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圆明园”的消息仿若给整个避暑山庄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人心惶惶,一片动荡不安。到了晚间,我收到了奕欣从京城传给我的密报,我忍着剧烈的心跳,抖着手拆开了那用火漆封好的信笺,急急的读了起来。
等我一目十行的把信读完,不由疲惫的抚了抚额,原来……事实的真相竟是这样,我低叹了一口气,默默的思索着下步究竟应该怎么办。
奕欣在信中说,英法联军的总指挥约瑟夫不顾他一再取函要求和谈的请求,直接率军攻入了圆明园,一番抢掠之后直接放火把园子烧了,现在还到处宣称要继续攻打紫禁城,明显是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好给以后的赔款增加筹码。再者他们此次行径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料定我们不会和他们开战,只会低姿态的求和,如此一来,他们抢夺珍宝的无耻行径非但不会被追究怪罪,更是为私底下中饱私囊找到了冠冕堂皇的借口。那英法联军已被圆明园中的珍宝耀花了眼睛,估计此次紫禁城怕是也难逃一劫了。
我灰败着脸色不声不响,哀痛着那如画般美妙的园子的消亡,想来从康熙帝始,历经几代皇帝的心血才造出了这样一个巧夺天工的皇家园林,尤其是我前世的男人胤禛,自从康熙把这园子赐予他之后,他亲自参与了这园林的设计督造,园中的一草一木,一楼一阁无不渗透了他的热爱他的心血,没想到……却在今日……毁于咸丰帝这个后代手中,我想象着胤禛若得知此消息后那悲愤欲绝的神情:“实乃大清国之耻辱啊!”
“约瑟夫……约瑟夫……”我在口中默默的低喃着这个名字,隐隐觉的有一丝熟悉,蓦地,我想起我是从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了:“约瑟夫……不正是那京城名妓赛金花的洋人情人么?”
国难当头,我也顾不得再计较那赛金花的身份问题,起身到桌旁以牡丹春的名义给她写了一封亲笔信,请求赛金花能够看在大家同为大清国百姓的份上不要让国家受此劫难,以致生灵涂炭。
我把信封好,写明赛金花的地址以方便奕欣转交,事到如今,也只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想来这大清国居然沦落到需要一个妓汝的枕边风才能挽救的地步,真是让人可悲可叹啊。
咸丰帝经此打击彻底卧床不起了,身体极具恶化下去,每日里昏睡的时间超过大半,就是清醒的时候也是咳血咳的厉害,连说一句话都要断断续续的分个两三次才能讲完,皇后招来御医仔细问了咸丰帝的情形,对我哀叹道:“总不过这几日了,要用的东西……现在就开始准备了,别到时候……来不及。”
咸丰帝仿若也知自己大限将至,清醒的时候不分昼夜的就把肃顺等人叫到身边秘密商议,这几日,还特地升了肃顺、载垣、端华等八人的爵位,明显是准备把这几人做为自己死后的辅政大臣了,就连皇后那里也在某日一个时辰的密谈后得到了皇上钦赐的“御赏”印章,从而奠定了她不可动摇的太后之位。可令人奇怪的是,我做为大阿哥的生母、咸丰帝曾经最宠爱的女人,从皇上一病不起到现在,却连一次单独召见也没有,更别提什么御赐的信物了。
“难道……我的太后之位有变?”我私下里也焦灼异常,生怕事到临头出现什么意外,导致自己辛苦多年的筹划变成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心底虽然不安,但面上却不曾带出分毫,依旧一派坦然平和:“若皇上果真要把我撇了开去,我也自有对策,我的字体和咸丰帝的比起来几可乱真,只要我先写好密旨,再偷潜到御书房盖上玉玺,这太后之位还是跑不掉的,不过是在人前不像皇后那样有御赐的凭证可寻,终归是差了一点,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还不想这么做,这之前,倒还有一个方法可试上一试。”
有人曾说过:“招不在新,管用就行。”托梦这一招虽然已被我用过若干次,但奈何效果着实不错,在这关键时刻不由再次派上了用场。
我在梦里和咸丰帝一起回顾了我和他曾经历过的那些美好岁月,郎情妾意,也是恩爱缠绵无限,这梦好的回顾成功的让咸丰帝忆起我曾是他最宠爱的女人这个不容置疑的事实。醒来后,我又及时让李福增替我献上了那道让我华丽丽复出的“鱼戏莲叶羹”,并交待李福增按我吩咐的去说:“皇上,这是懿贵妃亲手为您做的羹,娘娘未经传召不敢擅入,但又实在挂心皇上的身子,这才亲自下厨做了这道您爱吃的汤羹觐上,请皇上务必用些。”
“兰儿……”咸丰帝呆呆的看着那道熟悉的汤羹,再回忆起梦里和兰儿初见时那清越的歌谣,不禁潸然泪下:“这个女人毕竟也曾是我真心爱过的人啊……”咸丰帝一念及此,终是不忍就这样冷淡的抛下她:“无论怎样,她都是大阿哥的生母,有功于社稷,朕不能伤了她的心……”
咸丰帝长叹一声,下了最后的决心,吩咐李福增道:“传旨,宣懿贵妃见驾。”
我听了咸丰帝的旨意后,心内不由暗喜:“皇上毕竟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心内虽喜,但面上却不露分毫,急急整肃衣冠随李福增去了。
到了内室,眼见咸丰帝那瘦弱的皮包骨头的样子,我不由哽咽的叫了一声“皇上”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咸丰帝被我那一声呼唤也迫的内心哀恸不已,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一阵嘶声大咳打断,我见此急忙上前抚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良久之后,咸丰帝方缓过劲来。我从桌上倒了一杯温水喂他服下,咸丰帝喘息良久方开口对我说道:“兰儿,朕对不起你,你……别怨朕……”
咸丰帝虽瘦削,可另我惊奇的是他的眼神却一片清明,褪去了长久以来沉溺于酒色的那种昏然,现在的他,眼眸深处反而隐隐透出一股了悟与透彻。
我心下一惊,不由强笑道:“皇上这是说哪里话,好好的,臣妾怎么会怨皇上呢?”
“兰儿,朕以前曾经说过,你若身为男儿,必是定国安邦之才,只可惜……你却身为女子,唉,朕也是万般无奈啊。”
咸丰帝说完这段话,又低喘了一阵,才接下去道:“兰儿,你想必听说过,当初汉武帝立刘弗陵为太子却杀掉了他的母亲钩弋夫人,正是因为太子幼小而太后却年轻力壮,若是太后专权则无人可以管束,而今,兰儿你智慧才能不输男子,为了防止后宫干政有违祖训,朕……不能不为皇儿考虑,只有委屈你,把这太后的位子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