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一小会儿是多上时间，只是一直的睡，睡的天昏地暗。等到我重新从梦中清醒过来的时候，窗户的日头只留下一线余光吝啬地洒在大地上。屋内和屋外又是一片昏暗。我转过脸来，旁边的沙发上一闪一闪的有一个小小的光亮，大海正坐在那里抽烟。

我翻身坐了起来，用手搓下脸，把头发向后梳理了一下，然后轻轻拍打几下后脑勺，以便让自己更加清醒些。大海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我的动作。

“现在几点了？”我的嗓音嘶哑，喉咙肿痛。

大海抬手借着落日的光辉看了眼手表说：“已经是六点多了。”

如此说来我说的这一小会儿已经过了四、五个钟头。头还是昏沉沉的，胃里饿的难受。大海兀自在吸烟。“给我一只烟。”大海吧烟盒与打火机扔给我。我会抽出一只点上，打火机是正宗的ZIPPO。我在手中把弄几下，看了眼不禁又想起我当年的日子。我把剩下的烟扔还给大海。

“为什么不开灯？”

“怕惊醒你。”大海起身把灯打开，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

我深吸了一口烟，大海把剩下的烟掐灭。“现在清醒了？”“头还是很晕。”“酒喝的还是少了，如果再来几瓶的话就不会晕了。”大海讥笑着说。我没有接他的话茬仰头靠在沙发背上。

“来找我什么事情？说吧！”

“看看你是否还活着。”大海的语气冷淡话里带着讽刺。

“谢谢，我活的还好。”

“你倒是真有心，外面那么多弟兄等着你，那么多的事情等着你，你就这么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大海很生气，声音也提高了一个音阶。我无言以对。

“外面有你和大生在我很放心。”

“所以你就不和我们联系？”大海叹了口气：“你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实话说吧，我和大生已经顶不住了。”

大海就算不说我也能猜想到外面的情况，我在的日子九指尚且还这么明目张胆的疯狂暗杀，何况现在我这么多天一直在封闭自己。九指理所当然要更加疯狂，只是程度与我想象的可能有些出入。

“我们又有两个场子被九指接管了，两个场子的负责人也被杀了。其中一个就死在马路上，被人蒙住了头乱刀捅死了。另一个更惨些，四肢的筋被挑断了扔在山上，割下来的耳朵装在一个盒子里连同一封信送给我们，我们按照信上的地址才找到了他的尸体。”

“杀了人也就算了，­干­嘛还这么残忍。”我低声叹息。

“这么做当然有目的了，他是故意要我们的人知道跟着我们的人会是什么下场。而且他收到的效果很明显，现在我们的人有很多不是离开了我们就是转投靠了他们。现在的我们说是四面楚歌、孤家寡人一点也不为过。”

“孤家寡人？”我自责的叹气说：“这个词真好。”我不仅无法保护我的女人，也无法保护我的兄弟。这些年来跟着我的人都没有好的归宿。他们相信我、依靠我，我却让他们一个个的不是死于非命就是横尸街头。没有一个得到了好的下场，也许我根本就不配是一个好的大哥。

“也许你不知道，”大海接着说：“现在不只是九指，也不只是北城的黑道，而是整个滨海市，整个滨海市的黑道一起联合起来对付我们。”

到现在我才体会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要比我能想象到的严重数倍。我也明白大海为什么看到我会那么失望。问题真的很严重了，已经到了可以把我们完全毁灭的地步了。看来大海和大生是很怎的抵挡不住了。可就算是我，我真的有办法么？我的脑子里画一个大大的问号。

“为什么会这样？我是说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支持九指来对付我们？难道我们就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么？”

“你认为我们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不会惊动警方么？现在警察到处都在搞严打，洗浴中心被查封，夜总会暂停营业，地下赌场被扫掉……总之一切地下的生意都成了打击的目标。这些的起因就是我们与九指间的争斗。现在滨海黑道上的人都迁怒与我们，大家认为事情的起因在我们，如果我们没有杀死小艾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我们确实没有杀死小艾。”

“遗憾的是这只有我们自己相信。”大海无奈的摇头：“道上的人想尽快的平息这场争斗，只要消灭其中的一方就可以了。”

“为什么不是消灭九指他们是选择我们？”

“因为我们比九指弱，还有一点就是我们这几年在道上串起的太快了。我们已在不知不觉中触及到了别人的利益还浑然不知，这些都是犯了大忌，现在他们当然要趁着这个机会吧我们赶出滨海的黑道。”

“东城的人呢？”我现在更想知道梁乐那边的情况，这一切都是他搞出来的，他现在是不是也在跟着一起对付我呢。“梁乐还没有露面么？”

“梁乐隐藏的很深，到现在也没有他的消息。不过说实话，东城也有很多人跟九指在一起。”

“看来我们是在替他顶罪，他当然不会出来。说不定现在正躲在某个角落里偷偷的发笑。”

“小薇死了，我也很伤心、也很难过。我们认识她的时间一样长。她就像一个与世无争的小妹妹一样。可现在却和小海一样都成了别人的牺牲品。”

大海提到了小薇，又提到了小海，分明是在暗示我，他同我一样同样承受着失去亲人的巨大痛苦。他是想告诉我不应该在沉沦下去了，不应该在如此诺诺度日，是时候该站起来，像个男人一样的反击了。

可是我此时的脑子还是一片混乱，多日的酗酒已经让我的大脑变得迟钝。酒­精­已经完全的侵入我的大脑神经。我现在中毒太深了。

“现在不只是为小薇和小海报仇的事了。敌人已经逼到我们眼皮子底下。如果这样坐以待毙只怕我们死了连埋葬我的人都没有。”

小薇死时的眼神有清晰的出现在我眼前，我的神经被刺了一下身体一阵发抖。

“只是我现在脑子乱的像是一团浆糊，乱的分不出头绪。”

“现在不是你愿不愿意，而是你必须要站出来的时候了。”大海鼓励着我：“只要你肯站起来，你就是我们的信心。相信我们协力是可以度过这一关的。”

我对大海的信任满是感激，这种感激是我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他对我的信任也让我重拾起了信心。

“我明白了。”

大海知道不用再继续多说了，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可以了。“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吧，你这件衣服脏的跟要饭的也差不多了。”

我依照他的话走进卫生间。在没有照镜子之前我绝对想象不到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当我对准洗脸池上方的大玻璃镜子时。我被自己的样子吓的倒退了一步。镜子里的那个人我怎么 也不能把他同我联系在一起。如果说他现在是街头上落魄的乞丐一点也不为过。他头发蓬松、杂乱无章，额头前已经粘成一缕一缕的，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已经看不清楚本来的颜­色­，一大块褐­色­的酒渍陈列在胸前。他的神情憔悴、面部削瘦、胡子拉碴、眼眶深陷，眼睛下方有块很突出的眼袋。眼圈周围呈现出黑­色­如同熊猫的眼睛。颧骨突出，两腮向里瘦了进去。

只是几天的功夫我居然变得不人不鬼，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洗过澡之后，我刮­干­净胡子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白­色­衬衫，对着镜子，虽说还是那么削瘦但至少回复了几分本­色­。

“我有些饿了，时候也不早了，你这里有没有吃的。”大海看着手表说，经他这么一说我也感觉到肚子里饥肠辘辘。“你去看看冰箱里是否还有吃的。不过我是没有力气去做，如果还有吃的东西的话你就凑合着弄点。”大海无可奈何的轻叹一声走进厨房。“只有些­鸡­蛋和挂面。”大海在厨房里大声说。“那你就试着做些­鸡­蛋面。”我同样大声的回应他，然后把电视打开，这个时间正是播放新闻的时候。电视的上面正上演着巴勒斯坦人与以­色­列人激励的交火，而另一个国家伊拉克也刚刚发生了一起恐怖自杀­性­爆炸事件。看来这个世界到处都是一样，只要有人存在，杀戮与流血就会永远的不间断。我现在的状况与这些巴勒斯坦人和伊拉克人完全一模一样，为了争取自己的生存与利益只能用血来清洗道路。

二十多分钟的功夫，大海挽着袖子从厨房里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放到茶几上。大概是我一天没有吃东西的原因，顿时感觉到香气扑鼻，肚子里咕咕的叫。­鸡­蛋面上撒着翠绿的葱花和金黄|­色­的香油。大海又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要不要和点啤酒。”大海问。我瞄了一眼：“算了，我想吃些东西，不喝了。”大海自己打开一罐。我端起一碗­鸡­蛋面，也许是真的饿了，我大口吃了起来，转眼之间一大碗面便被我吃光，我又把汤都喝­干­，脑门上热出了汗浑身觉得舒服了许多。我把空碗放到茶几上，自己抽出一根烟来点上，闭上眼睛思考起来。过了十几分钟大海也吃完了，把空碗放到厨房的水池里。

“我先回去了，明天你来酒吧吗？”大海穿上衣服要走。

“今天晚上你就不要回去了，”我说：“你现在也是人家重点要清除的对象，天黑了回去很不安全。”

“哼!我还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想来我到是想看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大海不屑一顾的说。

“现在不是逞一时之勇的时候，凡事要小心为妙。我想让你留下来不止是担心你的安全，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和你商量。眼下的局势迫在燃眉。我们越是早些拿出些对策胜算也就越会大一些。”

大海赞同的点头坐到沙发上，点上一支烟。“那我今天晚上就暂时留在你这里，也听听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我起身到厨房的冰箱里拿出瓶饮料，烟酒过量之后，从口腔到嗓子都是­干­涩的发苦。我为自己倒满一杯，咕咚喝夏一大口，润润­干­苦的嗓子，感觉很清爽。

“从目前的形式来看，我们有两条路可以走，也只有这两条路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