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村的征地协议总算全部签下来了。征地拆迁，相比之下，征地只是小儿科，拆迁才是最难的。往往地征下来几年，房子还是拆不了。拆迁办的人常自嘲，征地时背着一麻袋钱去，谈好一个签一个，马上清点青苗马上付钱马上让推土机来平整，就是怕农民反悔。可是拆房子就不成了，你背着一麻袋钱去，还得背着一麻袋钱回来。江东区拆迁办只能见子打子，先把地交给盛世地产进场勘测，拆除房子的事再想办法。陈玉雯给沈哲下了保证，拆房子不难，因为房子是地上附着物，只要签了征地协议，再不按时搬迁就是阻挠征地了，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强拆。

病愈后的方若冰回到拆迁办依旧是做她的打杂副科长，除了拟文和其他琐碎的工作外，多了一项统计。

市里的拆迁任务重，推进艰难，市领导要掌握所有的征地拆迁的进展，要求拆迁办每周交一份报表和分析，这任务自然落到了方若冰头上。

方若冰偶尔又回到了晚点下班周末加班的日子。因为拆迁办的业务量多起来，每天都有会议要开，而凌波安排方若冰做记录员，不管是李副主任还是刘副主任主持的会议，方若冰都得参加，一个会议少则一两个小时多则三个小时，一天下来，好像什么工作也没­干­，但是一点空余的时间也没有。怪不得黎鸣有一次说：“小方现在解放了啊，原来的工作压得分身无术，现在基本没什么工作了。”

此言一出，方若冰一个激灵。分工是凌波分的，黎鸣并不懂她具体负责的工作。而每次会后的会议纪要也只是分管领导签发，不用到黎鸣那一级，在黎鸣那里，方若冰根本就没有什么工作需要直接和间接汇报，唯有每周签发一次的报表。时间排得满满的方若冰在老板那里的印象就是不用­干­活！

方若冰不经意间瞧见了凌波不动声­色­的脸，看来外表善良的人城府也可以深不可测。

方若冰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地退让，足够地识趣了，不就是一个科长嘛，她方若冰根本就没想过要抢，别说老板本来就没想着要给她，就算老板有这个意思，方若冰也没打过这个主意。可这样想的人只是她自己，别人可都不这样想。论资历，方若冰先来，凌波后到。论才能，不见得凌波有何特殊之处，两相比较起来，综合科真要选择个科长，还是得斟酌权衡的，因为政府直属部门­干­部任职都得经过组织部和人事局考核，也不单单是老板一个人的意思就可以有十足的胜算。在别人眼里，方若冰父亲也是一局之长，在D市为官多年，真要动用父亲的关系与凌波一争高下的话，凌波未必就会胜出。

原来凌波担心的是这个！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方若冰决定引而不发。

让方若冰觉得别扭的还不止一个凌波，还有小陆。小陆刚毕业，在综合科打杂，按说这样的新人该对方若冰这样的前辈毕恭毕敬才对，然而小陆对方若冰却是一脸的不屑一顾，方若冰交代她做的事不是说没空就是爱理不理，久而久之，方若冰对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只得亲力亲为，心里暗叹着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却也是无可奈何。

小陆是黎鸣带进来的，拿着一个三本的毕业证趾高气昂，听说是黎鸣的亲戚，这点大家都见怪不怪。

一个单位的领导如果不塞几个人进来，那才是奇怪，这种奇怪的人方若冰也只见过一个，那就是李明达。要说当初成立之时，需要业务骨­干­支撑大局还可以理解，到后来拆迁办正常运转后，李明达还是没有安排自己的皇亲国戚进来，大家就感到不可思议。D市不大，方若冰和周小乐有一次上美容院就听到那些美容师在闲聊，说到李明达有个远房堂妹想进拆迁办，做什么都行。女人扎堆的地方本来就话多，说着说着好像李明达的堂妹过两日就铁定上班一样，方若冰也一直没见着有人来，直到黎鸣上任，黎鸣的人马来了一个又一个，李明达也没有招进来一个亲戚朋友。吴一航也偶尔长叹：“我们四个的身份真是忒尴尬，别人都认为我们是李主任的心腹，殊不知李主任从来不会特殊照顾我们。真是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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