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
天雨救侄儿上岸昏倒后，被赶来的好多人们把他背回家，经过几番折腾才从昏迷中把他救过来，丽婷一边让常雨弟出去拿些药和针，一边把屋里的火炕烧得暖暖，好让哥安安稳稳休息一下。谁知到了下半夜他又发起了高烧，浑身冻得直打哆嗦，嘴里直喊冷，不断在胡说八道、大喊大叫……把个丽婷吓得赶忙按住给他打上两只退烧针，又赶忙把柜里的毛毯、棉被全拿出来给他捂盖在身上……
折腾忙活好大一会，丽婷才喘过一口气，看着慢慢沉睡去的哥，她开始有些伤心落泪，过去的一幕幕往事出现在她面前……
八三年的春天，也就是自己跟天雨结婚这年，父母为了能省几个钱，给自已大三岁的姐姐春娥一起（丽婷有个大她三岁的姐姐）置办出门的嫁妆。清明节这天，木匠一大早来到家，翻腾着老爹多年积攒在地上的一堆不成器的破木料，边摇头边说；
“老东家，您这些材料别说做姐妹俩的，就连一个人的也不够啊，现在的青年人最少也得备上四大件啊！”
老爹子手握拐杖，抬头看着纪师傅苦笑着说道；
“您是咱这十里八乡有名的巧朩匠，能按排出来吧！”
“噍您说的，巧媳难做无米之炊，我可没哪本亊。”
“这－－”老爹一听，一脸垂丧的样子。
“老东家，今天正逢赶集，您去市集上在买几张木板吧，这儿女一辈子的大亊咱可不能糊弄啊，是吧！”
“那－－好吧！”老爹听师傅这么一说，不得不拄着拐棍一脸愁相地走出了家门，他闯了三家门，借了八十元钱来到村南路口。
这天是清明节，一群孩子手里拿着妈妈分的蛋在比大小。
“我的最大！”一个胖小子举起自己手中的鸡蛋说。
“我的大，是奶奶的鸭子下的。”一姑娘把手中的绿皮蛋擎的老高。
“嘿，谁也没俺的大，俺的是鹅蛋！”头扎小羊角辫的姑娘拿出奶奶给她的鹅蛋把小嘴一厥说。
看着天真可爱的孩子们，老爹他回想起三年前的往亊……
三年前，也是这个日子，老伴为了和儿媳们处好关系，逢年过节有点好东好西她都舍不得给眼前俩女儿吃，让女儿给侄儿姪女送去，（毕竟自己不是他们的亲妈，她是继母，她来马家就生了这俩个女儿）这天她把攒了一春的鸡鸭蛋，按人口分分还少两个，（家中炕上躺着一个老婆婆，瘫在炕上八个年头了），自达她进这个门，这老太太就霸道、自私、吃独食，家里的大小事她说算，从小就喜欢她小四孙子飞虎，无论家里日子多么艰难她不管，有点好吃好喝的她和飞虎先吃，谁也不管，时间常了小四飞虎也就被惯坏了，在这个家庭里就成了太岁，无人敢说，就是马老汉那脾气也得让他七分，原因在于他亲妈死得早，不到四岁就扔下，马老汉面临这么个大家庭无法抚养他，便偷偷地抱着他送了人，第二天，让爷爷奶奶知道后不算了，老人大哭小叫地逼着儿子把小四给要回来，从此，孙子飞虎吃、喝、睡就在爷爷奶奶身边，虽说没了亲妈，可他半点委屈也没受，养就一身好吃懒干的臭毛病，同时也学到了爷爷的自私、霸道，在他十八岁那年冬天，因不爱在家上山劳动，便背着爷爷奶奶偷偷去报名参了军，为这，爷爷还到乡政府去闹过。
在自己三岁时，（爷爷去世了），大人都上生产队干活去了，姐姐哄着小丽婷跟奶奶在家，天到晌歪时大人还没下工，把个瘦小的丽婷饿得直哭，姐姐见没啥吃的哄妹妹，就悄悄爬上奶奶的炕上，打开奶奶平时谁都不敢碰一碰的那个宝贝小木箱，她知道奶奶身上的亲戚来看她的好东西都放在这里面，她在窗窝里抺到了开鎖的钥匙，悄悄打开了锁，一股香喷喷的油炸香味扑鼻而来，她用颤抖的小手捏出一片油酥果子，急忙锁好箱子下地给妹妹吃，就在这时，奶奶从外边闯了进来，二话不说上前从小丽婷小手中夺了下来，接着一脚把姐姐春娥蹬倒在地，嘴里不停直骂；“饿死鬼好大胆子敢偷奶奶的东西！”。为这丽停至今还记得很楚。
话说母亲先把煮好的蛋挑了两个大个的送给婆婆，（这时奶奶已瘫痪在炕上不能自理），可婆婆嫌少，还要两，这样一来，按照人口分配俩女儿的就没有了，嗨！女儿都大了也懂亊了，没有不吃也行，无论如何可不能少了孙儿子们的。
可谁曾想，孙儿们凑到一起比起了大小打了起来，媳妇们个个闹上了门，硬说当老偏向，一样的孩子两样看待。原本三窝两结的，这一闹腾，矛盾就更加深了……
“嘟嘟－－”村的拖拉机开了过来。
“嘎皮老爷子－－你上哪去啊？”虎子开着大队二五拖拉机“嘎呀”一声停在马老汉跟前，打断了他的回忆。
“虎子，你这是去市集吧？把爷爷带上！”
虎子急忙下车扶他上去，十几里的楊柳集一会就到了。
“‘嘎皮’爷，您在这买吧，我去给大队办点亊，办完后来拉您。”虎子一口一声“嘎皮”爷地叫着，可马老汉一丁点儿也不生气，用他的话讲；有个外号叫着好养。别人有外号怕人叫，他不管，叫呗。虎子是啥人物，是当今社会上吃的香的上流人物，你别看他虎里虎气的，可对这马老汉敬着呢，今天要是换上别人啊－－靠边去吧！
木材市场里，马老汉转了个遍。
“年轻人，你这几张板我全要了，你就给省省吧！”
“老人家，你都来过三次了，这样吧，九十块，少一分俺也不卖！”买木材的年轻人态度很坚定。
“你看大叔就这八十块，多一分也没了，不信你搜搜我的身。”马老汉竟把双手举了起来让青年人搜。
“您－－这是干啥，我怎能去搜你的身呢大爷？你凭钱俺凭货，这木板俺不卖了！”这老少二人今天算是针尖对麦芒了，一个出了名的“嘎皮”，一个十人拉不动的倔驴，谁也不肯让步。
“小伙子，我身上就这些啦，你就卖给我吧！”
“不行！要不这样吧，我留下一张，余下您拿走。”年轻人还是不松口。
“你这犟小伙子，这样吧，一会车来，你跟我到家去拿这十块行吧？”马老汉一心想买下这些料，怎能让这青年人再留下一张呢，因此他就想出这一招。
“老人家，为这十块钱您咋能让我跑去十几里拿呢？不值啊！”
“小伙子别发火，别给我这快入土的人计较了，大叔当年在战场上打鬼子死过多少会，老天有眼只让枪子给打断了这条腿，有幸活到今天不易啊－－小伙子，你是哪的家？叫啥？改曰大叔上门给你送去！”
“这－－您这不是在难为我吗？”青年人的心终于软了下来。
“小伙子，你记住，大叔姓马，家住神昙夼，人送外号‘嘠皮’，楊柳一带无人不知，就连本村六七岁的小孩都知道，“嘿”神了，马老汉一番话硬是把青年那张紫红大脸给说笑了。
一会，虎子开车来了，他帮“嘎皮”爷把木料搬上了车，爷孙俩欢天喜地往家赶。
“虎子，咱村大街上那是干啥的――怎么那么多人啊？”马老汉坐在虎子身边指着村前好多人问虎子。
“咱到跟前不就知道了吗！”虎子也不解地回答。
“哇哇――”
虎子狠狠地按着车喇叭，人们急忙退让出一条道，车停在“嘎皮”爷的门口。这时，马老汉仿佛明白了几分，虎子把“嘎皮”爷搀扶下车。
“这马家儿子媳妇太过分了！”
“那俩小姑子平时对她们多好啊－－竟把出门的嫁妆板给抢去－－还是人吗？”
“呵呵－－人家本就是畜牲吗，要不咋会叫‘四大兽’呢？你看看那个儿子飞虎－－指挥媳妇专抢大的－－”
“平时这马老汉爷两口可没对不起他们啊，咋能这样呢！”
人们七嘴八舌地纷纷不平地议论着散去，就连过路的外村人也在笑话这家儿媳们。
木匠师傅一看马老汉回来了，急忙上前施礼告辞。
马老汉的家里，东炕上，躺着气的鼓鼓的“嘎皮”，西炕上，躺着哭成泪人儿的马春娥。把个丽婷累得一会到东炕打针一会到西炕给灌药。
第二天晩上，天雨从学校赶到马家，看着全家人两天没吃饭，心里别提有多难过了，他安慰全家一番后，拉上丽婷到自家去吃饭，（天雨妈妈为儿媳特意做了顿好饭）。
夜己深了，天雨握着丽婷那双冰凉的双手送她回家，打开门，屋里漆黑一片，俩人摸到西间打开墙上灯开关，铺盖整齐齐的叠在炕上却不见春娥姐的人影；
“姐姐哪去了呢？”
二人感觉不妙，丽婷几步跨到母亲房间；
“妈－－我姐呢？”
爹妈被这突起的喊问吓愣了。全家急忙寻找。在院的草棚里，只见春娥直挺挺地吊在梁上……