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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敏妃别传之古镯清缘 > 策旺倒是清醒得很,拉过我一

策旺倒是清醒得很,拉过我一

拱手道:“大恩不言谢,后会有期”也不管我张牙舞爪的要认人,拉起我牵着马匹进了城。

我生气的道:“策旺,你为什么要拉我走得那么快,那姑娘也是危险的啊,况且我还没问清她是不是我的故人呢。”

策旺皱着眉头道:“听你说疯话有些年了,怎么还不改改这毛病,这些年你一直在草原上,身边接触的都是什么人我比你还清楚,怎么就会认识她了,又何来的故人?刚才的情势紧迫,我没有说,这会进了城,你还为这事较劲”

“我……我交个朋友总可以吧。我怎么就较劲了,当初还不如我一个人出来呢。”我气得抬脚就走,马匹、行李都丢给他,不管了。

刚刚一同入城的人们早一溜烟的不知去向。天马上就黑了,来来往往的行人也不知都忙着什么,匆匆忙忙的。我一个人走得急又走得气,竟然与策旺走散。

我站在这归化城里望着街角巷口,虽然找不到一点现代的影子,却是一片繁华。叫卖声四起,有卖油泼辣子,白宽面的,捏糖人,小玩具的,前面不远处还着搭着戏台唱戏的,好不热闹。

正看得热闹,突然隔壁小店里飘来饭菜­肉­香,我的肚子咕噜噜的叫起,我抿了抿嘴­唇­,心道:“还真饿了。”再一摸口袋,没有钱,身上只有我的一个小包袱,里面是我的全部家当。

饿着也不行啊,要不找间当铺,把珠花手饰当了?正合计着,突然身边走过一个人用力的将我撞倒在地,我的包袱随之就被他抱在怀里。

我大叫道:“小偷、抢盗,你别跑。”

我站起来去追,怎知他跑得实在是快,我力不能及,已经追了一条巷子就再也跑不动了,那贼人轻蔑的对我笑了笑,转身就要拐进另一条巷子,我气喘吁吁的掐着腰,无力的喊着:“小偷,你别跑。”

心里却知道再喊再追也没用了,心恨自己为何这些年来不学点功夫防身,可现在说来又有什么用。

就在我失望之时,但见一席藏蓝影子只一晃便拦在那贼人面前,“啪,啪”两下就将那他制得服服帖帖。

我一见有人出手相助,忙奔跑过去,指着那贼人的说道:“你这贼人竟偷到姑­奶­­奶­我头上来了,不是跑得快吗?你跑啊,快跑啊,我看你现在还怎么跑。”

贼人求饶道:“姑娘饶命,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藏蓝男子道:“他抢了姑娘的东西,姑娘要怎么处置他,在下愿意效劳”

这位藏蓝男子可是我的大恩人呢,我忙笑道:“还是送去衙门好了,刚才太激动了,都没说声谢谢,真是太谢谢你了。”

那贼人忽然跪下哭道:“求公子、小姐开恩呢。小的也不是非要做这让人憎恨之事,只是家里尚有老母在床,需要诊药费,才不得不做这种缺德之事,还请大人往开一面。他日若还是做这­鸡­鸣狗盗之事,就自行断了这手。”

我道:“这么可怜啊,那你也不能做这种事啊,万一你偷得也是人家的救命钱,那不是一害两家?”

那贼人又道:“若是小姐放了小的,小的今后一定好好做人,痛改前非。”

想想他也怪可怜的,于是对藏蓝男子说道:“算了,还是放了他让他回家吧。”

藏蓝男子不解问道:“姑娘就这么放过他,怎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我道:“看那样子,也不像是假的,他也怪可怜的,放了吧”我又转向那人从包袱里掏出一只玉镯道:“这个应该能换不少钱,回去给你母亲治病吧。”

那藏蓝男子拦住我说道:“他偷了你的东西,你还要给他镯子?我看姑娘行­色­匆忙,也不似有多余钱财之人,何必将身上重要东西给了他,在下知道姑娘是善心,放了让他某个营生不是更好?”

“这……”他说的并无道理,可是藏蓝男子并未等我再作,对那贼人说道:“若是再被我发现,我就带你去衙内大牢,让你尝尝这牢饭是什么滋味。”

那贼人道:“小的知道,谢公子和小姐大人大量。”

藏蓝男子道:“还不快走?”

这时,一个女子大声叫道:“师叔,别让他走”

还未及藏蓝男子反应过来,那贼人回头一见这女子,慌忙逃走。

我也寻声望去,却见这女子就是城门外长得像极小雪的那白衣女子,后面跟着策旺,两人并肩而来。

白衣女子娇嗔道:“师叔,你怎么抓住了人又给放了?你知不知道我追了他多久,他将爷爷给我的密谏偷走了。”

藏蓝男子急道:“那你还不快追。”

白衣道:“师叔为何不代我去追。”

那藏蓝男子微微笑道:“我身上有师命在身,要带她回去。”说完指了指我。

白衣女子回头看了看策旺又看了看我,对藏蓝男子说道:“爷爷让你寻的人就是她?这怎么可能,人家夫妻俩个刚进城来就走散了,刚寻过来。”转身又对策旺问道:“公子要找的女子可是她?”

策旺回道:“没错,她是我的妻。”

藏蓝男子道:“我不管她是你的什么,我现在必须要带走。”

策旺横眉怒道:“你们中原人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吗?”

藏蓝男子笑道:“我这也算先理后兵,你若能将我打败,就将她还给你,从此不再­干­涉。”

策旺冷哼道:“你既然这么说,那么就恕我不客气了。”

那白衣女子也在中间百般阻拦:“师叔,爷爷这是什么命令,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不是拆人家的台吗?我不允你这么做。”

藏蓝男子道:“你有你的任务在身,现在丢失了密谏,还不去追,坏了门规,我可保不了你。”

白衣道:“我不管,你快停手。”说完就将我拉出来,剩下策旺与那男子单独较量。白衣转身又要去救下策旺。

我趁机拉她问道:“姑娘等等,我知道现在问话实在不合适,可否问一下姑娘的芳名?”

那白衣女子回道:“我叫王如雪,若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我现在就去救你相公。”说完又跳入俩个人中间,叫策旺快带我走,那藏蓝男子哪里肯放,策旺一直陷入苦战中。我看得心急,却又无能为力。

忽然背后有人将我拉住,捂住我的鼻­唇­。

乙醚?

当我反应过来做挣扎的时候,那人用力的捂住,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的时,眼前是一片漆黑。一起一覆的颠簸,使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跟着摆动起来,摇得我头晕,耳边还响着 “嗒嗒”的马蹄声和赶车的吆喝声……

我想,此刻我一定是在马车上。

我怎么会是在马车上呢?回想起在归城的情境,我猜着,该不会是噶尔丹追来吧,要不是那个藏蓝男子?这是要去哪儿啊?

正疑惑间,一个压低的男声传入了我的耳里“三儿,咱们费这么大劲弄来……,会不会错了,到时……要的不是这人,咱可就亏大了”

“放心……哥”

“我还是觉得咱这买卖不实在,万一……这可是要蹲大牢的”

“哎呀,我的亲哥,我求您了还不成,您就不能盼点好啊。今儿天黑前咱就交货了,钱一到手”顿了顿又说“哥,您就等着擎好吧”

“那敢情好,哼哼,驾,驾”二人便不再说话,只能听到加快的马蹄声,和扬鞭声。

断断续续的交谈让我意识了一个很非常严重的问题,感情我被绑架了?

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个简直太……,怎么会这样。略略整理了一下心情,我试图解开反扣在身后的双手,不过,实在是有点困难。这条路应该是条土路,一路就这么摇着,好巧不巧的,又垫在一块相对大些的石头上,我一个重心不稳,头便撞在了本就不宽裕的车板上。

“啊”

就在我不自觉的发出声后,原本行进的马车噶然停止。

“怎么回事?不会是过药劲了吧”一个人说道。

“我去看看”另一个被称为三儿的人答道。

“可别把人弄死了”

“放心吧,哥,她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我能感觉得到脚步声越来越近,警惕的分辨着来人的方向,还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开绳子。

光线瞬间充斥着眼睛,令我很不舒服。半晌看清了黑影,光头上缠着一条辫子,分不清鼻眼的脸上点点麻印不说,还有几道狰狞的疤痕。

我不禁哆嗦了一下,用最快的速度环顾了四周。不错,果然是在马车的车厢内,只是用木板隔开两半,我这一边应该是马车的尾后,被钉得紧紧的,所以不透光。

“长得可真对不起观众,到底是人是鬼啊”我克制着恐惧,小声的嘀咕着。

来者听力很好,立刻拉长了脸喝道“哟,大小姐,怎么说话呢这是?”

我扬了扬下巴问道:“你是谁啊,抓我做什么?”

“这个嘛你就别管了。果然是醒着话多,快,把这个吃了,吃了我就告诉你”他边说边从袖口里拿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晃在我面前,堆着­阴­森森的笑,示意我吃下去。

“那是什么东西,我不吃。”不用想都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又不是傻的,人家给什么都吃。

“你要带我去哪?快送我回去。”我急道。

“哟,大小姐这是真为我鬼三着想呢,还是咒我啊。你当老子是傻瓜啊,送你回去?我还有好吗?况且你的价钱不错”说完好像是在心里盘算着什么,多了一丝贼笑。

看着他的表情,我便清楚的明白,无论如何,凭借我一个人力量是斗不过的,唯今只有缓兵之计,先搞清在哪里才能想办法逃出去。

“呵呵,鬼三爷,刚才我是和你开玩笑的,别往心里去哈”我打着哈哈,准备寻机会逃掉。“那个,咱们这么赶路也有些时候了吧”

“三天了,别妄想有人会来救你”

我心中为之一震,已经三天了吗?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感伤之余,忙装做镇定的说“我知道,就是这么久了,我想方便一下”

“不行”鬼三厉声喊道。

我求道:“您就行行好,人有三急嘛,况且我是个女孩子,还能逃出您的五指山”

“那也不行”鬼三咬死不放,无论我怎么哀求,急得我出了一身燥汗。正兀自发愁,他的那个同伴也许是急了“三儿,让她去吧,咱们俩个人呢,还怕她跑了不成”

我见有人赞同,不忘加剂强心针“对啊,对啊,我跑不掉的”

鬼三看了看他的同伴,又看向我,深深的出了一口气“行,先把这个吃了” 说完,他拿着那颗黑药丸向我走来。

“我不吃的”我不解的问,“谁知道是不是毒药。”

鬼三皱着脸劝道:“吃了它,可以救你的急,放心,我们还指望你换银子呢,不会让你死的。”。

“哦”我嘴里应着,可是心里早已是七上八下,怎么办,怎么办,我握紧拳头准备做最后的抵抗……

一定要回去

“嗵”

我还没来得及将拳头伸出去,只见鬼三他人已扒倒在我面前,顷刻间扬起了细微的烟尘。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只听他的同伙说道:“姑娘还楞着做什么?你快跑吧,趁我三弟还没醒”说完将我从马车上拉了下来。

之前一心只与鬼三周旋,没有注意这位大义灭亲的哥哥,现在看来长相憨厚,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我语无伦次的说:“这位大哥,刚刚,谢谢你”。

那哥哥道:“不用,是我没管教好弟弟,我只是不想让他再害人,你快走吧,他要是醒了,就真的走不了了”

“可是……”

“快走吧,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办法”说着,他从车下捡起刚刚行凶过的石头,砸向自己的头,倒下之前不忘催促我“快跑”

“谢谢”我恋恋的回头看了看地上的人,匆忙的摸了一把脸,心思复杂的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眼前能看见的除了树还是树,根本不知道路在哪里,我想我一定是迷路了。

一ρi股坐在地上,揉着酸胀的四肢,想着凶狠的鬼三和他善良的哥哥,眼泪汩汩流下,我这是在哪儿啊?我好累啊,我该怎么办?

……

淡淡的怡人香气,触动着我的五感。我动了动眼睑,青烟环绕在我的周围,旁边一个大大的古铜香炉,正是那袅袅仙烟的出处;宽阔的厅堂由数根梁柱撑着,简单而古朴,却不失庄重。

我心道,这是什么地方啊,天堂吗?这么安静。

眼睛停不下来的四处搜寻,落在离我不远处,一个鹤发童颜的仙人正襟危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此人不正是伴我四年的神仙爷爷吗?十年了,我竟然又遇见了他,难道说我来这里的迷底就要揭晓了吗?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说道:“爷爷,怎么是您呢?”

他听到我叫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含笑的看着我道:“你醒了?”

“我这是在哪?”一肚子的疑惑只想在这里终结。

他不说话,只是微微的上扬着眉眼和嘴角。

“喂,您为什么不说话?”我焦急的问道。

他沉默了半晌,不答反问的道:“十几年了还习惯吗?”

这是什么话?我皱了皱眉头不解的看着他道:“习不习惯不也这样过来了。噢,对了,我记得您曾经说过,时候到了就会带我回去,我当时还去找了您,可惜您走了。”

说到这,我又想起了狗蛋儿,情不自禁的竟然流起泪来。

他轻叹了一口气,关切的问道:“想起伤心事了?”

我摇了摇头说道:“都过去了”转念又问,“爷爷,莫非,您知道我从何处来,所以您能送我回去?”

他笑道:“现在正是时候,就是不知你要做何选择?”

我不解的问道:“啊?您老这是什么意思,我当然是选择回去了。现在已经是时候,我也准备好了,您就准备吧”刚说完又想到一个问题,遂补充一句,“就是不知道没有那对玉镯行不行?”

他没有回话,对着门外说道:“守成,将那锦盒拿来”

只听有人应着,一晃便到了我们面前,来人是一个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我打量着眼前的人,一身通体白袍,很合他白白的皮肤,和那张英气的脸。我叹道,生得这般美,不愧是神仙爷爷的徒弟,原来是个“小仙”啊。想着想着,我不禁笑出了声。

这少年见我看着他发笑,也不知我所笑为何,脸一红,将头扭向了另外一边。

爷爷接过从他手里接过盒子,摆手道:“守成你先下去吧,今日功课由你代讲”

“是,师傅”守成应着,微低着头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我,见我还在看他,脸又是一红,转身合了门出去。

我在心里笑到不行,心想这守成真是太可爱了,莫不是墨守成规的意思?

打发掉了守成,神仙爷爷将锦盒端放在我的面前,不急不缓的说“你先看看,再问我吧”

我带着满腹的疑问,看向那盒子“啊,这是……”看着似曾相识的锦盒,我实在是太兴奋了,又有些不相信的问道,“没那么巧吧,不会就是这个?”

他捋了捋胡须笑道:“你看到的都是真实的。”

“您哪来的?”我迫不及待的问道。

“一直都在我这,说来,伴随我已近三十余载了。”他意味深长的回说。

我笑道:“不可能吧,顶多也就十四年的时间,你骗我的。”

他看向我道:“我没有骗你。”

我追问道:“那我是怎么来的,您知道吗?您不会是真的是神仙吧?”

他被我问笑得哈哈大笑起来,继而说道:“你信有神仙一说?”

我笑答:“当然,您长成这样,又对我的事情了如指掌,说您不是神仙,搁在谁那谁都不信的。”

“哈——,”他笑道:“贫道昆阳子王常月,只是在此太和宫传戒的道士,还谈不上这些,海兰姑娘过奖了。原本我也是不信这异时空穿梭之事,只是我的师傅让我在此处等你,那年在草原遇到你,我便知我已等到了。”

“啊?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他的话。

他道:“明不明白也轮不到我再为你说破,我也只是遵循天理法度,另其各归各位,天地人寰才能得以走向正道。正如我之前所说,选择权还是归你,回还是不回,还得由你自己决定,你看着办吧。”

我急道:“老爷爷不用想了,刚才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一个字,回,两个字,我回,三个字,一定回,答案够肯定了吧?”

他笑道:“那好吧,既然是你的本意,一切只需顺其自然,跟我来。”说完,他便引我出去。

我问道:“要去哪儿?”

他说:“带你回到你想回的地方啊。”

“哦”我了然的应着。

而事实上,我的脚却比我的脑子应的还要快,回话间早已随着他出了门。

室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这一刻我才惊奇的发现,我处在的位置竟然是在半山腰上,远处的青山和我身后的宫殿似在云里雾里,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境。

我惊叫道:“哇,好美的青山白云图啊”

老爷爷含笑不语,只是带我往前走着,穿过一个个分明连着却又各自独立的大小院落,我忍不住的再次感叹:“这是什么地方啊,竟然有这么美丽的世外桃源。”

“太和山”他笑答道。

“太和山是哪?”我追问,别怪我知识浅薄,我这也是上进­精­神,不知就要问嘛。

“太和山即为武当山”他说。

“听起来不错,像是做梦一样。我从没想过武当山会这么美,您若是不告诉我这是哪里,我一定会把这里当成仙境的”我向他竖起了拇指“怪不得您与众不同呢”

听了我的话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捋着长长的白胡须,笑问我道:“你可有想过放弃那世间的繁华?”

“呃……”这句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很无辜的摇了摇头,我真的不懂了,回就回嘛,­干­嘛还要问这么多次让人头痛的问题。

“回,那边我放不下”我再次的肯定的答道。

他又问:“那么,这边呢?”

“这边?……”我眨了眨眼睛,想想这些年来噶尔丹因为仇恨升华为野心而负我阿妈,现如今又因为我,与策旺叔侄两个闹成何等地步,我是避之而不及啊。

他见我想了许久复笑道:“你不想管吗?”

我道:“这边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他说:“让其不再战争”

“别提这事,一提我就心烦”我坐在地上叹息着“就是我想管也管不了啊。我说的话他不听,我也救不了任何人,他会战败,这也是历史必然。哎,老爷爷您真会开玩笑,快,快,快了,我要回去,一定要回去。”

那一世秘密

我这边话音刚落,忽的有人叫喊道:“爷爷,大事不好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我正自纳闷这声音怎么如此耳熟,但见一席白影冲入这小跨院,风风火火的。我定睛一看竟然是王如雪,我吃惊的叫道:“小雪?”

王如雪一见我神情惊讶的大叫道:“是你?师叔还是把你带回来了?”又转身对神仙爷爷努嘴说道,“爷爷,您叫师叔抓她做什么,您不知道,她相公找她都快找疯了,好在我……”

未及她把话说完,神仙爷爷横眉怒吼道:“胡闹,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雪儿你已经成年了,还像没长大的孩子似的一点分寸都不懂,没见着我这有客吗?还不退下。”

见神仙爷爷生气,王如雪嘻嘻笑着撒娇的摇着他的手臂娇娇的叫道:“爷爷,我还有把话没说完呢。若不是有要紧事,我才不回这山上呢,死气沉沉的,连个笑脸都没有。”

神仙爷爷继而平静,说道:“那你还不快说。”

他们是祖孙?楞在当场的我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交谈着,我疑惑重重。

但听王如雪笑着说道:“还好我把这位姑娘的相公也带了回来,师叔真是的,讨厌他。”

自从我在这里再次醒来听闻神仙爷爷说能让我回到现代,乐得我把什么都给忘了,这会又听王如雪说策旺与她一同来这太和山,我这才想起这个与我私自出来的表哥来。

“策,现在在哪儿?”我焦急的问着她。

王如雪见我如此打趣的对我说道:“瞧把你急的,跟爷爷说完事我就带你去瞧他。”她转身又对神仙爷爷说,“师傅叫我将这封信交给爷爷。”

神仙爷爷接过王如雪递过的信,打开来快速看后问道:“你师傅他还说什么了?”

王如雪想了想回道:“师傅他说今日巳时,京师以及河北多地发生地动,许多地区都或多或少受到波及,城郭村庄、房屋塔庙,荡然无存,现在的难民流离失所,老天不济,又连降大雨,就怕瘟疫盛行蔓延,所以师傅他让我给爷爷送信时他就下山,已经前往近省赈灾救民去了,他还让小雪告诉爷爷,他已去信给众道观弟子要其全部下山前去救民。”

今日巳时?地动?地动就是地震的意思吧。

是的,我就知道康熙十八年一定会有什么大事件发生,可是我竟然给忘得一­干­二净。在现代,因为频发地震,甚是关注环境问题,也曾经多次图书馆、网站查找有关地震方面的资料,我还清楚的记得那一大段痛心的信息:

公元1679年9月2日10时左右,即清朝康熙十八年七月二十八日巳时。山东郯城,山西临汾,河北三河、北京平谷接连发生3次地震,震级达8级,震源深度约为20公里,震中烈度达11度;河北省大部分地区和山西、山东、河南、内蒙古的部分地区遭受严重破坏,面积超过10万平方公里;辽宁、陕西、江苏、安徽、甘肃、广东、吉林等省的部分地区均有震感,最远有感地区距震中达1000多公里,涉及范围为165个州县。

当时的文人还曾作诗来记念当时的情况:“京地忽动,势若雷电奔,声如刀兵。夏屋化为泥,平原裂成缝。上摧缥渺峰,下坼清虚洞。”

史料也有记载称“京城十万家,转盼无完垒”,“前街后巷断炊烟,帝子官民露地宿”都是描写当时地震状况的。还有记载称,不仅一般百姓民居遭到严重破坏,就连结构严谨,梁柱坚实,工程­精­细的皇宫大内、王公府邸、古刹佛堂、楼阁庭院也有数十处被毁。就连气势雄伟的紫禁城,一向被视为坚不可摧的圣地,然而,在这次强大的地震冲击波下,四周的城墙纷纷有倒塌,百余间的宫殿也有31处遭到破坏。其中除奉先殿和太子毓庆宫必须重建外,康熙皇帝居住的乾清宫房墙倒塌,皇太后居住的慈宁宫、嫔妃居住各个宫殿以及内务部、造办处、兆祥所等处都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慈宁宫、钦安殿两处花园拉水的三匹白驴,房倒时被压死。京城内外房屋倒塌,妻离子散,无家可归,惨绝人寰。

当时我与小雪、小夏她们还一直笑那可怜的三匹小白驴。现在想来无论是生活在哪一个世界,这样的惨状无不让人痛心。

未及我想完,神仙爷爷问我道:“海兰姑娘,现在正是回去的时辰,我且先送你回去,完后下山,你可准备好了?”

我刚要说话,王如雪拉着我的手问道:“你要去哪儿,不是说好一会儿去见你相公吗?”

“我……”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还真是进退两难,回,还是不回?

神仙爷爷见我犹豫,继而对王如雪说道:“雪儿,你先退下吧,我送你这位姐姐回家。”

王如雪“哦”了一声,不舍的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神仙爷爷则从我手中拿过那个锦盒打开来,顿时金光四­射­,我正在惊诧这锦盒何时不用镯子启动,自己就会发光,神仙爷爷他就过来拉我的手就要取血。我忽的又想起那日我与沈无言在火车上的情境,也是这个样子,只是缺少两件东西,我和她各自的两只翡翠玉镯。当时,沈无言拉过我的手就要取血,我不允,可还是取了,那种莫名的疼痛我还清楚的记得,紧紧的痛,然后我就来到这里,一晃就是十四年,而我却不知沈无言身在何方。

十四年并不是一个周期,不知为何是这样一个年份。

我疑惑的问道:“爷爷,一定要是今日回去才行吗,这个又不是什么周期,十二年才是一个周期啊。”

神仙爷爷见我如此问,大笑道:“孩子,其实我应该这么跟你说,你在百年后的灵魂并不是你全部的灵魂啊。”

我不解的问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捋了捋胡须想了想说道:“你本来在这一世时死去的灵魂不知被何人给锁住,所以应该说你拥有不完整的灵魂。”

他越说我越觉得蹊跷不解,我摇着头看向他说道:“爷爷,我不懂,真的不懂您在说什么。”

他笑说:“这么跟你说吧,人,本应该有三魂七魄才对,只是你在百年后的灵魂只是二魂六魄,缺少一魂一魄。”

我笑道:“爷爷,那又怎样,我不是依然活得很好。与那个三魂七魄有什么关系。”

神仙爷爷见我依然不懂,于是仔细清楚的解释给我听:“人的­精­神与­肉­体分开可以称之为魂魄,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魂为­阴­,魄为阳。其中三魂和七魄当中,又各另分­阴­阳。三魂之中。天魂为阳,地魂为­阴­,命魂又为阳。七魄中天冲灵慧二魄为­阴­为天魄,气魄力魄中枢魄为阳为人魄,­精­英二魄为阳为地魄。人要死时七魄先散,然后三魂再离.我不知道你当时的这一世,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有人锁住了你的一魂一魄,所以你在那百年后的转世为人的体质并不是很好,经常会看到奇怪的东西,或者听到奇怪的声音,也就是说你会经常生病。如果我说的没错的话,你自戴了某种东西后,这种怪现像就再也没有发生过。”

作者有话要说:1679年9月2日这天,康熙皇帝正与太皇太后在皇后赫舍里氏的储秀宫里,与分别九年刚刚回到京城的太皇太后的义女孔四贞畅叙相逢之情。突然,随着总管太监小毛子的一声惊叫,门窗开始作响,大殿开始摇晃,而且反复几次,引起皇宫中极大的恐慌……这就是1679年河北三河、北京平谷的8级地震。

去留自随意

神仙爷爷讲了半天我也不甚明白,只是最后说到我从前得的怪病,我是清楚明白得很,那可是我们全家人一直以来的一块心病。

我想了想回说道:“爷爷,您说的魂啊魄的,那么多的道理、名词,你讲得恐怕也累了,可惜我还是没懂,它们都代表些什么。不过您的最后一句话我听明白了,您说的没错,我的的确确有过那种经历。还记得那时我很小,经常的生怪病,而且是分时间段的得病,基本上几个月就会犯一次,很有规律,家人都说也没见着有人叫,可我就是莫名其妙的跟着什么去了,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是什么吸引的我。有一次最严重,去后山上玩,别人家的孩子都回家,而我却鬼使神差的在山上过了一夜,第二天家人找到我时,我还在那里开心的睡着呢,只知道嘿嘿傻笑,好在还懂得认人。当时有经验的老人说我招了东西,不过在我们那里管解释这种怪病怪事的人叫封建迷信,很多人都是不信的,去医院检查又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回到家里我依然是神智不清,又见天的说胡话。谁也说不清、道不明这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到最后全家人只能是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信了那老人的话,要求得上好的古玉来辟邪气。外婆就将祖上留传下来的一只古玉镯送给了我,给我辟邪。话说回来,还真灵,自我戴上之后我的病就全好了,然后我这一带就是十二年”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来到这个时代的前一天我见到了沈无言,她是一个同我现在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是她将我带到这里来的”

说到这里,我不禁一哆嗦,拉着神仙爷爷的手惊恐的问道:“爷爷您说她会是谁啊,会不会是怨灵?别人又看不见,就是她一直缠着我的?”

我紧张的看着神仙爷爷等待他的回答,却将他逗乐了,他笑着答非所问的回我道:“嗯,如此说来,就是这样了,不过,你也不用害怕,倘若真是怨灵应该就会被收服的。”

听神仙爷爷如此说,我这才感觉到踏实一些,但还是有些担心,于是又问他道:“那么,如果我此时回去,会是完整的灵魂吗?”

他沉思了半晌方才说道:“因为没有完全找到锁住你魂魄的根源,你所说的那个沈无言,我更是找不到有关于她的一点信息,所以我无法找到解咒的方法,让你拥有完整的灵魂。”

我惊叹道:“啊?搞了半天,我还是个不完整的灵魂的人呐”

我气鼓鼓的坐在地上,瞬间什么心思都没有了,看着头顶似距离自己很近的漂浮的白云,我吐了吐舌头,愁眉苦脸的说道:“看来不管在哪一边,我终究都是异类,跟旁人不同,还不如做一片云呢,自由自在的,没有烦恼。”

神仙爷爷见我自然自语,漫无目的的看着远方,安慰我道:“抛开身前身后事,便可做那一片云。”

我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哪儿那么容易啊,您能抛得开吗?您能放得下吗?”

“我嘛?哈哈哈”他将话说了一半,大笑起来。

我看了他一眼摇头说道:“看吧,就连您这样神仙般的人物也有不能抛开的东西,更何况我这等俗人。”

他微微笑道:“只有这俗人才能入世,才有悲欢离合,生死修短,岂能强求?每个人存在的意义各有不同。没人限定你必须依循什么路走下去,众生皆为平等,不能因为你少那一魂一魄就将自己嫌弃为异类,况且你与别个比,还多了一个空间的见识和经历,如何开心,自由的做一片云完全在于你自己。”

“好像很难啊,我的心已经乱了,我平静不下来,怎么办,我会不会死啊。”我问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其实我是很胆小、很怕死的,从前,现在都一样,虽然没事的时候跟人家对着­干­,偶尔闯闯小祸,发发小脾气,应该说我周围的人一直都在包容我,放眼这个时代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神仙爷爷笑道:“孩子你大可放心,你那被锁住的一魂一魄并不会伤有你的命,如此看来他这么做并不是想要你死,但是目的就无从所知了。正所谓成事在人,谋事在天,我暂且帮你做安魂咒保你那一世平安,你是可以安心的回去过你的日子的。”

我笑着回道:“哦,我明白了,不管我活在哪一世,只要寿禄未到,阎王也不会要我的命,是吧,爷爷。”

神仙爷爷再次捋着他的胡须也笑道:“自古以来人必经生死。从生到死只不过就是一个过程,有道是生未必乐,死未必苦,人生只不过是一场梦,在哪里生,在哪里活,又有什么分别,只要你想得通,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我了然笑道:“爷爷的话,海兰明白了。来到这里的原因和从小得怪病的秘密如今已经略知大半,可是我还想问一句,如果我今日选择不回去,下次可还有机会?”

神仙爷爷见我如此问,肯定的回我道:“正时不回,再想回去,只怕很难。听你如此说,我的猜测是对的,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你果真还是放弃不了对吗?”

我叹息着说道:“听说有灾情,其实我只是想尽一份力而已,爷爷,现在的选择真的很难,您说我要怎么选择呢,回,还是不回?我好痛苦啊。”

他笑道:“孩子,我说过选择权在你自己,回去,还是留下,你自己选择吧,我帮不了你,只能再给你半个时辰,错过了时间,恕贫道我再无能无力帮你回到你来自的时空。”

“还是要选择对吗?就没有一点暂缓的余地?果真错了时辰,真的真的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我一连串的问着,其实还是想给自己选择留下多找一份坚决和肯定。

神仙爷爷看了看我,闭上眼睛掐指算了算,继而说道:“办法嘛,自然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我急切的追问。

“不过他日你若有了想回去的念头,这回去的答案你得必须自己亲自去寻,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你要找到那个根源才行,但是那将是一个痛苦而漫长的过程,很辛苦的。”他意味深长的说,唯恐我日后会后悔。然而我却被他的话语鼓起了劲,更坚定了我留下的信念。

我高兴的说道:“好吧,爷爷。只要有办法就行,我最不怕的就是困难,也不知道什么叫后悔,更不怕时间。我不用考虑了,我决定留下,与爷爷您一起去赈灾救民。”

他点了点头说道:“我果然没看错你。”

“什么?”神仙爷爷的话总是让我听不懂。

他却笑道:“你去找如雪,让她带你换身装扮,再吃些东西,准备同我下山吧。”

经神仙爷爷一提醒,我这才恍然想起自己光忙这些事,竟然忘记自从醒来一直都没吃东西,我摸了摸空瘪瘪的胃,不好意思的笑道:“还真饿了。”

幕起幕落时

再见到如雪时,她与守成不知因为何事正拌着嘴,小脸气得通红,指手画脚的,就是不肯放过他,那守成一见我来,两眼放光,忙拜了拜,指着我与如雪说道:“您看后面。”

如雪回头一见是我,遂欣喜说道:“你来了”

我笑道:“爷爷让我来找你。”

如雪回道:“好,你再等我一下,我陪你去看策大哥。”

刚转过身去,只见那守成趁着空档已然撒腿跑开,气得她站在那大声喊道:“守成,你给我回来,把乌迷香的解药给我。”

那守成哪里肯听,一溜烟早跑没影了。

如雪满脸无奈的跑到我这里对我说道:“对不起哦,你相公他中了师叔的‘乌迷香’,我现在还没有解药,救不醒他,你现在也别去看他,很恐怖的。”

我不解的问道:“‘乌迷香’?是何物?”

如雪撇了撇嘴答道:“其实应该管这‘乌迷香’叫‘乌迷睡睡香’,但凡中了此香之人必像死人一般,若是没有解药,要睡上七天方能醒来。哎,我这师叔真是的,把人弄成这样,又不肯给解药。”

我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策他中了假死的毒药?睡七天就会自然醒来,你确定这是真的?不会真的死了吧”

如雪很用力的点头,一边不住的说着“对不起”。

此时我正要与神仙爷爷下山去赈灾济民,策旺在这个时候中了毒,我不知道应该称其为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我知道策旺若是醒着定会跟着我去的。不过,我和他已经离开阿尔泰数日,不知王庭是一个怎样的状况,还是祈求大家都平平安安的。也许现在的草原正是需要他之时,将他带出来已不是我心中所想,倘若我再一味的将他留下,实在是自私,莫不如趁现在将他送回去才好。

我拉过如雪的手说:“如雪我叫海兰,丙午年三月初三生,不知姑娘今年多大,我可不可以叫你小雪?”

如雪听我如此说,满脸兴奋的点着头说道:“真的吗?我也是丙午年生,因为是小雪节气那天,所以名字里带个雪字,姐姐可以叫我小雪”

怪了,如雪她竟然也与阿雪是同一天生日,老天,您真是对我太好了。

我们二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紧紧抱在一起,又聊了许多,这才想起正事来。

我拉着如雪的手说道:“妹妹,姐姐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如雪飞快的点着头说道:“姐姐有什么话可以直说,雪儿能做的一定尽力去做。”

我想了想问道:“现在策中着毒正睡着,别人没有解药吗?”

如雪摇了摇头说道:“只有师傅和师叔还有爷爷有,可是爷爷说什么一切自有定数,不给我,本想让看守丹药房的守成,让他将门锁打开,可他怕爷爷罚他,说什么也不肯。姐,你若是急,我现在就去强行将门砸烂,直接拿出来就行了。”

我拉住就要起身的如雪说道:“小雪,不用,姐姐的意思是说,那‘乌迷香’果真有此药效也未必是坏事了,我想让妹妹在我和爷爷下山之后在策他未醒之前,将他送回草原,你看行吗?”

如雪不解的问:“姐,你这是什么意思?策大哥可不想丢下姐姐。”

我回道:“他还有他的使命,我这样做已经是违背良心了,他日一切太平之时,再见面的机会有很多,况且与爷爷下山一定不会经常回到这里,让他一个人留在山上实在不妥,还是让他先回去的好,妹妹可要帮我。

如雪想了想说:“好吧。那姐姐先随爷爷下山去,我将策大哥送到草原就去与你们会合。”

我感激的说道:“好妹妹,姐姐太谢谢你了。”

就在我与神仙爷爷下山赈灾的当日,如雪也带上策旺前去西北的路上。

这一次的征程主要前往川云贵等地,一路上又见过许多道家弟子,与他们一同施粮布药,诊病疗伤。在现代,因为总总原因,我总是不喜欢医生这个行业,现如今想来,若是没有医者,只会让病人苦不堪言,若是有医,那便是帮助他们减轻痛苦,为万民除难。正所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行义举的商贾不论是哪朝哪代同样也是多多存在的。这样的日子过得虽然艰苦,却是苦中有乐,受益颇多。

一晃到了年底,这才又转回江浙之地,与如雪汇合,其实主要是神仙爷爷要在此传经讲道。虽然我与如雪的交情加在一起也不过半日,可没想到,时隔半年之久的二人乍一见面竟有好多话要讲。那时我总恍惚的以为如雪是不是和我一样都来自现代,不然怎会如此谈得来,要么,就是我在这一世的亲姐妹。

神仙爷爷见我如此说,他便在一旁笑不作语。

江南的日子很安宁,如诗如画的小镇赋予这里的恬淡的生活让我忘记来时的路,和要找寻的方向,没事的时候看看如雪习武,与同龄的女伴们学学绣工女红,好不惬意,再一眨眼已是康熙二十一年。

一日,我正在逗弄水里的鱼儿,如雪慌慌张张的跑到小亭来叫道:“姐,不好了,准噶尔内部出了……”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

我拉她坐上问道:“有话慢慢说”

她缓了口气说道:“噶尔丹说策旺策大哥居心叵测要做汗王,索……索……”我接道:“索诺木”

如雪说:“对,就是索诺木”

我追问道:“索诺木,二王子他怎么了?”

她又喘口气说道:“听说,索诺木他拥护策大哥做汗位,叫他的叔王噶尔丹给杀了。”

“啪”攥在我手中的鱼食盅顿时摔了个粉碎。

又过了数月,我与如雪去市集买菜,忽然飞将出来数个黑衣人拦在我们面前,又不肯说是什么来路,非说上头要带我回去。如雪自然是不肯让我吃亏,交涉数个回合,她一人难抵四手,几次我都险入困境,就在某个黑衣人的剑快要刺向我的时候,突然有人用维语喊道:“住手”

再一眨眼见来人竟是木柯。我冷笑道:“怎么是你,原来他竟然连我也想要杀。”

木柯上前施礼道:“小主子误会了,大汗不是这个意思,大汗是让属下将小主子毫发无损的带回去,是属下教导无方,让小主子受惊了,还请小主子跟属下一同回去。”

我苦笑道:“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你回去后告诉他,曾经王庭上的血例他也不是不清楚,现如今竟然嗜血成­性­,也学那车臣,难道他就不怕有朝一日这样的事情同样发生在他的身上吗?”

“这……”木柯本就耿直话语不多,被我说了那么多话又碍于我是主子不好顶嘴,我也抓住他此时的心­性­,复又说道:“你们若是往前一步,就带着我的尸首回去复命吧”说完,我拉起如雪快步离去。

这事后,噶尔丹竟然亲自出来寻我,害得我与如雪不能常在一个地方住上几日又要换地方,最后迫于无奈,回到了如雪最不愿意待的太和山上,因为弟子门人四海周游的甚多,经常听到噶尔丹四处寻我的消息。

如雪告诉我:“姐,非万不得已要下山的时候,我们就一起。”

康熙二十二年的冬天,突然从浙江道观传来神仙爷爷圆寂的消息,我与如雪日夜兼程的往前赶,等到达的时候,还是连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

小道士守忠说道:“师祖临终前让我将这个锦盒交与二位,他说,生死本就是天命,请你们不必为此伤心,他还说,他的骨灰要让二位在康熙二十三年仲秋之后送至北京城内的白云观交予现任观主。”说完,施了一礼转身走了。

我俩擦­干­眼泪打开锦盒,里有两封信,一封是给如雪的,而另一封是给我的,在皮面上都只写道:万难之时方启。

如雪自然是悲痛欲绝,哭着叫着“爷爷”。

春草入秋归

转眼到了康熙二十三年,这一年对于康熙帝玄烨来说,是一个不平常的一年。明末清初的战乱使得百姓的日子过得甚是艰难,现在郑克塽已入八旗之下,台湾终于回归,至此,清政府消灭了最后一支“反清复明”的抗清力量,全国上下一片国泰民安的景象。

应神仙爷爷临终前托付,我与如雪仲秋之后便踏上北上的行程,抱着太和宫住持昆阳子圆寂的骨灰从浙江往北京城白云观内赶。行至河北境地竟然天气忽然转冷,由于五年来一直生活在南方,倒是忘记这北方秋转冬乍冷还寒的天气,身上没有带一件过冬的棉衣,加之如雪受爷爷辞世的打击一直抑郁寡欢,不苟言笑,虽是习武之人,可还是病倒了。趁着天黑进了固安县城内,找了一间客栈停了下来。

叫来店里的小伙计,帮忙去当地的药铺为她抓几副驱寒汤药,煎服让她睡下,心想:一宿暂且这么过吧,明天一早再做打算。

次日清晨,我叫小伙计熬了两碗清粥小菜送至房内。如雪勉强吃了几口清粥,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姐姐,我吃不下,就不吃了吧。”

我一见这情形急道:“这怎么行呐,吃了东西身体才恢复得快,来,再吃些。”

我连哄带劝的又将一匙粥米送到她嘴边,她单手推开道:“姐姐,我是真的不想吃了。姐姐别管我,您自己先吃,一会就冷了。”

我回道:“我没事,一会儿再热一热也是一样的。”

如雪执拗不过我,遂又吃了小半碗。我见差不多,便不再说话,放下碗筷,转身出去打些热水来,将帕子在盆里拧了­干­为如雪热敷,一边说道:“吃完了粥,一会儿再将郎中开的汤药吃掉,捂一捂,发一发汗,过不了两三天这伤寒就会转好,等养好了身体咱们再走。”

如雪软软的回道:“姐姐,我没有生病,就是心里面难受,咱们现在就可以走的。”说完她拿开被子就要起来。

我当然知道这丫头是怕我担心,赶路心又切,才强说自己没事。于是我将她复按倒在床上,安慰她说道:“小雪,姐姐知道你的心情,现在距离京城是愈来愈近,没有多少路的,咱们不差这一日半日,还是先养好身体要紧。况且这天气一日比一日凉了,也得添置些衣物才好赶路,一会儿我出去一趟,你就好生歇息,什么都不用想,啊。”

如雪被我劝着,这才放宽了心,喝完汤药后便沉沉的睡着了。

安置好如雪,我轻轻掩了门转身走出客栈。

客栈前方不远处有座石拱桥,一旁的杨柳树似被霜打了,叶子倒挂在枝上。我不禁感叹道“果真是冬天来了啊”。我飞跑了过去,趴在桥的护拦上,看着河水。河面上浮了一层薄薄的冰,随着太阳的升起,冰开始渐渐融化,我双手捂着冻得微红的小脸,透过化开的水面看着河里棉布单衣的我的倒影,回头又看了看路人。心想,得快些去买衣物了,这满大街的人,也没我们姐妹两个穿得这般单薄的,这个时代可不流行什么“美丽冻人”。

转过几条街来到小伙计告诉我的成衣铺子,遂走了进去。

成衣铺老板是个五十开外的中年男子,见有人进来笑脸相迎,问道:“姑娘可有什么需要?是要布匹还是成衣订做?”

我也迎上去笑道:“老板,我要四件棉衣,你这里可有什么新款式?”说完,我开始翻着布料,看着花­色­。

成衣铺老板用两只略有眼袋的眼睛上下打量我道:“姑娘不是咱们这里人,可是打南边来的?”

“啊?”我疑惑半会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在江浙住的久了,回来北方竟然还没将口音改回来。忙笑着道:“掌柜的耳朵好伶俐,怎么着,我不像是咱们北方人呐。”

成衣铺老板被我反问一句,楞了半晌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姑娘别介意,一见姑娘便知是走南闯北之人,见笑了。”

我心想,这老头,莫不是我反应快,见我是个小姑娘又是外地人,还要狠宰我一回?

我笑回道:“掌柜的过奖,走南闯北谈不上,就是到过很多地方,了解一些罢了。”

成衣铺老板笑道:“姑娘举止不俗,是我老眼昏花了”顿了顿复有说道,“我这刚好有两位主子前几天订的货物,订钱都交了,就在刚才,派人回话说急着赶路东西不要了。尺寸和姑娘差不多,姑娘可要看看?都是上好的面料,只要相中了价钱都好说。”

见他如此热情,心想,老板既然说好,看看又何妨?我答道:“行,那就看看吧。”

“姑娘请跟我来。”

成衣铺老板将我引至单门里间,里面挂着各式的男女衣装,指了指案台上一个包袱打开来让我瞧“您且试试看,看是否合身。”

我接过来瞧,几件衣物均是纹理密实,花纹­精­巧细腻。用手指轻轻摸过,这柔软度,丝滑不粘腻。再看那­精­细的做工,他没说谎,真是好东西。

我微笑着调侃道:“这可是江南名缎庄出的上好布料,专门供给富贵人家里太太小姐们穿戴的,掌柜的可真是看得起我,您也看得出我是小门小户家的孩子,太贵的东西我可买不起,咱们还是看看普通的衣物吧”

成衣铺老板道:“姑娘好眼力,我就知道姑娘识货所以才拿来给您瞧的。价钱我自然不会太高,就是不知姑娘喜不喜欢,我这也是小本生意,百年来也遇不见这样一个买主,放在我这里也是积压,你若是喜欢四两银子拿去。”

“四两?”这可够我们姐妹两个吃用住一个月了。

成衣铺老板见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遂问道:“怎么?姑娘嫌贵?我这已经是成本价,不能再低了。要我说,姑娘穿这衣服出去,又体面,四两真的很划算。”

我道:“是划算,对我来说还是太贵。”

他复又劝道:“我猜姑娘一定是去京里办事或者是投奔亲戚的吧。您也知道京里都是大门大户,皇亲国戚的,没有两件像样体面的衣物不好办事,还会被人瞧不起啊。”

知道什么是伶牙俐齿、巧舌如簧吗?这就是,这成衣铺老板不止会说,还抓住了人们买衣的心理。成衣铺老板见我犹豫着,于是他一敲板道:“我最后让一步,定价三两八钱”

“不行,不行,我只是想买些粗布衣裳,也用不了几个钱,您这又是收了人家不少订钱,三两银子,你若觉得行我就买”我说道。

砍来砍去,成衣铺老板无奈的说道:“姑娘你可真是让我为难啊,三两六钱,外带送你几件粗布棉衣,你看成不成?”

于是,最后,我还是鬼使神差的给买了。

皇上请开恩

从成衣铺里出来,我抱着衣物,沿着来时的路一直往回走。我的心里那叫一个美啊。这样的衣裳,若是现去订做,四件起码要花十两银子,还不算上需要等的时间,我还真是淘到宝了,一会儿把这好消息告诉给小雪,让她也跟着乐呵乐呵。

我正独自高兴,突然背后一条宽街上传来热闹的叫喊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呼万岁将我惊在当场。不会这么巧吧,康熙皇帝微服出巡被发现了还是什么?按捺不住好奇心的我在去看与不看中徘徊,一个声音说,我要看看这千古一帝到底长得什么样;另一个声音说,小雪生病在床,做姐姐的哪里还有这份闲心,快回去照顾了。第一个声音辩解道,这可是几百年不遇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照顾小雪也不差这一时三刻的。

于是,心底的某处我从了这个声音。

人,还真多啊。人挤人的场面我见多了,比如“上下班高峰时段”,“春运”,“灯会”,“庙会”,还有各个旅游景点,排山倒海的架势也不过如此。这固安县不过是个小镇,哪来这么多人?他们又是如何知道这当今圣上今天要从此经过?还真是名人效应啊。现代有追星一族,估计在这个时代,能一睹天颜的就算是最时髦、最光荣的事了。

前面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我顶着一串串问号,被后续而来的人们没在了顷刻间连成一片的人海里。人家都是跪的,我若是站着实在不像话,为了也能赶一回时髦,为了不被认为是异类,为了不被人说成是乱臣叛党余孽什么的,我不情愿的被人挤着跪了下去。

我看了半天也不得见皇帝的影子。于是我决定问问身边这位中年­妇­人:“大婶,前面发生什么事了?皇上又没来,大家为什么三呼万岁?”

那大婶听我如此说话,惊慌、迅速的捂住了我的嘴巴,身边另外一个六十开外的老汉也是慌张压低声音冲着我说道:“姑娘,这话,您哪以后可不能再乱说。您还不知道吧,这是咱们当今的万岁首次南巡,经过咱们固安县,这可是祖上修来的福气,今儿咱才能得见到龙颜。”

我用眼睛回话,南巡?

老汉和大婶同时向我点头,正待我还想问下去时,马队侍卫已然经过开道清路,人们虽是一并跪着也得一点一点的向后腾位置。于是我从最初的坏位置变成了如今的好位置,正数第十排。虽然距离还是不够近,我也知足了,总比最初的后三排好些。

皇帝的銮驾每经过一处,人们就高呼一次“万岁”,还真是万民敬仰啊。我感叹着,虽然这车撵快行至我的正前方,只是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坐在几人宽的房车里,又有帘布幔帐,根本就看不到脸。于是我伸出脖子张望,却被大婶使劲的将我拉了回来。

她紧握着我的手腕小声说道:“姑娘不要命了,不经允许的妄见圣颜是要掉脑袋的。”说完小心的看了看四周,便又将头低了下来,对我摇头,意思叫我不要再惹祸了。

我吓得朝这位好心的大婶吐了吐舌头,心想,怎么这么多的忌讳。看来做为皇帝的粉丝也是不太容易的,万一来个龙颜大怒,脑袋就要搬家。

不容我多想,忽然人群中一个中年男子冲到队伍旁跪地大声喊叫“草民为杨大人请命,请皇上开恩,让杨大人留下”

嗬,好家伙,有人比我胆大。

侍卫忙上前阻止,“大胆刁民,惊了圣驾,不要命了,快走,快走”,那男子越劝越勇,复又说道:“皇上,草民为杨大人请命,请皇上开恩呐。”侍卫欲加阻止,结果引得百姓全都跟高呼“请皇上开恩,请皇上开恩”

皇帝听见了冤声,对身边的总管太监摆摆手,示意停下

“停”尖细的声音突然划过,队伍便井然有序的停下了。

“让他近前说话”

总管太监走过去亲自传话给那个男子“皇上叫你过去回话”

身着龙袍的皇帝从车内走了出来,我抬眼瞄了瞄,结果没看到。因为他留给了我一个漂亮挺拔的脊背,而那个长得也够憨直的男子脸却是朝着我,这是什么破安排,反了反了,我疾呼!可是,事情是不会按我的意志而转变的,无论我怎么扬着脖子都无法看清他的脸,除非我现在够胆量跳到他面前去。不过,仔细想想大婶说的没错,我若是现在冲过去一定会被侍卫当成乱党的,虽然我只是想见证一下康熙皇帝的真实面目。

心里虽是这样想着,但是眼前的一幕幕是一点也没有放过的意思……

那男子见了皇上便跪地一个劲儿的磕头“杨大人是好官,请皇上开恩,让杨大人留下”康熙看着这中年人,抬手示意他起来,总管太监上前说 “皇上让你起来说话呢”

“草民谢皇上,我的命是杨大人给的,为他值得,皇上还是准许我跪着回话吧”

“准了”皇帝有力的回道。

“谢皇上”男人磕了三个头,这才说道:“杨大人是咱们固安县今年刚到任的县太爷,这半年来对咱们是关爱照顾有佳,这个是有目共睹,人人皆知的。今年与往年一样,还是修永定河的工程。可是汛期早过了,那河道协办黄秉瑞是一拖再拖,结果都快入冬了还在赶工。这种天气下水,很多人都病了。杨大人心疼咱们,同意每天太阳出来后暖和一点再开工,黄某人却大怒,下令鞭打来晚的河工,结果他们就吵了起来。这事后来闹到巡抚那里,他决定把杨大人调到宛平去。可是他是我们固安县的好官,大家都舍不得他,所以草民恳请皇上开恩,让杨大人留下。”

他刚说完,百姓们又跟着一同磕头道:“请皇上开恩”

康熙听后沉思片刻大声说道:“既然巡抚已经处理好这件事,朕,另外给你们选个好官,怎么样?”

听了皇帝的话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一时拿不定主意,毕竟天威难测。我心中不免觉得好笑,这些人还真是矛盾,到底想不想留人啊。又想,反正自己是个身外人,于是忍不住大声说道:“那不如另外选一个好官给宛平”

说完我便后悔了,头低得很低很低,因为我发现康熙皇帝他听了我的话正转身过来看我,像要把我看穿,瞬时间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也难平现在的窘态。我皱着眉,紧闭着眼睛心想,我这是怎么了,刚才还想着跳到他面前去看他长得什么样的冲动呢,可现在竟会因为说了一句话,羞成这样?

“哈——”耳边响起了爽朗的笑声,继而又道:“李德全,传朕旨意,杨馝仍旧做固安知县,食知州俸禄”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康熙皇帝他竟然给了我这么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我瞠目结舌的看着地面,还是不敢抬头,虽然我知道我的话起了作用。

当地百姓一听乐了,欢呼雀跃,又不忘记圣恩高呼“皇恩浩荡啊”“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圣明”众大臣见百姓高兴,也忙附和着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心想:果然是个好皇帝。可我怎么就不敢抬起头看一眼这千古一帝究竟长得什么样子呢。矛盾纠结的心里好难受,我一遍遍的在心里骂着自己好没用。大婶自然把我当英雄一样的抱着。等我鼓起勇气看过去的时候,人家康熙皇帝已经回了他的銮轿,我连个影都没捞着。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的晚了点,就当做亲们的赏月“甜品”好了~

祝亲们中秋节快乐,月圆,人圆,事更圆!

小玄子闪亮登场,吼吼~~

康熙二十三年(1684)农历九月二十八日,康熙帝开始首次南巡.

相遇的魔咒

直到圣驾走得很远,我悻悻的走在回客栈的路上,才想起正题,如雪也不知怎么样了?我得快些回去。于是抱着包袱小步快走。

因为一门心思的往前赶路,以至于巷口转角处突然冒出个人来,我与他差点撞到一起。还未及我发出惊叫声,只听来人大声叫道:“我的姑­奶­­奶­,奴才可找到您了。”

我正纳闷面前的人风风火火地这是在跟谁说话呢?遂回头看去,没人。能有人吗?人们都聚在一起请旨去了。

于是我转回身来上下打量着他,他是个比我高出半头的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穿着粗布棉袄,手抄着袖子,显得分外臃肿。我撇撇嘴问道:“怕冷还出来吓人?你在跟谁说话呢,大呼小叫些什么,吓死我了。”

他见我抚着胸口,吐着气,遂对我作揖回道:“小主子,这不能全怪奴才啊,要是找不到您,奴才也不用回去了,直接找条河淹死了算了。”

听他说起话来特别委屈,更透着关心。不像是假的,可我们分明就是不认识嘛。错,是根本就没机会认识,因为我来到这个时代还是头一次回河北,所以根本就没机会。

我指了指他,又指向自己。问道:“你,找我?”

他憨憨的点着头,回道:“是啊,主子,少爷他也正在寻您呢,可是急死了。”

上来就认人,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我笑道:“哈哈哈,这真是太好笑了,什么少爷?姐姐我告诉你,您呐,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家主子,更不认识你说的什么少爷。我还有事,就不和你多说话了。”说完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包袱扛上肩,头不回的抬脚就走。

我本以为告诉他认错了人,他就会自觉自动的走人,可谁知道,他却死皮赖脸的跟在我后面一个劲的叫道:“主子,小主子,姑­奶­­奶­,奴才求您了,咱们还是回家吧,您看这天一天比一天冷了,您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办呢!”

我急了,这人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说的是外语,他听不懂吗?

我气愤的站定,指着他不满的说道:“嘿,我说,你没有听见我说什么吗?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家,主,子。你,听,明,白,了,吗?”我一字一顿的大声说道,生怕他还是听不懂。

可他真像是与我对着来,依然不依不饶的说道:“小主子,下月进宫的待选秀女名单已经是铁定的事,奴才知道您跟少爷的情谊,可是,咱大清的规矩,必须宫里筛选后才可以自行婚嫁啊。除非征得皇上同意,破格不选,要么谁都逃不掉啊。您就别斗气了,算奴才求您了还不成吗?咱们还是回家去吧,老爷跟着万岁爷去南巡已经从京城里出来,指不定什么时辰就会到这里,也就是前后脚的事,万一真要是遇上了,就连最后一着棋,老爷也是没办法了啊。”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句我也听不懂,唯一能听懂的就是他说的皇帝南巡的事,刚刚我也遇到了,他家的老爷也在其中,怕遇见什么?不懂,不懂。

呼,我长出了一口气,平稳一下语气说道:“你不懂我说什么不要紧,不过你说的什么我也不是很明白,但是我真的不是你家主子,我们长得真的很像吗?”

他被我问得傻楞楞站着,只是看着我。喃喃叫着:“主子”

这要怎么说啊,怎么会有这么实心眼的人呢?我无奈的叹口气道:“你若非要承认我是你家主子,我也没办法,不过,你既然尊我一声主子,那么我说的话你必须得听,我告诉你,在我从这条巷子消失之前,你不许动一步,知道吗?”

他点着头表示同意,随后又摇了摇头道:“可是……”

我向他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他听话的把后半截话给咽了回去。我见他如此听话,于是决定趁机走掉,慢慢慢慢的后退走着,生怕自己一转身体他还会继续跟着我。

快至巷口时我见他仍然未动,我满意笑说:“你真是个听话的好奴才,快些去找你家主子吧,当今的皇上车马队伍刚走没多久,就像你说的果真遇上,问题应该很严重吧。”我说完转身就跑。

“主子”

“爷”

“小心”

“啊”

还未等我跑走,霎时五个声音交错在一起,滋味复杂,因为我整个人撞到了一个高大的身躯上。宽实的胸膛瞬间传来的体温并没有让我感觉到温暖,相反的,我的鼻子又酸又痛,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被我撞的男人将我扶正站稳,问道:“你有没有事?”

我摇着头强忍着睁开了眼睛,说着“对不起”,身后是那个非称我是他家主子的男孩大喊大叫的跑来说道:“你们是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吗?”

是我撞人在先,我不对,道歉并没有错;而这个男孩是护“主”心切,在极力的保护我,也没有错。可是面前三个并肩而立的男子,左边的那个很气愤的样子说道:“我们还没问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呢?”语气逼人,丝毫不留情。

我忙拉过那个男孩说:“你怎么回事?还是快去找你家主子吧,在这里搅合什么?”边说边对面前的三个人点头哈腰的再次重复着“对不起”。

本以为他们会再次兴师问罪,没想到他们齐齐的用惊诧的语气说道:“原来是你?”

“啊?”这次轮到我惊诧的喊出声。

只见被我撞到的那个站在中间的男子,面­色­如华光笼罩般,气质高贵,神采飞扬,侧头微眯着笑眼与他的两个同伴说道:“你们知道她是谁?”

在他右手旁面如皎月,眉清目秀,举止娴雅的男子回道:“实不相瞒,两年前我与这姑娘曾有过一面之缘,现在看来,这位姑娘她并不记得我是谁。”

而他左手边差不多面容,腰间环配一把宝剑的男子也说道:“我也只是在市集上见过几次这位姑娘,并无交情。”

等他们交待清楚,我这才恍然问出口:“你们……也认识我?”

他们都说认识我,这可不大好办,一定不是什么好现象,今天出门前我没看黄历,还真是出门不利啊。

突然,只感觉一阵血腥呛到了喉咙,我吸了吸鼻子,鼻翼处已经控制不住的势气,用手探去,手指上到处都是血,血,好多血。

“主子,你的鼻子流了好多血”那男孩叫道。

我知道,可是能不能不要再叫我主子了。

我在心里叫道,因为我已经不能再回答他的话了,我——晕血。

这就是我为何不愿意学医的真正原因。

与谁的告白

“主子”那男孩子焦急的叫道。

被我撞的那个人,见我倒去,快速将我拉住,也是关切的问着:“姑娘,你有没有事?”

瞬时,我的眼前只是血红一片,无法回答他们的话。

那人将我拦腰抱起大吼道:“这附近哪有医馆?客栈?”

“前面有一间”那男孩子回说道。

“容若,你先去办事,揆叙你去请大夫”抱着我的人命令着。

在最后一秒,我模糊的听到他们化­干­戈为紧张的声音,虽然我听到的声音忽大忽小。

不知晕睡了多久,我渐渐醒来,刚分辩出自己是躺在房间里,就听得外间有两个人一问一答的交谈着。

“粗手笨脚的,出门在外怎么也不带个使唤丫头”

“我家小姐她嫌家里的丫头啰嗦,所以出门前没带着。”

“你家小姐算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了,居然晕血,而且是自己的血,不过……为何还不醒来?大夫说这会应该会醒的?”

是被我撞到的人与那个男孩在说话。我心想,刚才还针锋相对的,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我紧闭双眼腹议着,敢笑我,还特别?晕血也不是我想的啊,生来就是这个毛病,胆小嘛,怎么了?

还有,我现在没有昏迷,就是不想在你们这些外人面前承认自己因为流鼻血晕倒而出丑的事实,被人胡乱认错,又撞到了人,我已经够倒霉的了我。

“爷若有急事,先去忙着,我家主子我来照顾就行,刚才真是对不起您,是我太心急了。”

“嗯,你护主心切,这不怪你。大夫说她是水土不服,天­干­物燥引起的肺燥症,一会儿你叫店伙计帮忙把药煎好,给她服下,等我办完事,晚些时候回来看你们,揆叙,走吧。”

“替我家小姐送送您。”

听到他们出去的声音,我决定就在此时溜走。虽然目前还有些头晕眼眩,但我必须得走了,等那男孩回来非缠着我不放,认我是他家主子,还是麻烦的。

于是我趁着空档,快速的翻身下地,脚踩棉花般的拿起我的包袱,又站定缓了缓神,这才悄悄的从房里出来,溜到后门来到正街上,再看这天已是正午时分,马路上的人少到看不见人影,也不知都忙些什么。容不得我多想,只能快些回到我那家客栈,小雪一定等得急了。

正低头快走着,忽然有人在后面拉住我的手臂,叫道:“兰兰”

“啊?”

有人叫出我的名字,我心中哀叹,今天不会这么倒霉吧。这次又是谁,不会是噶尔丹或者策旺找来了吧?这么多年,他们四处寻我,都被我巧妙的躲了过去,这次该不会是又追来了?

我惊觉的回头看去,那一刹,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傻傻的楞在那里,只是看着眼前这个我一直以为早不存在的人,我傻傻的看着。

那眉眼,那轮廓,完全一个放大了的狗蛋儿就站在我面前,既陌生又熟悉,我的眼睛瞬间蒙上一屋薄雾,我喃喃的叫着:“你是……”

还未及我叫出那熟悉的名字,只见他用力的将我搂在他的怀里,轻抚着我的头发,深情说道:“兰兰,你去哪儿了,你让我好找。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你要答应我,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再做这些傻事,不要再想着离开我。我向你保证,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处境,我都不会放弃我们俩个在一起的念头,这是我对你曾经许下的诺言,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的心里只有你,只有你一个,其他再也装不下,前程可以不要,命可以不要,因为相比之下和你在一起更重要。”

“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十四年来,我一直以为那年狗蛋儿与他师傅进京途中,中了车臣的陷阱同时遇难,没想到十四年后的今天,我还能再见到他,而且他和我一样,都还记得对方。我的眼角溢出泪来,是笑着流眼泪。

我哽咽着说道:“我知道,我知道,还能看见你真好,原来熟悉的感觉这么好。”

他回道:“我也是,兰兰我们永远不要再分开,哪怕是欺君死罪,我也愿意与你同生死,我们一起去面对。”

就在我们久别重逢,再见恨晚之时,只听他的身后有人叫道:“韦子哥,我在这。”

是一个甜甜的女人声音。

听到叫声的狗蛋儿顿时像从梦中惊醒一般,将我拉出他的怀抱,看向身后,继而快速将我推开,紧皱双眉狠狠的看向我问道:“你是谁?”

他突然的神情吓了我一跳,我不解的回道:“我是海兰啊,你一直叫我兰兰的。”

可他却发疯叫道:“你是兰兰?”

“啊”我点着头,看着此时的他,心痛不已,他,怎么了?

他指着身后的女人对我吼道:“你若是兰兰,那她是谁?”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霎时间再次震惊……

难怪他们都说见过我,难怪那个男孩叫我主子了。因为,一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正欣喜的笑着向我和他这边招手。“韦子哥,你在做什么?我在这里。”那女人又叫道。

如果我不是在镜子前,又怎会出现另一个“我”,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是我这一世的孪生姐姐,把我带到这个时代的罪魁祸首,沈无言。

沈无言,她这个五年来差点被我遗忘的女人。当年神仙爷爷叫我选择回去还是留下,只是当时事情紧急、突然,那种场景下,任何人都不会先顾及自己而做出不与理睬的选择的。他老人家说,正时不回,再想回去,只怕很难,而我还是毅然的选择留下。所以直到今天,我还在这个时代逗留。他老人家还说,倘若他日还有想回去的念头,只能让我自己找答案。

沈无言,她应该就是这个答案,解铃还需系铃人。

可是,她现在就在我的面前,可我却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

“沈无言”她本人也发现了这一现象,与我震惊的表情相同,结结巴巴的问着狗蛋儿道:“韦子哥,她是谁?”

为何叫韦子?他不是说这辈子只叫韦合德吗?

我诧异的看着狗蛋儿,可他却嫌恶的看了我一眼,转身回到“沈无言”那里,说道:“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我们走吧,韵兰。”说完两个并肩而去。

她叫韵兰?同样也带个兰字,她不叫沈无言?

人生在世,难免有长得相像的,与名人明星大腕相像的人也是大有人在,不然那些个综艺节目怎会总有人跃跃欲试呢?

就像我现在长得像极了沈无言,可我也是没有一点办法。但是她既然让我记住她的名字叫沈无言,又为何换了一个身份,叫韵兰?

她既然让我记住她的名字叫沈无言,为何换了一个身份,叫韵兰?又为何装作不认识我,难道她不记得我是谁?不行,我一定要问问清楚。

我打定主意后叫住他们:“等等”

此时的沈无言,不,暂且先称她为韵兰吧。韵兰她温婉娴静的回眸一笑,看向我问道:“姑娘有事吗?”

只这一瞬,我被惊呆了,不愧是大家教出来的官家小姐,再没有一点沈无言那曾经妩媚的影子。我笑着看她道:“在我面前就不要掩饰了,说吧,您把我带到这里来是什么目的,把我的镯子还给我,让我回去。”

韵兰对我摇了摇头很无辜的说道:“我不懂姑娘的意思。”

狗蛋儿保护­性­极强的挡在韵兰面前,条件反­射­般的将她往身后拽了拽,很不友善的对我说道:“我不管你是谁,不过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不要对我们打任何歪主意,有我韦合德在,就不允许你伤害兰兰。”

是的,他承认他就是韦合德,韦子,应该是眼前这位对他的呢称吧。

可是他的话音刚落,剑便出鞘,向我刺来。

这还是我所熟知的狗蛋儿吗?不,也许现在要叫他韦子或者韦合德才对,他的眼里只有他的韵兰,而不是我。我没有躲,任凭他将剑横在我的脖颈间。

只听韵兰再次叫道:“韦子哥,别伤了这位姑娘,她与我长得相像并不是她的错啊。”韵兰很贴心的劝着韦合德,继而又转向我问道:“姑娘与我韵兰也算有缘,如果可以我们做个朋友吧,可否问知姑娘芳名?”

听韵兰如此说,韦合德回身对她说道:“兰兰你在说什么,她先冒充你在先,就是为了来骗东西的骗子,她开口就要镯子,这样的人你还要跟她做朋友?”

韵兰微笑着回道:“韦子哥,也许她落了难,有了难处,我们能帮她就帮一下吧,天涯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呢。”说完走向我,从双腕上拿下两只玉镯来拉过我的手放在我的手心上,“姑娘,这两只镯子给你,你且拿着,它可以换不少银两,应该可以救急的。”

韦合德见劝说无果,横眉看向我道:“拿上东西快些走,不要让我见到你。”

他的语气如此决绝,我看着手心里韵兰的这两只汉白玉镯,我笑了。

“哈,哈哈,我海兰什么时候也沦落到叫人施舍的地步了,我缺的就不是镯子,我要找的本就是我自己的东西,姑娘这两只玉镯不是我想找寻的,还请收回吧。”

韵兰她拉着我的手不放,欣喜笑道:“姑娘叫海兰,我叫韵兰,我们果真有缘,都有一个兰字,不如我们做姐妹吧”她在征求我的意见,看向我等待我的同意。

做朋友?我想些时的韦合德也不能同意吧。我推开她的手道:“不必了。”说完,转身就走。

只听韵兰在后面叫道:“海兰姑娘。”

韦合德见我不再理睬他们,上前拦着她道:“兰兰,别理她,我们快些回去吧。”

我含着眼泪快跑,却是控制不住的来势凶涌。

她的温柔就像一把双忍剑,既拉住了韦合德,却又似一把无形的剑深深的刺在了我的心窝上,我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件事物属于我,她亦不是我要找寻的人,她所给的物亦不是我要找寻的物,熟悉的人也早已不是曾经的人……

此黄非彼皇

我悻悻往客栈走,刚行至门前不远处,发现我住的这间客栈里里外外被围得水泄不通,但见“鸿来客栈”四字匾额歪歪扭扭的横在梁上,几欲掉落。我心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心中惦记着如雪,忙向人群中挤去。

我向围观的人问道:“大哥,这鸿来客栈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他看向我摇着头道:“官家来拿人了,说这家店里面窝藏了造摇生事之人,这不,正砸店吗?”

我不解的问道:“皇上不是刚封赏了那杨县令,他不是好官吗,怎么也不出来管一管?”

那人回道:“管?就是因为这事,姑娘您还不知道,现在都传遍了,河道协办黄秉瑞和咱们县令杨馝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因为河工们的事,那黄秉瑞还上奏本弹劾他,本来是要把杨大人调到宛平去的,可是因为一个姑娘的一席话,当今的万岁爷当下下了圣旨,让他留下继续做他的知县,拿知州的俸禄。”

我回道:“这是好事啊,那黄秉瑞还折腾什么,难不成还想把圣旨推翻了不成,胆子可真够大的。”

那人回道:“是啊,这本来是件好事,可是黄秉瑞他本来就是咱们当地一霸,上头又有皇亲国戚照着,知道皇上看在这种情况也不能把他怎么着,所以才欺行霸市啊。杨大人虽拿知州俸禄,可毕竟还是个县令,只有知州才能和他河道协办是同级,怎么管?官大压三级。黄秉瑞他又是说什么也咽不下这口气,还说一山难容二虎,有他没我有我没他,势不两立,这不就拿人来了吗。”他又叹口气道,“哎,也不知是哪家的可怜姑娘,得罪了这么个主,她又是个外地人,没山靠水的,今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听这位的话,我的心中不免咯噔一下,他说的那位姑娘可是我吧,小雪还在店里面生着病,可不要为难她才好。

这时但听正堂内有人大声喊道:“不交出人来,给我砸。”

“噼里啪啦”摔盘砸碗的声音声声入耳,听得人胆战心惊。

掌柜与店伙计苦苦的哀求着:“各位官爷,小店向来本本份做生意啊,从未做过犯法之事,更没有窝藏官家逃犯,求求你们行行好,不要再砸了。”

那人说道:“方才,外头的人都说了,妨碍黄大人好事的那位外来姑娘就住在你们这间店内,你还说没有窝藏,等我收出来,再来找你算帐。”

小伙计哆嗦着回道:“各位官爷,您说的那位姑娘,小的已经说了,她一大清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小的没骗您,真的不在店里。”

但听一阵哀号,那人又道:“给我搜。”

不一会儿,数名店内的客人都被陆陆续续的拉了出来。我的心揪在了一起,不好,小雪她有危险。刚要冲进去,却被一旁的人拉住,说道:“姑娘,您不要命了吗,他们要拿的人就是您啊,今天早晨的事,我都看得清楚,您是我们固安县的恩人,您快些走吧。”

这时旁边好些人都劝我说道:“姑娘,您快走吧,我们不会告诉他们这些狗官的。”

“是啊,快走吧”人们附和着。

我急道:“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走了,我的妹妹还在里面。”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劝说我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将我紧紧的围住,生怕里面的兵丁衙役见到我,将我带走。

我感激的说道:“各位乡亲父老,我知道你们的好意,可是我的妹妹她现在还生病在床,就在店内,里面那些人但凡心存一点善念、良知,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来。倘若她有个什么不测,我是有愧于爷爷的在天之灵啊,更况且,店家本没错,驻店的客更没有错,我实在看不下,更不能再坐以待毙,坐视不管,任他们再这样胡作非为下去,您都别拦我了。”

“这……”

人们见我执意要去,又深知民不与官斗的道理,不好再说什么,遂给我让出一条路来。

待我行至正门,还未来得及跨门槛进去,酒味与酱醋味,味道混杂的直往我的鼻孔里面钻。我心道,这些人真是作孽啊,也不知道店家损失了多少坛子上好的沉年老酒,浪费了多少的柴米油茶。抬眼再看此时客栈的正堂内已经被那些人砸得不成样子,桌椅酒柜,翻的翻,断的断,盘碗碟盏的碎片也是到处可见。这时的平民百姓多是穿布面制的鞋袜,只有有身份地位的男人才会穿靴带帽,这随地一落脚就有被伤到的危险。

掌柜的眼尖,看见我站在门前要往堂内进,又见官兵衙役们忙着到楼上去搜人,赶忙来到我这里对我好心的劝说道:“姑娘,您快些走吧,这里已经够乱的了,您还来这儿添什么乱啊。”

我看着一眼焦虑又让人心痛的掌柜说道:“掌柜的,是我啊,我昨儿夜里在这投宿住的店,我妹妹现在还在楼上呢。”

那掌柜的见我提到如雪,紧皱着脸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现在什么情况您也看见了,您在外边得罪了什么人,您比我更清楚吧,我劝姑娘快走才是上策。”

“可是我要是进去告诉他们,他们要找的人是我,就不会再伤害无辜了。”我不能走,只能向他解释道。

“我怎么就跟您说不明白呢,姑娘走吧,走吧,快走”他边说着边将我往外推,就在我与掌柜的在门前你推我搡之时,有人大喝一声道:“慢着”

掌柜的一听这声音,顿时紧闭了双眼,一拍自己的大腿肚子,龇牙咧嘴的满脸无奈,小声的叹息着:“哎哟喂,还是让他看到了。”

我也抬头看去,从二楼台阶上走下来一个人,穿着一身藏蓝的朝卦,外加一双白边黑面的朝靴,一步三晃的往下走。再看那朝卦正前方的官服标志上,画了一只似虎非虎,似羊非羊,又长了一只犀牛长角的四不像,也不知道是什么官级,配着他一脸的偎琐样。

我心道,这种人也能当官?也不知是如何做得的,听说这些年来买官盛行,几百两银子就能捐个官。

来人见我瞧着他,哼哼笑道:“掌柜的,你行啊,还把人给我往外头推,是不是也想吃两顿像样的牢饭,回来跟你店里这几位厨房的掌事,商量商量,改进改进?”

那掌柜的自知开罪不起,向我摇了摇头轻轻叹息后忙跪下,对他说道:“大人呐,您知道草民不是这个意思。”

“哦”他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继而瞪大两只小巧的眼睛,走近来俯身盯着掌柜的说道:“那你解释解释给我听,是怎么个意思?”

“这……”掌柜的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张着嘴回望着他。

那人一张口又喝道:“大胆刁民,胆敢妨碍本官公办,来人啊,一并给我押出去。”

那掌柜的求饶道:“大人饶命啊。”

我无法再看下去,还未等上来的衙役们动手,我抬手叫道:“且慢”

这位大人见我有话要讲,遂摆了摆手让后面的人停下,迈着官步走到我面前,转着圈的用他那只小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我说道:“啧,啧,啧。这天下竟有如此标致的姑娘,姑娘可有话要讲?”

我撇了他一眼道:“你要抓人就抓你要的人,掌柜、店伙计,还有客人们都不是您要找的人,何必在此伤及无辜?”

他又哦了一声,片刻说道:“莫非姑娘是来自首的?本官可不能因为姑娘生的美,就会网开一面。”

我微微笑道:“大人说的这是哪里话,小女子向来自知自己几斤几两,不敢向大人讨赏,不过,话说回来,小女子更深知自己从未做过犯法之事,敢问大人,我何罪之有呢?”

他见我反问着他,哼哼笑道:“犯没犯法,不是我袁某人说的算,还要等黄大人来定夺。”说完,双拳握扣在一旁还拱了拱。

我笑道:“哟,看来大人您这是将那黄大人当皇上供拜呢,他还真把自己个当回事啊,以为自己是皇上啊,也带了个黄字,可惜啊,可惜,此黄非彼皇。”

我的话原本是想气他的,没想到他不怒反笑,慢幽幽的说道:“听姑娘如此说来,我袁某大胆猜测,想必姑娘从未经世事,还不大清楚这里面的底细吧。你可知咱们的黄大人是怎么个后台,你开罪得起吗?”

我笑着反问道:“哦,是吗?那敢问再大的后台可大得过皇上?”

没想到这袁某人竟然大言不惭的说道:“好吧,好吧,既然要你心服口服,那我就讲给你听听,别到时候吓得腿软,才知道后悔,哭爹喊娘的。你且听好了,咱们黄大人可是当今圣上身边,六宫之一的主子——荣妃娘娘的姑家娘舅的女婿,就凭如今娘娘荣宠在身,你,动得了吗?”

这样一个背景着实让我大吃一惊,不过,我才不怕。我假装害怕的说道:“荣妃娘娘的姑家娘舅的女婿?哎哟,好复杂的关系,小女子我好怕怕。”说完我就笑了起来。

我的笑触怒了他,只听他大喝一声道:“大胆妖女,本官已经忍了你够久的了,还不快跪下,别以为皇上采纳了你这毛头丫头的建议,还下旨意让那杨馝留下,就会有人来保你,我告诉你,皇上此时正在南巡的路上,那杨馝现在也是自身难保,等黄大人办了你,你就等着到阎王那里去告御状吧。”袁某人恨恨的说完,就叫人上来拿我。

我不卑不亢的回道:“不过我也要告诉你,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况且他只是个拐着的弯来的盘根结蒂的皇亲国戚,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袁大人呢,我看到时候给人做了垫背的都不知道,当今的万岁可是最恨借势徇私枉法,滥用职权之人。”

“你……”他咬牙切齿的指着我说道,“把她给我带走。”

我摆开上来的两人笑道:“不用你们绑着,我自己会走”

正在这时,有人在正堂门外朝我喊道:“姐”

绝处适逢生

一声“姐”将我拉回了现实,是小雪。我快速的转身看去,如雪她竟然站在店门外,她没有在二楼,难怪掌柜的将我往外推。但是我也不后悔,毕竟店里发生这样的惨剧都是因为我,我当然要为此承担责任。

我朝如雪示意让她不要认我,快走离开这里,可是她竟然不明白,不解的朝我这里跑来,问道:“姐,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我向她摇了摇头说道:“小雪,我一时也说不清楚,你先走吧,别管我,啊”

如雪哪里肯听,回我道:“我不,雪儿怎么能放下姐姐不管,一个人走,就是姐姐您见我有难也不会这么做的,雪儿怎么能这么做呢。”

是的,在这一点上,我与小雪的­性­格出奇相像,也许这就是我们不管在哪一个空间,哪一个时代都能达成共鸣,一样要好,真的像亲姐妹一样拥有很深很深的情谊,不是亲情更胜亲情。如果不是神仙爷爷讲了她的故事给我听,我有很多次都以为如雪她也许是我在这个时空同父异母的姐妹。

如雪杏眼圆瞪的看向袁某人,原本脆生生的声音因为风寒,而夹上浓浓的鼻音,她叫喊道:“你们这些狗官,放开我姐。”

那袁某人一见如雪,仍是将小眼睛放亮,笑道:“哟,又来一个送上门的小妮子,把她给我也一起带走。”

“真是痴心妄想,狗官拿命来。”如雪的话音刚落,提剑便刺向袁某人。

看到此情此景,我方一面担心如雪又忘记爷爷的话,一但血气上来,不分状况,只会用刀剑说话;另一方面更是担心此时的如雪身体并未痊愈,这些官兵衙役人多势重,只怕会吃很大的亏。

没多久,我的担心应了验,如雪她果真体力不支,交涉几次便败下阵来。那些兵丁衙役起初见如雪功夫了得,不敢妄自上前,现如今见如雪力不能持,便都仗着胆子往前涌,如雪一时陷入了困境。

我想,我一定是年纪大了,也或者说是在这个时代待了太久的关系,我的思维再也没有小时候的灵敏,那时的我总能化险为夷,想出好的法子来。可是现在,我的头脑一片混乱,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我在心里叫道,怎么办,怎么办?神仙爷爷将如雪交予我照顾,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向绝境,当务之急,只能劝她快走。

我忧心重重的朝如雪喊道:“小雪,拿着爷爷的东西快走吧。”

然而如雪她依旧不听,迟迟不肯离去,仍然与官丁们交涉着。

就在我六神无主,无能为力的时候,一个真神阿拉降临般的声音响在我的耳侧。

“身为朝廷命官,在此伤害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要波及百姓安宁,这就是为人为官的行为吗?难道说,这天下就没有王法了吗?难怪人人都骂你们是狗官,朝廷有你们这些败类横行,危害民间,真是让大清蒙羞。”

这人说话铿锵有力,字字珠玑,一语中的,说得那袁某人当即摆手叫停。

我寻声看去,来人竟是那个被我撞到的人,立在人群之首。刚才事发突然,我竟然没有发现,他除了有一种华光之气、超凡脱俗的感觉外,更有一张面容姣好的脸,双耳垂珠,眉宇间又平添几分俊美。我心道,他不是与同伴办事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又转念一想,他在此种场合出现,说不定他能救出我和小雪还有这些无辜的人。

袁某人见来者气势非凡,不禁为之一震,定了定神问道:“好大的口气,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来管本官拿人,不想被本官判为妨碍公务之罪,就少在这里多管闲事,哪儿凉快上哪儿歇着去。”

那人哈哈大笑,继而咬牙说道:“凭什么?就凭你们触犯了大清律例,身为朝廷命官,在这里作威作福,危害百姓,这官员犯法,罪责是什么样子的,大人比我更清楚后果吧。”

袁某人听他如此说,想着他不过是哪家的家室稍好的富家公子哥,不过是想在此时英雄救美罢了,遂轻蔑的笑道:“这位公子莫不是看中这两位姑娘年轻貌美,想来一逞英雄,不过,你口口声声说我触犯了大清律例,你可有证据?”

那人瞥了一眼袁某人,不咸不淡的说道:“大人跟我要证据?这眼前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袁某人大笑道:“是他们拒不逮捕,窝藏人犯,本官也是迫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黄大人不会怪罪本官,倒是你要多为自己想一想,还是快些走吧,本官不跟你计较。”

那人笑道:“我若是不走,叫你放人呢?”

袁某人哼哼冷笑说道:“你若是不走,那就莫怪本官不客气了。”说完,一摆手便叫后面的兵丁上来拿人。

那人面无惧怕之­色­,嘴角微翘的说道:“一个河道协办只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官,就仗势欺人,你们这些狗奴才更是狗仗人势,横行霸道,嚣张至极,目无王法,今儿我就给们点颜­色­瞧瞧。”

既然有胆量站出来,必定有一身了得的功夫,但见他“啪,啪”几下便将上来的数人打倒在地。

袁大人面­色­紧张,对身后的人继续摆手,喊道:“上啊,上,一群废物,今儿把他拿下,重重有赏。”

可虽是打赏,亦没有人敢轻举妄动,那人复笑道:“大人还不放人?”

就在这时,呼啦啦的又来一队兵丁,将里里外外的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袁某人一见那些兵丁,眉眼乐得快皱到一起,笑道:“来得好,来得好,这回你们就是Сhā翅也难飞了。”

如雪叫道:“你这狗官,竟叫人通风报信,搬救兵。”

袁某人乐了,回道:“姑娘,这叫兵不厌诈,你们既然可以互相帮趁,我为什么不可以啊?”说完便大笑起来。

可是,事情又有了变化,还未及他的笑声停落,这些兵丁的外面又围了一层铠甲兵,但见兵队霎时清出一条路来,有人高喊着道:“恭亲王驾到。”

袁某人顿时吓得是屁滚尿流,双手交叉打开马蹄袖,哆哆嗦嗦的“扑通”跪下道:“下官恭迎恭亲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还未等看到这王爷是如何的容貌,只因袁某人这一跪,惹得所有的兵丁、百姓全都跪拜在地:“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

恭亲王?王爷驾到?好大的架势,竟然连王爷也惊动了,看来这事闹得不小。

正在我犹豫着跪还是不跪的问题,如雪悄悄挪至我的身边,拉着我低声说道:“姐,什么狗屁王爷,别理他,我看他们都是一伙的,官官相护,没一个好东西,趁着这个好机会我们快走。”

如雪的话不无道理,现在不走,更待何时啊,只是……我环顾了四周,心想,这该如何走得出去啊。

这时,被我撞的那个人走至我和如雪身边,单手拦在我们俩个前面低低说道:“姑娘请稍安勿躁”

待我要问话,但见一个身着暗红­色­衣褂,补子及双肩上均有五爪正龙图纹饰,头戴红顶子的男子,骑着一匹棕红­色­的高头大马绝尘而来。

那人嘴角微微上扬,不再理我们,径自走到恭亲王的马前,一拱手道:“下官王焱恭候王爷多时。”

王焱?这是多么熟悉的名字,还记得那是五年前一个夜­色­正浓的夜,我和他在漆黑一片的地牢里……

不,不可能的,当时的人们都说他是外族的商人,可是,如今眼前这个王焱却是朝廷的官员,这太不可思义了,应该不是一个人吧。

我正暗自想着,只见那恭亲王也是拱手行礼算是还礼,然后翻身下马,从锦盒中取出一个黄卷子递给身边的小太监,小太监双手接过走至堂前来,竖着眼睛盯着跪地的袁某人尖声唱喏道:“宣抚使袁受听旨”

此时的袁某人一听皇上的旨意是给他的,忙站起身来再次的行一次叩拜之礼,方说道:“臣宣抚使袁受接旨”

再不明事理的人遇到这种情况也是明白的,这皇上传达旨意时,不止是要接旨之人,就连他周围一概人等,均要跪地听旨的,不然就是欺君犯上,是死罪。我忙拉着在一旁嘟着嘴巴,恨刚刚没能走掉的如雪跪下听旨。

小太监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今晨,固安知县杨馝与河道协管黄秉瑞之事,朕深感痛惜。同为臣子,反差竟如此之大,朕之本意,贤能者上,消怠都退。今知黄秉瑞假借宫中有人而目无王法,克扣河工粮饷,任他人劝阻而滥用时权之职,拒不改之。又查,河道协管黄秉瑞与宣抚使袁受同谋舞弊,侵吞兵饷,收受贿赂贪污白银共六十八万余两。此二人实乃可恶,罪加一等,现处以斩监候,择日再审,案后追缴银两,交与户部,供拨充兵饷用。授刑部侍郎禅塔海审理此案。以此为例,警驻内外大臣以及各部理蕃院,诸如此类,情罪可恶,一并严惩,钦此。”

小太监之乎者也扬扬洒洒读了一大篇,我虽听得不甚明白,但深知眼前这个袁某人,还有那个他说是后台相当有背景照着的黄某人,如今已是秋后的蚂蚱,飞不动了。

小太监宣完旨意见袁某人已经不能再动,复又催道:“袁大人快快领自旨谢恩吧。”

那袁某人自知自己犯了事已不能改变,哆哆嗦嗦的说道:“罪臣袁受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他领旨的小太监这才叫人上前摘去他的顶戴花翎,又叫人将他关押带走,可不成想,就在这时也不知道他吃了什么,两眼泛白,畏罪自杀了。

小太监则惊叫道:“王爷,他畏罪自杀了。”

于是恭亲王、王焱以及王焱口中的容若还有揆叙纷纷上前来,见到此情此景,同时哀叹,王焱说道:“他到是给自己想得周全,这是咎由自取。”

恭亲王则说:“早知现在,又何必当初呢,总以为自己的靠山有多硬,可再硬也硬不过天理王法。”遂叫人上前来将还没冷的尸体抬去府衙。

跟随袁某人而来的兵丁衙役因为跟着主子也作这伤天害理之事,分为轻重另行判处也都被带走。

我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置信,这袁某人刚才还活蹦乱跳的,还说让我去阎王那里告御状,没想到这会儿是他自己去了。我还有一事不解,按理说,皇上经过这固安县时,杨馝是当地县令,虽说那时是要被调走,可毕竟还没有走,一日在职就应该出来接驾,可是我没有看到他,现如今恭亲王来此,亦没看到他的身影,莫不是真如那袁某人所说,自身难保?不过,这个我就无从得知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

待恭亲王上马转身离去,围观的百姓也都慢慢的散去的时候,如雪依旧意犹未尽,高涨的兴致还没褪去,在一旁大笑着拍手叫道:“好好好,真是大快人心,没想到当今的皇帝还不赖嘛,我原以为他总是杀好人的。”

这丫头,说话比我还不加思考的。我忙捂起他的嘴来,刚走那位王爷可不是个好惹的主,若是被他听到了,再给我俩定个辱骂当今圣上的罪名,可就不好办了。

这时王焱走近来问着如雪说道:“姑娘好像有别的想法。”

如雪不屑的瞧了瞧他,说道:“你是皇上身边的人,自然不爱听我说话”说完,转身去看掌柜的、以及店伙计。

她说道:“掌柜的,真的谢谢你让小伙计告诉我有人来拿人,我到是没事了,可是却把你的店弄成这副样子,你算一算,置办这此物件大概需要多少钱,我赔给你。”

掌柜的憨厚笑道:“大家都没有事就是万幸,那袁受如今就地正法,我老汉高兴,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那怎么行”如雪不依不饶的说着。

王焱见我的眼睛跟着如雪转,自始至终也没瞧他一眼,遂问我道:“姑娘在想什么?”

我心不在焉的回道:“我这妹妹伤寒还未痊愈,这会更是不能休息了。”

王焱笑道:“姑娘很是关心别人,却是不想想自己,方才不是同样也病了一场?”

听他如此说,我这才想起王焱这个人来,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和如雪的半个恩人。

我转过身来,看向他。落入眼底的是他炯炯的双眼,只这么一秒,我的心底为之一振,他为何这般看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斩监候,实际上是一种死刑缓期执行制度。

清朝的死刑复核制度,分死刑为绞、斩立决与绞、斩监候两种。

清朝有专门处理绞、斩监候的会审制度。一是秋审,即每年秋天在天安门外金水桥西,由六部长官、大理寺卿、都察院都御史、通政使与小三司等审理地方上报的绞、斩监候案件;二是朝审,即在秋审之后对刑部判决的案件以及京畿地区的斩监候、绞监候案件的复审。经秋审、朝审的案件,其处理的结果大致有四种:情实、缓决、可矜、留养承祀。情实,即罪行属实、量刑确当,应当处决;缓决,指情节属实、危害­性­属实,但有值得怜悯的情节,一般可减为流刑或徒刑;留养承祀,指案情虽重,但因父母、祖父母等尊亲属无人奉养或无人继承祭祀,需要留下来奉养和祭祀,乃对囚犯决杖带罪回家尽孝,待父、祖去世或有人奉养、祭祀时,再接受刑罚。由于秋审和朝审的结果减免了大部分斩、绞监候死囚的死刑,也有利于体现"慎刑恤罪"的原则,因此被清朝统治者视为"大典"。

九龙环玉佩

此时的我已经发觉他正在盯着我看,为了不让他看下去,于是我回望着他……

可是他竟依然不眨眼睛的瞧着我。我被他的目光瞧得有点不大自在,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进退两难。

我微微地退后了一只脚,可不想却踩到了一条断了的桌腿,脚一滑,我“啊”的一声向后倒去。

我心中暗叫“糟糕”,老天爷,真神爷爷,您为什么每次都让我在他的面前出丑,真是衰透了。就在我以为自己要与这湿漉漉的,到处都是碟碗碎片的地面来个亲密接处的时候,却再次的获救,他环抱住了我。

当我站稳了身体,却发现两个人的贴得如此之近。只觉得面颊一红,我忙推着他,眨了眨眼睛说了句“谢谢”。

而他却是依旧不语,只是这么看着我,也不放开拉着我的手。

这人怎么回事?

于是,我气鼓鼓地睁大了双眼使了劲的回视过去,他本是看得出神,转而见我放大了的脸忽的贴近他,还咬着牙狠狠的说道:“这位爷可看够了?”

听我如此说,他这才缓过神来,忙松开手,哼哼哈哈的哑笑起来。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我愤愤的看着他心想,真想给他一拳头。可是转念一想,他又救了我一次,只能算了。

不想他却用手托着下巴,眉头微皱的沉思了一小会儿,复而自语的说道:“这句话怎会如此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这一句不经意的话再次打开我的记忆之门……

“姑娘可摸够了?”

“这怎么能算作扯平呢?明明就是我很吃亏。”

“可是,这要怎么办才好呢?从来都不曾有人命令过我,你是第一个,应该也是最后一个。”

“那怎么行,我已经答应过你,说好了我们要一起出去的。”

记忆里的那个王焱,虽然不知道究竟长得什么样子,但是从他言行举止上,总感觉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坏,一点点贫嘴,又似很负责任的样子,与面前这位官差大人,独喜深思,不怎么说话,只会盯着人家看的­性­格,完全不同。

我摇了摇头,告诫自己,他们也许只是凑巧同名同姓罢了,天底下长得相像的都大有人在,更何况是一个名字,他们应该是两个人。嗨,我在想什么?是两个人能怎样,就是他们是一个人又能怎样,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正暗自想着,只听王焱又问我道:“不知在下可否问姑娘的名讳,姓甚名谁,家在哪里,今年芳龄几何?”

原本之前初次见了那个韵兰,见她行为得体,举止高雅,韦合德的眼中又只有她,我的心里从来没有过的难过,特别的别扭,于是我打定主意也想学学她的高雅,她的稳重,也来做回淑女。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就是眼前这个怪人,他竟然来触动我的神经,让我“原形毕露”。

我再也顾不得形象,反正从前都是这么过来了,又何必苦着自己,学那千金小姐。我向他吼道:“喂,我说这位爷,您有没有搞错啊,您怎么能比我还糊涂,不知道这姑娘家的名讳年龄是不能随便问的吗?”

“啊”他尴尬一笑,继而抱歉说道:“真的很抱歉,从今晨第一眼见到姑娘时起,对姑娘就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听闻你家的小厮唤你作兰主子,就更加的怀疑我们从前可是在哪里见过,所以才冒昧的前来问一句,还请姑娘不要错怪。”

我想了想笑说道:“原来是这件事啊,不过,您或许真的是认错人了,我和我妹妹二人北上而来,是去北京城里面办事的,那个男孩找的他家那个兰主子并不是我,现在他们大概已经找到对方回家去了吧,您若是有心寻你那位故人,只能多多打听……”

说到这里,我突然顿住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我感觉自己好坏,虽然是第一次见到韦合德与韵兰在一起,但从他们的话语里不难看出两人是两情相悦,情有独钟,我这样贸然的让这个王焱去寻人家,不是搅合了他俩的好事?不行,不行,虽然我知道韦合德现在心里的兰兰不是我,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幸福,与心爱的人在一起,这是我从小的愿望。

于是我看向他又说道:“其实……”我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而他却一直在等我说下去,嘴角擎着笑追问我道:“其实什么?”

我微微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了,就是也许她现在已经有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你去打扰恐怕不好吧。”

“嗯”,他表示赞同的点点头,复又向我说道:“既然是这样,我,的确没有必要再去寻她,要看眼前人了。”

“啊?”什么意思?我不解的看着他。

只听他又看向我,笑问道:“那么你呢,我们可不可以做个朋友,相互交换姓名?”

我笑说道:“当然可以,我海兰最喜欢交朋友了,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是救过我和我妹妹的大恩人,我都没能说句感谢的话,真是不好意思。哦,对了,我刚刚也有听到你称自己为王焱,不知是哪个焱啊?”

他听我这么说表现得既惊讶又是非常高兴,很快的答道:“果然如此,我的焱即是火胜之焱。”

“啊?”火胜之焱?这个也这么巧?不可思议,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不是真的是同一个人吧,如果是同一个人,那么五年前他去草原做什么?

就在我还在思量这些问题,只听他打断我的遐想说道:“我还有差事要办,今日就与海兰姑娘就此别过,他日若有缘希望我们还能相见”说完,他从腰间解下一块九龙环玉佩拉过我的手要放在我的手上。

我见状忙抽回手道:“你这是做什么,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您还请收好。”

他却不大高兴的说道:“哎,你若是这样,就是不想认我这个朋友了。”

我回道:“朋友归朋友,也不能说是朋友上来就送东西啊,更何况我们刚认识。”

他却不听,笑着再次拉过我的手不放,将九龙环玉佩放在我的手心上说道:“你别推辞了,这个物件就当作信物,是用来见证你我相见之意的,他日倘若你在北京城内有什么需要,或者想要见我之时,可以拿着他到‘同裕饭庄’说找王焱就可以的。”

我惊诧的看着他,心想,这人也太热情了吧。

他见我不说话,又想了想神秘的笑说道,“不过,这次别过再想要见到我,需要等到一个月之后。”

说完,未及我回话,便对站在店门外等了许久的容若以及揆叙摆了摆手,只听得一声口哨,也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三匹俊马,于是三人飞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绝尘而去。

进京时想起

我站在正堂门前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直到在前方转角处消失不见。虽然天是冷的,玉佩亦是冷的,可我依然能感觉到手心里残留着他的温度,心底暖暖的……

“姐”

“姐”

如雪见我呆立在门口,连叫了数声“姐”也不见我回应一声,遂上前来推我道:“姐,想什么呢?”

被如雪这一搅,我这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因为没听清她说什么,遂看向她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如雪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叹息着说道:“说什么,我什么都没说。我就是想知道姐姐你在看什么呢,看得那么出神,人家王焱早走了。”

被如雪一提醒,我方觉得自己有失常态,忙将手中的九龙环佩小心的揣在内怀里兜内,然后遮掩遮掩饰的说:“没,没看什么啊?我只是想看看外面还有没有围观的百姓。”说完自己也觉得很是牵强,只能快些转身去帮着掌柜的收拾店里的残局:“掌柜的,我来帮你们。”

掌柜的回首笑道:“不用,不用,已经拾到得差不多了。”

我忙说道:“真是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实在不好意思。”

掌柜的依旧笑道:“没事,没事,姑娘不必愧疚,拾到拾到就可以了,不然这个时候也是冷清,伙计们也只会偷懒睡晌午觉,这样也好,多­干­点活省得犯困。”

小伙计贫道:“掌柜的,我没有偷懒。”

掌柜的拿起戒尺“啪”的一敲他的后背,笑骂道:“还说没偷懒,耳朵没闲着,嘴巴也没闲着,还不快去­干­活,­干­完这些还有帐本没瞧呢。”

这一下显然不是实打,小伙计嬉皮笑脸的应着“是”就去忙别的了。

掌柜的回身对我笑道:“让姑娘见笑了,年轻人做事就是这样,看什么,听什么都新鲜,总要看个究竟,就忘记了做正事。不常鞭策着点,就爱犯小毛病。”

我回笑道:“掌柜的说的是,我来帮忙扫地,大家一起­干­才快嘛。”

掌柜的不好再推让,只好默允了。

如雪则是好奇的跑出正堂门外四处张望,自语的说道,“什么嘛,路上的人早都散了,连只麻雀都没有。”

又站在原地沉思了半晌,径自的摇着头,嘟喃着说道:“应该不会是这样吧?”

我正在扫着地,也不知道如雪这丫头又想到了什么,复跑回来追在我的身后问我道:“姐,你骗我的对不对,刚刚你是不是一直在看那个王焱,你在想他?”

想他?

我停下了正在扫地的手,左手却不自觉的握了握,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遐想了一小会儿,我忙假装生气的说道:“小雪,你在说什么,这种话以后可不能乱说”我看了看四周复又说道,“还好他们没有听到,姑娘家家的说这样的话会被人说是不知廉耻,会被人笑的,小心嫁不出去,知道吗?”

如雪半信半疑的答道:“知道了,知道了。”似又打定了什么主意,转身忙别的去了。

天黑用过晚饭后,我与如雪两人坐下来闲聊。

我问道:“小雪,今天折腾了一天,可有感觉不适,我去把汤药煎了,你喝掉,再复发就不好办了。”

如雪忙阻止我说:“姐,你也别忙了,我的伤寒已无大碍,不用吃了。明天咱们可以上京,雪儿只想快些将爷爷的骨灰放在他生前想放的地方,也好报答爷爷的再造之恩。”

我“嗯”了一声,握着她的手说道:“爷爷他老人家对我们有恩,妹妹的意思正是姐姐的意思,只是店里今天因为我损失严重,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

如雪回道:“姐姐说的是,我大概算了算,所有的物品加起来要二十二两左右,再加上我们住店和吃饭的钱,一共是二十二两七钱。”

我想了想道:“我们身上也不是有太多银两,既然这样,我们就给掌柜的二十三两如何?”

如雪回道:“都听姐姐。”

第二日清晨,与掌柜的作别,我从包袱里拿出二十三两银子放在案柜上,掌柜的忙将银子往我这边推,说道:“姑娘,这银子老夫无论如何也不能收,能遇到姑娘这样的人已是老夫上一辈子修来的缘,更何况只是砸了几副桌椅板凳,值不了几个钱,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我急道:“都是因为我们才发生这样的事,这银两多少是我和妹妹的心意,只怕是掌柜的嫌少?”

他忙说道:“真的不是嫌少,这个钱已经能将这小店盘下来,若是一定要留,那我就收住店和吃饭的钱,怎么样?”说完从中拿出一小块碎银。

我见如此想了想道:“既然如此,若是掌柜的实在不要,余下的就当成是我和妹妹入店的份子。年底的时候,您看着给,能分少就分多少,全凭您的心意,您看如何?”

“这……”他见我执意如此,复哈哈笑道,“好吧,好吧,姑娘这一份老夫一定算清楚。”

我也笑道:“那么我们就此别过吧。”

掌柜的告诉我们说,距离北京还有两天的路。遂为我们雇了一辆马车,于是我与如雪再次的踏上了进京的路。

可是,没想到的是,我曾经心心念念的北京,如今看来,距离越是近,心境竟然越是复杂难辨。我呆呆的看着车窗外晃动的景­色­,出起神来。

如雪倒是比前阵子郁郁寡欢的神情变了不少,自打昨天的事起,竟又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样子,在马车上一个劲的找话说。

她问我道:“姐,现在没有外人,你跟我讲句实话。昨天你跟那个王焱聊什么聊的那么久,我都不好意思上前打扰,再转回身来他就走了。”

我扭回头看了看她,微微一笑狡辩道:“小雪,你这丫头竟然打趣起姐姐来,我们什么时候聊天了,不过是道句感谢的话罢了。”

如雪这一提竟又令我想起他来。

他将九龙环玉佩放在我的手心上说道:“你别推辞了,这个物件就当作信物,是用来见证你我相见之意的,他日倘若你在北京城内有什么需要,或者想要见我之时,可以拿着他到‘同裕饭庄’说找王焱就可以的。”

“不过,这次别过再想要见到我,需要等到一个月之后。”

他的眼神好温柔,不似噶尔丹的深沉难懂,更不似策旺的直白,他的眼神可以让人在不自觉中深深地陷入里面,一但被他捕捉,将会即刻窒息,无法自拔。

我正暗自想得微微发笑,只见如雪俯身瞧着我的眼睛说道:“姐,你骗人,明明你就是在想他,你看,这块玉佩已经被你攥了多久了,估计都被你给捂热了。”

她眼中的他

作者有话要说:恭祝伟大的祖国更加繁荣昌盛,恭祝亲们节日快乐! 祝亲们有个愉快的‘十一’长假,每天都有份好心情!!!

我被如雪说得楞在当场,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只是呆呆的楞着。

如雪见我如此神情,则是杏眼圆睁,紧张兮兮的看着我,急迫的问我道:“姐,不是真的被我说中了,你就是在想那个王焱吧?”

“我,我,我哪有了,我只是在想等下次再见到他的时候,将这玉佩还给他的,小雪,你不要歪想。”不幸被如雪言中,我顿感面红耳热,结结巴巴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这是我昨晚难以入眠,思纣了一夜的想出的法子来。这玉佩不论材质,雕工,皆体现­精­细和不俗,我敢肯定,这东西对于王焱的意义绝非平常。可是不管怎么说,我是不能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的,等到了北京城,找到那家“同裕饭庄”还回去才是真的。

如雪当然不如我心中所想,径自的说着:“姐,你这么说雪儿就放心了,要知道你可是有相公的,­干­嘛老想着别人啊,下次若是再见到他,就将他的东西还了他,离他远点,看着他那眼神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人,若是不然,就苦了我那可怜的策大哥啊……”

如雪没完没了的说着什么,而我早没心思听,思绪早又飘到昨天相见的情境,又似五年前,这便又勾起我从前的记忆,断断续续的,回忆又不完整。

一会儿似是将我­奶­大,又为了大义不知去向的阿妈;也似与我从小青梅竹马的狗蛋儿,可他却讲我忘得一­干­二净,只做那韵兰的韦子;转而又似那个忽冷忽热,让我心生怜爱,时而又生恨意的噶尔丹,他的野心让我害怕,因为我害怕历史的惨剧发生在我的身边,所以我选择离开;还有就是如雪口中的策大哥,策旺我的表哥,被老哈敦当着所有亲贵的面定的娃亲,如今也是活在苦痛中……

曾经的每一个离我最近的人,现在竟然距离我越来越远,也许目前最让我感觉自己还活在现实生活里的,就只有眼前的如雪,我便再没有其他。然而他出现了,不管他是不是五年前的那个王焱,也许如雪说的对,我根本不了解决他,虽然我敢肯定那个王焱绝对不是坏人,但是,我还有自己要找寻的东西,还要回到属于我的地方,所以不能因为这些有的没的,而搅乱了心智,妄自空想。

正暗自打定主意,只见如雪正一瞬不瞬的盯着我,见我回望她,她这才收起满脸不解追问我道:“姐,你在想什么,究竟有没有在听雪儿说话啊?你该不会是真的看上他了吧,又在想他?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让你总是念念不忘的,我很好奇,真的很好奇。”

“我哪有……”念念不忘了?可虽然如此说,我还是心想,有那么明显吗?都被她发现了。

如雪却似明白我的心思一般,肯定的点着头说道:“都写在脸上了,还说没有,还在骗我。”

我刚下定心思不再去想他,不成想这小雪她又提。

看着她涨红的小脸,好似很激动的模样,竟然把我给逗乐了,我笑着调侃道:“你若是实在没办法相信,就自己个亲自问一问那个王焱去,看他怎么说,不就什么都清楚了,何必在这里猜,怪憋屈的。”

如雪撇了撇嘴道:“是憋屈,可是那个什么王焱的早没影了,我到哪里去问,再说我才不喜欢跟他说话呢,我不喜欢他。”

我见小雪似乎也想起了什么,遂打趣她说道:“哦,那我们的小雪喜欢谁啊?”

“我,没有了。”她的俏脸一红,好像真有那么一档子事,我心道,从前一直忙于奔走,都没发现,这丫头也是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

不想,忽的如雪转成笑脸抱住我说道:“姐,好姐姐,就别说我了,你也别瞒我,我都看出来了,那个王焱对你好像是真的有点意思。”

“哎,你这丫头,什么叫好像是真的有点意思啊?刚刚不是还说让我不去想他,不去理他,这会儿说这句话又是打的什么主意,嗯?从实招来。”说完我就要去呵他的痒。

如雪笑躲着求饶道:“我是逗姐姐的了,看他的长相就知道,他一定是个正派之人,而且有一身好功夫,出手也不似要人命的下狠手,只是点到为止,小小的教训一下,这样的人品能坏到哪去,你说是不,姐。”

我假装不悦,愤然的指着她道:“好你这个臭丫头,我看你是风寒全都好了,不想在这车里坐着,那么就请出去,跟车夫赶车去吧。”

如雪也是假装恐惧,说道:“姐,你不是这么狠心吧,雪儿可是你的妹妹啊。”说完,将双手合十,抬头望着车顶,念念有词的嘟喃着道:“爷爷,雪儿好可怜,你不要我了,姐姐有了心上人,也不要我了。”

我回嗔作喜的道:“好了,好了,不要再拿爷爷说事了,你那一哭二闹的本事我是知道怎么回事的,也甭拿别人说事。”

“瞧瞧,瞧瞧,现在就袒护着了。”如雪依旧笑道,“王焱,我不服,下次再遇到你,我一定要与你较量一番,好把姐姐的心夺回来。”

我笑骂着道:“死丫头,你给我过来,看我怎么修理你。”

如雪摇头不应,继续躲着,跑着,道:“我不,过去的就是傻瓜”又笑着喊道,“王焱,快将我这姐姐领走吧,我不怪你。”

“小雪”

一时间,车厢里尽是有关于王焱的话题,我想,此时,远方的他正在止不住的打喷嚏,可是又没着风寒,所以一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我们的目的地是北京城内西便门外的白云观。

刚至京城门外,车夫便将我们放下,声称叫我们自己通关进城,他也好回家与妻儿老小团聚去。我和如雪不好再勉强人家,遂给车钱,让他去了。

不想他却说,鸿福客栈的老板已经给过车钱,不必再给了。

如雪不禁感叹:“看来,还是好人多。”

站在高高的城楼下,我大声的喊道:“我的北京,我海兰又回来了。”

虽然时差相错三百年,虽然我的心情复杂,但是它现在就在我的眼前,不能不让我激动,让我呐喊。

作者有话要说:恭祝伟大的祖国更加繁荣昌盛,恭祝亲们节日快乐! 祝亲们有个愉快的‘十一’长假,每天都有份好心情!!!

梦里的北京

“姐,你在说什么?”

如雪看了看四周,神情紧张的将我拉到一旁的树下不让我继续喊下去。

“小雪,别拉着我,姐姐我高兴啊,要抒发一下心情,这样心里会好受些。”看着满脸困惑的如雪,我耐心的解释道。

她听我如此说,指了指来来往往的路人说:“姐,平时你都让我注意一下形象的,今天你自己倒是要破了这个例,在街上大喊大叫的,没看见好多人都往这边看吗?多丢人啊。”

我拉着她的手笑道:“哟,小雪这是嫌姐姐丢人了。他们爱看就看呗,反正今天我们高兴,小雪,你知道吗?这里是姐姐连做梦都想回来的地方,虽然有点差别。”

不想如雪她不爱听,一甩我的手将脊背对着我,生气的说道:“哦,搞了半天,姐不是因为爷爷,是想着自己。”

我忙将她转回来,解释说道:“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了,爷爷的事最大,好了,别生气了,我们进城吧。”说完我拉起如雪就要入城,可她却站立不动,对我说道:“姐,进城做什么吗?”

我回头笑着说道:“白云观不是在京城吗,我们不进城,难不成你想在城外住上两天?”

如雪无奈的说道:“姐,你又忘记了,没听之前车夫说,白云观要从这里往北去宛平县吗?你要进城做什么?”

我不解的看向她问道:“白云观本来就在北京城里,什么时候跑到宛平去了?”

如雪一摊手说:“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来过,那守中说得模棱两可,不清不楚,车夫也是把我们放在这里就走了。”她又埋怨我道:“姐,你为何不让他将我们送到目的地,这得走多少冤枉路啊。”

正在我出着长气,匪夷所思的时候,小风直我的脖颈里面钻,我感觉有异样,遂正了正领口。不想这时如雪忽的将我拉拽到她的身边,还未及我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如雪一声冷喝说道:“你是什么人,怎会喜欢站在姑娘家的身后,又不作声响的,你要做什么?”话音刚落,她的剑已经出鞘伸了出去。

等我站稳回身看过去,这才发现,原来我站的位置一步开外处,有位仪表堂堂,举止得体的三十左右岁的男子,嘴角还擎着笑,不急也不躲,手中更是握着一把淡花素面的折扇,在那“忽闪,忽闪”的扇着。

我就说嘛,这天虽冷可却没有风,怎偏就我的脖颈后面直冒风?好家伙,原来正是他扇的。这天本来就冷,他还一个劲的扇,这人,有病吧?

只见他并不理会我与如雪不同的惊讶表情,自顾自的说道:“本来我是刚从白云观回来要进城的,不巧经过此处听到二位姑娘的谈话,既然姑娘们不需要我的帮助,那么我只好走了。”说完,将折扇一合,抬脚就走。

有人要帮忙这是好事啊,怎么能让他走。

我忙冲过去,拦在他的面前,陪笑说道:“这位爷请留步,我妹妹她心直口快,说了您不愿意听的话,她真的不是故意的,您可千万别生气,真的对不起您。”

如雪见状急道:“姐”

我看了她一眼,叫她闭嘴。

我见他站定也不作声,遂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们姐妹二人从外乡来,不大熟悉环境,还请这位爷帮帮忙忙,告诉我们这是哪座城门,我们该如何去白云观,小女子感激不尽。”

他打量了我一下,想了想继而说道:“即然姑娘如此的诚心……”

我正听得入神,没想到他的话还没说完又顿住,我只得睁大眼睛瞧着他等待下文。

他的眉眼一同笑了起来,却不言语。

我急道:“然后呢……”

他的­唇­瓣微微轻启,似要回答,又马上合上,抬手用扇子指了指城门上方,又指了指他的身后。

我顺着他的手势先向城门方向看去,只见那城门门洞的正上方,“广安门”三个大字赫然入眼。我忙再看向他身后方向,因为人烟稀少,白云观的牌楼已然呈现在那苍松翠柏之中。

我恍然大悟。

可不吗?我忘记了一件最最重要的事,此时的北京城,并非是我记忆中的北京。

原因无他,主要因为直到满清以前,北京城与当代的北京市城区范围根据就不是一个概念。旧时的北京城分为内城九门,外城七门,和皇城四门,又有“内九外七皇城四”的说法,而新的北京市有那么多的区县,而我竟然犯了一个相当严重的错误,将当代的西城区,照搬对物,搬到这三百年前来,而这里就为这七道城门直接一分为二,里面是北京城,外面是宛平县。

我忙对他施礼言谢:“多谢提醒。”

他依旧是那样笑着,回我道:“不必客气。”然后绕过我,潇洒入城。

如雪看着他的背影,厥着嘴巴小小声声的嘟喃着道:“知道怎么走有什么了不起的,若是在江南,我比你还熟悉呢。”说完,还探着头使劲的吐了吐舌。

知道了一切旧理,我说道:“好了,别再怨天怨地,现在已经知道怎么去还不开心?”说完,拉上她奔着白云观的方向就走。

“姐”如雪叫道。

我回头笑道:“还不快走,要不我就进城了。”

我与如雪来到观外,不想香客正旺,无人理会我们。这次换做如雪拉着我的手走,直奔后院,寻找观内住持的禅房。

正寻着,这时上来一个小道士,将我和如雪拦住,施礼说道:“二位施主请留步,祈福、许愿应去前面主殿,这后院是咱们观内的弟子卧榻,清修之地,二位施主在此久留多有不便,还请离去。”

如雪才不管他怎么说,上前说道:“我们不是来祈福、许愿的,是要见你们主持。”

那小道士说道:“主持他正养心修道,不便见客,二位施主还是请回吧。”

如雪在各地道观从未受过这种冷待遇,遂火气上涨,怒道:“你,你是哪个辈分的,敢这般与我说话。”

小道士不嗔不怒,回道:“小道清字辈,清贤”

如雪笑道:“清字辈的小道士也可是这般与我说话,今天我算是长了见识了。”

如雪还要说话,被我拽住,叫我道:“姐”

我向她摆了摆手,然后上前与小道士施了一礼说道:“小师傅,我们是从太和山来的,真的有要紧事要见你们主持,还请小师傅行个方便。”

小道士一听我们来自太和山,犹豫道:“这……”

如雪再也忍不下她的烈­性­子,说道:“我是太字辈的太雪,你还不快叫我师叔。”

“太字辈的?”小道士满脸不可置信的重复道。

如雪急道:“怎么,你还不信,那就休怪我修理你这徒侄。”说完就摆好招式。

可还未及如雪出手,只听房内有人高声道:“清贤,带她们进来。”

机缘有定数

听到房里的声音,清贤忙回道:“是,主持”然后转身与我和如雪说道:“二位请随我来。”

如雪狠狠的瞪了清贤一眼,道:“早这样,不就结了。”

清贤将门打开,将我二人引了进去,一个穿着浅蓝道袍、花白鬓发的男子背对我们而坐,并未因为我们的到来而起身。

只听清贤施礼说道:“主持。”

那主持没回头也没起身,只是淡淡的说道:“清贤,你先出去吧。”

清贤回着“是”,于是转身掩门出去。

想来能做这观内主持的人必是守字辈的长辈,我和如雪只能大眼瞪小眼的等着,不敢造次,可等来等去也不见他再开口说句一话。

我和如雪对视一眼,做手势用­唇­语交谈。

我用食指指了指主持,然后双手合十的放在脖颈下,问:他是不是睡着了?怎么也不说句话。

如雪摇了摇头,撇了撇嘴,说:不清楚。又用手指了指,说:我先过去看看。

我对她摇了摇头,说,不行。可不及我叫住她,她人已经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了。刚行了两步,只听那主持说道:“雪儿,怎么?五年不见,连为师你都不认得了?”

“师傅?”如雪微微一顿。

师傅?小雪的师傅是主持。

我也正纳闷,只见如雪她忙跑至主持的面前,再次欣喜大声叫道:“师傅,你怎么在这里?徒儿真的是想死你了。”然后上去就搂住他的脖子撒娇说道:“师傅都有白头发了,雪儿记忆里的师傅还很年轻,怎么几年不见就长白发了呢?”

只见那主持哈哈笑着,与如雪一同起身站起,说道:“贫道被你们这些孩子也追老了,雪儿,怎么还像小时候爱撒娇,你已经十九岁了,这种举止以后得改改。”

如雪“哦”了一声说道:“徒儿知道了。”继而又说道,“这几年一直没有师傅的下落,寻你不着,问师叔,问守成他们,谁都不告诉徒儿你在哪?”

主持笑着捋着同样花白的胡须道:“这几年一直云游四海,康熙十九年春天本是回要到浙江去看你的,不想你又回了太和山,师傅又叫我去处理一些琐事,所以就没做停留又走了,当时师傅他还让我记得在今年秋后,于此处等候贵客,没想到等来的竟是你们。”他说完转身看向我笑道:“这位可是海兰姑娘?”

我见他也拥有一张慈眉善目的脸,心道,原来修行境界高的人都是这种感觉啊。

我忙施礼道:“海兰见过主持,常听小雪提起师傅。”

他笑着走来将我扶起,说道:“姑娘快快请起。”又对如雪说:“平时你与海兰姑娘朝夕相处,也不多多学习,收敛一下­性­子,泼皮得很。”

如雪嘿嘿笑道:“师傅,我这位姐姐,时动时静,你可真的分不清她到底是什么­性­子,我若是学她,你不就更加分不清哪一个才是雪儿了吗?”

他哈哈大笑后道:“嗯,你们一路上辛苦,先让清贤带你们去休息,晚些时候我们再谈。”

如雪急道:“啊,师傅,你能不能换一个,我不喜欢他。”

“嗯?”主持刚想问话,我忙拉过如雪说道:“师傅我们先过去了。”

“嗯”他点头让我们去了。

如雪当然不高兴,指挥得清贤来回跑,我劝她也不听。

晚膳过后,清贤来传主持师傅的话,让我和如雪过去,于是我们二人再次来到他的禅房。

主持师傅说:“海兰姑娘,雪儿,贫道现在将你们叫来,主要是想与你们说一说太和山的原住持王常月,也就是你们的爷爷,我的师傅的事。”因为叙旧已过,这次的谈话便是开门见山,说的是有关于神仙爷爷的问题,我与如雪侧耳倾听,心情很沉重。

他停顿半晌复说道:“其实师傅他,在康熙十九年春天就已经圆寂飞升。”

“什么?”我与如雪同时诧异的叫出声来,尤其是如雪,原本已经调整好的心情再次被突然的震惊掩埋。

主持师傅说道:“你们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

我为如雪擦着眼泪,对他说道:“师傅请讲。”

他看了看我继续说道:“当年师傅他已算定自己的大限日期,于是便将衣钵传给守成,又让众门派弟子守口如瓶,不得将他圆寂的消息透露出去,尤其是不能让你们俩个知道。”

如雪早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喃喃的叫着:“爷爷”

我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这事我们早晚是要知道的,爷爷他又为何要将此事压下三年呢?”

他回道:“师傅他说,当时情况不允许你们离开太和山,就怕你们知道这事后定要下山。”

我继续问道:“那又为何让我们去年冬天知道呢?”

他说:“这也是师傅他的安排吧,不要问我原因,具体的我也不甚清楚,当年师傅他只告诫我,一定不要忘记今年秋后代替守成住持管理这白云观,只为等贵客,证物嘛,自然就是他的骨灰。”

我依然不解:“可我们当时并没有拿出爷爷的骨灰,您又是如何知道爷爷让你等的是我们。”

他微微笑道:“其实当年我就猜到师傅口中的贵客就是你,但是没想到的是你会与雪儿一起来。也许这一切机缘自有定数,都是天意吧。”

这一夜,我们将爷爷的骨灰葬于白云观后山西侧,以便日后各后辈弟子前来祭拜。

第二日清晨天刚及亮,我醒来便再也睡不着,起身收拾换下的脏衣物去清洗,不想那块九龙环玉佩从衣物的内怀兜里掉了出来,竟让我再次的想起王焱,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我心中合计,他说要等到一个月以后方才回北京,虽然他说这物件是我和他做为朋友初次相识的证物,可是这玉佩不管怎么看都觉得不俗,这么贵重的东西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收。

又转念一起,若是等他回来再送还给他,他若是不肯收回,我该如何处置?不如趁着现在去他说的那家“同裕饭庄”,先将东西还了才是上策。

于是打定主意就要出门,回身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着的如雪,她的俏脸上挂着夜半时哭过的泪痕,心中一沉,很是担心,只能做好快去快回的打算,遂换了身­干­净的棉衣转身出了门。

城内听街语

转身来到庭院,寻食的麻雀立在枝头,唧唧喳喳的叫着。小道士清贤与清彬正在台阶宽廊上打扫着枯叶残枝,我向他们打招呼:“清贤、清彬早啊。”

他们二人回头一见是我,遂停下手中的活计说道:“海兰姑娘起得可真早,还没有到用早膳的时辰呢,您这是要上哪儿去?”

我微笑的回道:“我要到京城里面办点事,待会主持和如雪姑娘他们若是问我去哪儿了,你们如实说就成,我会快去快回的,不用他们担心。”

待清贤与清彬应该着“行,您去吧,一路小心”,我转身下了台阶,出了观门。

这天虽然冷些,倒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我心中认为,怎么说从西便门进城总也比从广安门走要近些。于是单凭着模糊不清的记忆沿着一条土路便前往北京城外城所谓的西便门方向走去,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左右的路,便来到西便门下。

当代的西便门城门及高高的青砖古城墙俨然早已经只是个遗址,在我眼前的这座西偏门城,虽然没有昨日见的广安门大,倒真真的体现了这个便字。此西便门虽门偏且窄小,但是正在这缓缓升起的日头下的城门早已经大开,来来往往,奔走如市的人们行­色­匆匆,不难彰显这古老的北京城的繁荣,绝不失为一道韵味不同的风景线。

可我虽然目的明确,但还是怀着无限的好奇心,走进了那深深的人来人往的门洞,只为一探这三百年前的北京城与三百年后我心中所向往和憧憬的现代城市——首都北京,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区别。

然而我却不知道,打从自己这一双脚踏进这座古城时起,就会有另一段别样的际遇等着我,不论那是一个怎么的故事……

我的确不知道。

就像我不知道自己会来到这错位时空的三百年前一样,这一晃竟是十九年。人这一生有多少个二十一年?又会有多少个十九年?每个人的青春只会像秋天的花儿一样迟早会凋谢,经不起那寒来暑往,但是,不同的是,那些花儿待过了明年春天,又会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只是那些花儿还是曾经的花儿吗?

这一点我更是无从所知,正如我脚下的路,是谁在指引我深深的陷入进去?难道是命运吗?

若果真是命运的安排,真的会像神仙爷爷所说,不管经历的一切是好是坏,不管得到还是失去,人这一生浮沉于世,皆因为那一个“缘”字?

城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常,眼前是­干­净整洁的宽街窄巷,一排排的民居院舍四四方方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再往前行至一段距离,繁华的街面上赫然能看到那一条条,长长的,区别于普通百姓人家的朱红围墙,一溜看过去,只见正门的匾额上还有各式的“某某府”的字样,想来这便是这个时期区分于各家身份以及地位的官宅。

间或有巡城的官兵经过,人们习以为常,不慌不忙,继续做他们手中的事。

“咕噜”我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叫了一声,我揉了揉­干­瘪的胃,心道,走了那么久的路还真的饿了,得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刚好抬头见前方不远处有卖早点的摊铺,遂快步过去与摊位的大婶要了一碗豆汁,和两个大­肉­包,坐下来咬了一口,­肉­香味顿时化满口中。我心道,好吃,好吃,明儿带小雪来尝尝,这可是十足的京味包子,久违了。于是我美美的吃着。

在我隔壁临桌的两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起初他们聊的什么我也没留意,不想他们忽然话题转了。只听那个穿着灰布棉衫,下身穿着同­色­套裤的中年男子说道:“你瞧吧,这不是明摆着给皇上上眼药吗?见过傻的,就没见过他这么傻的,皇上出巡前三天就已经下御旨召告各地满汉官员,这回好,自己个往那刀口上撞,哼哼,斩监候,就是那荣妃再受荣宠,恐怕这次也保不了了吧!”

听这人如此说,我心道,斩监候?荣妃?他们聊的应该是那个黄秉瑞的事吧,不过这个是我亲身经历,比你们还清楚。遂快吃了几口,准备赶路,不想另一个穿着土黄同­色­衣裤的比他略显年轻的人回道:“保?怎么保,我看是自身难保,皇上若是动起怒来,就是她荣妃自己也是朝不保夕。要是有通天的本事还就好了,不然,只有一条道。”说完,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横。

那灰布棉衫喝了一口豆汁说道:“嗯,是啊,今年可算是普天同庆,欢喜之年,明末叛乱年初的时候已经平定,台湾也统一了,皇上此时龙颜大悦,正高兴着呢。更适逢三年一次的选秀大礼,十二月年关以前,本是新晋选的秀女和后宫各位嫔妃主子晋封册选之时,可是在这节骨眼上,那黄秉瑞给她家的姑­奶­­奶­添这档子事,还真是笨到家了,不佩服都不行了。”

土黄衣裤那人附和道:“可不是,本朝最早时皇上立后,是因为索相和遏太师,是咱们大清朝的建国功臣,所以配享这后位,咱也无话可说,不想这两位皇后年纪轻轻的都相继离世。二十年的时候加封过一次嫔妃封号,但只是册封了皇贵妃、贵妃,嫔晋妃,贵人晋嫔,并未立后。虽然说现在的后宫是由佟皇贵妃和温僖贵妃主事,可是这中宫一直亏空,不能不让人眼馋啊,各旗各地的官员是想着法子的在皇上面前邀功请宠,将自己家的闺女往宫里面送,现在这大选在即,也不知道是哪家女儿好命,能一得荣宠,飞黄腾达,祖宗几代,同宗同旗都跟着荣耀。”

灰布棉衫想了想说道:“听说二十年的时候只晋封皇贵妃和贵妃,而没有立后并不单单是因为皇上生百官的气,好像是皇上的心中有更合适的人选才这么做的,可就是不知道是哪位官家的女儿,能让皇上这般动心思。”

土黄衣裤这时站起来,捅了捅灰布棉衫道:“皇上的心思,谁懂啊,就是索额图索大人和明珠明相都看不懂,咱就更不能懂了,咱还是别再这里妄揣圣意,走吧,该当值了。”

灰布棉衫道:“的确,咱们走吧”转身又问大婶饭钱几钱,两人又是一阵你推我让,谁都抢着付帐,只听那土黄衣裤的说道:“老哥,您呐,就甭再跟我客气了,知道您家里现在的难处,嫂子他快生了,哪儿哪儿都正等着钱用,女人生孩子最是辛苦,您还是多给大侄子他娘补些营养。”

灰布棉衫叹口气道:“哎,别提了,一提这事我就心烦,您说这没有孩子吧,怕老了连个养老送终的都没有,这有了吧,真是开销不起,如今养子艰难啊。”

土黄衣裤说道:“的确是这么个理。”

灰布棉衫又道:“这从前咱都盼着生儿子,现如今想来,像咱们这种包衣出身的奴才还是生个闺女妥当些,咱不指望像那良贵人一样生得是如花貌美,身带异香,在那辛者库都能被皇上瞧上,一朝宠幸,竟还能生了龙子,咱就图个将来她长大成|人,在哪位主子家里面当差还能赚些银两,帮衬帮衬我和她娘,也就够了。等到了年纪寻户正八经儿的人家一嫁也就完事。倘若生得真有些模样,被主子瞧上了眼,做个小,也是她的造化了,总比养个儿子长大了还得给娶媳­妇­强,日子难过啊。”

那土黄衣裤笑道:“老哥,话虽是这么个理,可咱也不能给祖宗断了香火不是?”

两人哈哈一笑,一前一后的走了。

这两人从荣妃娘娘再聊到什么良贵人,我虽不大清楚她们都是些什么家室背景之人,但是从他们的谈话中不难听出,此二位宫里的主子定是深受当今的康熙皇帝所喜爱的,虽然如今一个位份高,一个位分低,但是将来会是什么样,谁又能说的清呢?完全在于皇帝的一念之间。在草原阿尔泰的时候,噶尔丹曾因为不喜欢老王后硬是强迫他娶的两名侧妃,就从来没有动过,只与我那姨母生了一双儿女,哎,可怜那两位贵族的女儿。想来康熙皇帝的后宫美女如云,这三年便选一次秀女往里面送,就是那皇宫再大,还不得撑爆了。

我心中虽然觉得好笑,但又觉得人家皇帝的事他自己喜欢,我­操­的又是哪儿门子心呢。遂一笑了之。

无能也无力

赶紧吃完,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觉得还是问一问路比较好,遂趁着结帐的时候我问向那大婶:“大婶,能跟您打听个事?”

大婶很和蔼,她此时正忙着给人盛豆汁,“您拿好,端稳喽,小心烫啊。”又转来对我笑道:“听姑娘口音半南半北,您是从外地来的吧。”

我微微一笑,点点头,给大婶三文钱,她笑道:“这四九城就没有我李婶不知道的地方,姑娘您问吧。”

我见她如此说,高兴的道:“那真是太好了,我想打听的是这京城里可有个‘同裕饭庄’?”

李婶听我如此说,“哟”了一声,又道:“那‘同裕饭庄’可不在咱北城,而在南城,您也看见了,这北城多数都是王爷相府,旗人的住宅,那饭庄,客栈,茶馆,戏院,多在南城,像‘同裕饭庄’那样的贵族饭庄,都在南城,姑娘一定是进错了城门,走错了方向,不过也没关系,从前面这条街一直走,看到‘天贡茶楼’,西边第二家就是,门前有两棵大槐树,很好认的,不知您听清楚了没有啊。”

我忙点头笑道:“李婶您说的很清楚,我已经听明白了,多谢了。”

李婶笑道:“不客气。”

南城果真很繁华,北城与之比起来是显得恬淡安静得多,若是心里烦燥的时候,来到这里,看到这幅景象,心情也会大好。

但见一路上有杂耍踢盘丢碗的,说单口相声,讲山东快书的,表演口技的,捏糖人,卖炸糕的,围了不少观众,食客,在那里拍手叫好,真可谓是人声鼎沸。

不过,这些他们虽然说是史祖,可是我在现代吃得多,见得多,也就见惯不怪了,所以也没做停留,再穿过那烟街柳巷,直走看到‘天贡茶楼’,再往右转,果然有两棵大槐树,正门匾额上“同裕饭庄”落入眼中。

我心道,怪道那李婶说这里是贵族饭庄,可真够气派的,单瞧外面三层楼阁,穿堂阳台上数根红柱支撑,房檐屋脊下红灯高悬,从这规模来看可以称得上是这个时代的“星级大饭店”了,就这外观可是比那江南“四大楼”要大得多,虽然我没进去过。

看了看太阳,估算着此时正是上午九点钟左右,距离午膳时分还早着,人家店门还没开,所以我只能在这门前转着,转完前门,再转后面,也不见有个人影出来。因为一早忙着赶路,还真的有些累,我打了个哈欠,心道,这怎么还不开门啊,我还得回白云观呢。

阳光正慢慢升温,温暖如春,于是我蹲坐在正门的石阶上,靠着门前的两个石头狮子晒着太阳打起盹来。

恍惚中听到有人说:“掌柜的,这姑娘怎么将咱的店门给挡了,咱们还怎么做生意啊,我去把她叫醒,赶她走吧。”

另一人说道:“别把人家姑娘给吓着,好好说话。”

“哎”那人回着。

没等他来叫,我的第一反应便是知道这饭庄可是开门了,遂猛然站起身来,却将前来叫我的人吓了一跳,大叫道:“妈呀”

我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楞头青说道:“上来就叫妈,我有那么老吗?”

只听那楞头青愤愤说道:“谁叫你……你这姑娘怎么回事啊?蹲在人家店门口,还要吓人”

我Сhā腰撇嘴回道:“是你们这店懒惰得要命,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开门,你看这通街的商家店铺,哪有你们这家这样的,害得我起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在这里白白的浪费时间。”

“你……你……”那楞头青被我搪塞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了半天,说道,“我们店里今天有事所以开得晚些,这个也要跟您汇报,你是谁啊你?……”

他还要说下去,只听有人叫他道:“小乐子,怎么跟人说话呢这是?”

那楞头青看向店门方向说道:“掌柜的”

我也转头看去,说话的是位五十开外的中年男子,从店里面走出来下了台阶来到我身边,与我说道:“听姑娘的意思,想必是在此候着有些时辰了,敢问姑娘来本店可有什么事吗?”

我看了一眼跑到他身后的楞头青,转回来问向他道:“您是这间饭庄的大掌柜?”

他颌首道:“正是。”

我点了点头,说道:“我是来找王焱的。”

“这个……” 大掌柜想了想问我道,“姑娘可有信物为证。”

“当然”我从内怀兜里将九龙环佩掏出来,还未及递过去,只听大掌柜说道:“姑娘请与我到店内一叙。”

我忙笑道:“不用,不用,大掌柜,我知道王焱他肯定不在店里,说实话,我今儿不是来找人的,是来还东西的。”

大掌柜不敢置信的问道:“还东西?”

“是啊”我将九龙环佩递过去说道,“其实我就是来还这玉佩的,等王焱他回来还请大掌柜帮忙将这玉佩还给他。”

“这……”大掌柜不接,犹犹豫豫的看着我手中的玉佩,半晌说道,“这恐怕不行,恕老夫不能帮助姑娘。”

“为什么?”我不解的问道。“等他回来您给他就成,谢谢您了。”

“您还是亲自还比较好。”他建议说道。

我急了:“哎哟,这没什么亲自不亲自的,他既然这么信任你们这家店,想必与你们交情甚深,我也一样信得过你们,还请大掌柜帮忙还给他,我还有其他事要做,总不能隔三错五的往这儿跑不是,没的万一他一个月之后也不回来,我还得继续等。”

大掌柜推辞道:“那也不行,若是三两个月后回来,姑娘也只能等,恕老夫做不了这个主。”

我已经无话可说,真是急死了:“有什么做不了主的,不就是还一物吗,又不是我跟您要一物,有这么难办吗?就暂时放在您这寄放总行吧,免得我丢了,碎了,怪可惜的不是?”

“那也不行,不管弄成什么样都凭姑娘处置。”他摇头说道,“老夫的确很为难,这事儿真做不了主。”

“您不同意,那,那我就不走了。”我转着眼睛,寻摸一下四周,坐在台阶上撒起蛮来。过往的路人都往这边看,我心中笑道,哼哼,看谁能拧得过谁?

“这……,姑娘,您既然是王焱的朋友,即为本店的上宾,您若是愿意在这里等,老夫诚心欢迎,还请姑娘与老夫进店,喝口茶,吃些甜点,这天儿,怪冷的。”

我一摆手道:“不必了,两条路给你选,一是帮我收了这玉佩,他日,等他回来,您就帮我还给他,二是您呢,今儿就甭做生意了。”

小乐子不愿意,上前说道:“你这姑娘怎么回事,跟你好说好商量您也不愿意,我们掌柜真的很为难,那可是……”

还未及小乐子把话说完,大掌柜阻止他道:“既然姑娘执意如此,那就请便吧。”说完拉着小乐子就走了。

起初围观的人为了看热闹还真围了不少,但见大掌柜撇下我走了,人们也就自觉的都散了,我肯定是越坐越郁闷。心道,这样下去,就是天黑恐怕也没头,他可以生意不做,可我还得回白云观呢。这马上一上午的光景就快过完了,真是难,可也得忍着。哎,若是带小雪来就好了,又一想,不行,不行,小雪那脾气,见人家不允,三句不离老本行,肯定刀剑先上来。啊,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有人朗声说道:“哟,我瞧瞧,是哪儿家的姑娘敢不让我福二爷做生意啊。”

我忙站起回身瞧去。是他,昨天为我和如雪指路的那人,我自语道:“福二爷?”难道说他是这家的老板?

他见是我也是一惊,将折扇一合打在左手上,走下台阶继而说道:“是你,真是好巧啊。”

我忙笑说道:“果然好巧,昨天还真是谢谢您。”

他也笑道:“不必客气,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既然是有过一面之缘,那我这不大不小的事就好办了,我问向他道:“您是这家饭庄的老板?”

他点了点说:“不知姑娘这次需要在下什么帮助?”

“其实……”我刚张口还没说出,只听身后有人叫道:“二哥,黄……”

“五弟”福二爷未及我转身看去,已先叫住那人,打断他的话。

等这人来到我身边,再一看这眉眼,怎么这么面熟,最近我也没接触什么人呢?再将思绪翻到几天前,啊?“恭王爷?”

“你怎么知道?”面前的二位爷同时叫了起来。

继而这位“恭王爷”也似想起了我,恍然说道:“哦,你可是那天在固安县,一直在……王焱身边的那位姑娘?”

果然是这位王爷,我笑道:“正是民女”我俯了俯身说道,“民女给王爷请安。”

恭王爷一摆手道:“起吧。”

“谢王爷”我站起身来,不再理那福二爷,与他说道:“王爷,民女求你一件事”

恭王爷“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笑问我道:“你的胆子倒是不小,竟然求到本王的头上来了,不过,我很好奇,说来听听,至于本王帮是不帮,那还得看本王的心情如何,更要看你开口的事儿是什么事了。”

我笑道:“王爷的心情吗,我看就很好,至于民女说的这件事,您一定能办,绝对不为难的”

恭王爷“哼”了一声道:“你怎么就知道我现在心情好,告诉你本王现在的心情很糟糕,一点都不好,你的事,还是去求别人吧。”

这恭王爷火气够大的,估计心中一定以为是我不自量力,以为我知道他是王爷,我是来攀高枝的哪里肯听我的话,硬语说道:“恕本王没空,二哥,咱们进去说。”话刚毕就是拉那福二爷,抬脚就要进店。

我忙道:“王爷您息怒,民女的这件事对您来说真的是很容易”

没想到这恭王爷软硬不吃,语气强硬,一口决绝,说道:“那也不行。”

不想那福二爷却帮衬我说话,没有跟他走,而是笑对他说道:“五弟,你听她把话说完嘛。”

我忙对那福二爷施一礼,又与恭王爷施一礼,继而说道:“福二爷,您真的是很善良的人,本来这事我是要求您的,但是您家的那位大掌柜,一听我要将这物件,叫他代我还给王焱,可是他说什么都不肯同意,我真的是没办法,想着王焱是恭王爷的臣属,王爷的话,当下属的不能不听,这物件让王爷转还给王焱,民女认为是再好不过了。”说完,我将九龙环佩递了过去。

“这是九龙环佩”那恭王爷一见这九龙环玉佩,脸­色­骤变,又看了看我,缓和说道:“这个忙恕本王也帮不了你,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您是王爷,还有您办不了的事?”我不解的追问道。

恭王爷不答,只是点头。那福二爷哈哈笑道:“姑娘这事,幸好没有求我,在下更是无能为力啊。”

再次相遇时

恭王爷也说道:“是啊,姑娘,这玉佩若是真想还,你还真就只能自己当着他的面还给他,这天底下除了他,恐怕再没有一个人能有办法帮你,若是你想留下,也全凭你自己做决定,别人是无权­干­涉的。”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九龙环玉佩竟成了烫手的山芋,谁都不肯接。我心中郁闷的埋怨着王焱,还说让我拿着这个物件来寻人就成,可是我来了,想还个东西都这么难,谁谁都没有办法,还说除了一个人,要么就只能我自己做决定。

我不解的追问道:“除了他,再没有一个人?那人是谁?”

那福二爷却抿嘴笑说道:“给你物件的人啊,姑娘以为是谁,皇上吗?”

是啊,就是我去求皇上,说,皇上您的臣子送了我一块玉佩,您能帮我还给他吗?皇上他恐怕也不能够帮我这事吧,他定会认为这姑娘有病吧,这事都求到朕这里来了。况且皇上我也不认识,他更不认识我。再说人家皇上现在正在游江南,我又不能因为这事再回江南去。

我点了点头,了然说道:“哎,也对,这事儿啊,不管放在哪个时代也是说不过去的,东西是他亲自给我的,别人又怎么好做得了这个主,到头来弄个里外不是人,两头得罪,好心反变成坏事。”

面前的二位爷说道:“姑娘能明白就好。”

于是,我对两位爷俯了俯身子说道:“给恭王爷和福二爷添麻烦了”然后转身离去,他们也没再说什么,由着我去了。

往西右走没多远的路,便来到广安门下,出了城门我回头瞧了瞧,心想,怪道那福二爷喜走广安门,原来从这里进城回他的饭庄路程最近啊,不愧是经商之人,这个也算得是清清楚楚,绝对不多费一点力气。今天我算是白跑一趟了,看来得一个月以后,等王焱他回来我再来吧,别的也再无他法。

心中无奈,摇了摇头直奔白云观走去。

进了观门,香客依旧不少,游拜祈福,各家有各家的求法。我刚行至三官殿,远远的见再一层大殿上,如雪似在与什么人闹得不愉快,正在与一位男子大打出手,旁边还有位女子在那里劝着说道:“这都是误会,你们别打了,别打了,伤着人就不好了。”

我见这种情形,第一感觉便是头“嗡”的一下子,心道,坏了,一会儿没在,小雪怎么又跟人动起手来了,主持师傅他在后殿此时应该还不知道吧,若是知道,定会重罚。

我忙叫着如雪道:“小雪,快住手。”

如雪听我叫她,转过头看下来,诧异的唤我道:“姐?”

只这一分神,她明显的呈现弱势,被那男子步步紧逼,败了下来,却又不肯认输,再次的迎了上去,两人打得是难分难舍,谁也不肯让步。

我一边喊着住手,一边快步跑上去前,穿过游廊,迎面的却是那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正焦急的看着如雪和那男子,步子停下,我吃惊叫道:“韵兰?”

韵兰听到我唤她的名字,穿过如雪和那男子,也惊诧的叫我道:“海兰姑娘”见我正瞧着她,欣喜万分,又与我说道:“海兰姑娘,真的是你,我们可真有缘,我还以为,我们若想再见怕没了机会,没想到老天待我这么好,又让我们重见。”

韵兰她倒是不认生,不计前嫌,与我叙起旧来,这样说话,我和她倒像是久别重逢的朋友。如雪和那男子自然也是听清我们的谈话,遂都停了下来。

如雪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到我身边,与我说道:“姐,你去哪儿了,害我把人家那位姑娘当成了你,这不,人家那位相好的,不依不饶的说我抢人家的姑娘,非要与我一分高低。”

那男子也去了韵兰那里,再一抬头见我,吃惊了半刻,却又横着眉怒视着我,手却环上了韵兰的肩膀,又转向如雪说道:“念你是位姑娘家,今天我就不跟你计较,以后别随便上来就认人,看清了再认。”

此时再见,我眼前的他还是这个­性­子,一心只护着他心中的“兰兰”,再容不下他人。我的心猛的痛了起来,纠起的痛。也许现在的我只能紧紧的握着拳头,才能缓解他给我带来的痛,头脑霎时空空一片,再也听不下任何话语,只想快些找个地缝钻进去,也许看不到才会好些。

刚才的架没打赢,如雪哪里又肯这会在嘴上认输,愤愤的回说道:“她们两个往这一站,你若是能分得清谁是谁,我,我就跟姓。”

韦合德被如雪揶揄的说不出话来,举起的手却被韵兰拦了下来,拉着他就要走,说道:“韦子哥我们走吧。”

韵兰一面劝着韦合德又与我说道:“海兰姑娘,我知道您住这观里,改日有机会我们再叙。”

可韦合德却怒瞪着如雪道:“这个仇我先记下了。”不想这一甩身,却将韵兰摔倒在地,从台阶上掉了下来。

连继掉下两三个台阶,“啊”的一声跌坐在地上。

韦合德这才知道自己害了韵兰,自然心痛的不行,忙去扶她,关切的问道:“兰兰你有没有事?都是我不好,害你受伤。”

韵兰回道:“韦子哥我没事,咱们走吧”

说完挣扎着要站起,却是没站稳,“啊”的一声踉跄着又坐了下去,楚楚的可怜的说道:“韦子哥,我的脚好痛啊,可能是扭到了,我动不了了”

韦合德急了,蹲下身去察看韵兰的脚踝。只轻轻一碰,韵兰立刻痛的大叫起来“啊……好痛,好痛啊,韦子哥,你还是别再碰了,兴许过会就好。”

韦合德听到她的叫喊自然是不敢再碰了,忙收回手柔声说道:“那你再忍忍,我先抱你上马车,等回了城,再请个大夫给瞧瞧,可好?”

两人卿卿我我的你一句我一句的,完全没有将我和如雪这两只大灯泡放在眼里。韵兰点头同意,韦合德这就起身要抱她下台阶,不想又碰到了哪里,韵兰又叫了起来。

“啊”

因为眼前的病人关系,我似乎完全被她唤醒。我忙阻止叫道:“慢着,你不能这么动她,会伤了她的”

如雪自然不愿意让我多管闲事,拉着我的袖口说道:“姐,你管他们做什么,让他们走好了,免得在这里碍眼。”

韦合德回头看着她冷哼一声,赌气的再次去抱韵兰。

我将如雪拉至一边,走过去说道:“这个时候可不是赌气的时候,你这么一动她,路途又远,再加上车马颠簸,恐怕要伤到骨头,到时候只怕几个月都下不了地。”

愿得一心人

韵兰强忍着痛说道:“海兰姑娘,没您说的那么严重吧,过一会儿应该就没事了。”

病人通常都说自己没事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从未想过真正的厉害之处。我回道:“如果有事呢?像您这样出身高贵的官家小姐若是变成了跛子,某人心里恐怕会愧疚一辈子吧。”

话毕,我瞧了瞧韦合德的神情,只见他双眉紧锁,听我说的话半晌楞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韵兰同样看向他,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于是,顷刻间全都默然无声。

看到这副光景,我忙与韦合德急道:“她现在是病人,她说什么自然都是怕你担心的,现在你得拿定主意,为她作最好的打算,还楞着做什么,快些跟我走吧。”

说完我便向后院走去。

我能感觉到某人犹豫了片刻,分析利害,最后还是听取了我的建议。

如雪跟在我的身后叫我道:“姐,姐。”

我没停步的依然向前走,只是对一旁的如雪说道:“你去清贤小师傅那里取些药酒和纱布来,拿到咱们房里。”

如雪不解的问:“姐,你想做什么?”

我回道:“看她的脚肿得那么高,一定是伤得很严重,若是脱了臼,得马上正骨才行,快去吧,别问了。”

如雪虽然不愿意可还是去了。

来到我和如雪的房间,韦合德又犹豫了一下,见我拉过一床被褥铺好这才跟进来,将韵兰放在床上,正要脱去她的鞋袜,却又犯难不好意思,我见状忙把他拉开说道:“这个就不用你了,你且先去厨房,与那里的小师傅说打一盆热水然后端到这里来。”

我的话说完半天,也没听到他出去的声响,遂回头看去,但见他怔忡的杵在那里,只是看着我。

我这才想起自己方才没有说明厨房的具体位置,他肯定不熟悉这观内后院的环境,于是我说道:“哦,忘记告诉你出门右转第三间既是。”

可他依然没动,站在那里,眼神复杂难辨的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气急,心想,莫不是在官家待得久了,也成了主子,只会叫人伺候?我催说道:“还楞着­干­嘛?快去啊,别跟我说你不会做?只是打盆水而已。”

韵兰这就要起来,说道:“海兰姑娘,我没什么大事,歇息一下就好了,不用麻烦,真的。”

我斜瞄了韦合德一眼,将韵兰按倒,笑说道:“我现在是你的医生,您呢,现在只能听我的,躺好,让我检查一下。”

说完再回头看去,韦合德早已不在屋内。

脱掉韵兰的鞋袜,她的脚踝已经肿得不成样子,我轻轻的揉捏一下,见韵兰还是可以承受,遂心中也有了底。

如雪取来药酒和纱布,这时韦合德也打回热水来,两人又在门口杠上,谁也不肯给谁让步。我见两人磨磨蹭蹭的,遂叫道:“小雪,你在­干­什么,还不快进来?”

如雪这才“哎”了一声,韦合德只能让她先进,于是如雪得胜的向他伸了伸舌头,回到屋内说道:“姐,你要的东西都拿来了。”

我用帕子放在热水里搅了搅,先在韵兰的脚踝处热敷,又用药酒揉搓一下,我对韵兰说道:“的确是脱臼了,我现在要为你正骨,但是可能会很痛,你能忍吗?”

她点了点头,我了然道:“嗯,能坚持就好,只一下就行了,痛,你叫出来就可以,不要怕啊。”

我一边安慰着她,又叫韦合德扶住她的上半身。一切准备就绪,用聊天来分散她的注意力,一拉一送。韵兰她却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韦合德自然焦急万分,唤着她的名字:“兰兰”

我用手探着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热。在一旁劝他说道:“放心,她没有事,只是暂时的昏迷,用不了多久就能醒来,我们都出去吧。”可他坚持要守着,不肯离去,我也没多劝,拉着如雪出了房,掩了门。

来到庭院内,如雪不解的说道:“姐,你总是那般好心,他们又不当咱们是朋友。”

我掐着她的脸蛋将她拉至一旁低声说道:“小点声”

如雪道:“姐,怕什么,我们救了她,她能说什么,更何况我们又不要回报,说说又不行了。”

我摇头道:“助人是快乐之本,怎么就谈到回报上去了,况且是他的事,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不理不睬吧,他的心会难过的。”

如雪不解的问:“姐,你在说谁?雪儿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我微微笑道:“不只是你糊涂,就连姐姐自己也不是很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

如雪道:“姐,那姑娘为何与你长得一模一样,不会是姐姐的孪生姐妹吧?”

我拍她阻止说道:“别瞎说,让人听见以为咱们要攀高枝呢,我和她啊是两个命,你姐姐我从来都是平凡的人,自当不是享受那富贵生活的命。”又想到如雪怎么就跟韦合德结了梁子,遂问道:“小雪,你怎么就跟人家打起来了呢?”

如雪回说道:“姐,你不知道,听清贤说你出观了,我在这观里等你一上午也不见你回来,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所以打算去京里寻你,不想刚走到三官殿,就见到那个韵兰,听她口中念念有词的,好像是说什么下个月就要入宫进行初选秀女,可是心中早有了人,不想进宫,所以求三官保佑,初选落选。当时我还以为姐姐怎么了呢,怎么突然就要入宫了,就走上前去想问个明白。她不是你,当然我她叫姐,她是不会应我的。所以我就急了,不想她那位相好的也来了,还说我当街抢人家的姑娘。姐,你说,他是不是脑袋有病,我只不过是和那姑娘把话说说清楚,不是就不是呗,至于嘛?”

我道:“行了,别在那说得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看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若是好语气说话,他能上来就跟你吵架?谁会放着好日子不过。”

如雪急道:“姐,你怎么不信我,真的,就他那脾气,我看也只有屋里那位能治住他。”

我笑道:“那也许是他的福分。”

如雪却笑讽道:“我看,真要是那姑娘进了宫,就以她和姐姐的模样,准保会被皇上瞧上,到时,我看他是想护也护不了了。”

我笑着打趣她道:“是不是看着人家有人痛有人爱,心中别扭,暗生妒忌,想起了谁?”

如雪狡辩说道:“姐,才不是呢”

我半信的笑道:“哦,是吗?我看不是吧。不然哪来这么多慷慨激昂的词来,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怨­妇­,想要跟人家抢男人呢。”

如雪急道:“姐,竟拿我开心,我不理你了。”可话说归说,她似又想起到什么,只见小脸一红,微微笑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屋里那位脾气不怎么样,但是看在他心里只有那姑娘一个的份上,我就暂且先当他是一回好男人吧,将来我也要找姐姐说的那种,心里只有我一个的男子,就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韵兰的烦恼

傍晚时分,韵兰渐渐转醒,检查了她的脚踝,肿消了不少,我又叫如雪从包袱里将那年我从云南带回的一小瓶跌打苗药拿了出来,给她擦上。

而后清贤过来传话说,主持师傅知道韵兰姑娘脚受伤行动不便,所以将晚膳备齐送了过来。

韵兰自然不少大家闺秀的风范,千恩万谢自不在话下。

正用着饭,韦合德与她两人这才想起自家的小厮还在观外的马车上苦等,他忙飞奔出去将那小厮叫回。半晌回来时,韦合德的身后跟着一个男孩,正是那天非认我是他家主子的那位,乍见到我时,那吃惊的表情自然是无以言表。

我笑着打趣他道:“现在知道哪一个是你家主子了吗?”

韵兰见他楞怔在那里,道:“柱子,还不见过海兰姑娘,真是根柱子。”

我笑拦着韵兰说道:“你别骂他,初见你时,我都以为自己是在照镜子,更何况他了”遂又叫如雪给他加了一双碗筷,我叫道“柱子,来,快坐下,在外面冻了一个下午,瞧你们家这两位主子,怎么当人家主子的,都把人给忘了,赶紧的喝口热汤,暖暖身子。”

那柱子还在回味,好半天才憨笑回道:“奴才不敢。”

我看像韵兰,又看向韦合德说道:“今儿这里可没有主子也没奴才,不分高低,只有朋友,是吧,韵兰”

韵兰笑而不语,韦合德也没说话看了看我,而后径自坐下。柱子见我如此说,这才懦懦的贴边而坐,只吃白饭,倒是忙得我直给他夹菜,却把他骇得够呛。

我笑道:“你怕什么,我又不是你家主子”

他笑而不语,猛吃几口便吃了个­干­净,然后飞快的离桌,我笑问:“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饱了吗?”

他忙回道:“饱了,饱了。”就立在一旁也不作响。

饭后因为天冷,于是我们三个女孩围坐在一起聊天,便将韦合德和那柱子赶去清贤他们的大房间。

通过交谈我才知道,自固安县一别,她和韦合德并未立刻回京城的家里,而是另有打算。因为选秀她们要私奔,但又怕连累家里。

韵兰与我说道:“海兰姑娘,我真的想像你与如雪姑娘一样,生在平常人家,就没有这此苦恼了,都说生在官家的女儿好,从小便锦衣玉食,可谁又知道我们的苦,有几个是真的愿意入宫做那一个男人的女人,就是真的受宠,后宫佳丽如云,谁又能保证皇上的心永远系于你一人,所以一朝入高墙,终身受那囚牢之苦。”

听韵兰如此说,我深知她是参透古代女人,尤其是做这满清女人的苦。我同情说道:“个人有个人的苦我们的苦,只是你不知道,但是你说的那种苦,我明白。只是我不懂,韵兰姑娘,这三年一次的秀选,不是十三岁至十七岁的上三旗的适龄女子吗?刚才有听你说,今年你与我们一样也已经十九岁了,应该说你至少可以选过两次,余岁的应该已经排除参选的资格啊?现在又为何还要选?”

韵兰幽幽说道:“你们有所不知,康熙十九年那次选秀因为京师地动死伤惨重,本该那年参选的秀女全部顺延三年,不想二十一年那年皇上又因前明余党苦战,焦头不已,所以这事便又搁了下来,今年春天诸事顺利,大获全胜,所以皇上龙心大悦,便将这五年来延选的日期定在今年的十月初五进行初选,凡是入选者再过半月便要入宫学习宫中礼仪,等皇上十二月份回来时再进行册封。”

我又问:“那没选上的呢?”

她回道:“若是被撂牌子,就可以自行嫁娶,从此宫里便不再­干­预。”

如雪笑道:“嗨,这想选上不容易,要是不想被选上还不简单,称病,将自己画丑,人家一瞧,自然就将你排在外了。”

韵兰摇头说道:“这些我与韦子哥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京城里的官家女儿,谁不知道谁家,因为有病、残疾、相貌丑陋而确实不能入选者的,必须所在旗的旗主作保,并且申明理由,一并由都统呈给户部,户部再奏明皇上,获得允准后才能免去参选。”

“啊,这么复杂啊”如雪不自觉的说出了我的心声。

韵兰继续说道:“是的,所以单从这一点上来说,我的阿玛是镶黄旗的参领,皇上身边的二等侍卫,做假怕是绝对不可能了,除非……”

“除非什么?”我与如雪同时问道。

韵兰坚定说道:“除非自毁容貌。”

“啊?”我和如雪惊诧不已,如雪叹息道:“天啊,谁能下得了这样的狠心啊”

韵兰苦笑道:“如果这样做就可以不用被选上,我倒是宁愿毁掉这张脸也要与韦子哥在一起,只是这么做一是冒险那样简单,倘若被人知道是因为逃避选秀故意这样做的,那么就不是一辈子不得嫁那样容易了。”

“那是什么?”我追问道。

韵兰回道:“是我一个人顶罪还好办些,大不了一死,只是要牵连三族,就连在旗的所管辖的官员也一并要受处分,这样做实在是罪孽深重啊。”

我了然回道:“这的确是一个问题。看你与他感情甚深,总不能因为这选秀就终止自己一生的幸福啊,即使再没有办法总也得找办法试试。”

韵兰摇头说道:“可是已经没时间了,后天,就是十月初五,一切已经来不急了,我不知道是不是用我的命来做最后的抵抗,就说是死于意外,一切都会结束了。”

这韵兰突然生出轻生的念头,骇得我忙拉着她的手劝道:“你可千万别做傻事,没有上不去的山,过不去的坎,我们帮你想办法。”

如雪问我道:“姐,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我没理如雪的问话,问韵兰道:“韵兰,你可知被选上的通常都是什么条件?”

韵兰想了想说道:“听阿玛说,通常都是先看家室,上三旗是必选的,我是镶黄旗,所以这个已经没希望了,再来才看容貌、才艺和身体状况。”

“听你这么说,想在家庭背景这一关逃过去应该很难,不过,我倒是想到一个好办法,但是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用此法的好,韵兰你后日准时入宫参选吧。”

没等韵兰问为什么,如雪已抢先不解的与我说道:“姐,你这是什么好办法,还不是要选,说了等于没说。”

韵兰也道:“是啊,海兰姑娘,我不懂。”

我笑着回道:“谁说韵兰她不选了,选,当然要选,不去参选,那些人怎么可能轻易的放过,只是要让他们选不上才是正道啊。”

“那要怎样做?”韵兰急切的问。

我卖关子不说,而是问道:“后日几时启程进宫”

韵兰道:“傍晚时分”

我了然说道:“今夜暂时先到这吧,明天我与你一同进京去贵府,不知方不方便。”

韵兰道:“方便,当然方便。”

总难逃宿命

次日清早,柱子驾着马车将我们四人一并带往京城。

如雪没来过京城,自然坐不稳,好奇的掀开车窗帘向车外看去,不光是眼睛,就连嘴巴也是没闲着,反手拉着我说道:“姐,姐,你快看,这京城果然是不一样,怎么这么多的车啊,我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就连马车也是一并一起出来的,哎,都是很好的马车啊。”

我被如雪强拉着探出窗外瞧了瞧,果然,今天这城内竟比我昨日来时还要热闹许多,街面喧哗,车水马龙的。

我转了回来与坐在我们对面的韵兰和韦合德抱歉的笑了笑,忙拦着她轻声说道:“可是小姑­奶­­奶­,高兴归高兴,您不能再这么颠着了,一会儿马车要是翻掉,我看你怎么走路,还有韵兰她的脚伤还没完全好,到时你就负责把她背回府吧。”

如雪听我如此说呶呶嘴,这才安静下来,转而又嘻嘻笑道:“就是背也犯不着我什么事啊。”说完竟看向韦合德。

再说韦合德自打上车就没说过一句话,半晌也只是盯着我瞧,这会听如雪这般说,于是轻咳了两声,解除一时的尴尬场面,便将头别到另一边说道:“明日大选,各地备选的秀女今天都提前来到城里候着,所以今日的车马要比往常多些,这种场面也是几年才有一次的。”

如雪不解的自语道:“这么多车,这得多少人家的女儿来选啊,皇上还真是好兴致,他要给自己选多少个妃子啊。”

韵兰回说道:“听我阿玛说,因为积攒了两次延选,所以这次例行参选的花名册上,大概有五千两百三十七名秀女,但是最终定下的人选只有一百名,其中有几十名不是用来充实后宫的,而是要指给亲王,贝勒以及那些有功名的亲贵大臣的。”

如雪啧啧笑说道:“啧,啧,啧,不好想像,这当今的皇上­操­心的事儿还真不少,那边要忙着下江南,这京城里边更是有­操­不完的心,自己选妃不说,还要管着那些皇亲国戚的娶妻纳妾……”

听如雪这般说话,骇得大家都瞠目结舌的看着她,我忙拍了一下如雪的手,瞪了她一眼叫她赶快闭嘴,她不解的狡辩说道:“我说的是事实啊,又没说什么逾越的话。”

韦合德道:“这里是天子脚下,你觉得自己说得没什么,可若是被有心的人听了去,那就是有什么。将你抓进大牢,治你个大不敬之罪,但凡你的功夫再好,恐怕也难逃皇家的御林军和深藏不露,行踪不定的暗卫。下次可不能再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小心被人听到。”

话题有些严重,一时间车厢内再没有人发出个声响。

马车突然停止,韦合德向车窗外看了看说道:“到了。”

而后一阵吵闹便有人前来打开车门,韦合德先下了车,将韵兰抱下车去,如雪也跟着跳下马车,然后过来扶我。

我的后脚跟还没着地,只见从府门内走个人来,约莫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子,头上Сhā的,手、脖、腕上戴的行头可真是不少,扭捏着步子,停下来说道:“哟,咱家的小祖宗可回来了”

韵兰虽被韦合德抱在怀里,可依然低眉顺眼行礼说道:“兰儿给二姨娘请安。”

这位二姨娘却夹枪带­棒­的说道:“这可不敢,你和蕊儿可是咱家的姑­奶­­奶­,明儿进了宫被选为妃,光耀门楣的,我怎好让你请安呢。”

韵兰回说道:“兰儿的脚扭伤,现在行动不便,所以不便下来给姨娘请安。”

话刚毕,她的身后还跟着的两个女孩,一前一后的出来,一个是丫头打扮,另一个则是小姐打扮,这个脸型倒是与韵兰有几分相似,再看那眉眼和这位姨娘十足的相像。

我心道,想必定是这位二姨娘的女儿,虽生得也算是个美人,却少了女儿家该有的灵­性­气质,眼睛无神,俗耐得很。

不想她竟冲着韦合德道:“韦子哥,你虽是二叔房里的,原本我这个二妹妹也犯不着说你,可你自己瞧瞧,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明天我和姐姐可是要进宫的人了,指不定被选了妃,依我看你那些个心思还是省省吧,人个有命,今生就没这个命。”

听她说话,咄咄逼人的,我为韦合德心痛,可碍于是人家的家事,我又不好出面。

这时,只听韦合德不卑不亢回说道:“我们怎么了,韵蕊你不要信口雌黄,兰兰她的脚扭伤,现在行动不便,我不想跟你解释,请让一让,兰兰需要休息了。”说完,绕过她们就往后院走。

“你……”她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回身去叫那位二姨娘“娘,你看他”

那二姨娘拍拍她的手,宠溺说道:“蕊儿,你要争气,知道吗?娘可全指望你了。”

见她吃瘪,我与如雪相视一笑。

柱子见状转身与我和如雪说道:“二位姑娘请跟我来吧。”

我点头应着,这时,那二姨娘和韵蕊才将视线转到我和如雪身上,乍一见我,不用想像的千年不变的吃惊神情顿时傻在那里,结结巴巴的指着我问道:“你,你,你是谁?为什么会……”

我微微颌首笑说道:“二夫人不必惊慌,我只是韵兰姑娘的朋友,是来府上做客的,给二夫人和府上添麻烦了。”

说完绕过她们跟着柱子进了府,如雪与我低声说道:“这个二姨娘可不是个省油的灯,韵兰这些年应该吃了不少苦,真是气不过。”

我回说道:“你说的何尝不是我心中所想,只是各家有各家的难法,我们是外人,没办法评断。”

来到韵兰的绣房,韦合德已经安顿好韵兰,遂对我们说道:“你们先聊着,我去找大哥二哥说点事,过会儿回来。”

韵兰的小丫头灵儿见自家小姐回来,喜极而泣,上前哭道:“小姐,您怎么才回来,您去哪儿了,急死奴婢了”

韵兰拍着她的背说道:“灵儿,你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有韦少爷在,我不会有事的。”

灵儿擦­干­眼泪说道:“嗯,奴婢这就去禀报老夫人去,老爷不在府,大选在即,她可是担心死了。”

说完转身要出门,却见门口的我,惊诧的叫道:“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柱子劝她说道:“灵儿,你也别傻了,这是咱小姐的朋友,说来也巧了,名字中也有个兰字,真真的叫有缘。”

灵儿这才错愕的转身出去,嘴里还一个劲的叨咕着说道:“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韵兰见我和如雪一直站在门口不肯进来,遂叫我道:“海兰姑娘,我家里就是这般乱,让您见笑了,快别拘着,进来坐。”

我笑着说道:“看来我是来错了,弄得府上全是这副表情。”

韵兰忙说道:“怎么会错呢,能遇见你这样的朋友是我韵兰几世修来的福气。这样就能让她们知道我并不是孤独一个人的,我不只有韦子哥,还有你和如雪这样的好朋友啊。”

我笑说道:“的确,我们都不孤单。不过看你那姨娘平时定是嚣张得很,对你……”

韵兰叹息说道:“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我额娘并不是阿玛明媒正娶的妻子,所以生我时并不在阿玛身边,生下我就去了,听祖母说我是被一个蒙面人送至阿玛身边的,而那时阿玛早已经娶了大娘,还生了两位哥哥,人人都说我来历不明,怎就断定是章佳氏的骨血,阿玛说我长得像极了我额娘,再加上生辰推算,一口断定我就是他的女儿,祖母也是极其喜欢我母亲的,于是我便跟着祖母生活。

又过了两年,阿玛又娶了王氏二姨娘,生了韵蕊,从此凡是我有的东西她都必要争一争,就连那年初次见到韦子哥,她见韦子哥只认得我,单单与我好,心生嫉妒,便时时为难于他,要么便捉弄于我。如今选秀在即,她才就此作罢,只是进宫,我本就无意,让她一个去选就好,可偏偏没人会允这样的事。”

听她说了半天,了解到韵兰身世如我,都是可怜的,并未做他想,只是在韦合德的事上用心。我问道:“方才听你说,韦合德他与你初次相遇时只认得你一人,是什么意思?”

韵兰回道:“说起来这事也有十四年了,那年叔父奉命前往前线押运粮草,回来的路上在一片丛林坡中发现了他,当时他全身上下都是血,叔父见他还有气,便将他救活,可是他一路上就是不肯开口说话,多数的时候都是睡着。人说他一定是摔傻了,劝叔父不要管,可叔父不肯放弃,说自己无后,便执意要将他带回京中并认作义子,不想带回家来数天,他还是老样子。

直到那天,因为我一时的好奇,便偷偷的跑去看熟睡的他,谁知道他忽然睁开眼睛,看见我便唤我兰兰,他还说,再也不会离开我。你知道吗,我们从前没有见过,更没有人告诉过他我的名字,可是他能唤得出来,更何况他谁都不认识,也不知自己家在何方,只会说几句汉语。人们啧啧称奇,说我们是天生一对,虽然那年我才五岁,可我记得了,我发誓这辈子只与他在一起,心中再容不下任何人。可是老天为何这般的狠心,让我们相遇,却又让我生在这旗人家里,还要活生生的拆散我们,你说我们这是什么命啊。”

说到这里,她已经泣不成声,我的心也随之起伏难定,思绪拉回到十四年前……

谁要做替身

那日我拿着阿妈留书去找噶尔丹,正为她弃我远去的的事烦心,突然有人来报:“报大汗,运往京城的数箱贡品被劫……”

噶尔丹问道:“那咱们的人呢?”

那人道:“隆玛师傅不愿受辱已经自尽了,临死前放回这信号”说完,呈上一只小小的族标。

听到噩耗我忙追问道:“那狗蛋儿呢?”

那人道:“咱们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小主子说的那个孩子,属下无从所知,只是这信号标……就连隆玛师傅他都不能生还,恐怕……”

难怪木柯后来再去查时,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的下落,原来他被人救走竟带回京城,只是他什么都不记得,是因为受伤失忆了,还是因为看到当时惨状被吓到,所以不愿意想起?他当时还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啊,没想到他也是个命运多舛的人儿。思及于此我不禁为他感伤起来,这些年来他心中的苦痛谁人知呢。

如雪见我们俩个全都这副光景,遂上前笑着劝说道:“姐,韵兰姑娘,你们这是怎么了,说得好好的,竟勾起伤心事来,哎,这话说回来也奇了,你们不只是长得像,竟然总能在某些事达成共识,伤心一起,开心也一起,雪儿都生妒忌了。”

听如雪如此说,我也忙回过神来。心道,还好老天开眼,让他遇到了韵兰,一个与我长得相像,同样也有个“兰”字的女孩,弥补了他心中所有的伤。不论他现在的心中是哪一个兰兰,只要他活得开心就好,还有韵兰不管怎么说,也算是给韦合德新生的人,我应该感谢她,是她给了他一段美好。

我笑着拉着韵兰的手说道:“看我,把正事都给忘了,竟来招你,咱们可是有计策的,不怕入宫参选。”

韵兰也反握我的手说道:“海兰,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我笑回道:“不必言谢,我们是朋友,说谢字岂不是客套了。”

如雪见我们推来让去,遂笑说道:“要我说,不如我们三个结拜金兰姐妹,岂不是件美事。”

韵兰一听,这才破涕为笑说道:“对对对,柱子快去备香案”

“哎”柱子应着转身出去,很快回来,在外间将香案摆放好,又放了三个蒲团。

我和如雪扶着韵兰跪好,焚香未拜之前如雪问道:“我们三个都是同年生,我是十月十七小雪节生,姐是三月初三生,韵兰你是哪天生?”

不想韵兰却睁大双眼吃惊反问我道:“真的吗,海兰你也是三月初三生?”

我和如雪同时震惊道:“难道你也是三月初三生?”

“天下竟有这般巧的事?”

三个人完全惊住了,同年同月同日生,这是多少结拜之人为不能同生但求同死的意念啊,可我和她竟然巧合到这份上,不只是长得像,生辰也相同。

脑海中的沈无言再次浮现在我眼前,我联想韵兰她刚刚说过的话,她也是没有母亲的人,还被一个蒙面人送到这里的,莫非她真的沈无言,只是不记得所有的事?

我忙扯下脖颈上的玉坠子放在韵兰眼前,问道:“你可有这个?”

她接过坠子仔细的看了看后摇头说道:“这玉坠子看来是件罕物,我从来没见过。”

“没见过啊” 我泄气的说道,继而又问,“那你可有一对玉镯,翠绿翠绿那种,不是你手腕上的白玉镯。”

韵兰似想起了什么,指着一旁的小匣子说道:“我的确有一只,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种,那是同我送来时,小被子里裹着的”

我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是随你一起来的。”

韵兰点头说道:“是的,听阿玛说,那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镯子,只是不知道为何只有一只,拿来给你瞧瞧。”

说完,便叫柱子将匣子取了过来。将匣子打开,她拿出玉镯递给我说道:“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到寻的样式。”

我双手接过,但瞧这­色­泽,这纹理,的的确确就是我那“朝思暮想”的镯子,韵兰见我笑着,了然说道:“果真是你要找的东西啊。”

我点了点头,韵兰笑说道:“既然这样,那就送你好了”

其实从镯子这一点上来推断,韵兰她很有可能就是我这一世的亲姐姐了,虽然我恨过沈无言,可是自从见到韵兰,这些恨意便提不起来。

我忙将玉镯送回匣子里说道:“不,不,不,这是你母亲的遗物,我怎么能夺人所爱呢。”

韵兰却笑着拉过我的手将玉镯放在我手心里说道:“俗话说的好,玉惜有缘人,人怜有心玉,母亲的东西我有很多,都是阿玛转送给我的,这玉镯就当做我们姐妹一场的信物,我将它转送给你,以表今日结拜的诚心。”

我见韵兰她诚心于我,这玉镯对我来说又是极其重要的东西,便不在推辞,将玉坠子递过去说道:“说来这玉坠子也陪伴了我十九年,或许你比我更适合揭开它的秘密,你送我玉镯,我就将这玉坠子送给你,咱们交换信物吧。”

“嗯”韵兰点头同意,接了玉坠子便带在颈间。

如雪笑说道:“说了半天,你俩到底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啊?”

我笑说道:“韵兰是这府里的大姐,她是姐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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