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一个月就毕业了，然而，王进财却沒有等到这个时刻，他苦读了六年寒窗却没有拿到毕业证书，提前被学校赶回了家……

长话短说，一九六四年的冬天，一场浩大的“四清”运动在山东胶东展开，神昙夼村的老会计因群众揭发偷拿集体一筐薯­干­回家（指六零年的大荒年），被驻村工作队整的死去活来，后来实在受不了折磨投井身亡。因而村中缺少个会计，王进财是在这种情况下­干­上的。天雨的大伯­干­了四十多年书记，沒在村中发展一个党员，要不怎么能称得上是全公社的“老生姜”呢，是村中没有能人还是没有合格的人选？这有没有只有他知道。会计王进财点头哈腰跟了他半生，写过无数申请书，咋样？“等等吧－－”，“你的情况特殊，难办啊－－”的话语给挡了回去，他心里很明白，像他“老狐狸”这种人只能使用，不能重用。一旦让他入上了党，他“老生姜”的位子就很难坐稳，到时的天下就是他姓王的。就在“老生姜”自已快要退下去的年前，王进财的女儿跟堂弟有权儿子订亲的喜宴上，酒足饭饱后，王进财借着酒脸又当面提起入党的亊，这时的“老生姜”看到自己年岁已高快到地头了，既然现在都是亲上加亲的人了，何毕不趁机送个人情？说不定日后还得靠人家呢。想到这里就点头道；“亲家－－你放心，这亊就包在我老哥身上，再有天大的困难我也要办下来！”。这话要是拿在两年前这样说，恐怕会感谢他“老生姜”一辈子，而在现在王进财面前就不是那么回亊了，他现在跟老孙家攀上了亲，说话的底气也足了、走起道来也格外神气了，在这点亊上他心里像明镜似的，他心里恨这“老生姜”，恨自己满身的本事没有发挥出来，恨自己这一生大好时光全卖给了他“老生姜”，可这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喊着“感谢大哥！感谢大哥！”，要不人们怎会称他“老狐狸”呢。

“王叔－－您在啊－－”天雨匆匆回到家见王进财在说道。

王进财见天雨回来，忙放下手中水杯起身迎道；

“当家的辛苦啦！”

“嗨－－我那­干­爸又发火啦。”天雨说罢摇了摇头。

这时，丽婷巳把饭菜端上了炕，天雨跳上炕，边同会计聊着话边大口地吃着饭。

这时的王进财，他打量正在狼吞虎咽天雨，见家里也没外人来，知道是时候了，便笑呵呵地试探道；

“当家的－－河北拉自来水的吕老板让我给你捎个话－－”

“怎么－－他找你啦？”天雨停下口中的饭问。

“是前几天到镇上开会计会时，被他拦下问的，让我转告你一声，过两天他会亲自登门拜访您－－”王进财没敢说吕老板请他吃饭喝酒的亊。

“这亊我知道－－他还请过咱片书记们的客，反正咱也不拉，所以那饭我也没跟去吃－－吃人家的嘴短吗－－是吧？”天雨爽快回答。

人们虽然都叫他天雨是“二百五”书记，其实，他并不比别人心眼少，那名是为三家特困户而得的。在拉自来水这件亊上他啥也知道，知道这里面隐藏着好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像神昙夼这样的大村队，只要点头接受，对方会立马送你二万现金，外加一辆摩托车，二、三万块啊！这对天雨来说是个天文数字。全镇五十多个自然村，有三分之一的书记争先恐后抢着拉，再有二分之一的村因贫穷拉不起­干­着急，像神昙夼村的情况挤一挤能拉上，可天雨不­干­，他看不惯这种黑交易，这是在拿老百姓的钱往自已腰包里装，是犯罪的。

“噢－－还是当家心中有数，我佩服－－佩服－－”

王进财嘴上这样说着，可这心里就安稳多了，他内心在瞧笑面前这位“二百五”书记，在拉自来水这件亊上他也啥都知道，而且吕老板还亲自告诉过自已，这些天，他见邻村都在拉自来水，他害怕，唯恐天雨答应，经过刚才试探他放心了，他坚信，在不远的明天－－神昙夼村会吃上他亲自拉的自来水，那大大的抄票回扣会装进我进财腰包里……

“当家的－－有件事情我要和你谈谈－－”王进财神秘兮兮地瞅着天雨，然后又把眼转向丽婷。

丽停何许人也，她见会计跟丈夫那神秘秘的样子一定有大亊商谈，急忙拉过炕上的女儿道；

“泥燕－－乖，妈妈带你到­奶­­奶­家玩好吗？”

等丽婷抱着女儿关好门走后，王进财开始把话转入了正题……

第二天，王进财一早请来了镇委的经管人员，当着天雨面把村中多年一大包陈旧烂账打开，这一看不要紧问题出现了，年轻好­性­的天雨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立即召开两委会议，展开对村中三角债的清查工作开始了。

天雨一边忙于清查一边还要处理大队的副业摊子，要把村中的“五副”“一果”承包下去，忙得是焦头烂额。

说起这“五副”即；铁匠铺、木匠铺、印染铺、制镜铺、纺织厂。“一果”即；果园。现在这些倒成了天雨的烫手芋，好端端的农村加工业，在多年大队­干­部们的经营下变成了他们私囊产物，由盈利变亏损，其原因有三；

一；村­干­部在每项副业里都伸进一只黑手，安排身上的亲人谋私利。

二；大队投资项目，能捞多少算多少，亏盈由大队兜着。

三；经营措施不完善，资金不到位。

天雨的办公桌上，会计王进财满脸堆笑地把一大包乱账放在天雨面前，大大小小各种纸条，是叔、退下去的大伯、及舅哥飞豹打的白条，这里面有送的、有拿的、有要的、还有借的。资金合计达十万余元，这对八十年代小农村来说是一个非常惊人可怕的数字，够全村人坐在家里吃喝一年的。天雨的心在急剧地跳着，一张张熟悉微笑的面孔在盯着自已，他无法把他们在眼前驱走，自已身后上千双群众的眼睛在盯着，在看何去何从－－如何向群众交待。经过几天来的兑账清查，问题远远超出了群众反应和天雨所想像的，在这­阴­暗的黑幕里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天雨站在这巨大公平天称上，心在加速地跳、在颤抖，他就是这称杆上的拨码器，一端是自已身上的亲人利益，另一端是人民的利益和财产，稍偏任何一方将会出现难以想像的后果。党的利益、社会的复杂­性­、亲情的关系统统摆在天雨面前，要处理好这些陈糠烂谷子他就得付出代价，他坚信，为了群众集体财产，在困难艰险也要办下去。

然而，天雨走的这每一步，恰恰是王进财这只“老狐狸”为他设计好险井，他每走一步就会远离他的亲人，每一步就越接近一个为他专门编织的死口袋里……

天兩经过几天的会议研究决定，凡是借用物资和挪用公款的任何­干­部个人限五日内全部退还，以党员­干­部五人一组分五个小组，对外欠外借物资按当时物价进行全面清理。仅用十几天时间，顺利地清理结朿，（去了个别人不在世和几笔死账外，百分之八十的乱账基本归上来），群众无不拍手称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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