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后,指挥部的人都要送郭一清。郭一清说:“你们这一送,是不是不想让我回来了?谢谢兄弟们,跟着丁县长好好干,我会常来看你们的。”
走出板房的一刹那,郭一清握住丁业的手,说:“善待弟兄们,拜托了!”
郭一清忽然发现村道两边站了很多人,景中新和解丝晋也站在那里。这些人是来送行的。想到自己刚喝过酒,郭一清有些恼怒这样的安排。景中新赶紧走上来解释说:“这是群众自发的,我们挡都挡不住。”
安然说:“走一遍吧,道个别就行了。”
郭一清不断挥手给村民们致意,并不停地说着谢谢。村民们非要往郭一清的手里塞一些土特产。郭一清全部婉拒了,说:“我还会回来的,等回来时再吃。”
很奇怪,天忽然下起了小雨。安然催促着郭一清上车,说:“如果下大了,就出不去了。”郭一清知道山里的路不好走,往市区的路还有一段是正在翻修的土路,而且是上坡,地湿透了,车轮容易打滑,很危险。于是,只好匆匆拱手告别。
村民们都在大声叫喊着:“常回来看看啊!”
安然和岳宪士把郭一清送到岔道口,下车又握了握手,也迅速往县城赶去。
车载着郭一清飞速驶往市区。郭一清想给同娟红打个电话,报告自己回来了,但手机发出了“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的声音。
可能是开会吧,等回去后给她个惊喜。郭一清还没合上手机,几条信息就进来了。除了指挥部同志们“一路平安”的祝福外,还有一条是丁业的:“郭主任,我对不起你,那封举报信是我写的,我太自私了,请你原谅。你是好人,我认你这个好兄弟了。”
郭一清回了一条:“前面仍然是明朗的天。祝福老兄好运!”
到京汉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出于多种考虑,郭一清让司机把自己送到了绿宛小区,就让他回家了。
家里很久没人了,有一股很不好闻的味道。那本古诗词选还在鞋柜上,上面压着一张土妮写的纸条:我去国外一段时间,明明星期天都在他姥姥家。先别告诉他姥姥我们离婚的事。店里的事,我先让火星招呼着。落款的时间是十月二十六日。
也就是说,土妮已经出去一个多月了。
郭一清坐出租车去了西郊别墅。雨仍在下着,有些冷,司机小心翼翼地驾车前行。
西郊别墅黑洞洞的。郭一清以为同娟红早已睡下,打开门后蹑手蹑脚地进去了。
房间里空无一人。郭一清打同娟红的手机,还是关机。郭一清脑子紧张了一天,困意上来,一会儿就进入梦乡。
早上醒来时,郭一清感觉到不对劲,就又给同娟红打电话,仍然是关机的语音提示。他翻出虹一山庄通讯录,找到了韶云的电话。韶云一听郭一清找同娟红,半天没了声音,一会竟然哭出声来。他预感到不妙,说:“你别哭,你姐在哪儿?”
韶云抽泣着说:“你快救救俺姐吧,大前天来了一辆警车,把俺姐带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为什么?他们说什么了没有?”
“什么都没说,光说是市公安局的。我给向阳哥打了个电话,昨天,他还说跑了好几个地方,也没见到俺姐。”
郭一清不想再浪费口舌,便立即挂断电话,把电话打给了同向阳。
接通电话后,同向阳劈头盖脸就骂:“你他妈的真能折腾,一会儿市委办,一会儿乡下。你为了前途不说吧,还把娟红拉了进去。”
“你骂我什么都行,到底娟红怎么了?”
“你一会儿让她开饭店,一会儿又让她搞生态游开发。你倒好,成了甩手掌柜。她一个人在外边风里来雨里去的,到处寻找投资者。结果,上了当!”
“上了谁的当?”
“她找的那个画中画股份有限公司原来是个犯罪集团操纵的公司,是他们把娟红害了。”
“你说得再清楚些。”郭一清已经恨不得同向阳赶紧把所有的情况都抖落出来。
“我只打听出来了这些,真实情况还不清楚。如果将来娟红真有什么闪失,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同向阳的声音渐渐由高到低,“我只有这一个妹妹,她聪明漂亮,父母视她为掌上明珠,我也很爱她。为了她,我一切都迁就着她,包括她的终身大事。今天我实话告诉你吧,为了她,我也破坏了你的婚姻,这是娟红所不知道的。”
“啊?”
“事到如今,我全告诉你,我相信世界上没有人能像娟红一样爱你爱得这么尽心。当初,当我得知娟红爱上你时,我气得要死,你算什么,不过是一个领导身边的干部。我对党政干部从来都没有好印象,但是跟你交往以后,我才发现娟红的选择没有错。但是,你已有老婆孩子。为了成就娟红,我找人跟踪你很长时间,终于找到了机会,就是吉祥市考察团来京汉的那一次,逮住你进宁雪纯房间的机会,照了相,送给了土妮。后来,我又找了我们公司的一个很能干的小伙子主动接近土妮,逼你们离婚了。”
“你混蛋!”郭一清愤怒之极,用手拍着桌子。
同向阳倒平静了许多,说:“我承认我是混蛋,我做得不对。不过,有一点我得告诉你,缘分尽的时候不必强求。那个小伙子真的很优秀,他和土妮也很有感情。我派那个小伙子到法国搞几个工程,如果可能的话,将来我可以帮忙给他们办个绿卡,移居国外。”
这无疑于又扇了郭一清几个耳光。郭一清的浑身疼痛得真像抽筋似的。
同向阳哀求道:“现在说别的都是枉然,你如果认识公安部门的人,先问问情况,看能不能把娟红救出来。”
救,谈何容易。但奇怪的是,一提到同娟红,郭一清的痛苦一扫而光。郭一清先打电话给检察院的同学杨文武,问他最近办理没办理一个叫同娟红的逮捕手续。杨文武很肯定地回答说没有。这说明同娟红很可能是被带走讯问。目前最关键的问题是得先问清楚同娟红为什么会被带走。
郭一清在市政法委的楼上找到了裴中周。裴中周毫不隐瞒,但又含含糊糊地告诉他说:“上级公安机关早就盯上了画中画股份有限公司。这个公司与境外贩毒集团联系紧密,它在我们二线城市设立公司的目的就是洗钱。在上级的配合下,我们的侦察员已经跟踪了这个公司很长时间,在掌握了充分证据后,才请示上级收网。可以肯定地说,同娟红与这个案子有关系。据目前掌握的情况看,这个公司在京汉银行开户就是同娟红一手操办的。其他的细节还正在侦察。”
郭一清试探性地问:“她现在是不是在看守所?”
裴中周含糊其词地说:“应该是。”
郭一清低三下四地说:“求你开个方便之门,让我见一下她。我相信,她是清白的。”
裴中周说:“你怎么这么糊涂,我原来也认识她,她很优秀。但是,她现在的身份变了,是个嫌疑人。法律规定,在审查期间,嫌疑人是不允许见任何人的。”
郭一清终于从裴中周的话里听出了“审查”二字。他转身走出裴中周的办公室,开车到了看守所。看守所铁门紧闭,高压线缠绕在四周的墙上,岗楼上的卫兵荷枪实弹。
雨下得更大了。
郭一清忽然想起同娟红最爱听汪峰的《春天里》,他把碟片放进车载dvd,按重复设置,把音量调到最大,把四个车门都打开了。
还记得许多年前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