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夕,我和东太后正在一起审核各地送上来的礼单并商量着给臣下的赏赐,这事本是皇后的处理范围,可奈何现在皇儿还幼小,尚未大婚,所以只能我们暂时代劳了。想来因为还在国丧期,不能大肆铺张浪费,所以这个春节的氛围比以往清冷的多了。
正在此时,小安子低眉顺眼的进来回话:“奴才请两宫太后安,醇郡王福晋特来宫里请安。”
我眉头不自觉的一皱,说实话,自从上次寿筵在她府上陷被轻薄后,我心里对桃儿便一直有个心结,想起那时醇郡王信誓旦旦的说大阿哥的事情是桃儿亲口说给他的,我的心里就一阵紧缩,仿若被千万根针在刺,桃儿曾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想要保护的单纯的妹妹,我事事为她安排,想让她幸福,以为她是为数不多的可以信任的人,没想到最后自己反而被这个妹妹彻底背弃了……
东太后不知道我的心理隐疾,听到桃儿来看我,倒是无比高兴,一叠声的唤道:“还真是好久没见郡王福晋了,还不快请进来。”
小安子谨慎的瞄了我一眼,见我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便躬身出去把桃儿请了进来。
桃儿进来后乖巧的向我和东太后请了安,带着小心翼翼的表情偷偷向我瞄了过来,我尽管心里别扭但也不想在东太后面前露出端倪,只装作毫无芥蒂的样子热情的把桃儿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一通嘘寒问暖。
桃儿看我的样子仿若把心放了下来,甚至带着一丝讨好的努力应承着我的问话。片刻后,东太后笑语道:“行了,哀家也知道桃儿这次不是特意来看我的,想你们姐俩好久没见,就别在这待着了,回储秀宫去好好聊聊私房话吧。”
桃儿跟在我身后一路沉默的回到了储秀宫,我屏退左右侍侯的太监宫女,也收敛了脸上那虚伪的笑,抿了口茶后冷然开口问道:“醇郡王福晋今日前来恐怕不只是请安那么简单吧,现在四下无人,福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姐姐,你果然还在怪我……”桃儿梨花带雨,盈盈预泣。
“姐姐?”我讥讽的一笑:“醇郡王福晋还是称呼哀家太后吧,这声‘姐姐’哀家可真是没有福气享用呢。此外,只不知郡王福晋做了什么对不起哀家的事情让哀家能‘怪’你呢?”
桃儿在我的有意冷落下终于哭出声来,上前跪倒在地紧紧抱住我的双腿:“姐姐,求你不要这样对桃儿,桃儿知道对不起你,无论姐姐怎样惩罚桃儿都毫无怨言,只是不要这样冷落桃儿,不理桃儿啊……”
我看着她默然不语,心里百转千回:“真的恨她么?恨她就这样说出一切险些把我置于无可挽回之地?坦白说,恨……倒不至于,何况如今我早已大权在握的呼风唤雨,只是心中那被最亲近的人背叛的压抑不住的怒火让我无法面对桃儿,直到今日她主动找上门来,硬逼着我面对这个纠结许久的问题。”
我叹了口气,心底的一角在见到桃儿的泪眼后不自觉的塌陷了一块:“既然你还把我当作姐姐,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把大阿哥的事告诉醇郡王,难道你不知道你这么做险些害死我么?在你心中,姐姐的生死还比不过醇郡王的一句话么?”
“姐姐,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有意告诉他的,是他逼的我……他留洋回来后和……和我同房,不知的第二天就叫了一个医生前来给我诊脉,那医生不知道给他说了什么,他听后就大发雷霆,说我的脉象分明是产子而不是说的什么流产……我当然知道事关重要,但他对我又打又骂,还威胁我说……要是不说实话,他就把我休回娘家,还要把此事禀告皇上,不仅治我的罪,还会牵连姐姐你……”
“那你就说了?”我想不到那醇郡王居然如此禽兽,直气的浑身发抖。
“我……我抵不过他的折磨,最后……最后还是告诉他了,他给我说,只要我实话实说,他保证一定会把这事遮盖过去,再不会计较,也决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的,可哪知……可哪知……”
我暗暗咬牙:“看来,那天发生在醇郡王府的事情你也一定知道了?”
“我……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对姐姐下手……”桃儿唯唯诺诺,瑟缩着回答。
我深吸一口气:“这么说,你这次来请安就是专程来道歉的?”
“不……不是……”桃儿边看着我的脸色边小小声道,在我的挑眉下无奈的接下去:“桃儿自知对不起姐姐,本已无颜来见姐姐的面,可是……可是醇郡王他……他逼我来给姐姐传句话……我不得已……不得已……”
“什么话?”我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慢慢的吐出这三个字。
“他说……既然,既然……自己的儿子当上了皇帝,他这个做阿玛的怎么能还是郡王呢,请……请太后颁旨进他为亲王……并且提拔他做摄政王……”桃儿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完,随即低头看着地毯,一个字就不敢再多说了。
“摄政王?”我蓦的笑出声来:“他还真敢说……”笑声未落,我随手抓住鞍上放置的茶盏狠命向前砸去,在一地粉末中冷笑道:“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还敢来给哀家提这种要求,哀家要允了他岂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真是白日做梦!”
“可是……可是他说,太后要是不允,他就要把这件事公之于众,让天下人都来评评这个理。”
“很好……很好……”我一边说一边点头,心里发狠到:“这可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照今日这情势,我不仅要让你死,还必要你死的无比难看!”
心念已定,我倒不怎么生气了,转了口气问桃儿:“醇郡王现在人在何处?”
桃儿还未回答,就看到小安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一脸焦灼的向我回道:“太后娘娘,东太后那里让您现在立马过去一趟……”话说到这里,又一脸为难的瞄了桃儿一眼。
我示意他近前回话,于是小安子附在我耳边悄声说:“奴才听过来传话的福总管私下对奴才嘱咐,说是醇郡王现在就在东太后那里,不知道给东太后密报了什么,现在东太后的脸色很不好呢……奴才猜,莫不是和……太后您有关?”
我至此彻底明白了醇郡王玩的这套把戏,原来派遣桃儿来给我传话是假,背地里去东太后那里揭露‘事实真相’才是真,看来他是想抢在我对他动手之前想先下手为强,只是他显然不够聪明,没深刻的体认到现在皇宫中到底是谁当权:若说在咸丰帝时代这个关于大阿哥的秘密还是置我于死地的把柄的话,那么风水转到我这里,这个秘密就反而成了他必死无疑的最好理由。
“早点解决早过年”,在这一理论的指导下,我泰然自若的起身预备前往东太后处,临行时,我注视着桃儿只说了一句话:“你和我一起去那边,桃儿,别忘了你刚才告诉我的,你告诉醇郡王的关于大阿哥的一切都是他打你威胁你你才说的,知道了么?”
桃儿急忙点了点头,擦干眼泪紧紧跟上了我的步伐。
到了东太后那里,果然看到东太后一脸抑郁的盯紧我看,我自若的笑了笑,若无其事的在她身边坐下。醇郡王见我来了,面有得色的上前请安,许是料想着我不久之后即将被从太后的宝座上拉下,那礼便行的十分草率不羁。
我笑了笑:“醇郡王和福晋真是伉俪情深,桃儿不过才来哀家这里一会子,郡王就亲自来要人了。”
醇郡王对我轻佻的笑了笑:“太后说笑了,这夫妻恩爱不正是太后所希望么?”
我点了点头,蓦的脸色一变:“虽从私底下来说郡王和哀家都是一家人,但礼不可废,这在人前该有的礼节可是一样都不能少,哀家看郡王刚才对哀家的行礼如此草率,想是郡王心中对哀家不满,所以故意在礼节上轻视哀家么?”
醇郡王没想到我会就此事和他发彪,自己却又有错在先,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重新恭敬行礼道:“臣弟不敢,还请太后见谅。”
我把他晾在一边,只扭头对东太后说道:“不知姐姐如此焦急唤妹妹前来,所谓何事?”
东太后脸色一沉,虽略有迟疑但仍坚定的开口:“妹妹,有件事情关乎大清社稷,请妹妹务必据实相告才是。”
“姐姐请问,妹妹向萨满大神起誓,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做诚恳恳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