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中不再只有她。她睡着,风尘仆仆的模样,头枕在男人的胸口,它的睡姿不好,他的笑容却很好。
“结婚快乐,老婆。”
吴桐突然笑了,听得佣人在旁,一愣一愣。
厉仲谋,你总是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那么我也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你说你不爱我,这叫我怎么相信?
花圃虽然还是那么生机勃勃,植物掩映,可周遭那些玫瑰都取齐割断了花。
“不种香槟玫瑰了吗?”
“吴小姐你回南京后没几天,少爷命人把玫瑰都清走了。”
他割断了玫瑰,是不是准备把与她的联系也割断?
吴桐想了想,说:“重新种上吧,还是种那种香槟玫瑰。”
陈姨不敢拿主意,吴桐也不等她回答,低头喝花茶。
刮走她手中杯子的,是带着盛怒、伴着快走的风的厉仲谋。厉仲谋攥紧吴桐的手,将她从茶桌上拽起来。吴桐手腕一松,杯子就被他丢得老远,摔得粉碎。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吴桐没有发觉,此刻他就站在她面前,怒火滔天。吴桐默默看着他发作,自己则默不作声。
厉仲谋捏着她的手,另一手劈手一甩,将那报纸丢到桌上:“解释一下。”
她仰头与他对峙:“我回来是来看儿子的。”
“看儿子?”他冷笑,“一回香港就和情夫见面,还是在那种地方,如果不是我截下来,这报纸今晚就要见报!”
吴桐心情好,不想和他吵。厉仲谋忍不下郁结,有佣人再场,一个个都没见厉仲谋失控过,俱是呆愣,厉仲谋不由分说拽着吴桐胳膊就走。
吴桐差点崴着脚,反拉住他:“慢点……宝宝它……”
一瞬间,厉仲谋整个人被狠狠撕扯,脚下灌了铅,移动不能。
他触电般松开了手。
慢慢慢慢,回头看她,极尽目眦尽裂,他眸中刻骨的恨意传达到她眼里,听见她说:“你还是不肯相信我。”
part7
厉仲谋那一刻脑中是空白的,他无法分辨她的语调是悲伤,亦或是无奈心死。倒是他自己,整个人在她面前,无法思考,久久呆立,快要成为雕像。
吴桐离开花圃后,依旧是回到厉仲谋的房间,透过窗口下望,看到这个男人静立良久,久到几乎要拉扯过她的整个生命线。
可他终究是,扭头走了。
她站在窗前,心中默默对他说:厉仲谋,我赌最后这一次,输了我就不爱了,再也不爱了。
拉回她思绪的是她的电话铃声。
她看号码是向佐,接了起来。
向佐的声线,总觉得藏着痛楚:“我答应你。”
他没说是什么事,吴桐已然明了,如释重负:“谢谢。”
向佐听她又说这两个字,闷闷沉吟一声,却很快忽略过去:“你选个时间约他出来,我向他摊牌。”
“不用特别定日子了,就明天。”
“明天?”
“对,我明天离开香港之后,你去找他。”
不等他再有疑问的时间,吴桐挂了电话,转拨顾思琪的号码。
她有些急切,没多说几句便问思琪:“你爸妈留在澳洲的房子还没有租出去吧?”
顾思琪真是被问得云里雾里:“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去那里住一段时间,不想任何人知道。”
顾思琪都让严肃起来:“怎么了?”
“我要为自己的幸福做最后一次努力。”
“你,你说清楚。”
不怪思琪听不明白,吴桐自己也解释不清,但她把自己唯一所笃定的事情告诉思琪:“简单点说,就是,我要找个地方生孩子。”
吴桐提前一天回家,童童最高兴,唯一不足,是孩子又不见他爹地的踪影,童童还安慰自己妈咪:“我打电话去问问爹地的助理,看爹地什么时候回来。”
孩子被吴桐拉回来:“不用了。妈咪明天就要走了。”
童童抱着她死命摇头,往她肩窝里蹭:“不行!”
吴桐捧起童童的脸,真切地看着他:“妈咪答应你,到时候给你带个最特别的礼物回来,好不好?”
part8
吴桐第二日出门,思琪来接的她,之后开车直奔机场。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机场大厅明亮剔透,有光,折射入眼,并不觉得刺眼。
她买了机票。
Hongkong——Sydney
要登机了,与顾思琪错身而过的瞬间,思琪抓住她的小臂,沉声说:“保重。”
说完便放手。
这是吴桐自己的选择,思琪无法劝服,只能尊重。
“放心,我会回来,风风光光的回来。”
吴桐安慰思琪般说道,其实,更像是安慰她自己。
坐上飞机,等待起飞,空姐提醒各位关闭手机,吴桐坐在靠窗的位子,停机坪上的风光甚好,风和日丽。
她摸出手机时才发现不久前进了一条简讯,是一串号码:“我在厉仲谋的办公室,他刚才冲出去了,祝你们幸福。”
没有署名,吴桐知道是谁,也没有回复,径自关机。
等待起飞的时间,她唯一能做的事,只是一直看表。
秒针,分针,一圈一圈地转。
突然间她觉得余光扫到了什么,定定地望向机窗外。
厉仲谋。
他跑进了停机坪,面对数架即将启程的飞机,像是在找人,又像是在迟疑,总是,他站在那里,迷路一般不知所措。
离她,不过几百码的距离。
吴桐其实看不太清他的脸,但是总觉得自己在他的身影上看到了焦急。
机场地勤人员紧随其后,厉仲谋最终选择踏上了最近那架飞机的旋梯。
吴桐看着他消失在她的视界中。
最终她只是握紧拳头,扭回头来,扣上安全带。
直到飞机起飞。
她所在的机舱,他进不来,她不会出去。
这,会不会就是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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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宝宝四个月的时候吴桐肚子已经有些明显,四肢却依旧纤细,过了艰难的孕吐期,她还是不见长胖,和保姆去超市买东西,邻居家的小孩子趴在窗口,好奇地打量路过的她。
离了城市的繁华,她的生活反而更加惬意。
最先受不了的是思琪。有段时间与她聊天,思琪最常说的话就是:“闹够了就回来吧,别再折磨他了。”
折磨——
吴桐心里一抽。
思琪在视讯那头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她以为吴桐会舍不得,起码问问那个男人的近况如何,但她没有。
她只是淡淡的,表情类似于忧伤,更类似于沉静。
然而对这个男人,吴桐始终只字未提。
隔段时间,思琪不再说那句话,改而道:“回来吧,别再折磨我了。”
思琪的这种说法倒是头一次提起,吴桐十分讶异:“你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厉仲谋认定我知道你的下落,一个劲打压我,我已经三个月没放过假了。”
她的消失害苦了思琪,吴桐心存内疚,可思琪嘴上抱怨,见吴桐似乎在犹豫,反倒改口:“我想过了,你还是别这么快回来,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苦头?
吴桐那段时间经常能在媒体上看到他,倒是不觉得他吃了什么苦头。
娱乐版缺失厉仲谋的踪影,黯淡许多,财经版倒是时常见到这个男人意气风发的模样。离了她,他过的也很好。
他没有自我折磨,意志消沈,这才是她爱的厉仲谋该有的样子,可吴桐不知该为此开心还是难过。
有些事情,她过不了那道坎,情绪藏得再深,也会偶尔翻覆出来折磨。直到最近,吴桐开始在澳洲本土的电视新闻上看到这个男人的身影。
厉仲谋近来突然对澳洲市场产生浓厚兴趣,几次亲自前来悉尼,分析家们言之凿凿:今后厉氏与澳洲公司的商业往来将会越来越密集,Eric Li风风光光地扩大版图,转眼又要成就一个商业奇迹。
吴桐倒是依旧窥不出他哪里憔悴,但心下已然明了,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包括他的故作从容。
心情好了,她听分析家的这些论调时都要发笑。她不住悉尼,厉仲谋亲自寻去那里也找不到她人。
童童渐生不满,几次威胁说要把视讯账号给爹地,都被吴桐巧言哄了回去,但是孩子的嘴巴是越嘟越高:“妈咪你是大人,不可以这么任性的。”
“再过一两个月妈咪就回去了。”她尽量安慰着孩子,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
澳洲已进入暖季,那意味着香港的冬天要来临,保姆开始为吴桐买胎教材料。有些小玩意特别可爱,就如这个对讲机,一头贴在肚皮上,一头凑到耳边。
吴桐常常把那本日记翻开。日记已是最初的三倍厚,每一页都有足够的故事可以念给宝宝听。
“第一部分,是妈咪为你哥哥写下的,第二部分,是你爹地为妈咪写下的,等你出生了,最后一部分,爹地妈咪一起为你写。”
宣告吴桐的任性之旅结束的,是顾思琪的来电:
“我扛不住,已经告诉他了。”
吴桐静了三秒,好气又好笑:“他又扣你的假期?”
“正好相反。”
“哦?”
“他突然升我职,加薪水不说,还给我加了一整个季度的假期。”
先尝苦头,再给甜头,吴桐不得不佩服厉仲谋想出这种手段。
心里是开心的,所以刻意板起脸来也不怖人:“所以你就把我出卖了?”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思琪受不了的扶额,顿了顿,突然换上正经八百的模样,“我告诉他,是因为他对我说了一句话。”
“……”
“他说——”
我不能再失去她。
求你,告诉我她到底在哪里。
吴桐笑吟吟地合上电脑,酸涩的甜蜜蜗居于心。她窝回宽大的靠椅中,近来有些嗜睡,这个慵懒的午后,实在适合安眠。
思琪父母的房子在伍伦贡,临近悉尼,背靠大海,风景旖旎,吴桐此刻放眼望去,落地窗外满目的海椰。碧色海水,白色沙滩。
厉仲谋,等你接我回家……
孤男寡女01
Part1
这是一个生机勃勃,彻夜不眠的香港。
有人从非洲调回这里。
有人从纽约来到这里。
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周三夜晚。
有人在遥远的澳洲向全世界宣布结婚。
有人在漫天繁星下的酒吧习惯性买醉。
向佐面前的矮几上,放满了空酒瓶,手里的这瓶也快要空了,他招手示意侍者过来。
来到他面前的,却不是侍者。
向佐微眯着眼,上下打量站在他眼前的这女孩。青春洋溢的面孔未施粉黛,薄薄的干净的皮肤,随意扎起的马尾,T恤露着左边肩头,牛仔短裤下是笔直的纤细的长腿。
这个女孩,千里迢迢从纽约来到这里,向佐实在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值得她这样。
忽然想起他曾经对另一个女人说过的那一句:
就是因为你不好,才要留在你身边,给你幸福。
真是酸话,向佐兀自笑了一下,仰头又灌进一口酒。
梁琦拿走他的酒瓶:“走吧。”
喉管烧灼,他觉得自己有点醉了。否则,他绝对不会顺从她的意思。
如果他还清醒,又或者,如果他不是因为那婚讯陷入了万劫不复的绝望,他绝对会像前六次那样,将对他动手动脚的梁琦安全无虞地送回酒店,然后自行离开。
这一次,他没有离开。
在梁琦的套房继续喝。
酒是好酒,却总喝不到醉死过去,向佐微眯起眼,看向一旁的梁琦。
麻痹的方式有很多种,遗忘的方式应该也有很多种,他却,迟迟寻不到。
梁琦一点一点吻他的耳垂,细细密密、丝丝麻麻地贴着他的耳根,然后俯过身来吻他的嘴,说:“别再喝了。”
月光斑驳。
深蓝色的夜。
酒店套房。
铜柱大床,有浪漫的帷幔,有极致的刺激感官的视野。
向佐眯着眼睛仰躺在那儿,而他身上的梁琦,正在帮他解衬衫纽扣。她脱去他的上衣,然后是自己的。
她在他的身上摸索,动作生涩,隐约急切,向佐的胸膛感受着她的喘息,觉得身体在蠢蠢欲动。
他听见体内的血液向下腹流淌的声音,身体里,潮汐翻涌。
可就在这个一切都失去控制,一切都丧失理智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另一张脸。
向佐已经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想起她了。
他这么想起她的时候,睁开了眼。
面前这个女人的脸十分年轻,几乎介于女人与女孩之间,那种稚气未脱、性感未成的女子。
向佐看着她,看了许久,一瞬不瞬,突然之间,身体里的潮汐迅速而残忍地冲刷掉满涨的欲情。
向佐推开了她,不准她再动。梁琦不肯相信在这个时候他也能如此冷静,不,他哪里是冷静?她明明感受到他的坚硬。
“身体不撒谎的不是吗?Mark你别骗自己了!”
梁琦的拳头抵住他的肩,要吻他,重新贴紧他。
可向佐一只手就阻止了她所有的动作:“Gigi,对不起……”
梁琦狠狠地咬他:“为什么不可以?你告诉我为什么?”
“……”
“……”
“因为你不是她。”
她是倔强又高傲的女孩,从没尝过被人拒绝的滋味,所以连哭,都哭不出来。
梁琦跑了出去,没再回来。
Part2
这是一个夜黑风高的,在梁琦第七次企图对大律师欲行不轨未果,被大律师以合法、合情、合理的理由“请”出门的夜晚。
这也是个十分适合借酒消愁的夜晚。
这女人喝懵了,没有钱付酒账,林建岳被她急call来,就见她在舞池中,与另一个男人贴身辣舞。
定睛一看,那男人当然不是向佐。
但林建岳还是不太敢认这个女人。T恤,热裤,再寻常无奇的打扮了,可……那腰扭得,不知要销掉多少人的魂。
每当林建岳回忆起第一次见到梁琦这个女人时的场景,都有一种恍如隔世,以及上当受骗的感觉。
那个在梁氏派对上,穿着未及膝的小黑裙,在走廊上蹦蹦哒哒如小白兔的女子,实则,纯洁外表下深藏一颗邪恶的心。
林建岳有时候想,小白兔这种生物,说诱人,也不诱人,说秀色可餐,那还真是抬举了她。
光是目测,就足以确定这女孩三围实在没有成为尤物的资本,可怎么就能在当初那个黑裙裙摆微扬的瞬间,全力击中了他心尖从未被触及的那一处温软?
林建岳忘了自己是怎么和她成为朋友的,他唯一铭记于心的,是那个蹦蹦哒哒跳进了他心里去的那个……穿着小黑裙的女子。
而此刻,他仿佛又见到了她的另一面——放纵的,诱惑的,懂得撩拨男人**的女人。
林建岳知道她爱玩,不知道她这么会玩,他呆了很久,在那个男人的毛手伸进她T恤之前,冲进舞池把她弄出来。
她被他扣在怀里,一抬头,看着他就笑了:“你来啦?”
这个女人,为了向佐,短短时间里国语进步极快,笑吟吟地盯着一脸菜色的林建岳:“我们去喝酒!”
“我送你回酒店吧。”
“不回去!”
梁琦赖着不走,酒量十分好,嘴巴又刁,专挑贵的喝,一瓶黑方见了底,吐完回来,没事人一样,继续喝。
林建岳想,黎明未至而黑暗未退的时刻,人是不是多少都会有些犯罪的**?比如说现在,凌晨三点,酒吧快要打烊,他看着小口嘬着酒杯的梁琦,忽然间,想要吻这个女人。
在他把邪念付诸行动之前,梁琦突然“啪”一声丢了酒杯,抄起空酒瓶指着他:“我到底哪里不好?你说!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她终于醉了。
好吧,林建岳终于摆脱苦瓜脸,志得意满地想要逗她,可又实在想不出那吴小姐有哪点长处,被她逼问急了,丢给她一句:“你没她胸大。”
梁琦被问到痛处,不做声,林建岳见她偃旗息鼓,赶紧想办法把她弄下吧台带走,却不料下一刻就被她抓住手。
林建岳反应不及,手心下一秒感触到非比寻常的温香软玉。
梁琦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胸上,那绵软的,线条起伏的软雪,就在他的手心的满握之下。
看着瘦,原来是深藏不露。
林建岳一时间如遭电击,他发誓自己那一刻是窒息的,梁琦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颓丧,甩开他的手,趴回吧台上。
“我差点忘记了,你是gay……你怎么懂得,哪个女人好……”
林建岳一怔。
梁琦枕着她自己的手臂:“国语怎么说的?哦……玻璃。”
林建岳好不容易弄明白过来,即刻哭笑不得:“你胡说什么?”
“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喜欢Eric.”
气得林建岳去揪她耳朵:“你胡说什么?!”
梁琦耳朵疼,报复性地咬林建岳的手,待林建岳终于听明白她这乱七八糟的国语到底是在说些什么时,他只剩无限唏嘘。
她说:“是你自己说的,说……说你跟在Eric身边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过女人;你不是还替他挨过一刀么……放心,放心,我不歧视玻璃,为了爱人连命都不要,我……我佩服。”
真是个强悍又执拗的女孩子,无论人或事,只要她认定了,就绝不更改。包括向佐,包括爱情,包括,她矢志不渝的相信林建岳爱着厉仲谋。
林建岳无奈地噤了声。再看向她时,只见年轻女人又给她自己倒了一杯,此刻正品着酒,垂眉低首,醉眼朦胧,若有似无的酒气,若有似无的伤感。
她的侧脸落在林建岳眼里,是一个精致却落寞的剪影。
梁琦花了一整个夜晚,外加一整个凌晨,终于成功把自己灌醉,她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一个坚定而温暖的怀抱,她被轻柔地呵护在那个怀抱中,听见低沉的声音在对她说:“傻瓜……”
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因为实在是不真实。而又因为是梦,所以才敢理直气壮地倚进那一双臂弯中,低低地吟:“Mark……”
孤男寡女02
林建岳觉得自己成了垃圾桶,这个叫梁琦的女人,什么不愉快的事,都往他这里倒。
“你知道吗,我要亲他,他竟然捂住我的嘴……
你知道吗,我竟然在他抽屉里翻到她的照片!
也不知道他那照片哪里来的……
你知道吗,他这几天宁愿睡办公室,都不愿回家……
你知道吗,我应征去他的律师楼实习……
他说要约我吃饭!
穿什么好?这件?那件?
你知道吗,他竟然对我说,如果他有妹妹,他希望是我……我,再不去那间餐厅吃饭了……”
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
林建岳想说:够了。可其实说出口的却是:不要紧,没事,他会懂你。
更多的时候,这女人不那么期期艾艾,真是像极孩子,六月的天气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可恢复一贯没心没肺本质的她,却更加难缠。
林建岳这阵子十分清闲,某人自回港后,专心做24孝老公,将权利下放,如今公司副总当权,他这个总裁特助,乐得做御用闲人——乐不得的,是他自己从垃圾桶,一跃成为某小姐的男佣。
煮饭,买菜,煲汤,他累,某小姐还恬不知耻:“你下次汤别煲的这么好,他都怀疑是不是我亲手做的了。”
林建岳正切菜,闻言愣几秒——刀一丢,就开始解围裙。
他转眼出了厨房,动作太快,梁琦没拦住,她追出来:“你做什么?”
“临时有事,要出去一趟。”
“那我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她气焰一挫,噤了声。林建岳在一室安静中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他已是西装笔挺,她还呆立原地——又是那副受伤小白兔的样子。
林建岳暗自咬牙,他知道的,明明白白知道的,那个在她心灵深处扎了根的男人,占据着她的一切,包括最珍贵的,爱情……
可还是败下阵来——林建岳没了脾气,走过去轻声细语:“我要去津巴布韦一趟,一个多月。这段时间帮不了你了。”
“你不是才从那里回来吗?”
林建岳不置可否,继续之前的话题题:“你这段时间可以找楼下茶餐厅的厨师帮你,价格很公道。”
茶餐厅?厨师?梁琦不干:“那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在你眼里不就是个厨……”林建岳说不下去,换言道,“你也可以找Jerry帮你,如果你不嫌弃他厨艺的话。”
Jerry是他的合租室友,但显然梁琦不这么认为,她总认为Jerry是他的恋人——
有时真想到她脑袋里,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到底是怎样一个强悍又执拗的脑子。
有没有一点温婉,又没有半点……
他的身影。
林建岳走了,津巴布韦。临行前对她说了最后一句话:“心里没有你的人,不要妄想某天他会被你打动,虽然这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要适可而止,偶尔也要想想自己。”
之后几日,梁琦满脑子都是他这句话。
于是难得的在晚餐时间单独面对向佐,便有意试探:“我爸爸要我回美国。”
对面的向佐,执着刀叉的动作没有半点停顿:“是该回去一趟。”
真是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
“我走了谁给你煲汤?”
“不喝也可以。”
她十分执拗,盘中的意面被她无意识搅得稀碎:“你手头这个遗产case这么棘手,营养跟不上你会垮的……”
他只是摇头,笑笑,不言,不语。
梁琦终于坐不住,拎了包,起身就走,慌不择路,撞到了侍应生也不知道。
向佐坐在那里,看着这一切,见她脚步一晃,差点摔倒,他下意识的,几乎要冲过来扶她。
只是“几乎”……
在起身的那一刻,向佐生生一顿,重又坐回去。
她险险稳住重心,第一件事就是回头看他。
向佐在前一秒已低下头去。
她只看到这个男人,事不关己般,正低头切他的牛排。
他的刀哪是在切牛排?明明一刀一刀,全割在她心口。
向佐再抬起头来时,梁琦早已飞奔向门口。狼狈不堪,再美的小黑裙,也无法让她光彩照人了。
这世上没什么事是放不下的,痛了,自然就会放下——她那么聪明,他信她懂。
味同嚼蜡,向佐吃完自行回家。
前些日子夜夜归家,公寓里都是灯火通明——这个女人在等他。向佐今晚进玄关,面对一室黑暗,心里竟有一丝凉意。
习惯还真是可怕的东西,她鲸吞蚕食般介入他的生活,如今终于肯离开,怎么反倒是自己一时无法适应?
苦笑着脱鞋进屋,按下灯擎。
再度熬夜工作,有些撑不住,向佐进厨房泡咖啡。黑咖啡,不加糖——他的习惯。
可咖啡机上,花灿灿的一张便利贴令他顿住动作。
梁琦的花体签,潦草到除了他没人再看得懂:IboughtCoffee-mate,int'tdrinkblackcoffeeanymore.
摘下那张便利贴,反覆地看,只能苦笑。他的习惯被她打乱得彻底,咖啡加糖,不调闹钟,亦或是,不再只买暗色调的家具物什……
向佐几乎要抬手开橱柜了。
只是“几乎”……
她不会再到这里来了——
向佐转念就把便利贴扔进了垃圾篓。
再度工作到凌晨,他看了眼电脑右下,2:27,这才捏着眉心关电脑。
冲澡的时候电话陡然铃声大作,向佐浑身湿漉,不情不愿关了水,伸臂将玻璃外的挂式听筒扯进来。
“梁琦的亲属吗?
这里是圣玛丽医院……”
向佐猛地一怔。
他一生中,心跳从没那么快过。他赶到医院,并没有见到梁琦。
“梁小姐在里面录口供。”
向佐根本没听清医护说了什么,径自要往诊室冲。
医护赶紧来拦:“她只是烧伤了手背,没有大碍!”
他神智一晃,这才清醒。一抬头,就从玻璃视窗上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头发犹自滴水,衣衫不整,神色焦急。
警员录好口供出来,向佐从门缝中窥见她安好无损地坐在那儿,心下一松。
警员苦笑:“一场误会而已。这位小姐为了煲汤,差点把人家公寓烧了。因为公寓户主不在,所以怀疑她擅闯民居。”
房屋户主也在,是个叫Jerry的年轻人,向佐在警员面前耐着性子听完,开好支票,要赔给Jerry,他没收。
到了梁琦面前,看到她惨白的脸,烧伤的胳膊,向佐再没有好脾气。
眼前这一幕令他心脏迅速纠紧,那种懊恼的、心疼的痛,无可消逆,向佐终于忍不住要发飙,“你就这么有空?除了煲汤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我只是想学着做……”
他毫不留情打断:“你的手是用来拿笔拿书的,不是用来切菜拿锅做家庭主妇的!”
梁琦从没被人这么劈头盖脸教训过,几乎是从座位上跳起来:“我为了你也有错了?!”
“错!最错的就是什么事都是为了我!伤了你自己,有必要么?”
他说的很对,梁琦无言以对。
心里没有你的人,不要妄想某天他会被你打动……悄然的一句话慢慢在她脑中回响。
林建岳,该死的,你不在,我还能向谁倒苦水?
现在心里很苦,很苦……
恨,梁琦终究想到了这个字眼。
向佐的车子胡乱停在医院外,此刻若不是凌晨,不知会收到多少罚单。
如此担心一个人出事,以至于手足无措、脑子空白,他还是第一次,因此无法解释胸口那一口郁结到底是为了哪般。梁琦沉默地跟着他上了车。
“我送你回家。”
“不,回你家。”
向佐没再多说,一小时后将梁琦送回她家。
梁琦只身一人在外,梁父特地购下这处房产给她,大,而冷情。请的工人都被梁琦解雇了,只留下门卫。
她不需要工人,不是因为她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只是,她只需要他。
“留下来陪我。”车停了,梁琦不肯下车。
“……”
“就今晚。我以后再也不烦你了。”
向佐不是容易妥协的人,听了心里烦躁,思忖多时,“好。”
房子很大,光主屋就有四卧七卫,他住她隔壁,天空泛起鱼肚白时,向佐依旧了无困意。
落地窗外是个带瀑布的无边泳池,他端着咖啡看着,心里什么都没有。
开门声,还有,极轻的脚步声……
向佐没有回头。
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
他拿杯托的手指陡然僵硬。
梁琦自后拥抱他。
向佐上身赤着,背脊毫无阻隔地感受她柔软起伏的胸部。
她贴的很紧,双手绕过来,柔若无骨,一双柔荑贴在他腰上。
她轻蹭着他,手指撩拨,她的唇点在他肩胛处,一点一点地啄。这么小小年纪,竟已经如此懂得挑起男人的**……
向佐不是不惊讶。
“不要让你自己变得这么廉价……”他的嗓音已有些发抖,死死按耐住,终究说出了这句话。
她一下子就慌了。
“我不甘心!”
梁琦手臂收紧,声线也在抖,却是带着哭腔的颤抖。
他不喜欢她这样。她该是年轻活力的,甚至没心没肺些都好,总好过她像现在这样——
向佐掰开了她的手,将床上的薄毯扯过来覆住她的**。
她低着头,用胳膊胡乱擦泪。向佐终究没忍心:“你去睡一觉,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
她不动。
他走。
无数个房间,只要没有她,就好。
梁琦不知道该如何纾解此时的窒息感。
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拨通了远在非洲的那个号码。
“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Gigi?”
“……”
“……坏消息。”
“我差点把你家烧了。厨房毁了。”
“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那不算太坏。好消息呢?”
“……”
“……”
“他终于,不要我了……”
翌日下午要上庭,向佐算准了时间起床,打给名品店订西装。
向佐知道这骄纵惯了的大小姐挨了自己训,面子上一定挂不住,他想了一晚,终于寻求到解决之道:
试着在一起,可以,但不可以再为他付出这么多。
算是对她,对自己的妥协了吧。向佐这么想的时候,看见厨房光可鉴人的蒸馏板,倒映的自己,是笑着的。
他准备了早午餐,并不算丰盛。去敲她的门。
没有人应。
房门没锁,他进去,“Gigi?”
没人。
心里是讶异的,可也没太当回事,向佐走出卧室。
宽敞亮堂的全景式起居室跃入眼帘,门卫正在给家具罩百巾。
“许叔,这是做什么?”
许叔笑道:“向先生你醒啦,Gigi旅行去了,说是要走很久,她嘱咐我把房子空置出来。”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早……两个小时之前吧。”
向佐恍若听到个笑话,十足地可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转念一想,她大概真听他的话,回美国去了——
可这么想,他心里没有半点释怀,半点也没有。
梁琦在飞机上睡得浑浑噩噩,津巴布韦,太陌生的地方。
她是一张黑金卡走遍世界的人,一时冲动就上了飞机,转机转得晕头转向后,才终于有了点自知之明。
一下飞机就打给林建岳。
“我到了。”
“什么?”林建岳完全状况外。
她这几十小时一直浑浑噩噩,竟被他一句话问醒了。想到他错愕地表情,她不再觉得心口堵。
“我在布法罗兰奇机场,来接我。”
“什——么???”
梁琦没有料到,等到林建岳已经是17小时后。
他从南非赶回津巴布韦,风尘仆仆地打电话给她:“我到布法罗兰奇机场了,你在哪?”
林建岳在这里,名义上负责厉氏捐助的国际红十字会项目,工作实际上很清闲,唯一焦虑难安的一次,就是这个女人的突然降临。
溜到南非看球赛,原本十分惬意,现在却……
彼时梁琦早已找了个英语流利的当地人做地陪,四处游览去了。
听他焦急万分的嗓音,咯咯笑:“你傻呀,我怎么可能在机场等你17个小时?”
梁琦以为他定要骂回来,都等着招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