是纹丝不动,整个人陷入了沉思。幽蓝色的眼眸时有火焰跳动。
屏住呼吸,我不敢作声,只是那由心而生的喜悦与期盼又如何能掩饰的了?竟已是有些紧张的双肩微颤,不停的绞着手,轻咬下唇。
“你很想回去?”叶赫御敏突然出声问道。语调沉静,一室的死寂就这样被打破,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我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作答。
事实上,想与不想,我都不能开口。就这样僵持着。
“本汗突然不想当你回去了。如果你能效力于本汗,那价值又何止是一座楼兰城?”他缓缓开口道。
“汗王,我不可能效力于你的!”我疾呼道。
“为何?本汗今后会好好待你,绝不会比司慕赢差半毫。”他凝眉问道,眼中竟是闪过一丝柔情。
“汗王,你还看不出来吗?皇上他已向我下了最后通牒……”想到一个借口,我瞎掰道。
“何解?”他疑惑的问道。
“呵呵,汗王,你还没察觉吗?”我故作一抹苦笑,又道:“皇上的用意已经很明确,他也担心时日长久,我在你这边终会助你谋划。是以,他愿用楼兰城来交换我,以来表现出他对我的重视,希望我不要辜负了他。二来也是对我的警告,如果楼兰城都无法换我回来,那他对我已是仁至义尽,除非我永远不开口,不然,我在龙朔皇朝的父母兄弟姐妹们都将不保!所以,不回去,我就只有一死!”我说的是声泪俱下,动心动情。我知道,叶赫御敏不可能知道我的底细,所以胡诌了这么一个说法。
“他不是爱你吗?会那么狠心?”他还是有些不确定。
“汗王!我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女人与天下相比,你认为对于皇上来说,哪个更重要?”我反问道。
他不语,我知他开始动摇。
“况且,汗王,如若你丧失了这次机会,半年之内你都攻不下楼兰城!我保证!”我向他下了一贴猛药。
“缘何?”他紧皱双眉,神情阴郁难测,不信道。
“因为,你已经错过了攻打楼兰城的最佳时机。对不起,这件事,是我蒙骗了你。”我坦诚道。
“什么意思?说清楚!”他将我拉近他的身边,薄怒道。
“其实,上次交换人质之时,是你攻打楼兰城,出兵的最佳时机,那时皇朝军队只有几万而已,援军未到,镇守的楼兰城根本就是危如累卵……”
“所以,你提出了以三名俘虏去交换那美,就是害怕我们双方和谈不成,触发战事。你的情郎便有难了,是不是这样?”他打断了我,接过我的话,怒道。寒光一闪,锋利的剑锋已然加上了我的咽喉,凉意瞬间游走全身,我不禁战栗了起来,汗毛微竖。
强作镇定,我冷冷的说道:“汗王,杀了我,你就连这次的机会也错过了。要知道,得楼兰城等于地楼云一半的疆土。眼下皇朝援军到位,你们势均力敌,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汗王,与你来说,拖得越久将越不利。因为你所有的辎重物品均需穿越沙漠运至骆城之中。眼下是冬末尚且可以运转,可一旦进入初夏,沙漠中式炎炎赤烈,热浪荼毒,如何再走得?是以届时你要怎么补充兵力与后援?所以,你的战机至此三个月。而我皇朝可以不发一兵一卒,只需固守楼兰!与你相耗即可。届时你还不是白忙一场,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的话是字字入了他的心,他深知我说的一点都没错。放弃我,得楼兰城,机会只有一次。而叶赫御敏他一定会选择交换,因为他的野心,他的扩张欲,无止无尽。
他沉默了。
良久,他正色道:“本汗再问你一件事,若是你有良策,本汗便放你回他的身边。”他终于肯让步,我不由的松了口气。
“何事?汗王只管问便是。”冰冷的剑抽离了我的脖颈,沉重不再。
“你知本汗需穿越撒谎魔运送辎重,是以由于铠甲之类过于沉重,是以不变运输,不知你可有何对策?”他颇为认真的问道。
铠甲?我的略略思索了下,由于情况突变,第二重陷阱只怕是安Сhā不上。不过,在铠甲中做文章也无妨……
计上心来,我扯唇笑道:“汗王,我对运输时一窍不通。只是我知道,铠甲之功用,无非在于御敌。是以只要最终的目的相同,何不用他物取代?”
“哦,何物可以取代?”叶赫御敏感兴趣的问道。
“汗王,我曾在这骆城之中闲逛,发现街上所卖的器物与家具物等,多为藤制。譬如汗王你现在坐的这把椅子,裘皮之下便是藤制。”我纤手一指,指向了他的座下。
“继续!”他有些不明所以,皱眉道。
“我曾问骆城之人,何以这么多的藤制剑。答曰:骆城产藤,此藤生于山涧之中,盘于石壁之上,采取存之,浸于油中,再取出晒之,晒干复浸,几十余遍。制成之器物,牢固无比,经水不湿,百摔不烂!而且这骆城之中,家家户户以此为生。汗王不如取此藤,命骆城百姓制成藤甲,穿于身上,既轻便灵活,又刀枪不入。汗王不妨试上一试。”我一边说着,一边将他拉离座位,揭去裘皮覆盖,露出了里面黑赤赤的藤制骨架。
叶赫御敏狐疑的挥剑一劈,“嘎”的一声,那藤架竟只是裂开一长口而已。
“果然结实!”他眸光一亮,赞道。
“汗王的剑应是锋利无比,尚只能使其裂口,想来其他的钝器,还不是无用?我想,命令百姓制造者藤甲,恐怕三五日便足矣。”我立即回道。
“好,就依此计!”叶赫御敏连连点头,露出了欣喜之色,我知道,辎重难以运输一直是他的心头大患。
藤甲,是我给他设下的第二重陷阱。
“梦雪……”他在身后突然轻唤,让我一怔。他还从未如此唤过我,叫的如此亲热。
缓缓的转身,对上了他那双幽深不见底的蓝眸。
“有朝一日,本汗必定踏平龙朔疆土,再夺回你!”坚定的话语,他是双拳紧握。
我微微一笑,道:“我自当随英雄!”一语双关!其实,如果再相见,他只会想杀了我。我并不是圣人,我只想帮我爱的男人,所以,害他,我亦无罪!
……
时日匆匆,转眼即过,今日正午便是交换之时,我尚且在屋中收拾着行装,心情雀跃,只需再过两个时辰,就可以回到他的身边。
“吱嘎”一声,门应声打开,进来之人是叶赫那美。
“梦雪……他……来还你回去了?”清灵的大眼,带着些许的企盼,更多的是祝福。
“嗯!”我点点头,甜蜜一笑。
“现在外面好多人都在议论着,说是龙朔皇朝的皇上为了一个女子,连楼兰城都不要了,只爱美人不爱江山。梦雪,我真羡慕你。若是有一人能对我百分之一的付出,那也是死而无憾!”她幽幽叹道,神情有着几丝落寞。
“梦雪,若是你走了,皇兄恐怕又要将我送回完颜弘的身边。要是能和你一起走,该有多好,我好想去龙朔皇朝,好想再看他一眼,也好想见见那依姐姐……”她长叹一声,语调凄婉哀怨。
此时的我,正当站起身,微微眯眸,斜眼瞥着她,暗自沉思。我完全不用担心她会与我争司慕赢,对他,我现在是百分百的信任。我承认,我是想利用她!
“你真的想去龙朔皇朝?难道你对自己的故土就没有一丝留恋?”我试探道。
“那里早就不是我的家……”她愣愣的开口,有些神游太虚。
“如果,我有办法送你与你的那依姐姐团聚呢?”我又试探道。
“真的吗?”她仿佛听到了奇迹一般的兴奋,盈盈大眼中满是渴盼,上前来便拽住我的衣摆,神情楚楚动人,又满含希冀的问道。
“是!”我颔首肯定到。
“可能吗?你马上就要走了……”她突然情绪又低落了几分,黯然落泪道。
“无妨,那美,你听我说,如果骆城被皇朝收复,届时城中定是一片混乱,你就趁乱逃出,躲至平常人家,届时我会叫我的人来接你离开,如何?”我心想着,这不是什么难事,朱雀应该可以帮我这个忙。
“真的可以吗……梦雪,你真好,你真的不介意我对他暗自倾心……”她颤声小心的求证道。
我微笑着颔首,从怀中扯出一方白色绢帕,撕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了她,缓声解释道:“如若你见到持另一半绢帕之男子,便跟他走。我会安排你去见你的姐姐!”
“好!”她满是欣喜的接过。
望着叶赫那美那羸弱的身形,喜悦的表情。我勾唇冷笑,依妃,我终于找到了你的弱点,不是吗?我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到她的震惊,而那迷局的真相更是触手可及,司慕政,我已经等不及要看你后悔的表情,就快了,等着我回来……
……
正午,我乘坐叶赫御敏的马车缓缓驶出了骆城南门,前往早有骑兵探路,确定一路没有埋伏,才让身后的几万大军跟进。
行约一个多时辰,终于来到了楼兰城的城门之下。此时已然城门打开,放眼望去,均是Сhā满了白色的旗帜,随风飘摆,一片素色,以示开成投降。一个颇矮身材的官员模样之人,细看竟是那来过两次的使节,原来他便是这楼兰城的太守。此时他真站立在城门的板桥之上,手托一个金盘,遥望上面盖着一块红布,想来是楼兰城的城印。
我与叶赫御敏的马车在护城河前停下,不再前行,他真是一个谨小慎微之人,疑心颇重,我知他一定是先行派人前往查探城中虚实,而他此时正等候回复。
果然,少刻城中急速奔来一骑,来人正是呼延赤烈。
匆忙行至马前,呼延赤烈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禀道:“汗王,城中一切正常,每个角落,末将已然派人全部细下搜索过,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好!”叶赫御敏颔首道。
此时那太守已然躬身迎上,恭敬道:“皇上命我于此处恭候汗王,还请劳烦汗王将我朝皇妃送出楼兰城南门处,皇上已于南门十里处等候,届时下官自当将金印双手奉上!”
“好!”又是一字首肯。
叶赫御敏此时正视着我,眸色深邃不知所想,凝望过后,他忽而咧唇一笑,腰间宝剑迅速出鞘,银光一闪,我只觉耳边清风一阵,“沙”的一声,头皮一阵酥麻。再定睛一看,他的手中不知何时起多了一缕黑发,柔顺又亮丽。
轻轻凑至鼻间一嗅,他微微眯眸,凝声道:“留个纪念,终有一日,本汗会兵临龙城脚下,嗯?”狂妄的口气,兵临龙城,他想的倒是美。只是,我没想过,真的有那一天……
心中暗忖,他对我感兴趣,恐怕也只此一时了,过了明晚,只怕他将恨我入骨。
“呼延,送她出南门!”辽阔而又浑厚的朗声穿透了长空,似传向很远很远。
言语间,叶赫御敏已然飞身出了马车,纵身坐上了旁边一骑威风凛凛的披金甲战马之上,扬鞭一挥,鞭刃甩向了领头的马。
“嘶……”的长鸣声,伴随着车轮咕噜的滚动声,吱吱嘎嘎的行过了那城门的木板桥,我的马车驶进了楼兰城中。
回眸望向叶赫御敏,他此时正迎风端坐,身后是齐整浩荡的千军万马,气势汹涌。
其实,他也会是一代明君,只可惜,一山不容二虎!亘古不变的残酷道理,他与司慕赢之中,注定只能生出一个。
马车缓缓的驶进了楼兰城中,干净的青石板路颇有些年代,依稀可见当日的繁华与辉煌,看来这里确实曾为一代国都,名不虚传!
呼延赤烈在前方带路,送我出了南城门。只见他微微抬起手,轻轻一扬,身后的城楼之上是万剑齐架,满弓待发。
我冷冷一笑,他们倒是谨慎,都投城了还怕司慕赢耍花样。无心去顾及这些,我只想快点回到赢的身边。
愈行愈近,前方不远处显身出了黑压压的一片,似一抹金线般的紧压着地平线,阳光洒落,似散发着万丈光芒般耀眼。越来越清晰,隐隐可见那抹朝思慕想的身影就在眼前,一袭黑色,褶褶生辉,身姿傲然挺拔。远远地,便见他凌空腾起,飞身一跃,足尖轻点,踏风而来,黑发飞舞,身后似是朱雀带领的一排排弓箭阵。他就像天神一般,那么的美,瞬间就来到了我的身边。
落入他的怀抱,我伸出小手紧紧的搂着他健壮的腰,冰凉的小脸贴向了他炙烫的胸膛。跟随着他在空中飞跃着,直至他一个优雅的回旋转身,稳稳的落至马上。
从他的怀中探出小脑袋,我甜甜的娇声道:“赢……”
“蓝儿,蓝儿……”他激动的声音都似在颤抖,大手轻柔的掬起我的小脸,略有薄茧的指腹拂过我的眉眼,难掩失而复得的喜悦。
我们紧紧的拥抱,他将头深深埋入我的颈窝,胳膊愈收愈紧,使我几乎窒息,一声声暧昧的呼唤“蓝儿”“蓝儿”,情真意切,连一旁的朱雀都尴尬的别开了脸,凉凉的望向了四周,故作不见。
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被他拥得断气之时,一股徐徐暖风渡入我的口中,充盈了我的胸膛,全身放松无比,就这样享受着他那沉醉的湿热的吻,火热而又绵长,直至再次窒息……
“蓝儿,我好担心,好怕就那样再也见不到你。都是我不好,竟然让你去办事,为什么我总是弄丢了你,为什么守住你就那么难,蓝儿……”
“赢,一切都安排好了吗?”
“嗯!蓝儿,在深陷敌营的情况之下,你竟还替我着想,此生得你,我无他求!只是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日后我一定要杀了叶赫御敏,以泄这夺妻之恨!都怪我,让你受辱了……”
“赢,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受辱??我怎么会让他碰我呢,他若是碰我,我必自尽!”我凝眉说道。
司慕赢慌忙捂住我的唇,急道:“别乱说!无论怎样,都是我的错!我只会更心疼你……”
“……”
重逢的喜悦,相拥的激动,我们都期待着明日那个几乎完美的计划,一举收复两城。如此完美的契合,究竟我还遗漏了什么呢?其实是有的,很久以后,我再回想,我确实忽略了一件事,就是司慕赢从头至尾都没有问过我为什么会认识寒冰,而我忽略的,恰恰很重要!
……
卷二 血染龙城 第五十二章 绝不放手
龙朔二十二年,除夕之夜。
这本该是一个喜庆的日子,是一个合家团圆的日子。想来,楼兰城与骆城之中的百姓们,已然拿出了陈年醇香的好酒,下好了一锅热气腾腾的饺子,家家户户应是张灯结彩,挂上门联横幅,屋中应是暖意融融,笑语欢声,床边搁着大红色的明日的新衣,只待一早起来便可以穿上。
除岁,去除旧物,迎接新的一年,对于百姓而言,其实谁当皇帝都一样,只要是风平浪静,国泰安康。只可惜今夜他们的美梦将被无情的打破。战争是无情的,残忍的,血腥的。
丢了骆城与楼兰两城之后,我们将营寨置在了楼兰城外。除夕之夜,原本就是军营之中也理当是把酒祝歌,加菜言欢,望月思故乡。只是,龙朔皇朝的军队却在此时集结,整装待发。红红的篝火映照着他们满是沧桑的脸,那一道道风吹日晒的裂痕是那么的触目惊心。人谁不期待与家人团聚?不过,就快了,过了今晚,离胜利就不远了!
此时的朱雀已是金甲护身,英姿傲然,挺拔立世,端坐于高大雄健的骏马之上,一手高举着火把,身后是蠢蠢欲动、士气高涨的千军万马。
我提起裙摆,缓缓的走近他。抬头仰望,他亦是俯首凝视,麦色的肌肤在火焰的渲染之下,益发的灼亮,漂亮的丹凤眼弯起,唇边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只需一个眼神的交流,便明白对方的意思,我们更像是知己一般。
一手奉上策马的赤金软鞭,高举齐眉,是对他的欺望与鼓励,亦是代表龙朔皇朝皇妃对他的祝福!另一手端上了一盅烈酒,浓烈刺鼻的酒精味,使我的精神都不禁为之一震。
修长的手接过,他抬头饮尽,豪气的一掷,青玉瓷应声而裂,碎成千片万片。
“朱雀,我等着你凯旋!”清朗的声音,我亦是感染了他的那分壮志雄心,一脸振奋的说道。
“你等着我回来,待我拿下骆城,在城楼之上Сhā上我为你而制的旗帜,以泄你被俘之恨。届时,娘娘可要亲自为我满上那庆功的珍年好酒!”言罢,他从马鞍一侧的暗袋之中取出了一面白底金边的旗帜,“霍”的展开,细看之下,底纹绣有一只七彩羽毛的凤凰,其上竟是一个苍劲狂草的“蓝”字。
这是他特意为我而定制的帅旗!帅!原来在他的心中竟是那样看待我的。
长笑一声,眼前明晃一闪,也不知他何时已将旗帜收起,金鞭一扬,策马狂奔,率军直奔骆城。今晚,等待他的是一场硬仗,我估摸着叶赫御敏留守骆城的军队也不会太少,相较楼兰城这边会容易很多,是以这个重担只他一人能肩任。
司慕赢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身后,精健的胳膊搂上了我的腰。
低沉而又磁性十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些许激动,道:“还有半个时辰,好戏就要开演了,不如我们寻一高处,细下观战,如何?”
说话间,已是飞身将我搂上了马,寒风迎面扑来,却无一丝冷意。天边挂着轮浑圆的月亮,大如玉盘,皎洁璀璨,仿佛就坠在那一望无际的地平线之上。而我们正似那奔月之人,飞纵而去,去的却是天的那一边……
疾驰爬坡,登上了那楼兰城与骆城之间最高的一处土丘。俯视其下,依稀可见,乌赫军队那绵延的连营,一个挨着一个,此时仍是火烛通明,是在庆祝不费一兵一卒就获得楼兰城吗?还是在庆祝新的一年到来将会翻开新的一页呢?
“毕”的一声,远眺楼兰城的上空,是烟花齐放,五彩斑斓,沉闷的新年钟声已然敲响,声声浑厚,回荡在这暗夜之中。
要开始了,没有人知道,那绚烂缤纷的烟火之中其实也夹杂着明绿色的信号弹。而早就躲藏在楼兰城中纵横地下,网络遍布的地道之中的六万皇朝大军将在这一刻同时从地道之中倾巢而出,由内耳攻,直取楼兰。
是,木马之计,是我让寒冰传话于司慕赢,让他启用和打通楼兰城下所有的地道,假借投城交换皇妃之名,诱敌深入,再一举歼灭!此时再望向的楼兰城,已是火海一片。
与此同时,我们所站的土丘之下,数不清的大小车辆,装载着干柴,尽皆火起。直直冲向那乌赫的连营,后面紧跟一万弓箭阵,个个手持火矢。一时间,万箭齐发,所到之处,焰红烟黑,由于乌赫的营帐挨个连扎,一个着火,其余尽燃,再加上冬日刮的那西北风,一时间火趁风威,风助火势,火逐风飞,漫天彻地,浓滚滚的黑烟是直冲云霄。
隐隐可见,那些个乌赫士兵是慌不择路,四下逃窜。藤甲,“利于水者则必不利于火”,藤甲虽刀箭不能入,但此乃油浸之物,见火必着,蛮兵凶猛顽劣,非火攻安能取胜?
一夕之间,皇朝一举收复两城,歼灭敌方大军近二十万,自此重创乌赫,使之难再喘息!史载,第二日,楼兰城与骆城的主城楼之上,皆是迎风飘扬着一面“蓝”字的帅旗。史称“靖蓝之役”,功勋难没,永垂青史。
栖身于司慕赢的怀中,我凝神望着那汹涌的火舌,血红血红,无情的吞噬着周遭一切,将所到之处夷为平地,只剩下焦黑。凄惨的嘶喊声难绝于耳,声声凄厉,撕心裂肺。这一仗不知要死多少人,其实乌赫的士兵何其无辜,他们也都有家人等着团员,而如今,却在这除夕之夜丧身火海,再也见不到来年的太阳。
那时,我就心知,我虽功在社稷,但是他日必遭报应。
似是感受到了我的不安,司慕赢收拢了手臂,将我紧紧的纳在胸前。
我抬头凝望着他淡定的神色,这种场面他怕是见多了。勾唇一笑,他凝声道:“战争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蓝儿,我知你一女子,如此惨烈,心中自是难以承受。然而,患在百里之内,不起一日之师;患在千里之内,不起一月之师;患在四海之内,不起一岁之师。相信我,此役意义重大,天下一统,指日可待!给我一年的时间,届时将会是国泰民安,繁荣昌盛。而我,再也不忍让你经历这些揪心的场面了。蓝儿……”他的话终止于温情的呢喃,他在心疼我,背负的太多,而这些本该由男人去考虑的事。
“赢,胜局已定,我们走吧。”我柔声说道。
可就在此时,我感到司慕赢的身躯猛然僵住,再望他的表情已然十分凝重。
“怎么了?”我疑问道,心下一沉,预感不好。
“糟糕!有人上了这土坡!人数至少在百余之上!”司慕赢皱眉沉声道。
这么多人!这土坡高不过百丈,一侧缓坡,一侧陡坡,沙石风化而成,放眼望去,无一草一木,也无一丝遮挡。若有人从缓坡而上,与我们则必定是狭路相逢。
而百米之路,纵马不过弹指间。司慕赢已然紧紧将我固定在坐前,一手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剑之一,全神进入戒备。
嘈杂纷杂的马步声离我们愈来愈近,为首的两人高举着火把照明探路,晃动中依稀可以看得清楚容貌,来人竟是叶赫御敏及呼延赤烈,后面跟随一大队士兵!
真是冤家路窄!
该躲的躲不掉,目光交汇的那一煞那,叶赫御敏起先一怔,紧接着便是厉声仰天狂笑,开口道:“真乃天神助我!想不到竟然能在此遇上你们,还是孤身两人。蓝梦雪?你作孽过甚,你说这是不是天要亡你!”
他怒目瞪着我,眸中的熊熊火焰似要将我烧穿,全身迸发而出冷冽的浓浓的杀意。他一手握紧剑柄,缓缓抽出,动作极慢极慢,就像是即将凌迟自己到手的猎物时反而不慌不忙,慢慢享受那种嗜杀的快感一般。
“你怎么会上来这里,你怎么会没去上阵杀敌……”强烈的杀气,震慑的我有些微颤,滞滞的开口道。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带兵上来这个土坡,难道说他是上来了解战况的?原本以为他应该在楼兰城中,怎么也想不到他除夕之夜不在城里,竟是在城外的连营之内。
司慕赢见状,抿唇不语。默默的拉过他的黑袍披风,将我紧紧包裹,用他的镇定来宽慰我慌乱无措的心。
“问的好,一败涂地,本汗已是无力回天!是以本汗上来好好看看,将这被一个女人玩弄于鼓掌的耻辱铭记在心!蓝梦雪,你竟然设下重重陷阱来诓骗本汗,葬送了我乌赫这么多的将士!你好狠毒!既然上天赐予本汗良机,今日,就让本汗送你们这对情深的鸳鸯上西天!以祭奠阵前亡灵!”叶赫御敏咬牙切齿的说道。
“乌合之众,口出狂言!”司慕赢冷笑道,亮出幽冷的鸳鸯剑。
尽管司慕赢坐怀不乱,可是我却是心中直作鼓,要知道眼前面对的是百余人,虽然那些士兵们是不堪一击,但是叶赫御敏与呼延赤烈两人均在此,而我又是累赘。
一时间,他们飞身前来,与司慕赢缠斗了起来。
金属碰撞的声音不停的在耳边作响,黑暗中不时能见到迸发而出的点点火星,一手搂着我,单手作战,司慕赢确实功力深厚,实力应该在叶赫御敏之上。起先他尚且占据上风,但战败之痛,已然使叶赫御敏杀红了眼,他几近疯狂的连连发出狠招,致使司慕赢一时有些招架不了,是连连后退。
而呼延赤烈也毫不示弱,配合着叶赫御敏是左右夹击。
要抵御连连猛招,又要顾及我的安全,他自是分身乏术,一个闪失,却被呼延赤烈抓住机会,冷冽的剑锋直指向他的背脊。
也许是出于本能,我就那样顺手抽出司慕赢腰间的另一把佩剑,直直的刺入了呼延赤烈的胸口。
呼延赤烈是怒目瞪若铜铃,猛呕一口鲜血,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胸膛。忽然“啊……”的狂吼一声,他似用尽全身最后的功力,将那剑震离他的体内,缓缓倒地。
强大而又带着近乎绝望的冲击力,来势凶猛,使得司慕赢都未能拉的住我,而我就那样被这股力量震飞。
天知道,此时的我们已然置身于陡坡边缘,沙石打滑,我根本无法站稳,瞬间便滑落与陡坡,生死一线间,司慕赢纵身跃来,右手牢牢抓住了我,阻止了我的坠落。只是,如此绝佳的机会,叶赫御敏岂能放过,凌厉的剑锋向他直劈而去,一边是命悬一线的我,一边是致命的一击。
“扑哧”一声,那好像是皮肉割裂的声音……
司慕赢是闷哼一声,黑暗中我看不清楚他究竟有没有受伤。
“赢……”心痛得无以复加,嚼着眼泪我颤声唤道。
渐渐的鲜血顺着他的胳膊,流淌至我们交缠的双手之间,再一缕一缕的沿着我的手臂划过,温热而又粘稠。
他真的受伤了,这个认知让我几欲崩溃。眼看着叶赫御敏又是发来一击狠招。
我摇头哭叫道:“赢,你放手吧!不要管我了,快放手!”如果没有我,他早就杀出重围了,我根本不值得他这样为我付出,何德何能?
“绝!不!”他咬牙一字一字的说出。
又是皮肉割裂的声音。
不,不要,我的心仿佛被割裂了千片万片……
突然间,司慕赢似酝酿良久,猛然爆发,腾的将我拉离陡坡。一个旋转飞身,纵身上马,便狂奔疾驰,从那百余名士兵间穿过,挥剑直舞,所到之处,血溅当场。
杀出重围,下了土坡,我们奔驰上了那一片空旷无际的荒野,身后是滔滔不绝的马蹄声,叶赫御敏仍在穷追不舍。月亮早已隐去了它的光芒,暗黑之中,难辨方向……
而赢他,终似耗尽最后的体力,就那样缓缓的靠在了我的脊背之上……
接过缰绳,我含泪驾驭着马儿,我们一定能逃出生天,一定!
渐渐的……
终于身后不再有人追来,而此时已近天明。
东方的晨光,将浓厚的天空扯开了一道口子,光亮调皮的钻了出来。
我以为,我们安全了。可周遭渐渐清晰的景象却让我呆滞在了原地,原来不知不觉中,竟已置身茫茫沙漠……
卷二 血染龙城 第五十三章 合鸾之蛊
我惊呆了……
广袤的大漠,死寂的沙海。雄浑,静穆,板着个脸,只有一种单调的颜色:黄|色、黄|色,永远是灼热的黄|色。仿佛大自然在这里把汹涌的波涛、排空的怒浪,刹那间凝固了起来,让它永远静止不动。
只有难得能见的一从一从的骆驼草略略透着那么一点绿意。散落在茫茫沙漠之中的风化怪石,个个生的是那么的狰狞,一圈一圈的深槽,皆是岁月磨出的痕迹。
哀凉与绝望浮上心头,当真是作孽太深,有此报应吗?
赢还受着伤,在这没有尽头,没有人烟的沙漠之中,要怎么办?我不敢再前行,不敢再挪动半分,茫然……
因为此时的我不知方向,谁能肯定是向沙漠外走去,亦或是向沙漠更深之处呢?
翻身下马,我将司慕赢小心的扶下,他已然陷入昏迷,沉重的身体将我压倒在了那柔软的沙石之上,鼻间尽数是他的气息,此时的他沉静的闭着双眼,只有那微微颤动的浓密的睫毛,显现出了一丝生气,略显苍白的脸色毫无血色的双唇,使我阵阵揪心,眼中已是氤氲含有雾气。
“赢……”我轻声呼唤道,想叫醒他,小心翼翼的将他平躺,仔细的检查着他的伤口,两处剑伤皆在左臂肩胛之处,深可见骨,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此时已然凝结成深褐色,他的伤口显然需要处理,再耽搁怕要感染。
艰难的将他挪至一处砂岩大石边,我已是全身香汗淋漓。再牵过马儿,将其一侧的行囊取下。细下翻看,还好,有羊皮水袋,有火折,有信号弹,还有些许干粮,只是不知够撑上多少时日。这唯一的水袋,如果用里面的水替他清洗伤口,那么 接下来我们在这沙漠之中要靠什么维持生机?水!是在沙漠中生存的根本。
就在犹豫和一筹莫展之际,我眼尖的瞥见身侧的沙石岩上颜色似有些黑褐,伸手触摸,竟有一丝湿意。
太好了,有办法了!我连忙从头上解下一段丝质发带,将其卷成鞋带状,仔细的嵌入那潮湿的石缝之中,将丝带的另一头露出石缝之外,那抹潮湿慢慢的渗透了丝带,静待几分钟后,果然开始有一滴晶莹的水珠,顺着丝带流下,虽然速度极慢极慢,但是等上半日,应该也能凑够半袋水。
解开外衣,我将着里的白色底衫尽数扯破,撕成条状,取下一段,蘸着水袋中的清水,仔细的为他擦拭着伤口,动作极其轻柔,生怕弄疼了他。慢慢的擦去那些黑褐的脏污与淤血,直至再见到鲜红的血液缓慢渗出,望着那皮肉开裂,齐崭的剑口,不禁一阵鼻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一切都是因为我……
一层一层的替他包扎,仔细的将他俊脸之上的血污擦拭干净,露出他刚毅的轮廓,抚上他的眉梢,他挺拔的鼻梁,还有那性感的薄唇,我如待珍宝般。理顺他乌黑的发丝,替他简单的绑在脑后。
将那水袋中仅剩的清水,以唇缓缓渡入他的口中,直至最后一滴……
他的口中,有我所喜爱的清爽而又狂野的味道,流连不已,湿润着他有些干涸起皮的唇瓣,我柔情万千的厮磨着,反反复复。
突然,他的眼皮动了动,右手腾出按上了我的后脑勺,修长的五指深深的Сhā(入)我的发丝,灵巧的舌尖瞬间闯入,加深了这个吻。
他终于醒了……
“赢……”离开他的唇,望入那双神采依旧的狭长凤眼,我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他终于挺过来了。
“蓝儿。”他温柔的微笑着望着我,有着一抹嘲弄之意,笑道:“蓝儿,你在偷偷吻我吗?”
这种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取笑我,我没好气的说道:“你看看四周,就笑不出来了!”
他一脸茫然的望着四周,俊眉轻皱,疑惑道:“咦,这是哪里?”
我不由的翻了翻白眼,我若是知道这是哪里,还着什么急?
“等我下,我去接点水!”站起身,越过他的身边,我拿过方才的空水袋,接在了先前嵌入石缝之下的丝带处。
“你这是在做什么?”司慕赢好奇的问道。
“原先水袋中的清水,我已经用来帮你请洗伤口,是以用这个办法再蓄些水,不然在这沙漠之中,我们要靠什么生存?”我一边拨弄着丝带,一边答道。
“如此奇特的蓄水办法,竟能取湿壁之上的隐水,蓝儿,你有太多太多的地方让我难以琢磨了,究竟你是怎么会这些的呢?”他好奇的问道。司慕赢不愧是司慕赢,置身沙漠,也不见他慌乱分毫,还有闲情逸致管这些不着边际的事。
我总不能告诉他,这是从电视上的荒野求生之类的节目上学来的吧。
是以,我微微皱眉,含糊其辞道:“突发奇想,随意试试,想不到真管用。赢,我们深陷沙漠,你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他微微扯唇一笑,道:“心爱之人,已然平安的在身边。那么,试问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深情的眸光,触动着我脆弱的神经,他竟如此说。原来,在他的心中,我便是最重要的,置身沙漠,尚且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不担心自己的国家,只需与心爱之人相守,就是全部……
“赢,我……”几乎到口的话语,我仍是没有说出。我想告诉他我们可能有孩子了,只是前日才回到他的身边,昨日又紧锣密鼓的部署了一天,我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找军医求证,然而这几天也不知为何,没有什么呕吐的反应了,加上夜魅雪的身子一向经期紊乱,是以我也不敢肯定是否真的怀孕。犹豫再三,罢了,还是走出这沙漠后,确定了再告诉他,免得空欢喜一场。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他柔声问道。
“没什么。在想我们要怎么走出去,你看天公尚且不作美,今日云层颇厚,连太阳也见不着!要如何辨别方向?”我凝声问道。
“急什么?这仗已然获胜,战火平息,这遗留下来的两城中的大小事务也着实不少且令人头疼,在这里躲上几日,将一切都丢给朱雀和楼兰太守去处理,岂不是美哉?”他邪笑道,还一脸暧昧的看着我,修长的手指指了指他交叠而放的长腿,示意我坐在他的身上。
“赢!”我有些急了,凑至他的身边,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正经点。这里是沙漠,我们没有水,干粮也不足,而且一旦到了晚上,气温陡降,我们身上这薄薄的衣物要如何避寒?”
望着他一脸淡然,我疑上心来,问道:“还是说,你有办法?”
“蓝儿,你说这沙石岩上为何是湿的?”他不答反问道。
“湿,当然是因为……”因为……我突然灵光一现,反应了过来,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有些兴奋,我双眸一亮,道:“你是说这地下有暗河?是以这砂岩是湿的?”
“有暗河又能说明什么?”他又追问道。
“有暗河,就说明这附近便有沙漠绿洲!”我肯定道。
“聪明!”他轻捏了下我娇俏的鼻子,赞道。
原来方才他便已经想到了,司慕赢的观察力还真不是一般的敏锐。难怪他一点都不着急。
我看着他,从腰间抽出佩剑,在岩石之上刻了一个符号。
“这是做什么?”我疑惑的问道。
“做个记号,这是我与朱雀常用的联系符号。只需等他们来寻我们即可,我想我们进入沙漠应该并不算太深,是以多行反而会愈走愈远,不如寻到绿洲,原地静候。”他答道。
“他们又怎么会知道我们误进了沙漠呢?”我疑问道。
“沙漠之内的印迹恐怕瞬息便会被黄沙掩盖,只是沙漠之外,应该会留有我一路流淌的血迹,所以应该不能判断。”他答道。
血迹!一想到这里,我又是一阵心如刀绞,为了救我,他连挨了两剑也不愿放手。
“赢,你为什么那么傻,受了那么重的伤,都不肯丢下我……”几近哽咽,我突然紧紧的搂住他壮硕的腰,轻喃道。
“蓝儿,我已经数次弄丢了你,所以即便是死,我也绝不可能再放手!”他正色道,语气坚定无比。
那个“死”字,如利刃般Сhā入我的心房,仅仅是听已痛彻心扉。慌忙捂住他的唇,竟已是控制不住的泪如雨下,就是方才替他清洗伤口之时,我都坚强的忍住了,不知缘何,听到这个字竟让我那么的心慌意乱。
“哭什么?傻瓜……”他轻掬起我的小脸,温柔的吻去了那些眼泪。
“别乱说好不好,你若不在,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抽泣道。
“好啦,不吓唬你了。”他将我紧紧的拥在怀中,彼此呼吸着对方的美好。四周安静,只有呼啸的风穿过砂岩石所发出的凄厉的尖嚎声,令人毛骨悚然。不过,只要有他在,一切都让人觉得安心。
“蓝儿!你快看!”他突然推了我一下,小声说道。
回过头,竟是一只沙兔在沙漠之中来回跳跃着。
司慕赢勾唇一笑,道:“跟着它,便可以到绿洲,免了我们去寻找!”
“嗯!”我颔首,这男人果然是聪慧无双。
“你的身体能行吗?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忧心的问道。
“这点小伤算什么,无妨。”他不以为意道。
一路跟随着那串沙兔细碎的脚印,我们行的比较快,因为沙漠之中是瞬息万变,稍一慢,这些脚印便会被风沙瞬间掩盖。
行约半个多时辰,果然前方出现了一片绿意,起先并不明显,就像是无边无际的黄|色之上用绿笔勾抹了一划般。
“到了吗?”我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嗯!”司慕赢会心一笑,轻抚着我柔顺的发丝。
牵着马儿,我们渐渐向那抹绿色靠近。天!好美的绿洲!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圈郁郁葱葱的怪柳,我想正因为有这种树生长在绿洲边缘,才能有助于防止沙地侵入,才能保有这一方净土。往里走是大大小小各种植物,高大的有胡杨树,矮一些灌木有苜蓿、散沫花等。灌木林中竟然还有着一汪碧绿碧绿的湖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纯粹的绿色,明亮静谧,仿佛是用调色盘绘出一般,已然没有一丝的真实感,有几只悠闲的渡鸦正在湖旁小憩,低头凝望着自己水中的倒影,细细梳理着自己的羽毛。一旁的马儿已是蠢蠢欲动,发出兴奋的嘶鸣声,奔驰了一整晚,它应是累极渴极,一放缰绳,它便立即冲至湖边畅快的饮起水来。
“好美……”我出神的由衷赞叹道。
阳光终于冲破了厚厚的云层,露出脸来,照耀的那沙石是金光闪烁,湖面上也似添了一抹异彩。
此时的司慕赢已捕猎了两只鸟儿,正在湖边剥皮去毛,洗净,准备一会烤来吃。
而我则四处收集这软草用来铺垫地下,用于晚上过夜。还有四处捡些枝条,用来燃起火堆供夜间取暖。
走着走着,拨开重重灌木丛,我竟然发现灌木丛下一处空地上有着一块巨大的青石盖板,上面写着一些我看不懂的文字,圈圈划划的,更像是符号之类。这一看便是人工雕凿形成的,绝非天然。
“赢!你快过来看看!”我大声叫唤道。
“怎么了?”他一手提着打理好的鸟儿,快步来到我的身边,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却突然皱了皱眉。
“你看的懂吗?”我问道。
“嗯!”他点点头,又道:“这是楼云国的古文字,我略懂一些。”
“写的是什么啊?”我疑惑道。
“楼云圣女地!”他的脸上似闪过一抹不正常,神色有些凝重。
司慕赢一步上前,试着想打开那青石板,无奈他怎样运功,那石板都纹丝不动,仿佛在地上生了根一般。而我则在一边好奇的摸索着,看看有无机关之类,奇怪的是,当我的手触上那青石板的一瞬间,也不知是触动了什么,只听得“霍”的一声,那板竟是分成两半,向两旁打开,露出里面一段向下而行的石阶窄梯。看起来颇陡的样子。
“你碰了什么机关没有?”司慕赢疑问道。
“应该没啊!我也不清楚!”我一头雾水的答道。
“火折!”他吩咐道。
“哦!”我从怀中取出,递了给他。他擦亮后,牵着我的手,缓缓沿着石阶向下走去。
随着火折照亮了四周,里面竟是一间石室,不算大。隐隐可见前方,有一个长方体形状的物体,细看之下,竟是一口黑檀木雕成的棺材,颇为华贵。
“啊!我的天!”我慌忙躲入他的怀中,语无伦次的说道:“赢,这里好像是墓|茓,快点走吧……”
叫了半天,司慕赢也没有反应,从他怀中,我缓慢的仍有些紧张的探出了小脑袋,疑惑的看着他此时正仔细盯着石室上的墙壁出神的瞧,眉头紧蹙,神情颇为严肃。透过火折微弱的光亮,我终于注意到了这石室的墙壁之上,刻满了先前青石板上那种古怪的文字。每个字看起来都很怪异。
“咦,赢,这两个像一只鸟样的是什么字?”
“合鸾!”他答道。
“这个呢?”我指着一个看起来像几口锅叠在一起样子的字,又问道。
“‘蛊’字!”他简短的回答道。
“那这个呢?看起来像好多张嘴巴一样,怪恐怖的,是什么?”
“是‘咒’字!”他已似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
“赢……”望着他专注的神情,他似看的越来越认真,拉着我,将石室四周的墙壁一一看遍,表情是越来越凝重,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也不知他看了多久,看到我都觉得有些犯困,哈欠连连。
终于……
“蓝儿,我们走吧!”他柔声望着我,一脸的宠溺。
当晚,我们以地为席,以天为被。漫天的星星都在争相眨着它们漂亮的眼睛,月儿浑圆,躺在了那柔软的青草之上,沐浴着柔美的月光。窝在他的怀中,我将盖在身上的黑狐毛披风又拉拢了些。沙漠的夜晚,气温陡降,虽然我们身周已点起了暖融融的火堆,但依旧有些冷。
察觉到我的冷颤,司慕赢更紧的将我搂入怀中,为我取着暖。
多么体贴的男人!只是,他好像有心事,自方才从石室中出来以后,他一直有些神游天外,与他说话他也有些心神不宁的。
“赢,刚才那石室之中,究竟都写了些什么啊?”我终于忍不住问道,他的异常肯定与之有关。
“那上面写了一个故事。”他幽幽开口道。
“什么故事,可否说给我听听?”我支起胳膊肘,靠近他的脸侧,柔若无骨的手臂环上了他的脖颈,柔声问道。
他一把抓住我的小手,凑至唇边,反复亲吻着,开口道:“上面讲述从前有一名女子,她爱上了一名男子。一开始,这名男子对她也是一见倾心,后来他们度过了一段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快乐时光。只可惜,好景不长,这名男子终是移情别恋了,爱上了另一名美丽的女子。是以这名女子绝望了,她深深的痛恨着那名男子,她发誓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为了促使自己狠下决心,永不回头,她对他们两人同时下了一种蛊,叫做‘合鸾之蛊’。从此以后,不是他死,便是她亡……”说道这,他突然停顿了下,凤眼直直的望着星空,不知所想。
好浓烈的爱,又伴随着好浓烈的恨,我似被触动了心中隐藏最深的那根弦,我最清楚了,爱有多深,恨才有多深。
“后来呢?”我又追问道。我知道这个故事一定还没有结束。
“后来,那名男子终于发现,贪恋他人的美色,不过是图一时新鲜,自己心中最爱的那个人,还是原先的那名女子。只可惜,为时已晚,当他再找回她时,他们已然无法回到过去,因为那‘合鸾之蛊’,无解!”司慕赢继续娓娓阐述道。
听到这里,我已然一阵鼻酸,好凄美的一个故事。
“再后来呢?”我哽咽问道。
“再后来,他们彼此相拥痛哭,怀念着过去的美好,谴责者彼此的错误,把这一切原委都刻在了那石壁之上,相携一同自尽了。”
“好凄惨……”我抹着眼泪,泣道。
“傻瓜,天底下无奈之事何其多,不过是一个故事罢了!”他揽过我的腰,让我的小脸考上他的胸口,轻轻抚摸着我的秀发,极尽珍惜一般。
不过,这个故事,我听着,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那一口棺材挺怪异的,只是哪里不对劲一时也想不出来。罢了,只是一个别人的故事而已,何必较真。而且,司慕赢有什么理由要胡诌呢?天底之下相爱却不能相守之人何其多,所以我们才更要珍惜眼前的美好。
伏在他的身上,听着他强劲的心跳,我略略抬头,岔开那个沉重的话题,娇嗔道:“赢,你烤的鸟真的很难吃!半生半熟的,还有些焦!”
“呃……是吗?”他的脸上浮上一丝尴尬之色。
“不过让一个皇帝给我弄吃的,我已经很满足啦。”娇笑连连,我逗他的。其实,方才看他专心致至的为我弄吃的,心中有着说不出的甜蜜。
“赢,你爱我吗?”语带诱导,我甜甜的问道。
“当然,你怎么会怎么问。”他略略挑眉。
“可是你从没有亲口说过……”我故作不满道,他还从未对我说过那三个字。
“没有吗?不会吧,我想想……”他竟有些纳口,原来他也会不好意思。其实,他的心我自是明白。即使他不说出来,我也已很满足。
“蓝儿,等将来一统天下了,我便传位给政儿,我们一起去过那闲云野鹤的生活,你说,好不好?”凤眸直视着我,晶亮有神,他突然开口说道。不知他为何会突然想道这个……
我全身一怔,那种日子,是我最向往的,赢他竟然知道,他都懂……
感动!我无法言语,微颤的双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只能靠更紧的搂住他来传达我心中的激动。
其实,就这样和身边这个男人过一辈子,也挺好的。至于司慕政,既然我已经渐渐淡忘了他,那他爱谁,和谁有子嗣,又与我何干呢?
所以,如果不是发生了后来的那两件事,什么报仇,其实我也想过放弃……
然而,暴风雨前总是特别的宁静……
卷二 血染龙城 第五十四章 缘何失常
次日清晨,清脆的鸟叫声将我从旖旎的睡梦中唤醒,一旁的篝火已然只剩下灰烬,地上留有焦黑的痕迹,微风拂过,吹起那残末,飞向空中,飘舞……
身侧已然空荡荡,赢……
猛然坐起身,张望四周,却看到他正在不远处,拨弄着一堆树叶,看不见火焰,只见浓浓青烟窜上云霄。
不知为何,他的背影竟是那么的寂寥。仿佛触手难及,试问我真的走进他的心中了吗?对他又了解多少?为什么总觉得还有很多我所不知道的事……
整理好衣物,随意理顺乌黑的发丝,我踮起脚尖,轻轻来到了他的身后,出其不意的搂住他,娇俏的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这么早就起来,也不叫醒我。”耳鬓的厮磨,温情许许。
“蓝儿为什么不多睡会?我采了些果子,与你裹裹腹。”他向后探出一手,抚上我的下巴,柔声道。
“赢,你生这烟,是为了让他们寻到我们吗?”我问道。
“嗯!”他颔首。
“其实,这里真的挺美的,就这样回去还真有些不舍!”我幽幽叹道。既然他都允诺了我日后闲云野鹤的生活,我自现在就开始纺织起了自己的美梦,幻想着有一天,我能与他比翼双飞,共啸蓝天。
温馨与宁静总是那么的短暂,未到正午朱雀便已带人寻来。
绚烂金色的沙石之上,一抹俊影驾驭着马儿向这里疾驰而来,身后扬起三尺高的沙浪。渐行渐远,隐约可见他一脸的焦急,未及绿洲已是足尖一跃,飞离坐下之马,瞬间翩然而至,快到我尚未来得及眨眼,他已然置身我跟前,从不知他的武功造诣竟然如此出神入化。后来,问他,我方知原来他亦是天下五高手之一,身手并不在寒冰之下。
“你们没事吧?皇上人呢?”张望了下四周,没见着司慕赢的身影,他上前抓住我的胳膊,竟是有些颤抖的问道:“梦雪,你怎样,有没有受伤?第二日大获全胜之后,没有见到你们回来,当下我便预感到情况不好,我想你们一定去观战了,怕是出了意外,是以我带人寻到了那处土坡,到处是打斗的痕迹,一地的血迹,吓坏我了。跟寻着那些血迹寻找,当发现你们进了沙漠之后,我心都凉了……”
“我没事,是皇上他受伤了。”我一脸愧意道。司慕赢毕竟失血过多,脸色还不是很好,还要照顾着我,眼下又去弄吃食了。
“朱雀,你也未免紧张过头了!”低沉的声音传来,司慕赢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朱雀的身后,手中提着一只兔子,神情不悦道。
慌忙放开我,朱雀麦色的脸上有着几分尴尬与不自然,解释道:“皇上,微臣逾矩了。皇上您的伤势如何了,微臣带了军医一同前来,要不现在替您看看。”
“朕无碍,你有心了!来了就好,即刻启程。”他松开了手中的那一只兔子,因为再也不需要了。获得自由,那抹灰色是一溜烟就逃得无影无踪。
“蓝儿,过来!”他向我招手道,语气和缓。
缓步越过朱雀的身边,我竟能感到他有着一分失落。
与司慕赢相携上马,由一个穿着怪异,布条铃铛挂满了身,一手拄着一根木杖这人在前方带路,一队人马缓缓离开了绿洲,看样子这个便是所谓的沙漠引路人了。
就这样,我们顺利的回到了楼兰城。
干净清爽的街道已然反复冲洗过,如果不是那些经年的白墙之上隐隐有着火烧的焦黑痕迹,谁又能看的出来,这里曾经历经了一场血腥的杀戮呢?
原本应是热门的新年景象,街上的却人寥寥,也不见哪家的孩子出门玩耍那新年的小炮竹,也不见那些卖糖葫芦的,卖拨浪鼓的小贩们沿街吆喝,异常冷清。
相来,楼兰城中的百姓尚未从那一夜的噩梦中惊醒吧,至今心有余悸。这仗,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
太守府中,司慕赢一回来,堆积如山的大小事务都等着他处理,这一忙,又是忙至深夜……
府中已经为我们备下了厢房,不过,只需住上两晚而已,很快我们便会启程返回龙城。楼云这一片疆土已然安全,叶赫御敏是决计没有实力再次跨越沙漠作战。况且,此役之后,骆城之中必将加强城防与戒备,想要故伎重演,再次得手,已难如登天。
是夜,皓月当空,静谧安和,连冬日的冷风似都停止了,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闲。只有太守府中来回穿梭进出的官员服饰模样之人,才稍显有些繁忙。
我坐在太守府书房之外的凉亭中等候司慕赢,方才我已向军医确认,我确实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雀跃的心,我真想立即告诉他,只是他一直在忙。
约莫已在这里候上有半柱香之时了,我想等他忙完了公务,空闲了再亲自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心中期待着,想象着,他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会有多高兴呢?不知他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赢……
依稀传来了“吱嘎”一声,书房的门是陡然打开,顿时泄出了一室的光亮,出来之人是朱雀。紧跟着又进去一人,眯起眼看仔细,我惊讶的发现那人竟是玄武,他不是一直在龙城的吗?什么时候来的楼兰城。
朱雀的那双丹凤眼,是灼亮有神,风采奕奕,此时正望向我这边。我向他挥挥手,示意让他过来,片刻惊讶后,他提起袍摆,缓步来到我的身边,在我对面的石凳之上坐下。
“娘娘找我?”他略有些疑惑的问道。
莞尔一笑,我略略挑眉道:“皇上又不在此,何必那么生疏。”
“礼不可废!”他淡淡的说道,眼角瞟向一边,脸色有些不自然。
“呵呵!”我轻笑,又道:“对了,朱雀,此次你还是留在楼兰城或是骆城之中吗?”
“不,我与你们一起回龙城!”他答道。
“哦?换防了?那谁能接替你的位置?”我眉头轻蹙,疑问道。朱雀不是一向镇守边关的吗?以前定城也是他留下。
“玄武!你尚在骆城之时,皇上便派人快马加急传信唤他前来了,今日刚到!方才进去书房!据说有要事要禀。”他简短的回答道。
玄武接替,那就难怪了。那司慕赢与他怕是还要详谈,看来我还得等上好一会。
“那真是可惜了你这个三品将军。”我打趣道。
“呵呵,皇上方才吩咐了,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贴身护卫,殿前承受候,寸步不离!”朱雀突然话锋一转,说道。
贴身侍卫?我一愣。司慕赢竟然将他指派给了我,在沙漠之中,朱雀的过分紧张他明明不是很高兴,有些介意的,现在却又……
突然,我豁然!也许是因为我频频出状况,而赢他又不能一直守着我。所以,他想派一个值得依赖的人时时刻刻跟着我,保护我。而那个人,非朱雀莫属,他不但武艺高强,忠心不二,最重要的是他对我还有着淡淡的爱慕之意,想来必定会誓死全心全意的守护着我。不得不承认,防人不若用人,司慕赢真的精于此道,善于抓住旁人的心理。
“对了,朱雀,我有一事相求!”我没有忘记与叶赫那美的约定。
“相求?你客气了,但说无妨!”他浅笑道,俊眉微扬。
我从怀中掏出一方半壁白色绢帕,递给朱雀道:“骆城之中,我与一女子相约,收复骆城之后,便派人去接她前往龙城,与她的姐姐‘团聚’。”说道‘团聚’之时,我唇角上扬,露出一抹邪气的笑容。
“何人?”朱雀追问道。
“叶赫那美,叶赫那依的妹妹。”对于朱雀,我不会隐瞒。
朱雀一手抚上了下巴,俊眉微皱,眼中有着明了,勾唇道:“你的事,终于有眉目了吗?”
“嗯!”我颔首。
“好!此事容易,告诉我的相貌特征,我亲自去办。”他答道。
“身形比我娇小,芙蓉面,瓜子脸,剪水大眼,柳叶眉,最明显的特征便是耳上有九孔,耳饰突兀。只要她还在骆城之中,应当不难寻找!”
我娓娓阐述,他仔细聆听。
“好!我这就去办!”他欲站起身,我却轻轻拉住他的衣摆。
“朱雀,派个可靠的人送她至龙城近郊安置。要留神,别……别让皇上知道。”我有些窘迫的说道。
“我心中自是有数。你尽管放心!”他不以为意的笑道。
那一抹会心的笑容吹散了我心中所胡的窘,所有的涩然。
“为什么要帮我?”这个问题,其实很早我就想问了,为什么他愿意替我隐瞒真相,又一直默默相助呢?他不是一直追随司慕赢左右的吗?
“因为你值得!”
豪气离去,留下一抹修长硬朗的背影。值得!因为值得!
书房之中的烛火燃亮,玄武已在里面待了那么久,怎么会还不出来?也不知何事需要奏禀那么久,就是天大的事也早该说完了。久到我手中的银质暖手炉中炭火都已燃尽,渐渐冰冷,再无一丝温度……
焦急,有一丝烦躁!
终于,等到门再次被推开,却见玄武一脸凝重的自内走出,反手带上了门,将那一室的光亮又再次合上。我颇为疑惑的站起身,心下着实不解,不过怀孕的欣喜让我迫不及待的疾步走上前。
轻轻的将门拉开一条缝,心中盘算着,究竟要如何说才更能给他惊喜呢?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我惊呆……
司慕赢此时正颓然的斜靠着椅背,一手撑着额头,另一手垂荡在了腾空的圈椅侧,一脸的茫然,一脸的郁色,狭长的凤眼神色黯然,目无焦距,不知望向何方。
轻提裙摆,我小心翼翼的靠向了他的身侧,而他却丝毫没有觉察。
调皮的伸出五指,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他竟也看不见。
我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失神,仿佛周遭的一切全都消失殆尽,他完全凝神沉静在了他的世界中,旁人无法进入……
从未有过如此!
我轻抚上他,他丝毫无感觉……
我唤他,他亦听不见……
渐渐的,我似也能感受到来自他心中那股强烈的悲凉之意,毁天灭地,愈发的真切,渲染的四周一切都似已然死寂。
静,只剩下他的呼吸声,声声都那么沉重。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如此反常。
久……
久到烛火即将熄灭,我慌忙从案几边取过一支新的接续上,虽然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此时我能做的,就是陪着他。
“蓝儿,你什么时候来的。”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终于回过神了。
我一脸激动的转过身,娇笑盈盈道:“不久,一会而已。”
司慕赢扯出一抹笑容,不知为何看上去是那么勉强。
“过来。”他向我招手道。我立即乖巧坐至他的怀中,任他紧紧的搂着我。
拉过我的手腕,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一道参差不齐的疤痕之上,新生的肌肤尚未与原来的肌肤相结合,狰狞依旧。
轻轻的摩挲着,他凝眉开口,声音有着一丝怨凉道:“是谁这么残忍,如此待你,这伤口像是用碎石亦或是碎玉割裂。”
碎玉……
心中一惊,他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也不知是何意。
容不得我多想,他已然执起我的手腕,在那伤口之上反复亲吻着,细又绵密,那眷恋的痛心,竟是触的我一阵心酸。
“赢,我们有孩子了。”我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语调温柔甜蜜。
他似全身一怔,震惊的抬起头,愣愣的望着我,一脸茫然,久久不语。
“怎么?难道你不高兴吗?”我小心的求证道。
他似终于回神,将我搂入怀中,喃喃道:“怎么会呢?我只是过于惊讶罢了。”
真的是这样的吗?望入他的眼中,我找不出一丝破绽,他的眸底,只有绵亘的柔情。
“蓝儿,你……很喜欢孩子?”他柔声问道,却稍稍顿了下。
“嗯,当然,我们多要几个好不好?”
“好……”他的唇凑至我的发丝边,轻轻吻着我的脸侧,却有些微凉。
“赢,取个名字吧。”
“还早呢……”
“不早,你说叫司慕什么呢?女孩就叫司慕御霞?不好不好,太俗了……”我冥思苦想,又立即摇头否定道。
“蓝儿……”
“嗯,怎么了?”
“没什么,我想吻你……”
“……”
相拥,一室暖融融……
卷二 血染龙城 第五十五章 与君送别
胜利的凯旋,浩荡的军队,威严的皇家仪仗,历时半月之久,我们启程从楼兰城,途径西胡州,绕道至豫州,再北上返回龙城。
所到之处,城中百姓是竟相拥戴,热情欢呼,鲜花美酒奉上,迎接着我们这队胜利之师。遥望不远的前方,朱雀总是一身金铜色的戎装铠甲,端坐于那悬挂着大红平安绳结、披金带银的豪华战马之上,默默为我与司慕赢所乘坐的豪华坐撵开道。双手抱拳,不时的向四周围观的百姓致意。身后跟着两排旌旗手,几面炫目的金边旗帜迎风招摆着,“龙朔”、“司慕”、“蓝”、“朱”,每一面旗帜都是那么威风凛凛,气势磅礴,个个都昭显着此次的大获全胜。
那天之手,赢的反常,他再也没有提过,就像从未发生过一般,就像是那天我的错觉一般。不过,既然他不愿意说,那我也不便多问。他尊重我,从不过问我的隐私,我亦然。日子依旧是那样一天天的过着,只是我的心中多了份美好的企盼。
自从知晓我怀孕后,一路之上,他对我是倍加的照顾,无微不至,着实令人感动。所以他那天流露出的震惊反应,已然被我彻底的忘至脑后。也许,时隔二十载他终于又有了自己的孩子,一时间无法适应罢了。
幸福仿佛就在眼前,真实的似已触手可及,是那么的温馨与甜蜜。
心中暖意阵阵,我向往着……
返回龙城,由于一路奔波,回到蓝苑之后,司慕赢竟是小憩了两日,没有急着上朝,只是有时去下御书房召见司慕政了解近来政事详细的情况。其余大多数的时间,都留下日日夜夜陪伴着我。
而司慕赢不在的这段日子,据闻司慕政倒是将朝政大大小小的事务打理的有条不紊、有声有色。看来,他的确有着成为一代帝王的担当与智慧。就是司慕赢对他也是颇为满意,那份欣喜与赞赏连我都能感受的到。
看来,对于朝政,司慕赢竟已是想渐渐的放手。只不过,我心下颇为疑惑,若他想退位,现在未免也太早了吧。而且,这与我不利,如果我还想报仇,就真的不能再等了,除非我放弃!真的要放弃吗?
这日一早,天尚是微蒙蒙亮,房中光线仍是昏暗。这一贯都是司慕赢上早朝的时候,平时他总是径自起身着衣离开,今日不知缘何,他却一反常态的将我从暖和的被窝中拉出。
“暗香!”司慕赢朝外高声唤道。
而早已于门外等候的暗香赶忙推门进来,手中竟是捧着厚厚的一摞衣服,皆是耀眼刺目的明黄|色,碧莹已然跟在她的身后,手中执有一只玉盘,大红色绒布垫层,上面放满了各色的珠宝,其中一串晶亮浑圆、光芒闪烁熠熠生辉的东珠最为显眼。
疑惑的望向司慕赢,不明所以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暗香,还愣着?还不快过来替贵妃娘娘更衣!”他神秘一笑道,勾人心魄的凤眼略略弯起漂亮的弧度,一脸的宠溺。
呆愣的由暗香替我穿上了那正黄|色的宽袍,胸口竟是绣有九凤朝日,袖口、领口、衣摆皆是繁复错综的缠枝金丝莲纹。两肩胛处也各有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色彩斑斓的羽毛是栩栩如生,神动灵韵似欲翔九天。碧莹替我仔细梳理着乌黑的长发,已然高高弯起发髻,层次分明,错落有致,Сhā上那丛丛叠叠的嵌玉金钗,有道是:“珠合碎玉,云髻婆娑”,美极!
如此正式的装扮,我还从未这么穿过。
司慕赢一手执起搁在一旁案几之上的玉盘之中的圆润名贵的东珠,微笑着替我戴上,修长的手轻轻划过我额边垂落的一缕秀发,凤眸一亮,赞道:“美!且气度不凡。”
“赢,这九凤朝日好像不是我的身份应该穿的服饰吧!这衣服是从哪来的?”据我了解这贵妃虽是可以着正黄|色服饰,可以绣凤,但绝对不是九凤。
“回来之后,我命御绣坊连夜赶制的,就是为了今日让你穿上。”他浅笑道。
心下仍是十分疑惑……
不想,他竟是携我一同上了那金銮殿,甚至在殿前为我赐座,望着那群臣朝他山呼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是,“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皆站,我独坐。此时此刻,就是连司慕政都不得不臣服于我的脚下。多日不见,他已然益发的意气风发,眉宇间的正肃与霸气已是渐渐取代原先的妖邪之气。那一刻,晃神间,我依稀看到了他日后的英姿,龙袍加身,头带纯金冕冠,玉带飘飘,一步一步登上那勤政殿前的龙座,每走一步都似那么的沉重与孤寂……
这就是他所选择的路,即使再艰辛,亦不能回头……
司慕政起身的那一霎那间,我们四目相望。这还是我回来以后第一次见他,匆匆掠过,我已是别开眼,望向他处,只是他一直追随的目光竟是那么的强烈与灼热,让人无法忽视。司慕赢就在殿上,他那么明目张胆的盯着我,也不知想做什么。
微微颦眉,我并不想去理会他。
此时,司慕赢已是离开了龙座,从一旁刘公公手中的红盘之中执起了金色的军功绶带,沉甸甸的交叠着,竟是两条,踏步前来,亲手为我带上。加上先前在定城的那条绶带,我已是战功赫赫,放眼皇朝,莫说是女子,无人能及。
“怎样?众位爱卿先前认为朕专宠贵妃,对此颇为不满,现下谁还有异议?”他挑眉朗声问道,神情正经。
底下一干群臣皆是俯首同声道:“皇上英明,我等再无异议。”
“那么,朕的贵妃自今日起便搬离蓝苑,入主朕的正麟宫,日后凡正二等加急之上的朝政要事需与朕的贵妃一同商议,不知对此,众位爱卿可有异议?”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高深难测的笑容,又道。语气却有着十足的威严与不容拒绝。
我与坐下的司慕政皆是一愣,也不知司慕赢此举是何意。他应该向来是不在乎这些群臣的看法的让我搬离蓝苑,与他一同入主正麟宫,让我参与政事,等于给予了我表决权,他是想在群臣面前替我正名,以昭显着我无可撼动的地位吗?此举又有何意义?
而群臣中已然开始小声的交头接耳,为首的柳亦宗是脸色丕变,皱眉表示极度不满。毕竟一女子入主正麟宫,且要参加议政,他这种思想保守顽固之徒,自是无法接受。
我凝眉望着司慕赢,他狭长的凤眸之中,是那么的深不可测,把我推上这权利的巅峰,受万人敬仰,目的何在?他知道我不在乎的,我其实本来就不在乎名分,更不在乎这些虚无缥缈的权利,我只想与他相守,可以不是皇后,可以不是他的贵妃,只要跟在他的身边即可。他明明懂的……
最终是司慕政阻止了柳亦宗的进谏,而柳亦宗一脸愤然,那不满的眼神泄露了他内心的极度排斥,而我与他,就在此结下了梁子。
而这件事,便如板上钉钉般,再无商议。
日子不紧不慢的又过了十多天。我已然搬入了正麟宫。
一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打破了原本的平静,而命运已然启动它最后的齿轮,缓缓碾过,在日后漫长的岁月中留下一道深深的凹痕……
定城失守!
做梦也想不到!一是叶赫御敏仍未死心,竟然还有着雄厚的实力;二是,定城刺史方子谦竟然串通乌赫国,开城投敌。一夕之间,葬送了皇朝留守的四万将士。我加诸于叶赫御敏身上的耻辱,他又尽数还给了我。
战争的游戏还在残酷的进行着,鹿死谁手,言之尚早。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想当初,解了定城之围的是我,埋下祸根的亦是我。都是因为我,方子谦的独子方至贤被司司慕政处死了,他的心中想必极度不满,心存怨念竟然到了抛弃自己的国家,投降外患的地步。只怨我们,斩草没有除根,才有今日之患。
是以,当那八百里加急驿报送到司慕赢的手中之时,我与他已然惊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水将军战死,风将军携残部约万余人退守南门外百里处,此时正十万火急的等待着龙城这边前去增援。
战火在不知不觉中已然蔓延至龙城……
水将军战死,原来,那个老顽固对国家还是尽忠不二,只是思想保守而已,在关键之时,他还是奋不顾身的为国捐躯了。对他,我的看法亦有改观,只是一切都已太晚。
是夜,正麟宫,烛火仍明,一室昏黄。
“蓝儿,你也不用太自责。”司慕赢宽慰我道。
“赢,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我抬眸望着他,语调有些无奈,都是我惹得祸。
“我准备亲点十万大军,这事已经全部安置妥当,事不宜迟,明日我将再次御驾亲征。只是,这次蓝儿你绝对不能再跟去。你已身怀六甲,不能再有任何闪失。这事,你不用说服我,不可再议!”司慕赢正色说道,语气坚定。
短短相聚,竟又是要分别,我真的好不舍。只是,他说的对,我这次不能再跟去,毕竟守护着我与他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恩,我会乖乖的在这里等着你回来。赢,请你一定要尽快凯旋归来!争取赶在我分娩之前,好不好?我们都等着你!我想我们的宝宝一睁开眼就能见到你,而我亦是!”双手环上了他的脖颈,我柔声微笑道。一双灵动有神的剪水大眼直勾勾的望着他,传达着我的期望。
“嗯……”他回答的确有一丝迟疑,只是沉浸于喜悦之中的我已是完全忽略。
“蓝儿,亲征之前,我有两件重要的东西交与你保管。你可要好生收着,兹事体大,切忌不可弄丢。”他挑眉,颇为严肃的说道。
“哦!”感染了他的那一分凝重,我眉头轻蹙,嬉笑不再。
他腾地转身,走向一侧约六尺高的黑檀木柜子,伸手而入,似拨弄了一处机关,一个小方盒立即弹出。
“蓝儿,过来!”他吩咐道。
“好!”我颔首。
“蓝儿……”他突然从身后环住了我,在我的耳边轻声呢喃道:“蓝儿,我有好些日子没碰你了。明日,我便要出征。今夜……”
话语间,已是柔情万千的吻上了我的颈侧,辗转反复。强健有力的胳膊一把将我打横抱起,疾步走向那张九龙腾云黑紫檀大床。
轻柔的放置,床铺之上铺着柔软的明黄|色的丝质锦被,那柔嫩的触感,就仿佛婴儿肌肤一般细腻。修长的两指解下他头上的金冠玉带,任一袭性感狂野的长发洒落于床铺之上,就像是在那宣纸之上,用碳棒勾抹出一幅绝美的写意画一般迷人。
凤眼脉脉含情,那深深的眷恋毫不掩饰,不知为何此时却有一丝凄美,直直的望入我的眼底,似想将我牢牢的记住,永远的刻在心底。
缠绵的吻细细洒落,他轻轻托住我的后脑勺,极尽温柔的与我唇舌共舞,不仅仅是身体的相触,那更是一种心灵的交融,美的令人难以忘怀。他小心翼翼的吻着,仿佛害怕我一碰就会碎一般。
深吻过后,他仔细的描绘着我眉形,眼廓,小巧的鼻梁,还有那一抹娇艳的红唇,最终停留在了我受伤的耳垂之上,两指轻捻着,凤眼之中流露出一抹痛心。
“蓝儿,答应我,别再弄伤自己了……”细碎的吻留连上了我的耳垂,温热的鼻息喷洒,麻麻痒痒的,惹得我是心猿意马,浮想联翩,熟悉的欲望游遍全身,难耐……
只是,为何他的语调是如此的凄怨,为何感受不到他的狂野与霸气,他的怜惜,没来由的反而让我一阵心酸,想起往事已已,红了眼眶。
“好。我答应你。”我有些哽咽道。
他缓缓褪去我们彼此之间的障碍,火热壮硕的身体紧拥着我,感觉不到一丝寒意。床头那四颗硕大的夜明珠,正将那幽幽绿光投射在了他的身上,娉娉袅袅,朦胧似幻,衬的他此时有如从画中走出一般。
双手搂上他精壮的腰,我有些羞怯的甜甜说道:“赢,你要小心些。我有孩子了,也许不能那么激烈……”
“蓝儿,我知道……”
以唇封住,他缓缓抽身进入,动作十分的轻柔。我深知他是热烈的,是激狂的,他还从未如此的小心翼翼,每一下都那么的温柔,极尽珍惜,却又有着深深的满足。望着他迷醉的神情,那一瞬间,我甚至有种错觉,就仿佛他如此极致的与我缠绵,竟是珍惜着最后一次般……
不就是明日出征吗?他不是身经百战吗?为何,前夕的分别是如此的难舍?我们不是很快就能团聚吗……
满室的旖旎,止不住的是相拥之人的喘息之声,飘荡在这寒夜之中,增添了几分暖意。
这是一个伤感的离别之夜。
亦是一个动人的温情之夜。
身与心的满足,让我们彼此难分难舍……
情至深处,感官已是到了极限,在攀上那巅峰之时,他终是忘情的在我耳边吟道:“蓝儿……我爱你……”
本以为,他不会说出来……
第二日,我亲自与他送别。
寒风中,我拉拢了身上的白狐裘披风,静静的站着,一任那晶莹的露水染湿了发梢。
看着他那抹黑色霸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那个雾霭重重的早上……
如果,天可以不要故意与我作对,在这离别之晨却下起了这么浓重的雾……
是不是意味着,我还可以再多看他一会儿……
迷迷蒙蒙,苍茫的一片模糊,谁知是眼前的雾,还是我眼中的雾……
相聚短短,又是分别……
我期待着他的凯旋。
又岂知,这一去,其实,他原本竟没有准备再回来……
卷二 血染龙城 第五十六章 三医会诊
正麟宫,寝室内。
由于我近来总是足不出户,有些昏昏欲睡,精神不济。所以,一早碧莹便在屋中点上了沁人心脾的木檀香,用于提神。袅袅青烟升起,又渐渐的消失在半空中,淡化开去,余韵缭绕。
除了昏睡,呕吐的反应已然没有。照例不应该,听旁人说,这种恶心的反应一般会延续至孩子四五个月的时候。所以,我颇有些担心,总是心神不定的。
“娘娘,碧莹已经去请御医们来给您瞧瞧了。是不是这怀孕之人,都会更小心翼翼,整天疑神疑鬼,瞎操心!”暗香一手半掩着唇,打趣道,神情娇俏可人。
望着她那一张芙蓉面,小巧精致的脸袋,我陷入了沉思。其实暗香比我要大,明年她进宫的年岁就要满了,到了可以出宫的日子,日日守在深宫之中,没有被爱情泽润过,想来她们的心中亦是向往的吧。
“娘娘,您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的盯着奴婢瞧?”暗香疑惑的问道。
“呵呵。本宫在想,暗香早就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不知可否需要本宫为你寻一门好亲事?”我取笑道。
“娘娘,您说什么呢!”暗香羞的是直跺脚,尴尬的别过脸。这个暗香,虽然年纪比我大,但是心智却尚小,思想天真的可爱,在这深宫的一片浑浊之中也算是出淤泥而不染。
“呵呵,我们的暗香不好意思了。还是说,你已经有新上人了?需不需要本宫帮你牵红线?”我依旧是逗弄着她,心情大好。
提到心上人,暗香的脸上却浮上了黯然之色,语调有些落寞,支支吾吾的说道:“奴婢哪能有什么心上人……”
她的表情还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未待细问,碧莹已然领着宋太医与泰太医以及韩太医三人一同前来。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三人皆是恭敬的俯首跪拜。
“免礼!快替本宫腹中的龙胎好好瞧瞧。好生替本宫调理好了,本宫自有重赏。”我温和的笑道,脸上洋溢着尽是即将为人母的喜悦。
“是!”为首的宋太医应道,忙从一边的诊盒之中取出了几件物什。他将一个白色丝质软包置于我的腕下,执起一根红线,将一头递给了暗香。
暗香替我仔细的系扣上。捻起线的另一头,宋太医是双眼微闭,凝神仔细切着脉。另两名太医随侍一旁。
良久……
宋太医终于放下了红线,皱眉颇为严肃的说道:“娘娘,脉象微弱。微臣恐怕要亲自为娘娘号脉,隔了这红线判断难以准确,多有得罪了!”
心下一沉,我紧张的问道:“宋太医意何?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他摇了摇头,说道:“微臣暂时还不能确定!”
稍稍拉起袖摆,露出了我白皙的一截肌肤,看着三位太医轮流为我号脉,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而且他们的意见似乎并不统一。我是越发的紧张,手心微微渗汗,心怦怦直跳,俨然要跃至喉口。
“到底怎么样了?你们倒是说啊?”我皱眉不耐的催促道。
“娘娘,微臣觉得只是有些固胎不稳,并无大碍。”宋太医恭敬的答道。闻言,我终是稍稍放心了些。若是胎儿不稳,只需好生休息调理便是。
“你呢?你怎么看?”我又问向了年纪与宋太医相仿的泰太医。
“微臣也同意宋太医的看法,应是固胎不稳,只需稍加调养,万事小心即可。一旦龙胎坐至五月以上,便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泰太医如是说道。
这样就好,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其实胎儿不稳也是有可能的,毕竟,怀孕初期是在叶赫御敏的严密监视之下胆战心惊度过的,成日的提心吊胆,对胎儿的成长难免会有些影响。
再望向一旁尚且年轻的韩太医,他似微微皱眉,颇有异议,但碍于另两位前辈之言不敢开口。
“韩太医,你又有何看法?”我直接问道。这个韩太医看起来二十有余,生的算是清逸。
“贵妃娘娘,微臣入道尚浅,医艺不精,不敢胡乱致辞。”他俯首道。
“但说无妨!本宫恕你无罪。”我挑眉道。众人之言,听听无妨,有则注意,无则甚好。
“既然娘娘恕微臣无罪,微臣就斗胆将心中的疑惑说出,娘娘的喜脉时强时弱,似有似无,体制阴虚气亏,所以微臣觉得此胎可能有些先天不足之症。但娘娘现下怀孕方才三月未足,一切尚言之过早。所以,微臣觉得不论是何症,可以先施金针加以理气。时日长久,再行判断。”他小心翼翼的答道。
何为先天不足之症?我甚是不解。不过,我与赢的孩子不论男女,当是人中龙凤。眉头紧蹙,我正欲开口询问。
却听得宋太医转头对着韩太医微斥道:“无根无据,胡言乱语,皇宫之内,御医你当是江湖游走郎中?拿的便是一个‘准’字。妄加揣测,实不明智!”送太医毕竟身为太医院之首。
“娘娘眼下还请宽心,更为重要的是,切不可乱了心神。”宋太医又向我嘱咐道。
“嗯,本宫自当万分注意。只是这韩太医所说,也请宋太医留个神,小心替本宫观察着。今后便七日来复诊一次吧。”这次我一定要小心守候着这个孩子,决不能再出差错,所以宁可多担些心,谨慎点,也不能麻痹大意。
“是!娘娘,那微臣便开放配药了。此药性温和,一日早晚各服用一次即可。”宋太医叩首道。
“嗯,有劳了。快些去吧。”我挥手退了他们,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了韩太医道:“对了,韩太医所说的施金针,今晚便过来吧。”小心驶得万年船。
“微臣遵旨!”受到信任,韩太医亦是有几分欣喜。
待到一干人等皆退下,我正欲小憩,而方才守候门口的碧莹却碎步进来禀道:“娘娘,太子殿下来访,此时已在厅前等候。娘娘是否觐见?”
司幕政来了?我秀眉微蹙,自从司幕赢走后,我几乎足不出门,就是不愿与他照面,想不到他竟然找上了门。
“本宫知道了,你先去太医院取药吧,要亲自监督,莫要让旁人经手了。”我嘱咐道。
“是!”碧莹颔首退下。
刻意换上了一件正黄|色的外衣,既然是太子来访,我自是穿的太随意。脖颈套上了司幕赢送我的那串东珠,我简明的理顺了下发丝,便翩身走出了内里的寝室,拨开侧门的翠玉珠帘,来到了与寝室相同的正麟宫的前厅。
正麟宫的前厅布置的十分的刚毅,明黄|色的地毯铺设,一应摆设皆为黑色紫檀,堂内顶高数丈,雄伟且空旷,两根粗壮的一人尚且围合不拢的红漆大柱直顶横梁,精致的暗刻腾龙花纹交缠而上。横梁四周皆是五彩的壁画,各个是形神逼真。背后一幅巨大的“扬帆戏海图”,波澜壮阔,气势宏伟。两张明黄|色软套镶制的主椅背画而放,底下是两排交椅。巨画的右侧便是一道侧门,与内里寝室相通。其实这前厅,我平时几乎从不涉足,都是从另外的门直接进的寝室。因为这里是司幕赢私下召见朝臣的地方。
而那抹紫色已然霸占了客位之首。见到我来,方浅浅一笑。
不知他所为何事,我有些狐疑的在右手的主位之上坐下,凝声问道:“不知太子殿下到访正麟宫,有何指教?”
“哦?贵妃娘娘的待客之道,竟是连杯茶都没有?”他又是轻笑,一双妖媚的凤眼此时正上下打量着我,眼神灼热。
“暗香!奉茶!”我咬牙朝里室大声唤道,难道他今日是来找茬的?
不一会,暗香已然端上了今年的好茶。先是端给了我,玉盘放置,轻轻揭开杯盖,清香溢满一室,她将一旁的小玉碟之中的青梅小心的倒入,复又盖上盖子。在走向客座,将另一杯茶端给了司幕政。不知缘何,我望着她竟有一丝紧张之意,托盘微晃,甚至不慎溢出少许茶水。
“太子殿下,对不起!”慌忙取了绢帕将水渍擦拭干净,暗香脸上竟是红云一片。
我凝神望着她,脑中突然想起了那一次带着暗香去东宫司幕政书房的一幕情景,当时我只是以为由于司幕政的衣衫略为不整,才使得未经人事的暗香羞红了脸。如今看来,也许我想错了。她的心,只怕早在那时便遗落……
少刻,暗香恭敬的退出,
独剩两人,我悠闲的品着青梅茶,等着他开口。
俊眉微挑,他语带关心道:“方才我进来之时,看见三位御医从你的寝室走出,怎的?你病了?还是哪里不适?”
“本宫的是,就不劳太子殿下操心了。”我默然回道。
“你什么时候,开始爱喝这酸酸的青梅茶,改了口味?”他又问道,略略抬眼,凤眸之中闪过一丝黠色。
“太子殿下,你未免管得太多了吧!什么时候本宫的喜好都轮到你来过问,请注意的措辞与身份!”我微怒道。
他是注意到什么了吗?其实,怀孕之事暂时我还不想让他知道。
是的,就是他,我也需要防着!
卷二 血染龙城 第五十七章 永别之吻
“我只是关心一下而已,你为什么那么紧张。”司慕政丝毫不以为意的笑道。神态慵懒的缓缓靠向椅背,他竟是一手微撑额头,修长的手指缠绕过他的棕发,再缓缓顺下。
又是笑意,不知他为何心情那么的好,看了十分不入我的眼。
冷笑一声,我不耐烦的说道:“太子殿下莫不是闲来无事,来找本宫话家常?那就恕本宫不奉陪了!”正欲站起身。
他却开口阻止道:“且慢,我自是有正事。如今父皇御驾亲征,走前曾经在朝堂之上交代过,对于二类以上的朝政大事,你独拥一人否决的权利。所以,今日我来,是想就关于弹劾原刑部尚书左敬之事问问你的意思。”
一人否决?可是指只要我一人不同意,整个措施就不能实施?左敬,这个人我略有耳闻。他原是司慕勤的心腹,一直替司慕勤霸居着刑部的权利。后来随着太子的册立,司慕勤渐渐失势,司慕赢逐步削弱了他的权利,于是这个刑部尚书的位置便腾出给了楼亭轩。
虽说不知司慕赢为何要赋予我如此重要的权利,只是这朝政之事,我无心过问,更不想参与,我相信司慕政完全可以处理好,无需我操心。
是以,我盈盈一笑道:“太子殿下自行决定便好,无需过问本宫的意思。现下,既然你的事已然说完,那本宫就去休息了。”轻轻站起身,我稍微理了理微皱的袍摆,正欲抬步。他却突然箭步上前,一把擒住我的胳膊。
我微怒的瞪着他,他却毫无松手之意。
“梦儿,你再回想回想,难道我们之间真的就没有一点美好的回忆吗?”
他深深的凝视着我,不曾移开过分毫。炙热的视线,使得周遭渐渐升温,直至我已然觉得后背都似覆上了一层薄汗。
那样深情的凝望,恍惚间令我眼前又浮现出曾经的温情,一幕又一幕……
沉默……
美好的回忆?其实,当然是有的,就是在那样的被他伤害过后,我依旧有时会回想起过去,与那个穿着蓝布衣衫的他携手在人潮涌涌的集市中随意逛着,美丽的江南风景,是那么的温馨与迷人;想起他孩子气般的要我帮他买那个绣有鸳鸯的香囊;想起在那九曲十八弯的美丽的下江镇,我们在落日之中泛舟。他的妖美,他的吻,与他的缠绵,每一幕都曾经深深的刻在了我的心上,又岂是说忘便能忘?
只是,我的心已经渐渐被另一抹身影所取代,他的温柔,他的霸气,他的体贴,他的狂野,他的信任,生与死的历练,他的不放手,每一样都让我深深眷恋。而我的心其实原本就很狭窄,只能装载下我最爱的那个人,再无多余的空间。
“梦儿,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这次,我有把握给你全部你想要的。”他突如其来的话,使我稍怔片刻。
没有讥讽,没有讥诮,我只是很平静的望着他,微笑着轻轻启口道:“我想要的,已经全部都有了!所以,我们最好的结局,便是当做从未相识……”
“所以,请你放开我。”我语含双关的说道,一请他此时放开我的手,二请他从今往后都不要再纠缠,我们到此结束,我与他的恩怨,就此终结!
“不,我绝不!”紧皱双眉,他妖媚的凤眸中闪过一丝痛楚。腾地收紧手臂便欲将我带入怀中。
“放开她!”一声厉喝及时传来,声音浑厚且含着隐隐愤怒。
朱雀已然直立于门口,狭长的丹凤眼微眯,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果然一直在偏厅之中守护着我,无时无刻。
“朱雀,本殿下的事你也想Сhā足?你什么时候换了主子?本殿下怎么不知道?”司慕政薄怒道,脸色很是难看,却依旧不肯放手。
“太子殿下,你言中了,我现在便是她的随身侍卫!你想动她?先问过我手中的剑,我出剑的速度想必太子殿下应是略有耳闻,届时可别怨刀剑无眼,一个不小心伤了你的尊体。”朱雀狂妄的大笑道,言语间是赤祼祼的威胁。一手已然按上了腰间的佩剑,作势欲拔出。
然而司慕政心高气傲,怎可能受他威胁,冷笑挂在唇边,一时间两人是怒目相视,剑拔弩张。
无意挑起不必要的争斗,我缓缓触上了他此时正扣住我胳膊的手,有些微凉,感受到他全身的一怔,满含期待的凤眸转回,深深望着我。
他呆愣着,任由我轻轻的移开他的手,缓缓垂下,终是无奈。
“政,别破坏了我心中对你最后一丝美好的记忆。我们,好聚好散吧……”软语相劝,我叫回了他的名字,只希望这一声满含旧日温情的唤声,能让他就此放手,也不知他何时才能懂得爱一个人其实未必需要占有,成全亦是爱的体现。
是的,我承认,我想与他撇清,想从此以后我的世界之中只有赢的存在,就让我们的往事都随风消散,就让它成为一个秘密永远埋藏于我们的心底,再也不要提起。
人生短短,时岁匆匆,又何必那么执着。
微笑的看着他,我的心很宁静,无一丝波澜。暖意融融,试问现在,还有什么比期待孩子的出生更令人向往的?
司慕政哀叹一声,终是甩袖离去,他不甘心,我知道……
只是,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梦雪,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他决计不敢拿你怎样。”朱雀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身侧,自信满满的说道。
我不禁好笑的出声。
“我不会有事的。对了,让你做我的侍卫,会不会觉得太委屈,或者是太闲了?”我打趣道,却眼尖的瞥见他的袖中似有一卷物什,于是好奇的又问道:“咦,你藏了什么东西?见不得人?”
“哦,这是方才从宫外送进来的,说是刑部尚书楼亭轩献给娘娘的一幅画。我已经打开仔细检查过了,没有任何异常。”朱雀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将画取出递给我。
“不用防着他,他是自己人!”我抬眸冲朱雀笑道,复又坐回了椅子之上。朱雀倒是万分谨慎。
楼亭轩送我画,会有什么玄机呢?
轻轻蹙眉,我徐徐展开画卷,一尺一尺,一副黑白色调的写意画跃然纸上,但见一望无际的江面之上是千帆点点,船只重重,漫天的大雪狂舞着,朦朦胧胧,色调浓淡均匀,落笔苍劲有力又不失细腻,看得出他的画工十分的精湛。
这个楼亭轩,我才不信他只是纯粹送我一幅画,也不知他搞什么名堂,有话与我直说好了,何必这么故弄玄虚。想来在这深宫之中还我还没有沦落到受人监视的地步呢,也许这就是“少年神探”的职业病。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爽朗笑出声。忽而,脑中闪过一念,怪!这幅画说不出的怪,究竟是哪里奇怪呢?
冥思苦想,终于,我灵光一现!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江上为何会有那么多的船不避风雪反而扬帆而行呢,这不是明显不合理嘛。如果雪是指的我,那整队整队的船又是什么意思呢?船?整队运输?漕帮!我终于明白过来了,原来是上次我托他帮我寻找原漕帮帮助葛天之事有了眉目。我想通过葛天的口中了解黄南远的底细,以及一些尚未为人所知的真相。毕竟黄南远过河拆桥,他一定恨他入骨,只是寻仇无门罢了!我很想知道,依妃与黄悠然之间究竟能有什么交易。
想到依妃,我凝声问道:“对了,朱雀。叶赫那美的事,办妥了没?”
似是没有想到我突然问起这个,朱雀稍愣了下,随即答道:“都办妥了,我将她安置在了龙城近郊。我与她说,外人要进宫实是不易,让她静待时机。”
“那就好!”我颔首。
就算我与司慕政想撇清,这几个坏女人又岂能放过?我的心总是太软,行事总是过于被动,所以才屡屡被她们占了先机。
“朱雀,我要出宫一趟,去刑部尚书府。但是不能过于招摇,就我们俩!”径直站起身,我正色道。
“好,何时?”朱雀问道。
“傍晚左右抵达吧,我们早些用晚膳再出门,这样才不引人注目!”我答道。
……
屋外已是渐渐有了春日的味道,虽说百花还没有长出蓓蕾,枝头的绿意,也就只有那么一星点儿,若有若无,如轻烟相渗,但终究给人一种的生的气息。
许久不曾出门的我,已然立于正麟宫的门口,感受着那春风拂过脸颊,像是一双柔嫩的手在轻轻抚摸着。心中特别的安宁。
只是,那一个傍晚,晚霞却血红的异常,诡异。漫天的妖邪之色,似一双双魔手不知伸向何方……
与朱雀一同驱车来到了尚书府,轻跃而下,但见尚书府中的雕漆大门此时正虚掩着。正欲进入,朱雀却一臂横过,陡然拦住了我。
回过头,疑惑的望着他紧皱的眉头,我不明所以。
“不对劲!”他沉声说道,表情凝重。
轻轻抽出腰间的佩剑,他竟是揽过我的腰,箭步上前,一脚踹开了那虚掩着的大门,缓缓带着我进入。
府中空无一人,沉寂安静的令人窒息,正厅前的小路之上是干干净净,只有两旁的柳树随风摇摆着。过于平静,反而让人心生恐惧,下意识的抓紧了朱雀的衣袖,我的心是越来越沉重,预感很不好。
该不会……
想到这,愈走竟愈是急,最后竟是连朱雀都有些拉不住我。心慌得紧,那种疯狂的跳动让我难以承受。
“霍!”的一声,我推开了前厅的大门。
真相已然就在眼前,满目的红,刺目的红,与诡异的夕阳同色,而他正静静的躺在了那血泊之中。
“亭轩!”我如疯了般冲上前去,颓然跌坐在地,费力的将他托起,不可置信的望着他胸前的伤口正汨汨流出鲜红的血,如奔腾的小溪般,止也止不住,瞬间便覆盖了先前的暗红。颤抖的手拼命的按上他的伤口,想要帮他止血,我已然六神无主,所幸朱雀上前一步,快速出手,封住了他周边的几个|茓道,再一指按上了他的人中,大力掐着,如此反反复复。
终于,他似缓过了气,幽幽的睁开了眼。苍白的俊脸,苍白的薄唇,苍白的几乎透明,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
“亭轩,是……谁?是谁干的……”泣不成声,我甚至无法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梦雪,你……来了……”他艰难的开口,气若游丝,微弱的声音如晚风吹过枯残的落叶。伸出一手,却有些颤抖与蜷曲,似欲抚上我的脸。
慌忙抓住他的手,贴向了我的脸侧,粘腻一片,皆是他的血,我颤声哭道:“亭轩……我这就带你去医治,你一定要撑住……”湿湿滑滑的泪水,到嘴中皆是咸涩的苦味。
“不要哭……哭了……就不漂亮了……”他竟是扯出一抹笑容,那绝美的笑容,那唇角勾抹出的弧度,看的我又是一阵心酸。他原本漆黑如墨玉般晶亮的眸子此时已是失了光彩,黯淡……
“好,我不哭,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我轻声抽泣道。只是,要如何止得住这泪水,是谁?是谁如此心狠向一个不会武功之人,下此毒手,我绝不放过他……
“朱雀!”我失控的大叫道:“朱雀,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他去医治!!”厉声的质问,浓重的哭腔,回荡在了那个血色凝聚的傍晚。
朱雀一脸凝重,无奈的轻轻摇了摇头,竟是不忍的别开了脸,低声道:“梦雪,你……与他话别吧……”
绝望……
朱雀他是在告诉我,没有救了吗?亭轩……
“告诉我,是谁干的?告诉我!亭轩!”我只觉得自己心口之上有一把锋利无情的刀子,此时正一刀一刀的割着、剐着,凌迟着,割成百片千片万片,再将每一片彻底燃烧。痛掺杂着狂怒,如暴风雨般席卷过我的神经。又似有无数根尖刺此时正疯狂的戳刺着我的全身,千疮百孔。
“黄……”,“梦雪,我不会……有事的,呵……你能……不能吻我一下……”他强作嬉笑,声音却是愈来愈细弱,到最后几近消失。油尽灯枯……
“黄”!黄悠然!原来是她!
含泪吻上了他,我似掉入了万丈的深渊,无边的黑暗像高山般沉重的压迫着我,痛苦像大海般汹涌的淹没了我……
眼前闪过了与他初遇的场景,他在池塘边的逗弄,他霸气的强吻,他的嬉笑,还有公堂之上他负手而立的清冷背影。每一幕都狠厉的鞭笞着我的神经。
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他,穿着官服的他真的很俊;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他,其实他的眼睛真的很美,是那么的摄人心魄。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他,对他我其实不仅仅只是感激……
只可惜,那双深邃的黑眸将再也无法睁开……
反复润泽着他微凉的双唇,那味道是苦涩,因为我的泪……
就这样,看着他慢慢的闭上了双眼,缓缓的垂下了双手。
就这样,看着他的俊脸渐渐靠向我的怀中,一动不动。
就这样,感受着他的身体渐渐冰凉,再也没有温度。
天,已全黑……
就这样,直到周围暗的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受到那黏黏湿湿在渐渐的凝滞。
直到他的身体已然彻底冰冷……
温热的面颊贴上了他的脸侧,却再也无法温暖他一分。
仍然不愿不放手……
不愿放手……
是我害了他,全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将他调至京城,如果不是我让他帮我去查葛天的事,如果不是我的私心……
又岂会?
再次流连上他冰凉的双唇,我暗自捏紧了双拳,将那长长的指甲深深的嵌入自己的肌肤之中……
这一吻,是永别!
贝齿紧扣着唇,深深陷入,咬出了红痕,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
其实我很心软,并不心狠手辣,是你们逼我的……
黄悠然,你说我该怎么“回报”你呢?你的那些手段很拙劣,我蓝梦雪其实可以比你狠上十倍,你说什么样的死法才最适合你,还有你腹中的那个贱种?
我定要教你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什么叫做痛入心扉!什么叫做如坠深渊!
……
后来,我才发现,虽然楼亭轩的死的确是黄悠然下的手。但是,原本亭轩要告诉我的其实并不是那个“黄”字,也许他最后说的其实是“画”字,而并非“黄”字。真相其实他早就告诉我了,只是我却没有发现而已……
卷二 血染龙城 第五十八章 夜警东宫
“梦雪……我们必须走了……再迟这里的异常早晚会被人发现的。”朱雀终是不忍,上前一步欲将我拉离。
“再等等,我知道。”酸涩的眼中泪已流尽,我轻轻的将他平放在了地上,动作极其温柔,缓缓理顺了他的衣襟与发丝。
此时的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安详与沉静,就像只是睡着了一般,唇边甚至挂着浅笑的弧度。
我知道,我都明白,他若在世,一定不希望看到我难过,所以他连走的都是那么的满足。
挪开几步,我双膝跪地,伏地向他三叩首。每一跪,每一叩,当我的额头每一次狠狠的碰击到那冰凉彻骨的青石板地上,我都在心中默默的告诫着自己,楼亭轩!此生若不替你报这血海深仇,我蓝梦雪誓不为人,无论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
出了尚书府,我与朱雀将马车弃于一个偏僻的街道之中,偷偷步行翻墙潜回了皇宫之中,只因我满身的血迹,不宜再从正门进出。
梳洗换置,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我兀自陷入了沉痛,心中是益发的抑郁,那种愤怒充斥着我的胸腔,几欲炸裂。我好恨自己,恨自己的心软,一次又一次的让她伤害我至亲的人。
“朱雀?”我腾的站起身,突然出声道。
“嗯?我一直在!怎么了?”一直守在身边的朱雀沉声问道,看的出来,受我的情绪影响,他的心情也十分的低落。
“你可是这御前侍卫的统领?为皇上四侍卫之首,掌此御林军调配之大权?”我凝声问道。
“嗯!”他颔首。
“那你即刻去调上五百御前侍卫,我们前去东宫闯上一闯,如何?”我冷声说道,语气却有着坚定不移。
我不甘心!不能就这样让楼亭轩白白的牺牲了,而我却还像个没事人般坐在这宫中。豁出去了,今夜我便要讨回这笔债。
“梦雪,调动五百御前侍卫动静太大,而且还需从青龙手上借人。如果只调两百人的话,应该没问题。”朱雀答道。
“好!有两百足矣!”冷冷一笑,我只觉全身的血液已然开始燃烧。
换上那袭正黄|色九凤朝日的正式宫装,这身据称只有皇后才有资格穿着的衣物,象征着我手中至高无上的权势。权势,今日我便要好好的彰显一次。
我与朱雀携两百御前侍卫,疾步匆匆的来到了东宫。
粗壮的红漆圆柱,亮绿色的琉璃瓦,大红的匾额,气势恢宏的“东宫”二字。站定在了那匾额之下,我的身后是滔天的阵仗,一队队金甲加身,脚着虎头靴,雄风凛凛的御前侍卫,数不清的明亮火把,热焰熊熊,将暗夜的天空都照耀的透亮,映红一片。
轻轻的勾手示意,身后一队侍卫立即会意,几人上前便是“乒乒乓乓”的一阵,砸起了门,由于时下夜已深,一时间尚无人前来开。
冷笑挂在唇边,我勾唇道:“本宫在此坐镇,给我砸开!”
“轰!”一声,那脆弱的门闸哪里经得住那些虎背熊腰,身体壮硕的御前侍卫们踹上几脚,是应声而开。
我率先甩袖踏入,身后的御前侍卫们是紧然跟上,恭敬的分两边而立。
前方不远处,但见黄公公和另外几名随侍急匆匆的赶来门口,一片火光中,他看清楚了我的容貌,又被我的阵势所慑,震惊的是颤抖着血色褪尽的双唇,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堵了半天,终是紧张的说道:“贵妃娘娘深夜大驾光临,又是此等阵仗,也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无论你们太子现在在哪位美人的被窝中,还有劳黄公公将他叫来,本宫有要事与他商议!”我垂眉,也不正眼看他,伸出如玉般的双手,径直反复摩挲着,似自个欣赏一般,口气轻声自然却又暗含强大的压迫感。
黄公公忙朝身侧的一名随侍使了个眼色,急急吩咐道:“快去柳妃那,把太子殿下请来,就说是贵妃娘娘到访,事出紧急!”
“是!”那名随侍得令立即飞奔而去。
柳妃?柳飘飘?原来司慕政此时在她的房中。呵呵,不过没关系,你们都有份,一个也跑不掉!
少刻,只见司慕政疾步奔来,已然换上一袭紫袍,只是散乱的发丝尚且来不及梳理,随意且又松散披在了脑后,平添几分妖媚。
他双眉紧皱,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穿戴华贵整齐,此时已然负手而立,一脸深沉的我。薄怒的开口道:“蓝梦雪!半夜三更,你发什么疯,竟然带这么多人闯东宫?”
他一生气,竟然又连名带姓的叫我,看来他的习惯真的很难改。
“太子殿下!本宫的名讳,岂是你可直呼?如今,当着这么多御前侍卫的面,小心日后本宫在皇上跟前参你一本,治你一个不敬皇妃之罪!”我冷声道,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已似化为寒冰。
感受到我的冷意与敌意,他有些不明所以,疑惑的望向站于我身侧的朱雀,又是怒道:“朱雀,你身为御前侍卫的统领,怎么可以如此擅用职权?还有,她没了理智乱来,你怎么也陪着她一起疯?”
朱雀闻言,不怒反冷笑道:“太子殿下,我只知听从娘娘的吩咐。娘娘若让我向东行,我绝不向西!”
“你们简直不可理喻!”司慕政已然气得七窍生烟,一手举起,修长的手指欲指向我,隐忍再三终是愤然握成拳,恨恨的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